找回密碼 或 安全提問
 註冊
|註冊|登錄

伊莉討論區

搜索
發表文章前請先閱讀相關版規尊貴會員無限觀看附件圖片認識好友、聊天,分享生活趣事
julia人妖3dvr惡靈古堡
juy 963歸朝北條司sweet holove lee部落mg

休閒聊天興趣交流學術文化旅遊交流飲食交流家庭事務PC GAMETV GAME
熱門線上其他線上感情感性寵物交流家族門派動漫交流貼圖分享BL/GL
音樂世界影視娛樂女性頻道潮流資訊BT下載區GB下載區下載分享短片
電腦資訊數碼產品手機交流交易廣場網站事務長篇小說體育運動時事經濟
上班一族博彩娛樂

[繁]最強肉盾的迷宮攻

【超清繁中】✡ 霹靂

[繁]最強肉盾的迷宮攻

河南商丘 男子不滿店

[簡]通靈王 FLOWERS -

[繁]佐佐木與文鳥小嗶
長篇小說交流園地出版類言情小說玄幻魔法小說武俠修真小說科幻偵探小說原創言情小說都市小說輕小說
其他小說
樓主: 天水冰

[科幻/偵探/懸疑] 栗原千尋 -【歌劇.歌手之章】寂靜的歌手 關閉[複製鏈接]

  博 士 (Goal)

~ 天水 ~ ~ 丹青揮灑義嶙峋 ~

Rank: 6Rank: 6Rank: 6Rank: 6Rank: 6Rank: 6

帖子
8917
積分
38304 點
潛水值
525906 米
發表於 2008-12-15 08:38 PM|顯示全部樓層
如果你忘記伊莉的密碼,請在登入時按右邊出現的 '找回密碼'。輸入相關資料後送出,系統就會把密碼寄到你的E-Mail。

日文名稱:オペラ.カンタンテ靜寂の歌い手
所屬文庫:角川ビーンズ文庫






歌手啊,故事就這樣開啟了第二幕!
人生就是舞台--
背負著致命的疾病,藥師卡那齊的旅行仍然持續著。他帶著謎般的詩人及魔導師少女米莉安,繼續追求不死、追求永遠的旅途。
連同因私怨而緊追在後的一干人等,故事進展至「得到不死之法的魔導師」的城中。
在那裡等待著他們的--是賭上性命的對決,還有詩人的真實身分……
...
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註冊登入會員
附件: 你需要登錄才可以下載或查看附件。沒有帳號?註冊
~斑駁青壁刻史遷,丹青揮灑義嶙峋~
若瀏覽伊莉的時侯發生問題或不正常情況,請使用Internet Explorer(I.E)。

使用道具檢舉

  博 士 (Goal)

~ 天水 ~ ~ 丹青揮灑義嶙峋 ~

Rank: 6Rank: 6Rank: 6Rank: 6Rank: 6Rank: 6

帖子
8917
積分
38304 點
潛水值
525906 米
發表於 2008-12-18 11:44 AM|顯示全部樓層
如果瀏覽伊莉時速度太慢或無法連接,可以使用其他分流瀏覽伊莉,www01.eyny.com(02,03)。
  【歌劇.歌手之章】寂靜的歌手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請看那舞台的角落。

  有一位戴著面具的男人對吧?

  你可知道,他並不是演員,而是觀眾。

  所以他沒有名字也沒有臉。

  他是「虛無」,他是「寂靜」,

  他是詩人,是為了吟唱終幕的歌手。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1、鴿子的居所



  被厚重布簾隔離出來的陰暗小房間裡。

  掛在低矮天花板下的油燈徐徐燃燒著,昏暗的燈光映照出木桌旁的四個男人。

  四個人分成兩邊各兩人坐在長方形木桌的對側,他們從剛剛開始就一直沉默的對看著。

  一旁傳來鴿子咕嚕咕嚕的啼叫聲。

  「貨你們都檢查過了,我待在這裡也沒用,我們趕快把帳給結清吧!」

  似乎是受不了沉默的壓力,其中一名中年男子不滿的發著牢騷。中年男子講話的聲音中帶著陰沉的魄力,可以充分感覺出他對於威脅人有著豐富的經驗。

  這名中年男子的職業是商人。他專門買賣被北部大陸「法」的掌管者、神聖帝國路斯列為違禁品的貨物;那些因宗教而禁止買賣的物品,甚至是贓物之類的商品,也就是俗稱的地下商人。

  坐在商人隔壁的是他的保鏢,隔桌對坐著兩名男性,是今天和他交易的客人。

  其中一名身材較為矮小的客人歪著頭回答商人:

  「我也很想早點把堆積如山的事情處理完啊,可是我那負責驗貨的同伴似乎對貨品有點意見。」

  聽到對方帶著點少年口音爽朗說出的話語,商人緊張的睜大了眼。

  「意見?」

  「嗯、你在藥裡摻了別的東西是吧?我的同伴說,用這樣的貨會讓他想吐啊!」

  對方笑著說出來的話語,讓商人不禁猛力拍向桌面。在桌上踱步的鴿子被這聲響嚇到,慌忙振翅飛落地面。

  「烏齊列特……你這傢伙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囂張了!?」

  商人大聲怒吼的同時,他身旁的保鏢也站了起來。他的保鏢是個手長腳長,粗壯的手臂令人印象深刻的巨漢。本來面無表情的保鏢臉上浮現帶著威脅的猙獰笑容,將手放到他掛在腰間的蠻刀刀柄上。

  (對方只是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鬼,看到這傢伙一定會嚇個半死吧!)

  商人偷偷在心中竊笑,瞪著木桌對面的囂張買家。

  不過等了半天,他的保鏢都沒有拔出刀來。

  商人滿臉納悶的抬頭看向保鏢,只見保鏢臉色蒼白的僵立著。他粗壯的脖子旁架著一把單刃的長劍。

  「啥……?」

  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商人慌忙的張望四周。

  帶著少年嗓音的男人--烏齊列特仍然安穩的坐在桌子對面。

  用劍指著商人保鏢的,是一直陪在烏齊列特身旁的「同伴」。因為他是藥的專家,所以本來應該只是為了檢驗這次的毒藥、麻藥等貨物而跟來。

  他不知何時站起身來,稀鬆平常的舉劍指著保鏢。

  (喂……他、是什麼時候拔劍的?而且還是在這麼狹窄的地方……)

  地下商人和保鏢因為太過明顯的實力差距而僵在原地,看著他們的烏齊列特則爽朗笑說:

  「叛徒被殺掉是理所當然的。這是城鎮內所有人共通的認知。不過,我是個討厭暴力的怪人,很怪吧?因為我是個怪人,所以我不會殺你們,雖然也不會付你們錢。沒辦法,不付是當然的吧?貨都已經放進我的保管場所,之後只要向那邊的同業工會辦好手續就行了。那就拜託你們啦!」

  烏齊列特輕快的說完便站起身,拉了拉「同伴」的袖子。

  「你服了商品的藥……早點回去把藥性去掉吧!」

  盯著保鏢的臉,「同伴」用沙啞的聲音對烏齊列特這麼說,他持劍的手稍微使力,劃過。保鏢的脖子被割破一層皮,緩緩露出一絲紅線。

  「同伴」將劍收回劍鞘,跟著烏齊列特轉身背對商人。

  「……你這傢伙!」

  保鏢面目猙獰的衝向他看似毫無防備的背影。

  一陣鈍重的連續敲擊聲響起,保鏢輕而易舉的被打倒在地。

  應該是烏齊列特的「同伴」直接用劍鞘將他打倒的吧--不過,保鏢應該連察覺這件事的時間都沒有就被打倒了。

  烏齊列特看了看倒地的保鏢和呆站著的商人,聳了聳肩,兩手抓起蹲在房間角落的鴿子。邊用手指撫著鴿子的脖子,笑著抬頭看向一旁的青年。

  「在北部最黑暗的城鎮札渥茲裡,做出那種舉動實在是不行的啊!你說是吧,夥伴。」

  「……誰是你的夥伴。」

  灰色的瞳孔往下看著烏齊列特,持劍的青年--卡那齊不悅的回答。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不管怎麼樣,事情總算結束了。不但貨弄到手,那群人也會因為同伴的私刑而完蛋,真是順利!只要有你在,不管再怎麼強硬都可以,感覺真棒!」

  肩上停著鴿子的烏齊列特,似乎打從心底感到高興地這麼說著,彎腰穿過低矮的入口。他是一名有著一頭柔順赤紅色頭髮,以及幾乎分不出瞳仁和角膜的深黑色眼珠的年輕男子。由於身形十分瘦小,身高也不太高,因此看起來有如十七、八歲的少年。

  跟著他走出入口的卡那齊,怎麼看都像是二十多歲的青年。擁有勻稱且高大的身材,除了眼神中無機物似的陰暗與端整的容貌不合之外,還算是帥氣。

  他們走出與地下商人交易的店面後,被四周的喧囂包圍。從石梯朝下走沒幾步,就到了地下都市的主要道路。

  都市裡所有的通路都是鑿開岩石建造的,主要道路的天花板比其他道路高了不少。兩側有許多住家和店面,還有為了通往巷弄而挖出的橫穴,人們忙碌的穿梭進出。

  就連居民們也不知道這如同蟻穴的城市裡究竟住了多少人。唯一能夠確定的是,即使在地底下,人們仍能每天朝氣勃勃的持續過著生活。

  這裡是北部大陸的北端,史達利山脈某個山峰的地下都市--札渥茲。是過去地表上魔物橫行的時期,人們為了躲避魔物而建造的居所之一。現在則聚居著無法光明正大走在路上的人們。並以此成為有名的地下城市。

  隨手揮開岩壁上火把散落下來的火星,卡那齊以不高興的聲音警告:

  「烏齊列特,我再強調一次,我的工作只有治療那些人而已。你要搞什麼危險的買賣隨便你,但不要把我捲進去。我只想籌到旅行的資金,沒有任何留下來的意願。而且也完全不想靠劍術的實力來賺錢。」

  「只是當個護衛而已,有什麼關係!卡那齊這麼強,我這麼弱,分工合作不是很好。」

  烏齊列特強烈發表自己的主張,不過卡那齊只是哼一聲反駁:

  「笨蛋,真正的弱者怎麼可能有辦法在這裡做買賣。」

  「你說什麼,這裡可是個好地方啊!居住的人們也比外面更溫和,雖然前提是要能遵守規定。聽好,雖然你不以為然,不過在大災害之後沒辦法到達『神之都』的悲慘人們,應該都是從這樣的地方開始生活的。」

  烏齊列特揮著拳頭,毫不退縮的主張著,卡那齊雖然仍一臉不屑,不過這次卻沒有反駁。

  因為烏齊列特說的是事實。

  過去曾經將世界逼迫到滅亡邊緣的大災害,在七百年前那個被詛咒的日子來臨後,人們失去了所有的文明和過去的記憶,世界上還出現了人類的天敵--魔物。在那個時代,傳說在世界盡頭的「神之都」裡,出現了擁有鳥之形象的神,還有被稱為「世界之王」的人物。傳說它們守護著人們,驅逐了魔物。

  --不過,這是神話。

  在老人的故事和詩人的歌聲沒有提及的角落,人們一邊畏懼著魔物的侵襲一邊聚集著軟弱的力量,拚命想辦法活下去。

  比起相信神更相信自己的生命力,這樣的精神現在仍濃厚的殘留在類似此處的城鎮裡。烏齊列特用清亮的嗓音說:

  「只要求賺錢的實力,不追究任何過去;只要能遵守地下城市的規定,就算違反外頭的法律也沒人會說什麼--這就是地下城市最基本的規定。卡那齊不也是因為這樣才能活下去,像你這樣的死刑犯,要找到能躲過帝國追兵的藏身之地,也只有這一類的城市而已吧?」

  「……是沒錯。」

  卡那齊移開視線,一臉不滿的回答。纏人的烏齊列特卻不斷走到卡那齊眼前。

  「還記得嗎?差不多一年半前遇到渾身是傷的你以來。優先將『工作』交給你的,可是我『紅毛的烏齊列特』呢。說起來我應該算是你的恩人吧?用常識想,你回報點恩情也沒什麼關係吧?」

  卡那齊搔了搔自己的黑髮,放棄似的歎了口氣:

  「……我知道了。我知道所以拜託不要再談你的常識了。」

  「哈哈哈,什麼嘛!你覺得這裡的人基本上都脫離常理嗎?不過既然你在這裡做事,就算是我們的一份子。快回到店裡談談報酬……咦?」

  烏齊列特發出悠閒的笑聲,突然像是察覺什麼氣息般抬起頭來。他迅速跳向卡那齊身邊,一道人影慢他一步從旁邊的洞穴中衝了出來。

  「哇,啊啊啊……!」

  衝出來的人身上穿著厚重的長袍,跑出來的同時一腳踩進堆放在路旁賣洋蔥的籃子,發出高聲尖叫跌了一跤。

  「喂,你做什麼!」

  賣洋蔥的老婆婆用迫力十足的聲音怒罵著。跌倒在地的人影雖然還沒爬起身,不過仍然很禮貌的低頭道歉。

  「那、那個,對不起!洋、洋蔥……都沾滿泥巴了,沒關係嗎?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任何惡意,只是我的運動神經從以前就不好,到現在還沒辦法成功跳躍任何東西!」

  「啥?誰要聽你說什麼過去!覺得不好意思就賠錢啊!」

  「啊,賠錢!的確是這樣沒錯,但這件事光靠我一個人沒辦法決定,而且也沒有這個時間。我只能道歉而已,希望你能接受。我真的感到非常不好意思,再見!」

  她的表情看起來真的很不好意思。可是說出口的話卻很過分。身穿長袍的人物說完就猛然站起身,用力踩上洋蔥後又再度跌倒。

  「……那是什麼啊……?」

  卡那齊的視線被滑稽的事態給吸引,眼神一不小心和身穿長袍的人物對上。糟糕!當他這麼想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對方勉強撐起上半身,直接爬向卡那齊,還伸手抓住他的長靴。

  「對不起,能不能幫我一個忙?那邊,那邊有人要過來抓我。我發誓,自己絕對不是什麼可疑人物。」

  她的語調聽起來很有教養,身穿長袍的人透過厚重的帽子抬頭看向卡那齊。

  靠著聲音和體形,卡那齊勉強分辨出對方是女性。雖然臉藏在厚重的帽子下看不清楚,不過浪狀的金髮和柔軟的嘴唇還頗有魅力。

  卡那齊皺著眉看向女子,深深歎了口氣之後搔了搔頭:

  「--不,我拒絕。」

  「……咦?」

  過於直接的反應讓女子忍不住愕然地脫口回應。

  卡那齊彎下腰,將緊抓著自己長靴的女子手指一隻隻仔細撥開。

  「總之,加油吧!不管什麼事,首先自己的努力是很重要的。」

  「嗯嗯……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現在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

  看著卡那齊轉身就走,女子愣了一會兒馬上回過神來,轉頭向後一看。從她竄出的洞口中,鑽出了數名同樣裝束、壓低帽沿的男子。

  他們神色緊張的搜索著四周,很快就發現女子的身影並高聲大喊:

  「找到了!」

  「快抓起來!」

  他們慌忙衝向女子,地下街道的居民紛紛讓出道路。所有住在這裡的人都看慣這類事情了。

  烏齊列特在一旁看著整場騷動,一臉促狹的瞄向卡那齊。

  「你還是老樣子,容易被麻煩事找上啊……那女人,你覺得她之後會怎麼樣?」

  「不要提醒我這種事。」

  卡那齊說這話時的語調莫明冷淡,烏齊列特邊笑邊說:

  「卡那齊還真是溫柔。」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烏齊列特的店面掛著「萬事通」和「鳥園」的招牌,這裡是札渥茲中最接近地表的階層。

  在這個祭祀著擁有鳥之外貌的唯一真神的大陸之中,將鳥當做賞玩的對象飼養是一種禁忌。不過仍然有人有這樣的需求,所以烏齊列特在這城鎮中偷偷的飼養。稍微經過品種改良而販賣的鳥兒們,在地下市場似乎擁有頗高的價值。

  「那麼,我們先來談談俗氣的金錢吧!」

  帶著卡那齊一同回到自己住處的烏齊列特,邊說邊將肩膀上的鴿子放到桌上。他的房間很小,不過卻塞滿了大量的物品。

  和房間不相稱的豪華桌子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雜物,周圍有一整片岩壁鑿滿袋狀洞穴用來代替櫃子,裡面塞滿了生活用雜物。

  卡那齊坐在角落的凳子上點燃暖爐,搖曳的火光照在灰色的鴿子羽毛上,反射出七彩的光澤,鴿子的頭上有著扇形的裝飾羽毛,這只是經過烏齊列特品種改良後生出的貴重品。鴿子似乎很享受火焰帶來的溫暖,低聲叫著在桌子上走動。

  烏齊列特從地板下拿出一個布袋,放到鴿子身旁。

  「久等的報酬。首先是檢驗藥物的錢,然後這是瑪希兄弟的治療費以及帕基老人的藥錢。」

  「帕基,是指那群危險分子的老大嗎?你應該好好敲他一筆才對。看他的臉色,放著不管也可以活到一百歲。」

  「禍害遺千年,這不是很久以前就是定則了嗎?明明玩弄著生命,卻比任何人都怕死……還有這個,你要的藥。要檢查嗎?」

  看著烏齊列特遞過來的小瓶子,卡那齊停下了數硬幣的手。

  卡那齊伸出戴著黑色皮革手套的手,收下了小瓶子。堅硬的玻璃瓶中裝著琥珀色的液體,卡那齊看了一會兒,小心的握在掌心、收進深紅上衣的口袋裡。

  「--不了,就這樣喝的話,就算是我也會當場死亡。」

  聽著卡那齊冷漠的口氣,烏齊列特瞇起雙眼。

  小瓶子裡的液體正如卡那齊所言,是猛烈的劇毒。不過,毒和藥本來就是一體兩面。對身中魔物之毒,身體無時無刻都遭到侵蝕的卡那齊來說,唯一的對抗藥物就是由這毒提煉製成。

  「我勸你不要服用太多。雖然你的身體習慣了毒性,不過還是有極限的吧?」

  「如果我輕易掛掉,你的護衛就沒了吧!」

  卡那齊諷刺說著。烏齊列特苦笑著打開桌子的抽屜。

  「哇,真的是完全不信任我……我只是很普通的在關心你啊!相信我,卡那齊的實力又強又有用,我可是一直都把你當成珍寶,不對,是很重視你啊。要證據的話,拿去!這是特別服務,免錢送你。是之前提過的,以前的巡禮地圖。」

  烏齊列特輕佻的說著。從抽屜中拿出一張羊皮紙擺在桌上。卡那齊立刻伸手壓住羊皮紙的四角,起身看向古老的地圖。

  地圖上是類似胎兒形狀的大陸概略圖,標出了不死者居住的遺跡位置。為了旅途的下一個目標,卡那齊尋求著遺跡巡禮比現在更興盛的時代所描繪的地圖。

  烏齊列特在一旁看著卡那齊一陣子,一臉困擾的說道:

  「卡那齊啊。將北部邊境的艾達有『命之花』這情報賣給你的確實是我。可是,那只是因為花有可能成為你製藥的原料,所以才介紹給你。那個……我完全沒有料到你居然會因此興起不死者巡禮的念頭。那種事是拋棄一切俗事的老頭,還有想成為覺醒魔導師想瘋了的人才會去做的事吧?的確是聽說過遇到不死者後人生大轉變的例子。你……遇到了嗎?」

  「……嗯。」

  卡那齊頭也不抬的冷淡回應。烏齊列特又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聳了聳肩,從桌上一角拿出稍微新一點的地圖。

  「對了……如果不能通過帝國領土,那麼能夠去的遺跡就很有限。因為現在是初春,所以應該有很多山麓的河川水位都上漲了。從這裡出發的話,到永久凍土應該比較輕鬆。」

  「又是極寒之地啊……」

  「如果不願意……那還有這裡,往南偏了不少。」

  烏齊列持指的位置,是從札渥茲所處的山脈略向南偏的遺跡記號。雖然還是北部邊境,不過離這裡不算太遠。其他遺跡大多都在世界的盡頭,尤其散佈在最北和最南端。卡那齊邊考慮邊說:

  「這裡好像不錯,十天左右就能到達。」

  「只是……等等……啊,果然不行,這裡的情況有點特殊。遺跡通常被視為神的領域,是不屬於任何國家的領土。不過,這裡卻是魔導師領土的正中央。你也聽說過吧?這裡是古老的暗魔導師,凱基利亞的領地。」

  「啊啊……在魔物勢力強盛的黑暗時代,明明只是人類卻加入神和不死者陣線的那個嗎?」

  卡那齊勉強從記憶的角落中,翻出過去曾聽過的枕邊故事。

  凱基利亞--擁有奇妙的名字,出現在許多敘事詩中的傳說魔導師。

  「對對對,就是那個。這裡到現在仍然是他的領地,據說當地的魔導師仍然極力主張他還活著。那要是真的,他現在就五百歲了。開什麼玩笑!」

  「五百歲,也就是說,這裡和光魔法教會無關吧?因為光魔法那邊四百三十年前才成立。」

  「如果是光魔法教會的地盤,卡那齊你會被抓吧?這點倒是沒問題,這邊應該是屬於暗魔法教會……可是……咦,你該不會真的要去吧?你不是討厭魔導師嗎?」

  烏齊列特半失笑的問卡那齊,不過卡那其卻很認真的點頭。

  「我要去,下一個巡禮地點就決定是這裡了。剛好我有事要找魔導師,如果能問出長壽秘訣,更是一舉兩得。」

  烏齊列特瞪大了雙眼,滿臉受不了的表情坐到椅子上。

  「啥?你在蠢什麼啊!?那種事不都是騙人的,你真的以為人類可以活五百年嗎?」

  「就算是騙人的,會傳出這種謠言一定有他的理由吧?」

  卡那齊的態度毫不動搖,烏齊列特知道他的頑固,只好聳聳肩說:

  「真受不了!啊……真是的,隨便你了。這個城市的名稱直接取用領主魔導師的名字,就叫『凱基利亞』。那邊和札渥茲也有貿易往來,而且還有定期的雪橇和馬車通行,我幫你訂位置,一個人吧?」

  卡那齊皺起眉頭考慮了一陣子。雖然有一名很想丟下的人物,不過應該辦不到吧?

  「……不……三名,謝謝。對了,還有東方最近的情勢。」

  卡那齊從自己的報酬中拿出一枚硬幣,丟向烏齊列特。他收下「追加收費」的硬幣,滿臉無趣的回答:

  「那邊還是老樣子。東方會議的決斷很慢,帝國君仍然駐紮在你的故鄉水音.高嶺。所有人都覺得他們很礙眼,不過既然出現魔物,帝國就不可能無視。據說現在的神聖皇帝是個喜歡在帝國領地散步,興趣是建造別墅的和平主義者,不過實際上卻充滿了謎團。有傳言說,魔物會出現在水音.高嶺,是帝國為了奪下攻略東方的立足點而派人帶進去的--也就是說,有人猜測你是帝國的間諜……卡那齊,別回去。」

  烏齊列特壓低語調說出最後一句話。

  卡那齊看向烏齊列特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深沉,但烏齊列特毫不在乎的閉上漆黑的雙眼。

  「……要巡禮是沒差,信仰是你的自由。不過別回東方,回去只會被抓起來拷問罷了。你對那邊的人來說,是不吉的象徵。」

  「不管吉不吉利,那裡都是我的故鄉。」

  卡那齊緩緩的聲明,讓烏齊列特一陣苦笑。

  「喂,卡那齊!你知道要怎麼樣才有辦法幸福嗎?就是忘掉,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從一開始就沒發生過任何事,所有的事情都只是惡夢。只要忘掉所有的事情待在這裡當地下醫師,你應該能過得很不錯,而我的工作也會比較輕鬆……怎樣?」

  烏齊列特搖著食指輕快說著,卡那齊看了他一陣子。

  從烏齊列特的黑色瞳孔中看不到什麼感情的波動,沒辦法從他眼神中讀出任何訊息。卡那齊疲憊似的移開眼神。

  「這是你的做法……如果我對你說『你還這麼年輕,沒有必要躲在這種陰暗的地方從事危險的工作。』你會聽嗎?」

  烏齊列特張大雙眼、身體向前傾,提高音量回答:

  「怎麼可能!這裡是我的老巢,我怎麼可能在別的地方活得長久!」

  「對吧!所以,我也只是走我自己的道路……我回去了。這些拿去做捐款。」

  卡那齊邊說邊將一個裝滿硬幣的小袋子推向烏齊列特,裡面差不多裝著附近農民一年收入的現金。烏齊列特看著袋子,豎起一隻手指。

  「要送錢到被封鎖的故鄉就隨便你,不過說實話,這沒什麼效果……穿過帝國的封鎖線也要花錢,再一枚。」

  烏齊列特靈巧的接下卡那齊丟過來的硬幣,站起身來。

  「唉,連卡那齊都變了。果然只有錢不會背叛人,還有鳥也是。卡那齊,既然你人都到拉多利了,也不會拿點白色滿月草回來。這裡沒有流通,價錢很不錯啊!」

  「那種狀況下哪有時間想這麼多,不是活就是死……不對,說實話,我有一半以上可說是真的死了。」

  烏齊列特對滿臉不悅的卡那齊笑了笑,抱起桌上的鴿子。

  他就這樣走向小房間的門口,手伸向門把。

  「那麼,你那時候大概被死神看上了吧?剛剛在外面,那個女子開口求助時,你猶豫了一下對吧?會被追捕的人未必是好人,但是,你的確有一瞬間想要幫助那女子的念頭……卡那齊,你這樣很不妙。想要改過向善的壞人通常都不會有好下場,我可以發誓,你現在絕對被死神纏上了。」

  他說著不吉利的話,同時幫卡那齊打開門。

  門後是一片黑暗。在黑暗的空間裡迴響著鳥的啼叫和振翅聲;從房間到出口之間,堆滿了烏齊列特的鳥籠。

  卡那齊因為獨特的臭味而皺起眉頭,他回頭看向烏齊列特。

  「烏齊列特,你聽好,我才不是什麼惡徒。像這樣隨隨便便就說出誓言什麼的,總有一天會反彈回自己身上。」

  聽完卡那齊的話,烏齊列特滿臉疑惑的搖頭說:

  「……你果然很奇怪……卡那齊,你剛剛說要訂三個位置,是要和誰一起旅行嗎?其他兩個人是怎樣的傢伙?劍術很強嗎?還是,只是善良的普通人?」

  被烏齊列特這麼一問,卡那齊臉上露出些許困窘,用陰沉的表情說:

  「……是騙子和暗殺者。」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
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註冊登入會員
~斑駁青壁刻史遷,丹青揮灑義嶙峋~
回覆中加入附件並不會使你增加積分,請使用主題方式發佈附件。

使用道具檢舉

  博 士 (Goal)

~ 天水 ~ ~ 丹青揮灑義嶙峋 ~

Rank: 6Rank: 6Rank: 6Rank: 6Rank: 6Rank: 6

帖子
8917
積分
38304 點
潛水值
525906 米
發表於 2008-12-18 11:47 AM|顯示全部樓層
若有安裝色情守門員,可用無界、自由門等軟件瀏覽伊莉。或使用以下網址瀏覽伊莉: http://www.eyny.com:81/index.php
  當卡那齊在烏齊列特的住處索取報酬時。

  札渥茲的某間餐廳裡來了兩個奇妙的客人。

  「--藍天啊!雖然藍是憂鬱的色彩,但是做為襯托出百花齊放之美艷的舞台背景,再沒有比藍色更棒的色彩了。因為憂愁才帶得出幸福--今天的世界仍然如此美麗。你不覺得嗎?」

  平穩的口氣毫無滯礙的說完這些話,餐廳裡一位滿臉鬍鬚被搭話的店員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位於地下都市札渥茲角落的這家店十分窄小,根本就像是間地下室。店內只放了一個櫃檯和三張木桌。

  店內的座位大致上都坐滿了客人,而角落的桌邊就坐著奇妙的雙人組。

  說出獨待台詞讓店員啞口無言的人正是其中之一,也就是身穿白衣的詩人。

  明明是在室內,詩人卻仍舊深深壓低帽子,讓藍色瞳孔的店員忍不住盯著他看。

  「……現在的話,只是打招呼而已,別在意。」

  擁有一頭淡黃色如同少年短髮的米莉安,拉了拉店員的袖子說明。

  店員被坐在詩人對面的米莉安看著,僵硬的點了點頭。

  「喔,我死去的老媽也曾對我說過,不要回應別人的夢話。就這樣吧!」

  目送店員幾乎傾斜成九十度的頭,滿是疑惑地離去,詩人看向米莉安。

  「所謂的詩人,就是處於夢和現實之間的幻視者。這麼一想,我所有的話語的確都可以說是夢話……米莉安,那店員是個賢者啊!」

  「……想太多了,大概。」

  搖搖頭,少女拿起刀子切起手中的黑麵包。

  看著硬到不可思議的麵包落到木盤中,詩人側頭說:

  「是嗎?可是,無意識間就能領悟到事實,這可是賢者的素質喔。」

  「不過那人,只是位大叔。」

  米莉安耐心的這麼說著,用木製的湯匙將添加了麵包的豆粥送入口中。

  她和兩名青年因為奇妙的事件而一同踏上逃亡之旅,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三個月,到達這城鎮之後也過了四十天。季節已從寒冬進入春天。

  這個地下城鎮輕鬆接納了形形色色背景有問題的人,對米莉安來說是個能住得很舒服的場所,靠著自己敏捷的身手和卡那齊的人脈還賺了點小錢,她幾乎快要融入這城鎮的生活裡了。

  說到詩人就沒這麼順利了。不過,其實無論在哪裡,他都很突兀。

  穿著古風刺繡大衣的青年,用他漂亮的手指把玩著粗糙的陶制酒杯。

  「賢明也有分種類的喔,米莉安。有人和年邁的山羊一樣賢明,也有人像是將整個圖書館都裝到腦袋中一樣聰慧,這兩者是完全不同種類的智慧。」

  「山羊和圖書館……?」

  米莉安拿著湯匙的手停了下來,思考著詩人話中的含意。

  她從小就被以暗殺和傭兵為生的戰鬥種族養大,對她而言,詩人的話有時候非常難以理解。完全不知道詩人腦中在想什麼的米莉安陷入沉思之中,突然,她發現視線角落慢慢的開始收縮。

  對於這已經習慣的感覺,少女靜靜的憋住氣,用單手遮住半邊臉孔。

  (……不行,不能轉到另一側。)

  米莉安祈禱似的在心中這麼說著。

  那是一道刺痛似的、騷亂似的,讓人無法忍受的感覺。這是視線轉換的前兆。

  幾個月前,米莉安偶然覺醒了極強大的魔法力,她因而能「看到」這世界的構成要素。

  具體形容的話,在她的眼前一直都有著五彩繽紛的微粒子在蠢動,那些微粒子互相低語著緩緩改變形態--因此,米莉安能感受到周圍所有的事物。對她來說,視野中的一切都像是藉由能夠替換的要素組成,實際上,她甚至能靠自己的意志構築這些要素。對於世界上所有魔導師來說,這是最高位階的力量。

  理所當然的,追求強大力量的代價也同樣非常巨大。什麼都能夠「看到」,其實是非常恐怖的一件事。

  看起來很美麗的單純情境,實際上背後可能有著讓人不安的流動或低語。而這流動無時無刻不在蠢動,無法阻止。光是看到這些就很傷神,讓人無法冷靜,米莉安如果稍微對周圍事物集中精神的話,還能打亂這股流動。

  當這幾乎可以說是萬能的力量無法控制之時,究竟會發生什麼事情?正因為無法想像,所以她連一瞬間都無法放鬆自己的精神。

  當她撐過覺醒後的混亂,便瞭解自己力量的恐怖之處。所以平常就不斷努力地「不看」這個世界,這個做法成功之時,她就能夠以覺醒之前的平靜視界生活。可是世界很壞心,只要她一放鬆,她的視線角落馬上就開始轉換,傳來陣陣騷動。

  「沒錯,任何人應該都擁有年老獸類的賢明,不過卻時常會忘了這回事,而--米莉安?」

  勉強察覺到詩人停下話題,米莉安抬起頭來。盡量裝作若無其事。

  詩人默默的看著她,沒多久就伸出一隻手放到桌上。

  「……什麼?」

  米莉安疑惑的詢問,詩人微笑著回答:

  「握住我的手,我覺得你應該能冷靜下來。」

  「……晤……不……不用了……」

  米莉安少有變化的臉上浮現動搖的表情,好幾次張開嘴卻又閉上。總覺得一定要開口說些什麼,結果卻想不到該說些什麼,她放下湯匙、深深的低下頭。

  「怎麼了,米莉安?」

  詩人全不知道少女的心情似的,語調柔和的呼喚著她的名字。米莉安偷偷瞥向詩人,看到他有如奇跡般纖細柔弱的手指放在桌上。

  (不能碰,那麼,那麼漂亮的--)

  那麼漂亮且過於溫柔的手。

  詩人對米莉安的軟弱氣息很敏感,幾乎可以說是一定會被他察覺。而且在這種時候,他一定都會對米莉安伸出救贖的手。

  每當這時候,米莉安都會被強烈的幸福和不安給壓得喘不過氣,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是好。少女現在也是低著頭,祈禱著前發能擋住自己的表情--自己現在一定是滿臉通紅。

  詩人看著少女的模樣,平穩的笑著說:

  「米莉安……我教你一個對抗害怕之物的方法,就是『去看』。如果害怕,就看清楚為什麼會感到害怕,然後支配自己的恐懼。被藏匿著看不見的東西,一向都是最可怕的事物。就像在角落丟骰子的那名男子,他最害怕的,其實是藏在袖子裡的骰子。」

  詩人說著便指向隔壁桌的其中一名男子。

  「……咦?」

  發現詩人的話岔到別的地方去,米莉安驚訝的抬起頭來。

  隔壁桌正在用骰子決勝負的男人們也驚訝的看向詩人,其中一名男子臉色大變的靠了過來。

  「等一下等一下,那邊那個白色的傢伙……你說誰作弊了?」

  「你啊。剛才你將骰子換成自己的了吧?」

  「……你胡說什麼!」

  被揭穿的騙子揪住詩人的衣領,另一隻手握起拳頭。米莉安的銳利眼神盯著對方,拿起桌子下的劍。

  不過在少女動作之前,詩人的帽子滑了下來。詩人因為刺眼的光線而瞇起眼,另一方面,看到詩人容貌的騙子則忍不住屏住呼吸,完全被凍結在原地。

  (什……喂,這……我打下去沒問題嗎!?)

  這單純的問題在騙子腦中盤旋,他的拳頭不停顫抖。

  出現在他面前的詩人容貌,該怎麼說才好……極為異常。

  有著白色的肌膚、白色的頭髮、琥珀色的瞳孔,詩人的容貌實在太過完美,幾乎可說是無從挑剔的完美。因為沒有任何不協調的部位,反而讓整體看起來非常不協調。

  等他察覺如此異樣的容貌上帶著「微笑」時,彷彿聞到強烈的花香般,騙子的腦袋一陣暈眩,鬥志急速下降。

  「……你知道骰子的由來嗎?」

  對著似乎沒辦法動的騙子,仍被揪著衣領的詩人溫柔的問著。

  男子扭曲著嘴角勉強笑著說:

  「--又來了,這次是什麼大事啊?」

  「只是閒聊罷了。骰子這東西,本來是用在占卜上的道具。占卜,是為了理解神明真意的行為。你想要操縱骰子,換句話說,也就是想要取代神的地位。不過--這種事有什麼用嗎?任何人該贏的時候就會贏,該輸的時候就會輸,不這樣的話,賭博還有什麼意義?」

  「哦……你還真瞭解啊!既然這麼懂,要不要和我賭一把啊?如果你贏了,要我原諒你剛才的無禮也沒問題。」

  對自己的力氣沒什麼自信的騙子來說,這應該是個很妙的提案。為了混過假骰子的事情,總之得先搞定這個詩人才行。

  詩人聽了男子的提案,悠閒的笑著說:

  「喔,可以啊。請務必比一場,所謂的詩人,通常都擁有無比的好運喔!」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卡那齊從烏齊列特那邊拿到工作的報酬後,馬上走向和旅行夥伴約好的地點。

  在到達的前一刻,他感受到很不好的預感以及強烈的後悔。

  (……果然,我該不會做了非常錯誤的決定吧?)

  卡那齊面前是小餐廳的入口,這家小店現在擠滿了群眾。

  「哦哦哦!又贏了!」

  「怎麼可能!」

  「看這情況,絕對會演變成全武行吧?」

  圍觀者興奮的叫喊著,伸長了脖子要看清楚店內的事情。

  卡那齊在他們的背後無力地靠著石壁站著。

  (沒錯,我一定做錯了!其實我可以不要管他們的事情,只不過是順勢照顧他們,又不是有人托我照料。在察覺有錯的同時就應該要改正。沒錯,這是理所當然的!我是對的……要丟下他們的話,就是現在。

  卡那齊的運氣本來就不是很好。

  不,從其他人的角度來看,就算說他這一生的運氣都非常差也沒問題。

  明明就是放著不管也會被捲入麻煩事件中的體質,自從與現在應該待在這間店裡的人們一起旅行開始,這幾個月以來究竟被捲入多少災難--光回想就快讓自己吐血,卡那齊放棄想下去。

  (想要捨棄一樣東西時,需要的是最初的氣勢和速度。沒錯,就和不小心撿回路旁的奇怪小動物一樣!怎麼可以放棄這個大好的機會。轉身,趕快離開這裡!)

  「--我沒有動任何手腳喔!不是說了嗎,詩人都擁有無比的好運。對了……那邊的人應該可以證明。卡那齊!」

  「……」

  卡那齊正打算轉身離去的瞬間,店內傳來聲音叫住他。

  感覺圍觀者都看向自己,卡那齊抬頭死瞪著半空。

  「你……和那人認識嗎?他好厲害,單純的丟骰子決勝負,目前居然五十二連勝欽!」

  「我不認識那種怪物!……聽好了,你想想看,一般而言怎麼可能會有這種獲勝機率?他一定是在作弊,快抓出來啊!」

  卡那齊忍不住咆哮,圍觀者被他的氣勢壓倒,不禁面面相覦。

  「可是……剛才大家也都在監視他……怎麼,你和他有仇嗎……?」

  「……有。」

  卡那齊的語氣一口氣陰沉下去,再加上他昏暗的眼神,圍觀者全都被嚇到臉色發青。

  「……開什麼玩笑!怎麼可能會有這麼扯的結果!」

  這時從店內傳來騙子的叫聲,圍觀者之間散發出緊張的氣息。

  「喔,吵架嗎?」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爭吵的氣息向外傳遍,小店的周圍開始聚集起湊熱鬧的人們。卡那齊受不了這群擋路的人,生氣的說:

  「喂,閃開!」

  「什麼?怎麼,想打架嗎?」

  圍觀者完全在找架打,卡那齊似乎很不耐煩的推開他。

  「誰要打啊,笨蛋!白白浪費體力。」

  「體力?耍什麼酷啊,不過,你的臉色的確不太好。跑到這種地方湊熱鬧對身體不太好吧?病弱的大小姐……」

  不讓輕薄的男子說完話,卡那齊揮拳揍上他的臉頰。

  其他的圍觀者撐住吃了卡那齊一拳而倒下的男子,瞪向卡那齊。

  「你這傢伙……怎麼,要打嗎?」

  圍觀者瞪了過來,但卡那齊完全沒聽進去。他用陰鬱的眼神看向圍觀者們,低聲說:

  「你們這些傢伙……我不開口就給我亂說話……誰是深閨的大小姐?是在說我嗎?我是無意義就會暈倒好幾次,在戀愛浪漫劇裡登場的女主角嗎?你說啊!」

  「喂喂喂,誰這樣說了!」

  「閉嘴!就算臉色不好、就算偶爾吐個血,我還是很健康的!」

  「等等!一般來說,這不算健康吧!」

  圍觀者說的話十分正確,但卡那齊仍毫不留情的將他踢倒。

  就因為他加入亂鬥的行列,使得店內的混亂情況到達了極致。

  「喂,入口出現一個很強的人物!」

  「啊!笨蛋,那不是『藥師』嗎……是不是有人拿他病弱來開玩笑?」

  雖然對話仍持續著,不過圍觀的群眾都開始無視對像打了起來。

  在城鎮中算是日常生活一環的大亂鬥中,本來應該是元兇的詩人不知為何仍然毫髮無傷。

  「卡那齊真有名呢,尤其在這城鎮裡。」

  坐在橫倒的桌子陰影後,詩人算著從騙子那裡賭贏的錢。而騙子本人為了掩飾作弊的事,早就乘亂逃走了。

  在詩人身旁的米莉安蹲坐在地板上,繼續默默的吃著飯。

  「因為卡那齊,很怪。」

  「他的確是個怪人啊。」

  詩人將騙子的錢包收進自己的行李中,從桌上探出頭來觀察店內的狀況。

  「啊,卡那齊在那裡。揪住對方摔出去、揪住對方摔出去,摔倒後鎖關節,鎖關節後斬斷--不到對方完完全全失去反抗能力為止不停手,從這場亂鬥中可以感覺得出他殺伐的人生觀……在有人死亡之前,適當的阻止一下吧。」

  「嗯……等一下。」

  米莉安做完飯後的祈禱,伸手摸向戴在手腕上的古老手環。她打算使用魔法,觸摸著手環上的紫色石頭會讓她稍微安心一點,現在看著那奇妙的嘈雜世界應該沒有問題。

  詩人仔細看著米莉安,稍稍點了頭。

  「記得,要偽裝喔。」

  「我知道。」

  米莉安那不需要咒文也不需要儀式的力量,從旁人眼中來看應該非常詭異。所以最好盡量不要讓人察覺那是她做出來的事情。

  少女閉上雙眼,靜靜的調整呼吸。

  在她下次張開眼的瞬間,店內的油燈掉落在地板上摔碎。

  聽到玻璃的破碎聲,亂鬥中有人幾個人抬起頭來,這時,周圍一瞬間被明亮的火焰給包圍。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就是這樣,所以我們的下個目的地,就是這個不死魔導師凱基利亞統治範圍裡的遺跡,不過……在這之前,米莉安,我有一件事想問你。」

  聽到卡那齊的叫喚後停下腳步,走在幾步之前的米莉安回過頭來。

  「什麼?」

  出發旅行的少女率直的看向卡那齊,卡那齊停下腳步。

  「昨天在店裡,為什麼連我一起燒?」

  卡那齊很認真的問她。

  店內的那場騷動是昨天的事情。在那之後,聽完卡那齊計劃的三人急忙準備行李,現在正一起走向通往凱基利亞的定期車隊。

  聽到他這麼問的米莉安想了一下,上下看了看卡那齊的模樣。穿著深紅色上衣、披著長外套的青年臉上貼著紗布,梳理好的頭髮邊緣似乎有點焦痕。

  昨天,米莉安為了阻止亂鬥而創造出火焰的幻影。不知為何,她的力量通常都會藉由火焰的形式爆發,不過那也只是形狀上罷了。

  明明可以創造出毫無熱度的幻影,昨天的幻影卻帶有一絲熱度。

  「……我沒有燒。」

  米莉安看了半天,結果居然還這麼回答,卡那齊的表情有點僵硬。

  「不,可是燒焦了吧!?你知道嗎?人啊,就算只是被燒焦也是會死的!」

  「不過卡那齊,你還活著。」

  「活著就好了嗎!?」

  「嗯。」

  她這麼肯定的點著頭,讓卡那齊想不到該怎麼回話。結果,卡那齊和米莉安就在積雪的林間步道上,陷入默默對望的窘境之中。

  (--不行!完全猜不透她在想些什麼!)

  卡那齊在心中大喊著,拚命忍住抱頭大喊的衝動。

  對他來說,眼前的少女根本就是謎團的集合體。

  不但沒有表情還沉默寡言,但又不是沒有感情。大概是因為出身的關係,所以不知道該怎麼表現自己的心情吧?

  雖然能夠預測,但是要正確推測出這個小自己六歲,而且感情表現貧乏的少女心境,對卡那齊而言可說是不可能的事情。他本來就不是很懂女人心,何況這少女的來歷和境遇也太特殊了。

  被戰鬥種族養大的米莉安,最初是為了狙殺工作而來,後來是因為同伴被殺害的私人恩怨而打算殺害卡那齊。而卡那齊的原則是,有人想殺自己就殺了對方。雖然當他知道米莉安是年輕少女時感到動搖和同情,但她畢竟舉劍打算殺掉自己。實際上,他的確殺害了可說是米莉安家族的夥伴。

  可是,米莉安卻輕而易舉的原諒了卡那齊。

  『因為你拯救了我。』

  在那一連串的事件之後,米莉安對卡那齊這麼說,不再對他露出過敵意。

  自此,失去殺意的她就這樣,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待在他身邊。

  (那,我要怎麼辦才好……?)

  之後的問題在這裡。

  卡那齊的確很同情她。不必殺掉她這件事,實際上讓他很高興。

  但這不過是他單方面的想法,對方如此坦然接受,反而讓卡那齊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如果恨我還沒關係,被她憎恨的理由隨便找都有,能被原諒的理由卻一個都找不到。

  而且,雖說原諒了卡那齊,不過米莉安的態度也沒有軟化,現在也面無表情的看著卡那齊。她似乎看膩了,突然開口:

  「病弱。」

  ……這麼說著。

  「你……」

  「罪人、衝動、單純、粗暴、掃把星。」

  從她口中淡然逸出一連串批評,卡那齊本來就不是很好的臉色變成一片蒼白僵住。他狂冒著冷汗,心跳不斷加速。

  詩人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對米莉安笑著說:

  「米莉安,你再說下去他就要死了。能夠多說點話是好事,不過,不好的批評隨隨便便就脫口而出,無論對自己還是對方都有壞影響。要注意啊!」

  「……嗯,不過,因為,全都是事實。」

  「是這樣沒錯啦……你沒事吧,卡那齊?」

  聽著詩人愉快的聲音,卡那齊對他投以怨恨的眼神。

  「……只是嚴重的心悸和呼吸困難罷了。」

  「戀愛了嗎?」

  「去死!不,我要宰了你……!」

  「真的嗎?」

  詩人驚訝的反問卡那齊,掀起帽子盯著他的臉看。

  卡那齊對他幾近暴力的美貌也差不多快習慣了,生氣的回應:

  「我一直都很認真!話說回來,你知道我們現在要去哪裡嗎!?」

  「不是魔導都市凱基利亞還有裡面的遺跡嗎?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詩人,你給我聽好。我要前往凱基利亞是因為,放著米莉安的力量不管可能會很不妙,交給專家去處理會比較好。更何況,既然聽說那邊有不死的魔導師,我當然要去確認一下,這也是一個理由……不過,你為什麼要跟過來?沒理由嘛!」

  聽著他這麼認真的分析,詩人仍然保持著平和的微笑,一點緊張感都沒有。

  「遺跡巡禮是詩人的工作。」

  「胡說!你哪是這麼虔誠的人,因為有趣就給我找來這麼多麻煩!昨天也是,那骰子是怎麼一回事!?你給我老實承認自己是個騙子!」

  「不,我是個詩人喔!這世上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是必然,我只是唱出所見所聞罷了。昨天骰子的事情也是,我只是說出看到的事情而已。」

  看著詩人將白皙的手指放在胸前如此說著,卡那齊臉上露出自虐的笑容。

  「哦,那還真厲害啊!你到底有怎樣的透視眼啊?乾脆用這個去賣藝賺錢怎樣?我這提議不錯吧!這樣一來,你也不會被帝國追殺了。」

  卡那齊將手放到詩人的肩膀上,一副很親切的模樣說著。詩人溫柔的拍了拍他的手。

  「帝國的人們都很喜歡誤會,只是這樣而已。我不會做出作弊這麼麻煩的事情,擲骰子一事不過是運氣好罷了。」

  「只是運氣好就五十二回連勝!?要是真的,那你不就是真正的怪物!」

  卡那齊忿恨似的說著,不過詩人卻像是聽到什麼令人高興的事情般,小聲笑了出來。

  (……怎麼了?)

  卡那齊覺得奇怪而看向詩人的時候,他臉上又露出平常的安穩笑容。

  「你果然很有趣,就是太有趣了才讓我離不開你。讓我跟著一段時間又有什麼關係,有時候我的歌說不定還是能派上用場。」

  詩人的背包外綁著一把三弦的樂器,彷彿在表示他的職業一般。這一身純白的青年是以吟唱宗教歌曲為主,在邊境流浪的詩人。

  不過,絕對不只是這樣。從他非凡的容貌;輕易就能招來麻煩事的巧妙對話能力,還有和卡那齊同樣被帝國通緝的境遇,都可以輕易看出來。

  儘管這幾個月來已經詢問他非常多次,不過只論嘴上功夫的話,詩人比卡那齊還要厲害許多。

  經過他東拉西扯的引開話題之後,到現在無論對卡那齊還是對米莉安來說,詩人仍舊是「來歷不明」。

  卡那齊混著放棄的語調歎了口氣,抓住詩人的帽子深深拉下。

  「……聽好,我們要和其他人旅行一段時間,要注意盡量不要露出真面目。詩人,你那沒用的華麗美貌不要給我露出來。米莉安也是,盡量不要使用魔法。凱基利亞似乎屬於暗魔法教會,應該比光魔法教會好多了。高興的話,你也可以要他們收你為徒。」

  卡那齊認真不開玩笑的說完,便走到他們的前方開始向前走。

  樹林的底端藏著定期車隊的雪橇。

  米莉安和詩人互看了一眼,馬上跟在他背後繼續向前走。

  魔導教會可說是魔導師們的同業工會,根據不同派閥有著相當大的差異。暗魔法教會是最古老的教會之一,雖然評價上有太過守舊的缺點,不過也以教出許多個性十足的魔導師聞名。

  (如果成了那邊的學徒……我的旅程,就在那裡結束了嗎?)

  米莉安側頭想著:她旅行的目的是為了瞭解自己的力量,以及找到自己出生的真實身份。卡那齊的目的是找到傳說中的不死者,藉此和神相遇,請它解除降臨在自己身上和故鄉的詛咒。詩人的目的不是很清楚,不過,三人總有一天會分開。

  明明是理所當然的事,米莉安卻覺得三人分開是很不可思議的事情。

  眼前的詩人與卡那齊和平常一樣,持續著牛頭不對馬嘴的對話。

  「個過還真是令人期待啊!據說和不死者一同戰鬥,活了五百歲的魔導師是嗎?一定要見面聽聽他的故事啊。說不定能鮮明的聽到過去戰場的事跡呢。」

  「你真的想聽這種事嗎?要是他真的活了五百歲,我應該會比你先拉住他問事情吧?」

  「你還是老樣子啊。看起來很現實,卻又是極度的浪漫主義者,就像是不受塵俗玷污的銀劍一般,或者可說是朝神邁進的巡禮者……真像幅畫啊!」

  「--嘶……唔……好冷!你要殺了我啊!?你看,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你們究竟是要坐?還是不要坐?」

  照顧雪牛的車伕很不耐煩的問他們。在車伕背後用毛皮車篷搭成的大型雪橇,是需要六頭雪牛來拉的交通工具。

  「啊……啊啊,要坐,是烏齊列特介紹我們來的。」

  聽卡那齊這麼一說,大鬍子的車伕聳了聳肩,側頭指示他們上車。

  卡那齊背起背包,抓住扶手將身體撐到雪橇上,掀開車篷--然後完全僵在原地。背後的詩人開口問他:

  「卡那齊,你怎麼了?」

  「……不……那個,我只是在想,我真的被詛咒了而已……」

  聽著卡那齊斷斷續續的話語,詩人疑惑的側著頭,從他身旁看向車篷裡。

  車裡的左右兩方設置著簡單的木椅,已經有幾個客人坐在車內。坐在右邊的,是和詩人一樣戴著帽子遮住臉的三個人,正中間的似乎是位女子。

  這名女子,就是之前向卡那齊求助的人物,不知道這件事的詩人,側頭疑惑的看向卡那齊。

  「……這種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
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註冊登入會員
~斑駁青壁刻史遷,丹青揮灑義嶙峋~

使用道具檢舉

  博 士 (Goal)

~ 天水 ~ ~ 丹青揮灑義嶙峋 ~

Rank: 6Rank: 6Rank: 6Rank: 6Rank: 6Rank: 6

帖子
8917
積分
38304 點
潛水值
525906 米
發表於 2008-12-18 11:48 AM|顯示全部樓層
成為伊莉的版主,你將獲得更高級和無限的權限。把你感興趣的版面一步步地發展和豐盛,那種滿足感等著你來嚐嚐喔。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全大陸勢力最大的神聖帝國路斯,其首都拉傑就座落在距離札渥茲騎馬約三、五日路程之處。以北部大陸來說偏南邊,在遠離世界盡頭、氣候平穩的平原上。

  以保護人們遠離魔物侵害為使命的這個國家,和世界最大的魔法教會--光魔法教會聯手,藉以擁有最先進的文明。

  和神聖帝國同時成立的光魔法教會將本部設置在帝國首都,屬於比較新的組織,性質也和其他魔法教會完全不同。

  其他的魔法教會,基本上是以培養魔導師和守護魔導師的權益為主要目的,因而組成的同業聯合組織。但是加入光魔法教會所需要的,卻是有權貴族或是魔導師的推薦以及金錢,並不需要魔法的才能。

  當然,光魔法教會也有培養使用古老魔法的魔導師們,以及負責派遣魔導師的部門。只是除了這些以外,光魔導教會還有研究開發從魔法衍生出來各種技術的部門,以及為了魔法教會的權利和主張而行動的私人軍團。

  他們受到全大陸最大的帝國庇護,領取帝國的薪水,取而代之為帝國提供各式各樣的技術。如果帝國有戰爭,也常有魔導師以技術士官的身份被派出去。

  現在的光魔導教會是全大陸最大的學院,也是神聖帝國路斯直屬的技術研究院,雖然基本上是獨立的組織,卻也是路斯政治組織的一部分。

  這是卡那齊他們離開札渥茲一個月前左右的事情。

  在光魔法教會本部的會議廳中,持續著無意義的問答。

  「關於拉多利的不死者『躲起來』的這件事我可以理解,報告也做得很詳盡。更深入的問題慢慢再處理,剩下的問題是--你遇到的那個,可疑人物的問題。」

  留有長長白鬍子的議長,神經質的邊揉太陽穴邊說。

  純白的房間裡,人們的聲音可以聽的很清楚。天花板挑高的會議廳,整間都是由白色的石頭建成,正面牆壁的上方,用白色大理石和黃金組合成太陽和鳥的象徵。

  「可疑人物?太天真了,我不是說過他不只是這樣而已!那是秩序本身的敵人!算一算也該活了五百年的人物!」

  這不合場景,火冒三丈的聲音,是基斯朗.班修拉爾發出來的。

  他是有著深褐色頭髮、相貌普通的男子,他在光魔法教會的地位就和外貌一樣,只能算下層。

  「五百年……嗎?如果我們的常識沒問題,人是不可能活這麼久的。」

  一同列席並且坐在比班修拉爾還高幾階層的幹部中,其中一人帶著困惑和嘲笑的語氣這麼說著。班修拉爾仍不放棄,挺直了不適合他的正式服裝。

  「那,他大概不是人吧?或者是得到不死之法的大魔導師?總之,那個白色魔導師在拉多利出現了!這世上所有的重大事件一定都會扯上他,那是將事情導向糟糕結局的厄運男子,如果放著那傢伙不管,還談什麼和平和秩序。雖然以報告為優先回到這裡,但我一定要回去追捕他!」

  「……分配任務給爾,是我們的職責。你不會忘了吧?」

  「當然。」

  「什麼活了五百年,什麼歷史上重大災禍都會出現的傳說魔導師……你的想像力量真豐富。說不定編撰學部資料的工作還比較適合你,要不要我推薦你過去啊?」

  班修拉爾聽到幹部們的嘲笑不禁皺起眉頭,大步向前走去。

  上階的幹部全都一副「不要過來」似的表情,不過沒有人說出口,所以班修拉爾走上石階,雙手抓住幹部的的桌子大罵:

  「五百年就稀奇的話,那凱基利亞怎麼辦!北部邊境不是就有五百年間沒替換過任期的魔導師所治理的的土地!那邊都放著不管這麼久了,這不就是說,你們承認人可以活上五百年嗎!」

  「基斯朗.班修拉爾……注意你的用詞,你現在可是在教主面前。」

  聽著議長語帶苦惱的發言,班修拉爾看向掛在幹部背後牆上的金屬製世界地圖。刻著大陸全貌的純金色金屬板上,不知為何挖了兩個空洞。不過,這兩個洞現在都被薄薄的金屬板覆蓋著。

  (什麼嘛,「雙眼」不是都在休息嗎?)

  班修拉爾在心中冷笑,放開幹部的桌子挺直了身子。

  「是,失禮了!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我希望能去追捕那位魔導師。請發下許可。」

  「……我們光魔導教會法務部的工作可不是兒戲。這全是為了替世界帶來秩序,並監視這秩序而存在。」

  「在下非常明白!」

  感覺對話陷入膠著,一名看來溫厚的老人不斷換著交握的手指開口說道:

  「班修拉爾閣下,我們身為秩序的守護者,絕不能自己打亂秩序是理所當然的。邊境特別監察官的工作,是調查在光魔法教會的加護無法遍及的邊境裡,有沒有發生悲慘的事件。就算真的出現了極惡的魔導師,該怎麼處置也是由我們或教主來決定。而且,你沒有這人做壞事的證據吧?」

  「那傢伙的個性沒有好到還會留下證據!」

  堂堂說出這種話的班修拉爾,讓周圍所有人都傳出濃重疲勞的氣息。幹部們慌忙交換著視線,議長難以啟齒似的說:

  「對了……你剛才提到凱基利亞導師的領地,那也是在北部邊境吧?他在全體會議中都沒有露面,差不多也該派人去訪問交流了。」

  「嗯,這訪問的工作需要擁有勇氣和義務感,還有對秩序的愛才行……有適合的人選嗎?」

  剛才的老人十分高興的贊同,會議廳中所有人都看向班修拉爾。

  班修拉爾正打算開口抗議,卻被議長的視線制止,結果他只歪了歪嘴,沒有開口。雖然他旁若無人,不過至少還知道進退。

  「……我知道了。請務必派我前往……那麼,願世界充滿秩序。」

  班修拉爾等會議廳裡的人回應他的招呼之後,行了個禮、轉身離開。

  在會議廳的巨大大門關上之後,所有人都混著安心和疲勞歎了口氣。

  「真是自我本位的男人,放著那男人不管沒關係嗎?」

  幹部中最年輕的男人話中帶刺的這麼問著,同時看向老人。

  「你不知道他的事情啊……他,很特別。」

  「特別?」

  「嗯……他過去以僅僅二十多歲的年紀,就靠著各式各樣的陰險手段掌握住整個光魔法教會法務部的人事權,最後還將自己永久降職才當上現在這個職位。」

  聽著老人的沉重話語,年輕男子一瞬間感到十分困惑,不知道該露出怎樣的表情才好。他看向四周,結果其他的同事都露出同樣陰鬱的表情移開視線。

  「……永久…降職?那個……這算是該佩服的事情嗎?」

  男人這麼問,這次換議長露出苦澀的表情開口:

  「……不是,應該不是什麼值得尊敬的事情。不過,普通人能做到這種事嗎?不能吧?怎麼可能做得到!而且用了這麼多手段,執著於邊境監察官這個閒職的原因,居然是為了方便追捕『白色魔導師』。」

  「……也就是說,他…有點毛病嗎?」

  「沒什麼好說的,他再怎麼奇怪、再怎麼自我本位,畢竟還是個大貴族……」

  議長呻吟似的說著,會議廳又再度充滿了深深的歎息聲。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離開會議廳的班修拉爾,揚起正式服裝的披風往樓梯下跑。

  圍繞在純白巨大大廳外的許多走廊和階梯,看起來就像是巨大生物的肋骨。班修拉爾穿過魔導師們的身邊,打開雙扉的大門。

  冰冷的風從正面襲來,吹起了他的披風。門後,一名高挑的女子站在純白石製的陽台,她看到班修拉爾,恭敬的對他露出微笑。

  「您辛苦了。會議的結果如何,班修拉爾大人?」

  「修娜爾……」

  班修拉爾靠向熟識的女性副官,他的表情越來越開朗。最後,他興奮的打算抱向修娜爾。

  修娜爾立刻俐落的閃過他,看向頭上的廣闊青空。

  「啊,是鴿子呢!又到候鳥遷徒的季節了嗎?真快……唉呀!班修拉爾大人,你怎麼蹲在這種地方?不小心吃了什麼髒東西嗎?」

  被修娜爾閃過的班修拉爾,就那樣維持抱著自己的模樣蹲在地上,他的肩膀不斷顫抖。是因為生氣……不對,因為笑。

  「真是的……噗……哈,哈哈哈哈哈!這真是傑作啊!完完全全照著我的預想在走,正中好球!我的下一個任務,就是到北部邊境去探察魔導師凱基利亞的情況!」

  看著一邊大笑一邊站起身的上司,修娜爾瞇起了眼。

  「根據謠傳,也差不多該派人到凱基利亞去訪問了嘛。而且……班修拉爾大人在意的那一行人,我記得好像也還在北部邊境。」

  「嗯嗯,那群人現在潛伏在札渥茲,最近應該就會前往凱基利亞。我已經用計引導他們如此行動了。不過,事情進展得這麼順利真的好嗎?這讓我有點不安啊!」

  班修拉爾高興的如此說著走向陽台邊,修娜爾跟上他。

  「不過,那群人值得班修拉爾大人花這麼多心思去注意嗎?罪人和魔導師候補……就算要逮捕,好像也稍微和我們的職務不合吧?」

  「的確是這樣沒錯,我追著他們的原因,就只是私怨!」

  「班修拉爾大人『私下』的部分,恕我無法幫助。」

  「什麼嘛,真沒有愛。」

  「我不是那種會因為愛而盲目的人喔。」

  這樣啊!隨意回應之後,班修拉爾摸著下巴想了一陣子。

  「……嗯?照你的說法來看,也就是說那個嗎?至少,還算有愛?」

  「真是困難的問題。這算是哲學家和魔導師們絞盡腦汁,也想不出答案的那種問題。」

  如此回答的修娜爾露出淺淺的笑容,和平常一樣一點破綻都沒有。班修拉爾看著修娜爾和他差不多高的臉孔,最後像小孩子一樣笑了起來。

  「算了,也好。你能夠跟著我直到你的矜持能容許的地方,這樣就好了。不管怎樣,又有一段時間得跟這美麗的帝都說再見了。」

  被強風吹著的班修拉爾背靠著陽台的扶手,看向剛剛進來時通過的大門,以及座落在門後的「帝都」。

  神聖帝國路斯的首都,其整體是一棟巨大的建築物。

  緩緩盤旋著向天際邁進的這座塔,與其說是建築物,倒不如說幾乎如同山一般的巨大,從帝國建國開始,就靠著魔導師們精密的計算不斷擴建。

  綜合了各個時代的建築風格,隨時都有新的地方被建造出來,也有舊的地方老朽崩塌,猶如活著一般的都市。班修拉爾他們所在的這個陽台,位於中間左右的高度。

  抬頭向上看,在都市外壁擠滿了快要崩壞的人像之間,掛著居民剛洗好的衣物。

  班修拉爾憐愛似的看著在眼前扭曲的景象,自言自語著:

  「魔導師狩獵就要開始了--為了我的秩序。」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
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註冊登入會員
~斑駁青壁刻史遷,丹青揮灑義嶙峋~
如果你忘記伊莉的密碼,請在登入時按右邊出現的 '找回密碼'。輸入相關資料後送出,系統就會把密碼寄到你的E-Mail。

使用道具檢舉

  博 士 (Goal)

~ 天水 ~ ~ 丹青揮灑義嶙峋 ~

Rank: 6Rank: 6Rank: 6Rank: 6Rank: 6Rank: 6

帖子
8917
積分
38304 點
潛水值
525906 米
發表於 2008-12-18 11:50 AM|顯示全部樓層
若瀏覽伊莉的時侯發生問題或不正常情況,請使用Internet Explorer(I.E)。
2、不被期待的救援



  「那個……昨天,我們有見過面吧?」

  聽到現在在這世上最不想聽到的台詞,卡那齊忍不住咳了起來。

  「啊,你沒事吧?怎麼辦,是我害的嗎?」

  身穿長袍的女子很困惑的這麼說,看向四周尋求幫助。

  這艘雪橇的最終目的地是魔導都市凱基利亞,上面載著七名旅客。

  從車伕的角度看過去,右側是現在和卡那齊搭話的女子,分坐在這位女子左右的,是兩名似乎要將她帶到某處的男子。

  卡那齊三人和他們相對而坐,身旁還坐著一名十三、四歲的少年,他是在出發前勉強趕上的。

  偶然坐在同一艘雪橇上的七人當中,沒有人能夠回答女子的問題。

  挾著女子而坐的兩名男子也只是看了看對方,不發一語。

  (怎麼會……一般而言,會這樣開口問嗎?我當時可是那樣拒絕她了。)

  卡那齊單手捂著嘴,臉色鐵青的猜想。乘坐雪橇的旅程才開始不到半天,女子仍舊用善良的口吻繼續說:

  「對不起,不知道你患有這麼嚴重的疾病……昨天還拜託你那種事,真的非常抱歉!那時候太拚命……我對那時候的自己感到羞愧。」

  「說什麼羞愧不羞愧,我又沒有得什麼病……」

  女子的說法傷了卡那齊的自尊,他有點混亂的反駁。

  這時,詩人的平靜聲音插了進來。

  「他的病情並不嚴重,只是點感冒罷了。只要注意一點,應該不會這麼輕易就被感染。話說回來,你請他幫些什麼忙啊?」

  詩人用普通的語氣,一刀砍向卡那齊最不願提起的部分。

  卡那齊用極為兇惡的眼神瞪向詩人,不過,深深壓低帽子的白髮男子當然一點反應都沒有。而且,女子也莫名認真的回應他的問題。

  「這件事請恕我無法奉告,因為關係著這位先生的名譽。」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是和名譽有關的事情。」

  詩人微笑著如此說道,卡那齊的額頭冒出冷汗。

  卡那齊偷看了米莉安一眼,她正用非常懷疑的眼神看向卡那齊。明明沒有人提問,卡那齊還是忍不住開始辯解。

  「不……先說好,不是這麼一回事!實際上沒有發生任何有趣的事情喔。」

  「沒志氣。」

  「你……從哪學來這種話……!」

  卡那齊被米莉安的一句話擊沉,忍不住猛烈的咳了起來。

  他咳嗽的情況實在太誇張了,雪橇裡的氣氛頓時變得非常微妙。

  在這情況下,女子好像有點驚訝的側頭說道:

  「剛才,這位先生是不是吐血了?」

  聽到她的話,除了詩人們和女子以外的所有人,全都驚訝的看向卡那齊。

  感冒不可能咳出血來,該不會是傳染病吧?在這緊張的氣氛中,詩人若無其事的說:

  「啊啊,那只是葡萄酒而已。」

  「葡萄……」

  這借口實在太誇張了,連卡那齊自己都差點忍不住想吐槽,好不容易才壓下開口的衝動。但女子仍舊充滿善意的繼續追問:

  「咦?可是,他什麼時候喝的?他手上的手帕好像也被染紅了?」

  「他的手帕本來就是紅色的。你知道嗎?這可是被東方人稱為『地獄大蟻染』的神秘染料。」

  「你白癡啊!」

  這命名實在太超過了,卡那齊忍不住失控地揪住詩人的衣領。

  「詩人,你這傢伙對東方一定有什麼誤會!那邊可不是什麼便宜貨大驚奇王國啊!?」

  「……卡那齊,我好不容易想幫你掩飾,你怎麼可以自己做出反應。」

  即使面對那猶如哄小孩的語調也毫不退縮,卡那齊努力反駁著:

  「你那種話能掩飾什麼鬼!」

  「我什麼都還沒說喔。現在才正要開始介紹這深奧的大蟻染色世界,但是都被你糟蹋掉了。你不想知道嗎?大蟻染色,要先準備螞蟻和灰……不過,你的臉色還真的很糟糕,是不是該吃點藥還是什麼啊?」

  「太慢了!不要到現在才給我認真說這種話!」

  「一開始就這麼認真的話,你會害羞吧?」

  詩人的嘴角露著淡淡的微笑,卡那齊則因為屈辱而腦中一片空白。

  趁著卡那齊顫抖著肩膀沉默不語的空隙,女子畏畏縮縮的開口:

  「那個,深奧的大蟻染色世界究竟是……」

  「你想知道嗎?知道的話可是會因為過度的衝擊而睡上三天喔。」

  「真的嗎?不過……」

  女子正打算繼續說下去,可是坐在她身旁的男子卻伸出手,猛力拉住她長袍下的手肘。女子吞了口氣看向身旁削瘦的男子。這三人無論男女都同樣深深壓低帽子,看不出臉上的表情。不過從他身上,可以感受到陰鬱且高壓的氣勢。

  「……對不起。」

  女子小聲道歉,低著頭安靜下來。

  (這群人,到底是什麼樣的關係?)

  最初盤旋在腦中的疑惑再度浮現,卡那齊放開詩人的衣領。

  包夾著女子而坐的兩名男子,其中一名從袍子外就能看出他壯碩的身材,另一名看起來則是過於瘦弱。但是散發出威壓感的,卻是過瘦的那名男子。

  高瘦的男子看了看卡那齊他們,用冷淡的口氣說:

  「要表演消遣用的短劇是沒什麼關係,不過演員帶病就很掃興了……那男人身上帶著會吐血的疾病,為什麼還在這裡亂跑。看來似乎是東方人,聽說東方沒有關病人的土牢,這是真的嗎?」

  「土牢?為什麼病人需要牢房?」

  詩人搶在高瘦男子之前,沉靜的回答:

  「將病人關入土牢,是魔導師們從以前開始就常用的方法。他們的說法是,疾病是一股不好的邪氣導致,病人會招來這股氣就表示他心中有陰影,要掃除這道陰影就只能靠寂靜的祈禱。」

  「沒錯,你既然是詩人,應該能夠瞭解從世界盡頭而來的,那股邪氣的恐怖吧?」

  聽到男子平靜的附和,卡那齊瞬間呆滯了一下,但很快的眼神中充滿了憤怒。

  「這是什麼方法!你們這群人還在實行這種活埋似的行為嗎!?」

  「你這什麼難聽的話……土牢可是歷史悠久的偉大傳統療法!」

  男子十分不悅的回話。看對方表現出來的態度一點認錯的樣子都沒有,卡那齊感到一股憤怒急湧上心頭。

  明明是卡那齊對詩人他們說不要惹禍,不過,這對他來說是不得不生氣的事情。卡那齊用充滿怒氣的語調說:

  「夢話等你睡著了再說!我說啊,大家早就知道,你們魔導師的治療術只能讓病患增加點活力罷了!為了要掩飾這種事才說什麼氣、什麼土牢的,這能夠有什麼幫助!?」

  卡那齊會這麼討厭魔導師,主要就是因為這個理由。

  古時候的魔導師們常將病和罪視為同等,隱瞞患者生病的事實。

  因為魔導師們並沒有能夠治療患者病症的決定性方法。

  在神消失之後,人們只要遇到難題都會尋求魔導師解決,如果他們能幫得上忙的就崇拜他們,為他們獻上貢品。換句話說,就是將魔導師們當成新的神,而魔導師們也想成為神一般的存在。結果,就將辦不到的事情都埋葬在黑暗中。

  並不是魔導師無法治療疾病,凡是魔導師治不好的疾病,就是本來不該治好的疾病。魔導師們雖然擁有治療的方法,不過不該用的時候就不會使用。他們就是用這樣的說詞做為借口。

  身為知識分子的卡那齊知道實情,但是對於連字都看不懂的平民來說,掌權者說的話就是事實。雖然時代不斷在改變,不過在魔導師影響力依然強大的地區裡,魔導師們住在精確計算後建成的雄偉建築中,而只因為感冒就過世的人們卻堆積如山。

  卡那齊非常痛恨這樣的現實。

  「你們東方人什麼都不懂!這裡是古老的土地!」

  「東方的歷史也很悠久!要誇耀歷史的話,先把自己腐敗的部分去掉!」

  「你這傢伙,什麼都不懂還說得很了不起似的!」

  男子因為憤怒而緊握著拳頭,卡那齊則用充滿敵意的眼神瞪著他。

  兩人劍拔弩張的對話,讓坐在角落的少年害怕的縮在座位上。

  詩人用安穩的眼神看著少年,突然,他像是察覺什麼似的抬起頭來。

  下一瞬間,答的一聲輕響,包括卡那齊在內,雪橇上所有的人都一齊愣住。

  一樣奇怪的東西插在雪橇正中央。在旅客的膝蓋和膝蓋之間,一枝射穿帆布而來的箭矢正插在木製雪橇正中央搖晃著。

  最早反應過來的卡那齊大叫:

  「趴下!」

  「咦?咦咦?什麼事?」

  人們慌亂的趴下,唯一呆坐在原地的女子也被身旁那名強壯的男子抓住衣領,拉倒在地上。眾人剛趴下,馬上又有一枝箭射進雪橇中。

  「咿……!」

  這次的箭,射到趴在米莉安旁邊的少年身邊。他因為恐懼而發出悲鳴,臉色發青的發起抖來。接著,從他口中發出奇怪的聲音。

  「……沒事吧?」

  米莉安看到少年的模樣,開口問他。但他沒有回應。

  少年趴在地上睜大了雙眼,漸漸開始痙攣。

  「卡那齊,這孩子,很怪。」

  「怎麼,被箭射中了嗎?」

  「不是。」

  卡那齊壓低身子走向少年身邊,高瘦的男子發出神經質的叫聲:

  「喂,剛才的箭是怎麼回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誰知道!你不會自己出去確認……糟糕,他這是發病。」

  罵完男子的卡那齊,邊看著少年邊脫下外套。

  聽到是病,高瘦的男子抱頭呻吟。

  「內有疾病,外有敵……是詛咒,這輛雪橇被詛咒了……!」

  「的確。」

  卡那齊低語。他支撐著快暈倒的少年,讓他平躺在長椅之間。這時雪橇傳來猛烈的震動,卡那齊大聲說:

  「米莉安!去叫車伕不要晃!」

  少女無言的迅速走向車伕駕車的位置,她本身也察覺到周圍開始充滿異樣的緊張氣息。米莉安快速的掀開帆布,朝車伕的背影說:

  「發生什麼事了?」

  少女澄澈的聲音絲毫不輸給周圍的風聲,車伕轉過頭看向她,眼神中充滿了恐懼:

  「後面!看後面……是強盜!」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積雪的山間道路穿過樹林向前延伸,午後的天空泛著淺藍色。

  雪橇背後冒著陣陣雪煙向前衝刺,傳出陣陣傾軋聲。

  米莉安爬到車伕身旁,探出頭看向車後。

  「危險啊!」

  車伕吐著白色的氣息大喊,疾風從米莉安的耳邊擦過。少女稍微縮起頭,答的一聲,一枝箭插在她身旁。

  米莉安拔起這枝箭丟到外面,繼續看向後方。她的視力相當好,少女一邊數著強盜的人數,一邊開門問車伕:

  「護衛呢?」

  「現在是換班的時間,剛剛才出發到下個營地去了!那群人看準這個空隙才攻過來。」

  米莉安眼中能看到的強盜有八……不對,約有十人,亂七八糟的裝備的確像是強盜之類。可以感覺得到他們傳來的殺氣,既然沒有護衛,那逃跑是最好的選擇。

  那麼,為了要順利逃脫,自己能做些什麼?米莉安握著劍柄如此想著。在這期間,戰鬥的空氣慢慢融入少女的身體,全部的感官似乎都清醒了過來。

  米莉安深深吸入冰冷的空氣,感覺很舒服。

  感覺像是慢慢變回自己。

  已經深植習慣的這股感受。和死亡相鄰,無情,毫無寬容的世界。

  --戰吧!米莉安突然這麼想。這是自己唯一該做的事。

  車篷裡有絕對要守護的人,自己則擁有戰鬥的實力。

  那麼就不需要猶豫。

  從後方傳來好幾道異常的風聲穿透了雪橇奔馳的聲響,幾支射來的箭矢被米莉安揮劍斬落。少女單手拿著劍,回頭看向車伕。

  「有沒有,又重又硬的東西可以用?」

  「你想要做什麼?」

  車伕看向她,少女的瞳孔反射著淡淡的陽光,放出強烈的光芒。車伕感覺得出來,她十分熟悉戰鬥的氣氛,於是閉上嘴,將腳邊的幾個石頭踢了過去。這些石頭是當雪牛們慢下腳步時,取代鞭子的道具。

  米莉安撿起石頭想了一下,拿下掛在車伕身旁的繩索。用劍削成幾段適當長度的繩索,將繩索兩側都綁上石頭。

  就算覺醒前的記憶變得再怎麼像是其他人的記憶,身體的記憶仍然很鮮明。

  雖然身體記下的戰鬥方法比魔法還要微弱,但非常確實,讓她能放心使用。

  米莉安在不穩定的駕駛座上站起身,拿起兩旁繫著石頭的臨時遠程武器,抓著繩索的部分回轉了起來。

  盜賊們慢慢向這裡接近,馬蹄聲和野蠻的叫喊也越來越清楚。

  米莉安目測著和他們的距離,估算著自己的力量。

  就是現在!如此感覺的同時,帶有離心力的投擲武器脫手而出。

  丟出去的石頭稍微偏離了目標。碰,發出沉重的聲響,掉到盜賊的馬腳旁。

  米莉安毫不在意的拿起第二個繩索,回轉,丟出去。

  這次很順利的丟中目標。綁著石頭的繩索纏到馬腳上,奔跑的四足野獸止不住去勢,歪斜著橫倒而下。馬上的盜賊發出沒用的叫聲,後頭的另一匹馬也被捲入,一起摔倒在地。

  「好厲害!真有你的!」

  不斷回頭看的車伕,發出混著歡喜和緊張的歡呼。

  「看前面。」

  米莉安厲聲警告他,集中精神在第三次的投擲。

  開始警戒的強盜們也互相拉開距離。少女瞄準強盜中體格最強壯的男子座騎,丟出綁有石頭的繩索。

  不過,對方用精湛的騎術閃過繩索。

  手邊已經沒有石頭了。一陣陣箭矢又射了過來,米莉安回到駕駛座上。

  「空,沒事嗎?還有……有沒有,又重又硬的東西可以用?」

  米莉安探頭到車篷內,向裡面詢問。較外頭溫暖許多的車篷裡,比剛才還要明亮許多。應該又有不少箭射了進去吧?陽光從被箭射破的洞口照了進來。

  沒有血的味道,看來沒有人受傷。

  「大家都沒有事喔,米莉安。」

  詩人回答她,這時看護著少年的卡那齊開口:

  「比起這種事,詩人,你拿什麼可以當盾的東西到這裡來,坐到我旁邊。」

  「……難不成,你是要我當盾牌嗎?」

  「沒錯,你居然知道。」

  「在這種狀況下還能有什麼理由,我是沒關係啦。」

  詩人用著依然平和的語調回應,拿著行李移動到卡那齊和少年的身旁。

  米莉安聽著他們的對談,一臉不滿地瞪向卡那齊。

  「又重又硬的,只有這種東西而已……能用嗎?」

  穿著長袍的壯漢靠向米莉安,拿出裝有烈酒、如拳頭般大的酒壺。米莉安看向男子點了點頭、又回到駕駛座上。

  當米莉安從車篷旁探出頭之時,雪橇後面有一名盜賊幾乎近到伸手可及的範圍。

  米莉安立刻對準這名盜賊的額頭,將小酒壺丟了出去。

  「呀啊!」

  盜賊被破裂酒壺中的烈酒灼傷雙眼,放開韁繩摔下馬。

  「速度慢下來了!」

  瞪著其他靠過來的盜賊,米莉安對車伕大叫。

  「不放慢速度會彎不過去啊!」

  聽見車伕的話,米莉安看向前方,原來如此,為了避開前方的針葉樹林所以繞了個很大的彎。

  米莉安馬上將手伸向雪橇旁的帆布。她抓住固定車篷的木條,移動到車篷的側面。腳下的木條只和她的靴子差不多寬,在劇烈搖晃的雪橇上走在這種地方,簡直就是自殺的行為。不過,少女的臉上沒有絲毫恐懼。

  米莉安用手指緊緊抓住木條,在失去平衡前踏步向前。

  她抬頭看向盜賊射過來的箭矢,隨手揮劍斬落。

  終於,雪橇進到大轉彎的道路上。

  馬蹄聲慢慢靠了過來。沒多久,一名盜賊和雪橇齊頭並進,他看到在雪橇旁抓住車篷的米莉安,像是看到什麼有趣的事情一樣笑著單手舉起木棍。

  米莉安看向盜賊,輕鬆的閃過木棍。她只靠單手抓住木條,敏捷的不斷閃避著棍棒的攻擊。

  面對意外敏捷的對手,盜賊感到焦躁而探出身子,米莉安單手抓住對方木棍的另一頭。

  「啊……?」

  盜賊急忙想將棍棒拉回來,米莉安卻毫不抵抗的將棍棒推回。

  「啊,唉呀呀……?」

  盜賊失去了馬背上的平衡,經過幾次的拉扯之後,米莉安看準對方完全失去平衡的時機,使力推回了棍棒,這絕妙的時機讓盜賊發出慘叫落馬。

  對落馬的盜賊看也不看一眼,米莉安將劍收回劍鞘,彷彿要跳出去似的抓住空下來的馬鞍。下一瞬間,她的身體在空中輕巧的飛舞,少女成了騎馬的一員。

  「你這混蛋!」

  同樣追上雪橇的盜賊策馬靠向米莉安。

  他手上拿的是蠻刀。那是以劈砍為主要目的,像柴刀一樣厚重的大刀。

  米莉安趴在馬上躲過對方的攻擊,同時抓住自己的劍柄。

  從綁在腰帶外側的劍鞘中拔出劍,米莉安順勢砍向男子的側腹。一道血泉噴灑在空中,男子發出唔的一聲,從馬上摔落。

  這時,背後傳來口哨聲。

  米莉安騎著馬向後看,盜賊們各自停下馬,不再追擊雪橇。大概是因為獵物比意想中還要難纏,所以放棄了吧?

  (--什麼?)

  米莉安感覺盜賊群中似乎不斷傳來銳利的眼光。

  不過這感覺馬上就消失無蹤,米莉安搖了搖頭,轉回前方。

  「幹得好,小兄弟!」

  米莉安跳回駕駛座上,車伕一把抱住少女纖細的腰歡呼。

  「小兄弟……?」

  因為狀況太過突然,少女愣了一陣子,沒多久她就理解車伕話中的意思,皺起了眉頭。

  米莉安的髮型和服裝的確不向女性,這名車伕看了她的行動後,完全將她誤認為少年。

  「……咦?」

  果然,車伕因為手腕中意想不到的柔軟觸感而愣住。

  下一瞬間,車伕的胸口吃了米莉安一道肘擊,雪橇也失去了一段時間的控制。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當雪橇到達第二個營地的村子時,時間已經很晚了。

  這是個沿著沒有鋪裝的道路建造,路旁只有零星幾棟木造房屋的小村落。光看就很貧困的民房之中,其中一間就是那名發病少年的住家。

  卡那齊抱著少年,不斷敲著破舊的大門,敲到他手都快酸的時候,終於有人把門打開。從門縫中可以看到一名臉色疲憊的女子,卡那齊開口問:

  「喂,這個是你兒子吧?他在雪橇中發病了。」

  頭上白髮斑斑的女子雖然滿臉疲倦,但聽到卡那齊的話突然睜大雙眼。

  她慌忙打開門,看到卡那齊抱著的少年,忍不住開始發抖。

  婦人看也不看卡那齊背後的詩人和米莉安,只是拿著燭台看向她兒子的臉。

  「路斯朗、路斯朗……又發作了嗎?有沒有事情?」

  「媽媽……」

  少年梢微睜開眼看向母親。他滿臉灰敗,額頭上儘是汗水。

  看著他讓人有不祥聯想的臉色,婦人的臉色也變得和少年差不多。

  「有話等一下再說,他的房間在哪裡?」

  卡那齊用嚴肅的表情看著少年,簡短的發問。

  「啊……是,在這裡,往這邊請。」

  婦人拚命調整自己的呼吸,搖搖晃晃的朝室內走去。

  卡那齊跟隨著婦人走進昏暗的小房間裡,將少年安置到床上。

  蹲下來確認過少年的臉色和呼吸後,卡那齊抬頭看向站在少年枕邊的母親。

  「他過去也曾經發病過嗎?像是昏倒或是喘不過氣之類的……」

  「有,有過……有過幾次這樣的症狀。可是最近就不清楚了,因為他幾乎都在外面工作。」

  聽了婦人的話,卡那齊開始思考了起來。他撫著下巴,一邊點著頭,一邊慢慢的站起身。卡那齊換上一臉認真的表情,面對著婦人開口:

  「原來如此--這傢伙說不定還會再發作。總之,我先讓他服過藥了,藥量不是很精準,所以有點擔心,能讓我看護他一個晚上嗎?」

  「你說……藥?」

  婦人的眼神出現動搖,她抬頭看向卡那齊。卡那齊低聲回答:

  「我是藥師……這附近應該不常聽到吧?不過,我有小達人的資格……」

  沒聽過的職業讓婦人愣住,說不出話來。她看向卡那齊的眼神中,慢慢開始閃爍奇妙的光芒。

  卡那齊覺得有點奇怪時,婦人突然低聲說出讓他無法置信的話:

  「滾回去。」

  「啥?」

  凱基利亞才剛回話,婦人就猛然衝上前、一把抓住他的領子。

  「哇啊,你要幹嘛!」

  「滾回去,滾回去!你這騙人的咒術師!」

  真不知她纖細的手腕怎麼能使出這麼大的力氣,婦人一臉拚命的模樣,打算將卡那齊推出門外。卡那齊皺起眉頭,抓住婦女的手腕大罵:

  「喂,你說誰騙人了!咒術和藥草學是完全不同……」

  「一樣,都一樣!滾回去!你對我兒子下了什麼奇怪的藥!滾回去,再不滾回去的吧……」

  瞭解到用力氣拚不過卡那齊後,婦人粗暴的揮開他的手。

  骨瘦如柴的手抓起燭台,點燃的蠟燭掉到地上。

  看著婦女拿起金屬製的燭台,用尖端朝著自己,卡那齊不禁訝然地愣住。

  這是殺意,婦人對卡那齊懷著殺意。

  「笨蛋,等一下!」

  婦人聽不進卡那齊的話,依然朝他走去。但是悲傷的她,身上到處都是破綻。

  卡那齊輕鬆抓住婦人的手,反射性將手扭起來。

  婦人手中的燭台鐺的一聲掉到地板上。卡那齊伸腳踏熄仍在燃燒的蠟燭,搖晃著婦人的身體。

  「喂,聽好,聽清楚!你也不想讓你兒子喪命吧?我不會對他造成什麼危害。冷靜點,冷靜下來。總之,你先考慮怎麼救你兒子。」

  卡那齊在婦人的耳邊如此說著,婦人卻沒有回應。

  只是混著嗚咽,一陣陣詛咒從婦人口中傳出。

  她的口氣極為陰鬱,卡那齊因為這股寒意而臉色發青。

  (--完全不行,再怎麼說也沒有用。)

  打暈這婦人,讓她服用鎮定劑之類的嗎?

  這樣的行為根本就是犯罪吧?非得做到這個程度才行的治療,能夠有什麼意義?

  卡那齊的心慢慢冰冷下來,像是全都成了乾燥的沙塵一般。

  感覺額頭冒出冷汗,他緊閉著雙眼。

  (真恐怖。)

  他腦中浮現故鄉的戀人躺在床上看向自己的模樣,他很害怕。

  對於放棄他人生命這件事,他仍然感到些許的恐懼。

  放棄後隨之而來的空白,比身上的劇毒更確實的奪走他活下去的氣力。

  因為恐懼,卡那齊用力握起了手指,被他抓著手的婦人因為疼痛而發出呻吟。

  「……卡那齊,走吧。」

  一道平靜的聲音傳了過來。

  卡那齊緩緩抬高視線,詩人站在房間的門口。雖然蠟燭熄滅後房間很暗,不過詩人的氣息,還有像是香草般不可思議的香味,在黑咱中更顯鮮明。

  卡耶齊緩緩吐了口氣,深呼吸。

  詩人的聲音實在太過平穩,所以才能讓人恢復冷靜。

  卡那齊再次審視這名婦女,從她被自己抓住的手腕,能清楚感覺出她的瘦弱。

  真的是十分貧窮的人家吧?婦女因為營養不足而瘦弱。

  「……也對……回去吧。」

  卡那齊勉強擠出聲音,放開婦女的手。

  婦女也沒有再撲向卡那齊,崩落似的坐倒在地上。

  詩人等卡那齊用緩慢的步伐離開房間後,溫柔的對婦女說:

  「那麼再會了,女士。替我向背後的先生問好。」

  婦女倒抽一口氣,詩人則毫不在乎的轉身。

  「……詩……」

  疑惑的卡那齊正打算轉身,詩人卻將手放到他肩上。

  這是要他別插嘴。雖然覺得很可疑,不過卡那齊仍沉默的走向玄關。

  當兩人正打算一起走出去的時候,煩惱的女聲從背後傳來:

  「……等一下!」

  「有什麼事嗎?」

  詩人毫無動搖、平靜的回問。婦女考慮了很久,終於低聲說:

  「……你看得到嗎?那個人的,事情……」

  「現在也看得很清楚喔。果然是你丈夫嗎?」

  「啊……啊……」

  婦女連完整的話都說不出口,詩人回頭看向她繼續說:

  「太太,你在丈夫去世時過於悲傷了。親人強烈的悲傷常會讓死靈逗留,不過死靈已經不是你所知道的親人。你的丈夫現在非常寂寞,請小心不要讓你的丈夫帶走你兒子……那麼,告辭了。」

  「等一下,等一下!那個,您……那個……為什麼……能看到他呢?」

  詩人正打算離開時,婦人卻拚命拉住他的衣角。

  聽到她的語調變得恭敬有禮,詩人臉上露出微笑。

  卡那齊呆站著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事情,詩人在他面前牽起婦人乾裂的手,戀愛似的摸著。

  「……這裡是那位聲名遠播的魔導師--凱基利亞師的領地。因此,我本來不應該報出名號的……真沒辦法。我是治癒者,白色魔導師威爾巴。黑髮的這位是悔過後的咒術師,他是我的助手。如果你希望,我可以幫你為這個家驅除死亡的陰影。」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
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註冊登入會員





~斑駁青壁刻史遷,丹青揮灑義嶙峋~

使用道具檢舉

  博 士 (Goal)

~ 天水 ~ ~ 丹青揮灑義嶙峋 ~

Rank: 6Rank: 6Rank: 6Rank: 6Rank: 6Rank: 6

帖子
8917
積分
38304 點
潛水值
525906 米
發表於 2008-12-18 11:54 AM|顯示全部樓層
  「詐欺師。」

  卡那齊喃喃低語,詩人對他笑著。

  「我只是照著她的期待回答而已。畢竟無論是任何人,都只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事情。她希望有人能伸出援手--只不過,那不是你的手。」

  聽到詩人小聲的肯定,卡那齊滿臉懷疑的看向他。

  床上的少年剛進入淺眠,詩人和卡那齊在房間角落低聲的對談。

  「雖然是這麼說沒錯,可是詩人,米莉安好不容易才隱瞞自己會使用魔法,結果你卻裝作魔導師是怎樣?這傢伙的父親過世什麼的,應該只是你亂猜的吧?猜錯的話你打算怎麼辦?」

  「不是亂猜的喔。是我看到的。」

  他立刻回答,卡那齊忍不住注視著詩人的臉。

  「看到……什麼?」

  「那邊不是有個房間嗎?裡面放著倒置的掃把,蓋上布幔的鏡子,那些都是為了怕死者回來而設的習俗。因為鏡子也被當成通往異界的入門,所以在親人死後的一百天內都得掛上布幔。」

  「……啊啊,原來如此,是這樣啊。」

  卡那齊稍微放鬆了肩膀。

  這種情況再加上少年出外賺錢的事實,的確能夠判斷出少年的父親已經過世。不知為何,詩人身上的氣息老是會讓人覺得,他是不是看得到世界另一側的事物。

  兩人談話告一段落時,房門輕輕的打開。

  是從客廳過來的米莉安。房門外的客廳暖爐燒著柴火,讓這間房也跟著溫暖起來。無論是客廳還是少年的房間裡,都看不到婦人的身影。

  「米莉安,他母親的情況如何?」

  「好像一直在自己的房間裡祈禱……和空猜測的一樣。」

  詩人聽完後點了點頭,少女走到他身邊。

  這家的女主人似乎完全相信了詩人的話。卡那齊看著少年,枯澀的說:

  「這附近已經是魔導師領地了啊。」

  魔導師和藥師之間根深蒂固的不和,是從很久以前,魔導師斷言藥師是咒術師的同類開始。到了魔導師領地,這股風潮似乎也傳遍了鄉下。

  「那邊,貼著魔法的符咒。」

  米莉安這麼說著,指向客廳。

  「看起來有顯著的效果嗎?」

  「……大概,能讓通風好一點。」

  米莉安歪著頭這麼說,卡那齊臉上浮現嘲諷的笑容、脫下手套。

  「從魔導師那裡用零錢就能買到的魔法,都是這種東西。怎麼可能用魔法治好病……」

  卡那齊的話突然停了下來,米莉安看向他。卡那齊似乎陷入了深思,沒多久,他轉頭看向米莉安。他灰色的瞳孔非常認真,閃耀著讓人有點畏懼的熱烈光芒,少女無意識中微微打了個顫。

  「……什麼事?」

  「不,你……上次,好像說將我『重新塑造出來』是吧?」

  米莉安曖昧的點頭。

  過去在卡那齊瀕死之際,她曾經搜集周圍類似的要素塞進他體內,將他「重新塑造」出來。卡那齊瞥了少年一眼,詢問米莉安:

  「……你能像上次一樣,看到這傢伙的病情嗎?」

  「咦……」

  米莉安有點驚訝,交互看了看卡那齊和少年。

  「重新塑造」的那段記憶實在太過模糊,所以到現在都沒想過要再試一次,詩人受的傷也都是卡那齊在治療。關於「重新塑造」的事情,都被大家當做「沒道理的奇跡」而拋在腦後。

  如果使用那種力量,說不定她真的能成為世界第一個治療疾病的魔導師。米莉安沉思著。

  (仔細看清楚,說不定就能回想起當初的做法。不過--)

  說實話,她對「看」這件事感到很害怕。

  心臟的跳動聲莫名清晰,米莉安咬著下唇。少女眼前的景象,現在還算平穩;陰影仍然是陰影,人仍然是人。

  雖然很想一直保持這情況,不過自己隱隱約約知道。不能一直放任這件事不管。自己能夠做到什麼,不能夠做到什麼。要運用那股力量的話,至少需要這點程度的自覺。就像要先知道手中的刀和自己手臂的長度一樣。

  米莉安下定決心,伸手摸向手環上的石頭,看向少年。

  淺淺的呼吸幾回,極其慎重的,將意識放入視覺角落的騷動氣息。

  (……過來,到這邊,告訴我。)

  運用著連自己都無法說明的方法,米莉安對世界的雜音低語。

  平穩的,緩緩的,像是怕它們生氣似的。但是卻帶有力量。

  (過來。)

  稍微強力的灌注意念,視覺中吹起了一陣微風。

  周圍的光景緩緩轉為細微粒子的聚集。眼前充滿了五彩繽紛的粒子,無止盡的雜音傳入耳中。

  米莉安注意不要亂了呼吸,邊想著這件事看向少年。

  少年也同樣由鮮艷奪目的彩色粒子構成。

  一邊和周圍的世界要素接觸,一邊搖曳著,保持著危險的輪廓。

  『……好可怕……』

  耳邊聽到的微弱聲響,一定是這名少年的。那是他心中的低語。

  可以看到少年的心不斷顫抖,偶爾像是做出反抗似的跳動。身體部分呢?

  米莉安將意識深入、捲進少年的體內,猶如用手指觸摸一般,開始干涉少年的身體。

  組成少年身體的粒子,一開始還很聽話的躲開米莉安意識的手指。

  不過,米莉安突然接觸到阻礙手指前進的地點。最初感覺到的,是將手插入漆黑淤泥般的觸感。米莉安感覺到異狀,為了將周圍、將少年的身體看得更清楚而集中意識。下一瞬間,突然像是切斷了什麼似的,眼前一片黑暗。

  (咦……什麼?)

  和夜晚的黑暗,和閉上眼睛時的黑暗都不同。眼前像是一切都消失無蹤的深邃黑暗,米莉安本能的感受到恐懼。不要!好恐怖,什麼都「看不到」也好可怕。

  如果像這樣什麼都看不到,全部都「看見」還比較好。

  有什麼,有什麼看得見的東西。快,有什麼!混亂的她打算集中精神時--

  『--否!』

  一陣驚天動地的巨大音量吼了過來,米莉安愣在原地。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呀……!」

  米莉安簡短的大叫,房間中的空氣瞬間一齊顫抖、震動,然後又馬上停歇。

  同時,少女嬌小的身體也像斷線的人偶般崩落。

  「喂,米莉安!?」

  卡那齊慌忙呼喚她的名字,詩人無言的抱著米莉安的身體。

  從卡那齊的角度來看,完全無法理解她看到了些什麼。只覺得她好像緊張的集中精神,突然露出恐懼的神色就倒下,他只能看得出這些。

  「……不好。」

  詩人琥珀色的瞳孔看向少女的臉龐,隨即小聲說道。

  米莉安的身體顫抖的極為嚴重,在她圓睜的紫紅色瞳孔中閃爍著異樣的色彩。詩人臉上失去笑容,看向卡那齊。

  「--不能再繼續下去了。我和米莉安得先離開,沒問題吧?」

  「當然,沒什麼問題……她沒事吧?」

  「祈禱吧,不……沒問題,一定不會有問題。」

  詩人瞇起眼,抱起少女消失在門後。

  「……啊啊。」

  卡那齊半呆愣的回應,看著關上的房門。

  少女短暫的叫聲深深刺進了他的心中。

  (這件事,原來這麼痛苦嗎?)

  對於沒有半點魔法才能的卡那齊來說,米莉安的苦惱實在太過遙遠。雖然遙遠,不過漠視的罪惡感仍深深壓在心頭,卡那齊搖了好幾次頭。

  想要馬上打開門和米莉安道歉,為她治療。可是自己沒辦法減輕她的痛苦,那麼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冷靜。

  冷靜下來,完成自己能做的事情。像是為了甩開後悔般,卡那齊走向房間角落的藥箱,突然他腳步一陣蹣跚。

  「……咦?」

  眼前的事物一陣扭曲,他不自覺的發出聲音。

  眼睛出了問題嗎?才剛這麼想,他就察覺到原因。不,這是痛楚。

  一股疼痛突然從胸口向上竄,卡那齊猛烈的咳嗽。他感到一陣頭暈目眩,站不穩身子倒在地板上。手指不斷顫抖,身體也不斷顫抖,沒辦法呼吸的--劇痛。

  像是受到強力打擊似的痛楚,卡那齊無聲的抱住自己的身體。

  (可惡……還不行,快退下!)

  他用盡全力在心中叫喊著。

  退下,我還不能到那邊去!幾乎要讓腦袋麻痺的持續想著,疼痛終於慢慢退去。卡那齊用顫抖的手指探了探上衣的口袋,口袋裡的抗體掉到他手中。

  用藥沾濕薄唇,傳來的刺激讓他再度感到一陣暈眩。為了度過這陣疼痛,卡那齊額頭抵著藥箱不斷呼吸著。

  (藥效變差了嗎?難不成……)

  卡那齊數著自己的心跳,察覺到並沒有使用抗體後一直都有的安心感,他感到身體一陣冰冷。體內的詛咒似乎越來越嚴重了。

  「……你還好嗎?」

  從床上傳來聲音,卡那齊稍微抬起頭看向少年。

  少年臉上帶著痛苦的表情。他的身體應該也很痛苦吧?卡那齊感到十分難受,搖搖晃晃的勉強站起身。能站的話就沒問題。

  「……沒事。我還、活著。身體怎樣?還很痛苦嗎?」

  卡那齊走到少年枕邊,坐在床上詢問他的情況。少年稍稍點了點頭。

  「很好……還會痛的話就是活著的證據。其它任何事都不要想,專心想著活下去。」

  卡那齊這麼說著,稍微對他露出微笑。少年看著他的臉,同樣回了他一個帶有痛楚的笑容。然後,像是突然想到的開口:

  「剛才,好像……有個白色的,漂亮的人在這裡。」

  「……嗯。」

  「那是人嗎?」

  少年的眼神中帶著不可思議的色彩,雖然有點像是希望,不過卻比這更為空虛。卡那齊稍微猶豫了一下。

  (這傢伙,是想要和神還是不死者之類的見面嗎?)

  應該是這樣吧?不過,卡那齊能夠做出的回答只有一個。

  他咬著牙似的說:

  「是人,只是個普通人。」

  「……這樣啊。」

  聽到卡那齊的回答,少年眼中的希望光芒頓時消散。少年猶如放棄一切般安靜看著天花板,卡那齊看著他沉默不語。

  卡那齊完全沒有心情開口叫這少年祈禱。因為,他一定早就祈禱過千萬遍了。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離開少年房間的米莉安,聽到了清脆的鈴聲--她有這樣的感覺。

  (那是--空的鈴鐺。)

  這麼一想,呼吸自然回復正常。

  抓住米莉安搖晃的強烈的力道慢慢減弱,她睜開沉重的眼皮。

  (……回來了。)

  少女朦朧的想著,吸入一股熟悉的、類似香草的香味。

  不太像人的香氣,那是詩人衣服上的--

  「……!?」

  米莉安猛然睜開雙眼,知道自己身處的情況。

  身旁的暖爐正燃燒著柴火,米莉安坐在少年家的客廳裡。

  --被詩人抱著。

  米莉安慌忙想站起身,不過禁不住強烈的暈眩,再度將額頭靠到詩人肩上。

  「……米莉安,歡迎回來。」

  詩人的溫柔低語沒有對她暈眩的腦袋造成任何負擔。米莉安淺淺的喘息,顫抖著。

  「--好可怕……」

  「什麼很可怕?已經沒事了喔,你現在在這裡。」

  不對!可怕的,是你。

  沒辦法說出口的米莉安緊閉雙眼。確認暈眩大致消失之後,她這次小心注意的站起身來。

  「……放開,我……已經,沒事了,所以。」

  詩人輕柔的放開手,讓少女自由。米莉安從他膝上起身,將沉重的身軀拖到一旁的凳子上。

  再仔細看看身旁,詩人保持著平常的模樣看著自己。

  什麼都沒有問的他,臉上帶著淺淺的微笑,看到詩人,米莉安不禁移開視線,就這樣順勢看向通往少年房間的門。

  「--卡那齊呢?」

  「還在裡面。他打算做他能做到的事情,盡他所能。」

  「我……什麼都……做不到。」

  「那麼,這就是你現在的力量吧?」

  很冷淡的台詞。不過從詩人口中說出,聽起來就像是理所當然的事。米莉安緊緊握住放在餐桌上的拳頭,失望的低著頭,還左右搖了好幾次頭,看起來非常難過。

  「米莉安。」

  「怎麼?」

  聽到詩人的聲音,米莉安的口氣中帶著些許冷漠。

  他仍舊平靜的聲音讓米莉安有點生氣,詩人毫不動搖的繼續說:

  「能夠,碰你一下嗎?」

  「……唔……為什麼?」

  「因為這樣好像比較好。如果你不願意就算了。」

  他溫柔的如此說著,讓米莉安感到胸口一陣沉悶。

  為什麼這個人一直都是這樣呢?為什麼,一直都毫不動搖的付出溫柔呢?

  實在太過無私,令人捉摸不定。對於這樣的溫柔,自己完全沒辦法回報。

  畢竟,米莉安只知道殺戮的方法而已。

  她戰戰兢兢的抬起頭,看向詩人。

  他朝米莉安伸出白皙的手指,手掌朝上,毫無防備。

  米莉安不知所措的垂下視線,重複著張開又握拳的動作,終於還是沒有辦法,她伸手握住詩人的手。那是一雙毫無瑕疵的手。

  「遇到恐怖的事情,承認自己害怕也是個方法喔。」

  詩人帶著美麗的笑容這麼說。不知為何,米莉安覺得自己快要哭了出來。

  「……空,我想要和你一樣。能像你一樣,一直這麼溫柔。毫不動搖……就好了。」

  聽著米莉安斷斷續續的話語,詩人平靜的回應:

  「米莉安,你沒有辦法成為我。」

  他突然完全否定米莉安的話,讓她睜大了雙眼。詩人輕輕的回握少女的手。

  「可是,我對於這件事感到很高興--無論是你還是卡那齊,都能到達我到不了的場所。所以,我想要看著你們的去向。」

  在米莉安眼中,這時的詩人看起來非常遙遠。

  明明握著他的手,卻很遙遠。

  很悲傷。和卡那齊相處時都沒有這樣的感覺。

  和卡那齊在一起時,能夠感受到純粹的安心。如果米莉安砍向他,他一定也會拔出劍對抗。有人能在最後的最後認真和自己決勝負,這讓她很安心。

  為了活下去而殺戮的人,米莉安很容易就能理解。要說自己不憎恨殺了同伴的卡那齊,那是騙人的。不過,米莉安能理解他的事情,也能夠接納他贏過同伴的事實。

  可是,詩人不一樣。詩人有種像是會帶著笑容被人殺掉的感覺。

  像是要擁抱詩人的手指般,少女握住詩人的手,閉上雙眼。

  「你就好像……站在狹窄卻無底的懸崖對面笑著一樣。你的話……讓人很高興,也很寂寞。」

  聽了少女的感想,詩人微微笑了起來。

  「……你真的像是年歲古老的野獸一般,既正確又聰明。」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第二天早上,其實差不多是快中午的時候。

  卡那齊從少年的房間中走出來,看到客廳裡呈現一副異樣的光景。

  「魔導師大人,我們很迷惘,就像是長時間在黑暗裡迷路的孩子一樣。凱基利亞大人是位偉大的人物,不過那位大人隱居了很長一段時間,他的話沒辦法傳達到這邊……您能不能留在這裡,為我們指引未來的方向。」

  留滿長鬍子的老人跪倒在地,雙眼閃爍著光芒如此說著。

  其他還有不少帶有同樣眼神的村人,擠滿了狹窄的客廳。

  而挺直身軀坐在這群人正中央的,正是身穿白衣的詩人。

  順道一提,在詩人身旁的米莉安毫不在乎眾人的目光,將早飯的麥粥送進嘴裡。

  從窗外映入的陽光在詩人的頭髮和手指等處跳躍著,他半說半唱的開口:

  「你們在說什麼呢?光芒,本來就在這裡。聽好喔,想要知道答案的話,不能這麼輕易就請教其他人,請動腦筋想。只要你們能追求、能思考,就算路旁的石頭也能說出世界的真理。」

  ……隨便就胡謅出這種話來。

  結果不就是在說:「這種事誰知道?你不會自己想!」

  因為睡眠不足和疲勞再加上身體不適,卡那齊臉上帶著黑眼圈,很受不了的如此想著。

  村民們卻非常感動,發出喔喔~哦哦~之類的驚歎聲。

  看起來很虔誠、很和氣、很詭異,不知該怎麼形容眼前的光景。

  (不過,大致上可以理解這傢伙為什麼會被帝國通緝了。他那樣一煽動,大概就能引起暴動之類的。一定是因為這一類的嫌疑吧?肯定是這樣。)

  卡那齊邊想邊走進客廳,受不了頭暈和疲倦而靠在牆上。沒多久連這樣都覺得麻煩,順勢伸長腿坐到地板上。

  詩人察覺他的模樣,對他露出微笑。

  「唉呀,弟子啊,他的情況怎麼樣。」

  「很有活力喔,威爾巴師傅。」

  卡那齊坐在地板上回他的話,同時將手伸進懷中。

  看到卡那齊拿出煙斗,米莉安快步走向他。卡那齊還以為她要幫忙點火而呆呆的抬起頭,結果手中的煙斗輕易就被搶走。

  「對身體不好。」

  「啊……這還真是,謝謝你的關心。」

  卡那齊無力的諷刺著。少年的母親慌忙從他身旁跑過,衝進兒子的房間裡,看到回復健康坐在床上的少年,發出感激至極的聲音。鄰居們也跟在後面,似乎都很感動。

  詩人走到米莉安身旁低頭看向卡那齊,很高興的笑著。

  「真是太好了呢。」

  「……你真的這麼想嗎?」

  聽到他諷刺的話語,詩人緩緩眨了眨眼,斂起聲音。

  「如果那時候被趕出去,你能夠丟下那男孩子不管嗎?」

  「當然可以。」

  卡那齊毫不考慮的回答,詩人看著他,點了點頭。然後伸出手。

  「雖然可能是這樣。不過,能夠不用放棄應該比較好吧?」

  卡那齊抓住詩人伸出來的手。

  毫不吝惜伸出的救援之手。卡那齊每次看到詩人這模樣就一肚子火。

  「……我說你啊,向這樣對其他人伸出手之前,先趕快救一救你自己吧?

  「……救我嗎?」

  詩人一臉不可思議的看向卡那齊。然後,他溫和的說:

  「我一直都很幸福啊!沒有比現在更幸福了,無可救藥的幸輻。」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
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註冊登入會員
~斑駁青壁刻史遷,丹青揮灑義嶙峋~
若新密碼無法使用,可能是數據未更新。請使用舊密碼看看。

使用道具檢舉

  博 士 (Goal)

~ 天水 ~ ~ 丹青揮灑義嶙峋 ~

Rank: 6Rank: 6Rank: 6Rank: 6Rank: 6Rank: 6

帖子
8917
積分
38304 點
潛水值
525906 米
發表於 2008-12-18 11:58 AM|顯示全部樓層
分享使你變得更實在,可以使其他人感到快樂,分享是我們的動力。今天就來分享你的資訊、圖片或檔案吧。
3、古戰場



  「--果然還是不行,好誇張的雨啊!混著融化的雪水,連河川都一起暴漲了。前方的橋樑三天前就被水沖走了,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車伕打開旅店的門,邊說邊拍落外套上的雨水。

  卡那齊他們離開札渥茲第九天。

  雖然少了回到家的生病少年,不過六名旅客目前仍相安無事的繼續旅程。

  離開山區中的札渥茲之後,氣候開始轉變。他們的交通工具在前幾天從雪橇換成了馬車。路旁也幾乎看不到積雪,取而代之的是下個不停的豪雨。順利的話,距離目的地凱基利亞只剩下一、兩天的旅程。

  「都到了這時候才卡在這裡?真是惡劣的玩笑啊!」

  旅行者們隨興地散坐著吃著早飯,卡那齊像是代表他們的心聲似的發著牢騷。

  「我剛剛去探過河川的情況,看那慘狀,馬車不可能過得去。不是在這裡等雨停,不然……就是得找到別的路走。」

  車伕沉重的回應卡那齊,脫下外套走到暖爐邊。雖然已經是春天,但外面卻下著冰冷的雨。

  「你說別的路是打算走哪條路?」

  帶著女子的兩人之一開口,車伕為了御寒而縮起肩膀回答:

  「穿過古戰場。」

  「笨……笨蛋,要穿過那個被詛咒的場所!?你腦袋有問題啊!」

  高瘦男子慌忙站起身來。車伕看著他,深深歎了口氣。

  「你們是這附近的人吧?那應該更清楚,在這種長時間下雨的情況下只能從那裡通過。」

  卡那齊從懷中拿出地下城市買到的古老巡禮地圖。

  原來如此,在卡那齊目的地的遺跡周圍畫上了交叉的刀劍記號,這是代表古戰場的一般印記。雖說如此,不過巡禮地圖上的古戰場並不是昔日人們之間的戰場。這裡有的,應該是過去魔物們和不死者之間戰鬥的痕跡吧?

  從地圖上來看,魔導都市凱基利亞就在戰場後面。

  「可是,可是!那邊有著前世界的遺跡,隨便靠近會送命的!」

  高度的男子死命反駁,壯碩的男子雖然沒有開口,不過看起來也很不安。

  依然被兩人包夾的女子,緊閉著嬌柔的唇不發一語。不知是因為這不算舒適的旅程而感到疲倦,還是因為害怕這段旅程結束後的事情而越來越沉默。卡那齊將地圖折回原樣,站起身來。

  「--不過是迷信。」

  卡那齊的發言讓周圍的視線都集中到他身上。他拖著沉重的身體,走到米莉安座位旁的窗邊。

  「遺跡這種東西,根本就沒有那麼可怕。只要注意一點就不會發狂……這是從某個萬事通那裡聽來的話。只要小心注意就不會出事啦!」

  「這不是這麼簡單的事情!你們東方人怎麼可能會瞭解那地方的恐怖!」

  卡那齊忽視男子的吼叫,看向窗外。

  真是激烈的豪雨,連眼前的景象都看不清楚。彷彿聽到卡那齊的心聲一樣,詩人說道:

  「就算留在這裡等,這雨勢以春天大雨來說也太過劇烈了。既看不出何時會停歇,橋又被衝斷了。待在這裡也沒辦法得到補給,再等下去說不定會餓死。」

  他平穩的這麼說完,穿長袍的男子也無法回答而閉上了嘴。車伕稍微笑著說:

  「魔導師大人都這麼說了,一定是這樣沒錯。對了,這個是給你的。剛才村子裡的小孩子說要給『魔導師大人』,將這些托我轉送。」

  車伕像是突然想起來般,從行李中拿出有點壓到的野花,還有用油紙包起來的小餅乾。被稱為魔導師的詩人行了個古禮之後,將這些收下。

  「很感謝他們的饋贈……不過,這消息傳得還真快。」

  「哈哈,是我在到處宣傳,據說你是能夠治療疾病的魔導師。你的故事很受歡迎,所以一不小心就……那麼,客人們,決定繞路從古戰場穿過沒問題吧?只是要從那裡路過的話,沒辦法僱用護衛喔。大家都不願靠近。」

  「這沒問題,有我在。」

  聽到卡那齊回應的車伕,直盯著他好一陣子。

  黑髮青年手中的劍看起來的確很了不起,但他的體格實在不怎麼樣。更重要的是,他不但臉色很差而且沒事還猛咳嗽,最近還常看到他走到房間角落靠在牆邊休息,頗為顯眼。

  車伕帶著非常不安的表情看向卡那齊,在他面前的卡那齊又咳了起來。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神活在世界的盡頭,世界之王許下願望--願一切迫害世人的事物都消失。最後從深刻的願望之下,誕生出不知滅亡、永遠持劍的不死者。他們和魔物的戰爭就像樹齡一般,不斷重疊了數十年的死亡--魔物的屍骸如雪般堆積,將過去存在的河川埋沒,化為岩石,甚至還創造出了這高聳的台地。」

  詩人詠唱完畢,按住樂器的弦,等到古老的樂音消失在馬車車輪聲後,卡那齊才稍稍撇嘴說:

  「這是哪個年代的傳說啊,詩人?這裡與其說像台地,還比較像是世界盡頭。」

  聽到卡那齊的話,趴在窗前的高瘦男子點頭回應:

  「那是因為這裡經過長時間的風雨沖刷,畢竟是五百年前的戰場了。」

  從馬車窗口看到的景致,的確可以說得上是奇景。

  劇烈的暴雨中可以看到一座座尖銳的岩石山,一點都不像是自然的景觀。

  岩山的銳利尖端甚至讓人產生刺入眼中的錯覺,米莉安因此眨了眨眼。

  猶如古戰場上豎立著一支支高聳入雲的長槍一般,白色的岩柱在眼前連綿不絕。用建築物的高度來比較,大概有十到二十層樓不等。

  一條細小道路穿過這群岩山,車伕駕著馬車,載著六名乘客在路上奔馳。卡那齊開口問:

  「也就是說,這周圍全部的岩石都曾經是魔物嗎?」

  「應該吧?也可以說,曾經有過這麼大量的魔物。」

  詩人的答案讓馬車中陷入一片沉默。卡那齊調整姿勢,將身體靠在老舊的座位上,回想著曾看過的魔物。

  那些像是珊瑚的魔物在經過持續燃燒之後,會散落出類似結晶的白色粉末。

  也就是說,那些粉末堆積到直達眼前最高山峰頂端的高度。

  「……到底是多大的量啊!這些……」

  「啊!」

  米莉安突然發出聲音,所有人都看向她。

  「怎麼了?」

  「剛才……好像有人像,之類的。」

  「……誰會在這種地方做什麼雕像啊?」

  卡那齊隱約感到一股不好的預感,開口反駁。詩人卻看向他,微笑著說:

  「這裡出現大量的魔物時,據說有許多人和不死者一同戰鬥。其中活下來的代表,就是那傳說中的魔導師凱基利亞,在他的背後還存在著許多的犧牲者。」

  看米莉安完全按照詩人字面上的意思理解,卡那齊陰沉的對她解說:

  「啊~也就是說……這裡到處都是屍體的意思。米莉安剛才看到的,其實是被魔物粉末掩埋的人。也就是看起來像是雕像的……屍體?」

  「嗯,就是這樣。」

  聽到這話的米莉安皺起眉頭,馬車中的氣氛更加陰沉了。

  周圍只剩下車輪在地面上發出的聲響,卡那齊搔了搔頭開口:

  「……好陰沉,實在太陰沉了。詩人,這時候就需要你最擅長的那些愚蠢故事。」

  「好啊,你想要聽什麼樣的故事?暗魔法教會本部圖書館的秘密書庫,被封印在第七書庫裡的『咒縛之書』如何?」

  「哦,聽起來就很邪惡陰鬱,不過既然你說得這麼興高采烈,一定又是什麼愚蠢的書吧?」

  「那是一本記載著許多傷人的決定性語句之書。從新歷五八一年到五九四年,據說暗魔法教會每年都會舉辦『該年度聽過最令人難受的語句』投票活動,所有人選出一年之中最傷人的話記到書中。據說活動中得到第一名的句子到現在仍舊非常傷人,讓看的人忍不住僵立現場。」

  「……這就是『咒縛』?是誰取出這種書名啊……」

  「不過到了五九○年代時,不知為何開始有人誤會『咒縛』的意思。這本書的後半,據說成了『當年度聽過最冷之冷笑話』的特集。」

  「……喂!詩人,魔導師究竟是什麼啊?實際上是謎般的藝人團體嗎?這樣沒問題嗎?」

  「我還比較想知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因為卡那齊和詩人的對話,高瘦男子反而更顯疲勞。

  卡耶齊正打算回答他時,馬車突然大幅晃蕩著停了下來。

  「怎麼,發生了什麼事?」

  卡那齊打開窗,問著前方的車伕。但車伕沒有回應。

  覺得很奇怪的卡那齊拿起身旁的劍、打開馬車的門。一走到外面,瀑布似的豪雨瞬間打濕他的衣服,眼前一片迷濛。

  卡那齊打了個寒顫,他無視虛弱身體發出的悲鳴,在車外尋找車伕的行蹤。駕駛座是空的,車伕蹲在馬車的車輪旁。

  「發生什麼事了?」

  「……喔喔,是你啊。有點走錯路了,不回頭不行。而且,感覺車輪好像有點問題。」

  車伕站起身如此回報,卡那齊拉緊了衣領靠向他。

  「這種路面,要不出問題也難。」

  卡那齊踩了踩雨水沖刷過的地面,地面一下子就崩險,真是脆弱的岩石。

  這地面也是由魔物屍骸所堆積的岩石鋪成,道路四周都是風和水削割的溝渠。

  「的確,一不小心卡在洞裡就完了。我去看一下對面。」

  「等等。」

  卡那齊突然抓住車伕的領子,他驚訝的看向青年。

  黑髮青年用險惡的表情看向前方,盯著尖銳的岩山背後。

  「……你有沒有覺得哪裡怪怪的?」

  「沒有啊?哪裡怪?真要說的話,這裡到處都很怪……你能放開我嗎?」

  卡那齊不回話也沒放開手,只是緊盯著感覺不對的方向。

  他眼中好像看到一絲光芒閃過。也說不定是錯覺。雨下得這麼大,周圍又很陰暗,不過卡那齊瞬間就做出反應。

  他將車伕拉倒,自己也蹲低身子。

  從卡那齊頭上傳來一聲輕快的聲響。向上一看,一枝箭矢正插在馬車上搖晃。

  「果然。」

  他苦澀的說著,硬拉起車伕將他趕回駕駛座。

  箭矢飛來的方向正是卡那齊注視的岩石背後。

  沒有射來第二枝箭,取而代之的是風中傳來的馬蹄聲。

  應該是盜賊。察覺到同樣事情的車伕顫抖著說:

  「難不成……怎、怎麼可能……怎麼會追到這裡來,怎麼……」

  「都追來了有什麼辦法!?快出發!」

  車伕喃喃自語著,卡那齊爬上駕駛座大聲罵他。車伕迅速鞭策著馬匹,馬車發出喀登喀登的聲音開始向前奔跑,岩山的風景開始向後飛逝。

  「啊啊……不行,不行啊,這方向不行啊……」

  「為什麼?」

  將全身的感覺都專注在敵人的方向,卡那齊用陰鬱的聲音回問車伕。

  車伕像是要哭出來似的說:

  「這方向是遺跡……很可怕的地方啊!」

  「我不是說過沒問題了嗎!相信我!」

  卡那齊抓住車伕動手,冷淡的說道。

  車伕抬頭看向卡那齊冷漠的臉,猶如做好覺悟似的咬緊牙關、看向前方。一聲吆喝揮出馬鞭,馬車朝向緩升的坡道前進。

  爬上緩坡後,眼前可以漸漸看到像是人工建築的東西。

  崩塌的建築物群是沒見過的樣式,看來是頗大規模的遺跡。

  「……怎麼?熔化了嗎?」

  注意著背後馬蹄聲的卡那齊,看到遺跡的模樣後如此低語。

  坡道上方,出現在尖銳岩石間的建築,果然有著和四周岩石一樣的白色。

  原本應該十分壯麗的大門,只剩下裝飾華麗、擁有許多圓柱的正面--讓人感受到前世界繁華的巨大建築物群,看起來都受到外力影響塌陷了下去。

  所有的石造建築都像麥芽糖一樣熔化塌陷,甚至還和白色的岩石地面融為一體。

  應該是遇到高熱熔化了吧?卡那齊看著眼前不自然的扭曲輪廓,宛如腐敗物交織著絲般崩壞的石造遺跡。

  (和拉多利差太多了……這裡真的有不死者存在嗎?)

  以前造訪有不死者存在的遺跡時,雖然帶著如同異世界的氣氛,不過卻比這裡明亮、並且存在著生命的活力。相較之下,這裡只有死亡和寂靜的氣息。

  眼前像是惡夢般的景色似乎嚇到了車伕。他自言自語著:

  「--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果然不行……我沒辦法去遺跡。」

  「怎麼了……喂!」

  卡那齊回頭看向車伕,他突然放開韁繩、從馬車上跳了下去。

  車伕摔在堅硬的地面上翻滾、彈起了好幾次。

  卡那齊只在瞬間追著車伕看了一下,馬上回頭拚命抓住韁繩。

  下一秒卻傳來不吉利的尖銳聲響。

  「什麼……!」

  碰的一聲,馬車失去了平衡。

  傳來的衝擊實在太過獨特了,所以卡那齊不必看也知道馬車發生了什麼事。

  車輪脫落了。脫落的車輪從坡道旁的峭壁滾了下去。

  卡那齊拿快速奔馳的馬車一點辦法也沒有,車子發出劇烈的聲響翻覆在地。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大哥,裡面的人都掛了嗎?」

  「幹嘛什麼小事都問我?你不會自己去確認。」

  「是這樣說沒錯,可是遺跡果然還是很恐怖啊!」

  盜賊們用低俗的語氣聊著天,騎著馬靠近目標的馬車旁。

  這群盜賊是人種和相貌都不相同的五人組,強壯和瘦弱的人都有。

  在即將到達坡道頂端的地點,可以清楚看到翻覆的馬車。周圍散落著車軸和碎裂的木片,不過箱型的車體本身沒什麼損傷。男人們一個個走下馬。

  「馬被放開了,也就是說還有人活著。」

  被稱為大哥的男子走到馬車前方探視,他的小弟則輕巧的跳上了車廂。

  「喂,小心點!似乎有幾個人身手不錯。」

  「是是是。大家好,早上了喔,今天的心情如何啊?……咦,門被拆開了。」

  小弟將卸下的車門丟到一旁。

  他哼著歌看向車內後,左眼的位置遭到襲擊。

  他遲了一瞬才發出慘叫,是米莉安用劍鞘使出的攻擊。

  準確的攻擊沒有將男子打暈的力道,但男子摀住左眼,從車廂上摔了下來。

  「喂,怎麼了……?」

  聽到小弟慘叫,正打算站起身的男子感覺一陣涼風吹過腳邊。在他打算低頭確認之前就站不穩身子摔倒在地上,趴在濕淋淋的地面。男子拚命看向腳邊,他腳踝以下的部位被銳利的劍斬飛。

  「咿……」

  男子打算爬著逃跑時,雙眼和躲在馬車與地面縫隙間的卡那齊對上。卡那齊無視因恐懼而僵住的男子,迅速跳了出來。

  卡那齊站起的同時,立刻砍倒了在馬車旁打轉的另一名盜賊。

  躲在馬車裡的米莉安也同樣在輕巧跳出車廂的瞬間,朝其中一名盜賊丟出短劍。

  「啊,啊、啊……」

  看到同伴一瞬間就被解決掉,其中一名盜賊拿著劍不斷顫抖著。卡那齊面對他,持劍的手自然垂向地面,滿臉不耐煩的問道:

  「你們就是全部的人了嗎?」

  「對,對……不、不是……還有另一隊人……」

  「幾個?」

  當他正打算開口回答時,看到被米莉安攻擊左眼的男子從卡那齊的背後靠近。他突然取回一些勇氣,發山怪聲砍向卡那齊。

  卡那齊原本朝下的劍光一閃,砍倒前方的盜賊後立刻蹲下。

  「哦哦哦!咦?」

  打算從背後抓住卡那齊的男子發出愚蠢的聲音。卡那齊抓住他空揮的手,在他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就摔出去。

  當盜賊回過神時,他正懸在坡道旁邊的峭壁上,拚命穩住身子不掉下去。

  「那、那個,能不能救……」

  「……怎麼可能。」

  「……果然嗎?」

  男子沒用的哭喪著臉,緊抓住峭壁邊緣的手被踹了一腳,摔了下去。

  「卡那齊,沒事吧?」

  卡那齊無視跑向他的米莉安,抓住馬車猛烈的咳了起來。

  從馬車裡出來的人都十分擔心的看向他。車內的乘客都奇跡似的沒有什麼大礙,其中一名長袍男子的肩膀重重撞了一下,其他人大概都有些瘀傷,不過都不影響行動。

  卡那齊沒有回話。只是深深喘著氣。看他的模樣似乎連站著都很辛苦,米莉安感到很不安。

  (和之前,不一樣。)

  之前的卡那齊就算說是病弱、說是受到詛咒,仍然能維持正常的活動,不像現在稍微動一下就快倒下。雖然這本來就很異常,不過眼前他身體的不適,讓米莉安感到很不安。

  卡那齊對走過來的詩人說:

  「……還有另一隊盜賊。」

  詩人點點頭,看向四周。

  「一直待在這裡也很危險……我們到遺跡裡去避難吧?」

  「你瘋了嗎?這種地方我一秒都待不下去,」

  米莉安對著大叫的男子,用手比出小聲的指示。男子閉上嘴,詩人笑著說:

  「冷靜點。看起來雖然是繞道而行,其實說不定是最短的路徑喔。」

  「詩人。」

  卡那齊突然出聲叫喚,詩人看向他。卡那齊不知為何用殺人似的眼神瞪著他,詩人歪著頭問:

  「什麼事?」

  「……借一下肩膀。」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越靠近遺跡,死亡的氣息越濃厚。

  不只是周圍偶爾可以看到宛如雕像的人們,附近所有的建築物都充滿了毀滅後的陰影,讓人一點都不想靠近。

  「這裡好像差點就被魔物吞噬啊。」

  詩人穿過描繪著獨特曲線的大門,如此表示。

  心不甘情不願借了他肩膀的卡那齊也瞥向門柱。

  從遠處看起來是白色的遺跡,近看之後卻可以發現,四處都看得到原本是薔薇色的建材,遺跡的華麗裝飾被魔物屍骸的白色粉末給覆蓋了。

  「所有的東西……都曾被埋沒。」

  米莉安擦去滑過臉頰的雨水這麼說。

  應該就是這樣吧?遺跡過去曾被那粉末給埋沒,粉末像岩石一樣固定住,之後再經過風雨的沖刷而顯露。

  也因此,卡那齊他們的眼前才會出現整個遺跡都熔化似的異樣容貌。

  「進去那邊的屋簷下吧。」

  詩人指的是圓形廣場對面,一棟開著漆黑大口的建築物。比起周圍其他的建築還低矮許多。

  六人繞過廣場中央像是巨大噴泉的建物,淋著雨走向建築物裡。

  到建築物入口時,詩人用平穩的聲音開口:

  「打擾了。」

  「……你以為是到朋友家裡嗎……」

  卡那齊無力的吐他槽,鬆開詩人的肩膀看向周圍。

  這棟建築物由無數的圓柱支撐起來,看不出來是什麼用途。

  從六個人所在的屋簷前方看向內部,間隔並列著沒有門的入口,其內部是一片黑暗。卡那齊背靠在其中一個圓柱上。

  「真是安靜的場所。」

  詩人看向黑暗深處,卡那齊一邊抖落衣服上的雨水一邊回答:

  「……也就是說,不死者不在這裡嗎?」

  都已經到這裡來了,而遺跡裡居然沒有不死者,真不願相信。不過從卡那齊眼中看來,這裡的確是無人的廢墟。詩人側著頭說:

  「或者,說不定是個喜歡寂靜的不死者。」

  「和你完全相反啊。」

  「是這樣嗎?我也喜歡寂靜喔,就和喜歡歌曲一樣。」

  「……那你就給我少說點話。」

  卡那齊皺著眉頭,勉強從圓柱旁撐起身子向前走去。

  四肢冰冷,身體的狀況極差。而且要是這裡沒有不死者,花了這麼大的功夫豈不是都浪費了。不管怎樣,現在能站在乾燥的地面上就很值得慶幸了。

  這麼想的卡那齊向前踏出一步,在他的長靴落地前一刻。

  從他背後傳來東西落地的聲音。

  感覺到周圍的危險氣息,卡那齊剛要放鬆的肌肉又重新緊繃起來。

  卡那齊轉過身,揮出手中的劍。同時,他的背後也劃過一道劍風。

  新的敵人從遺跡上方突出的屋簷跳了下來。

  卡那齊和對方的劍彼此都沒碰到,互相從空中揮過。

  (什麼--)

  卡那齊感到一股異樣,稍微張大了雙眼。

  那股異樣的感受是懷念。

  真懷念--在故鄉和朋友對戰時的感覺和現在一模一樣。

  卡那齊和新敵人沒有擋下對方的劍,也沒有彈開對方的劍。就像熟知對方手腕和劍的長度一樣,都用微小的差距躲開對方的劍擊。

  即使如此,雙方也沒有停下攻擊,而是用最低限度的腳步改變位置,再度揮劍。

  卡那齊的劍擦過對方的喉嚨。

  敵人輕盈的彎腰躲開。在這危險的姿勢之下,敵人的劍像流水般揮向卡那齊的身體。

  同樣在千鈞一髮之際閃過,卡那齊向前躍去靠近敵人。

  敵人同樣向後跳開,重新拿穩劍。

  不知何時,對峙的兩人又回到降著雨的廣場,兩人手中拿著相同種類的劍。雨水流過兩把單刃劍,落到地面。

  「你……」

  卡那齊勉強擠出話來,聲音只比耳語大了一點。相較之下,對面個頭矮小的男子卻十分輕浮的開口:

  「唷,稍微有點久不見啊!有沒有嚇到?」

  「烏齊列特!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被卡那齊一問,烏齊列特好像有點吃驚。他眨了眨眼,歪著頭說:

  「你問我為什麼,我一直都跟在你們後面啊?真是的,你都沒察覺,卡那齊意外的無情啊。」

  「……那群盜賊原來和你有關。」

  立刻想到這點的卡那齊露出苦澀的表情,難怪那群盜賊老在絕妙的時刻出現。

  原來全都是設計好的!烏齊列特看起來很高興的說:

  「嗯,當初是在你剛回到札渥茲沒多久,我從某個管道接到了委託,內容是將你們引誘到這個遺跡來。因為他會付一大筆錢,所以我就接受了。」

  「你這傢伙……」

  毫不畏懼卡那齊要殺人似的聲音,烏齊列特仍舉著劍微笑說著:

  「不過,我也不是委託人的狗。卡那齊啊,我們來比一場吧!我老早就想跟你決勝負了,可是實力實在相差太多,所以只好調整一下藥的內容。也差不多該是發作的時候了。」

  烏齊列特用漆黑的瞳孔,很感興趣似的看著卡那齊。

  眼神中一點罪惡感都沒有。

  (--原來是這麼回事。)

  感到想吐的卡那齊瞪向烏齊列特。

  最近健康情況會這麼差的原因就是這個。為了對抗詛咒,卡那齊向烏齊列特買來製作抗體的原料。身體會突然變得這麼差,就是因為抗體失去了藥效。

  「你……把藥掉包了吧?」

  「嗯,多虧你教過我很多關於藥的事情,其實我到現在也還滿中意你的。」

  「那為什麼要背叛我!」

  聽到卡那齊猛烈的大吼,烏齊列特似乎有點退縮。他一副很不舒服的樣子苦笑著:

  「真是的,什麼背叛……卡那齊在這部分實在太率直了,真噁心。我只是想要決一勝負而已啊?雖然我討厭無謂的暴力,不過我喜歡和熟人廝殺,這可以讓我感覺自己還活著。雖然覺得能和你在城裡一起工作也不錯,可是你不是說討厭嗎?那麼除了當我的對手也沒別的用處了嘛。」

  烏齊列特的口氣似乎毫不擔心自己會輸,他輕巧踏向前。

  彈開烏齊列特開玩笑般揮出的劍,卡那齊向後跳。

  看著卡那齊雖然舉劍卻不反擊,烏齊列特皺起眉頭,肩挑著劍說:

  「認真一點啦,你想死嗎?」

  「--你,是東方人嗎?」

  卡那齊承受著對方莫名的憎惡,僵硬的擠出話來。

  雖然可以肯定烏齊列特對自己有著負面的情感,但卡那齊無法從生理層面去理解為什麼。他在意的反而是烏齊列特的劍術。

  烏齊列特不但買賣各式雜物也買賣情報,對於卡那齊的來歷可說是一清二楚。可是,卡那齊卻完全不知道烏齊列特的過去。

  但他剛才的劍法和呼吸方式,很明顯是從東方而來。

  果然,烏齊列特爽朗的笑著肯定卡那齊的問題。

  「對啊,頭髮是染過的,名字也是假名。順道一提,年紀比你大三歲,二十四歲。有沒有很吃驚?當初會把你撿回去,也是因為難得看到同鄉的人。」

  「同鄉,難不成……」

  想到某種可能性,卡那齊的心跳開始加塊。烏齊列特開朗的說:

  「我的出生地可不是水音.高嶺喔。是附近的村莊,不過妹妹倒是嫁到水音去了。當然,她也因為你的關係而死了。」

  卡那齊一瞬間覺得眼前一片黑暗。

  如果他現在攻過來,我就死定了。卡那齊莫名冷靜的想著這種事。

  東方的人們對同鄉出生的人都很講情義,相反的,一旦結仇也會怨恨到極致。一切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釋,卡那齊用力握緊劍柄。

  「--這樣啊。」

  「……咦,卡那齊,你該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受傷了吧?」

  烏齊列特仔細盯著沉默不語的卡那齊,臉上突然失去了表情。

  白皙的臉龐在失去表情之後顯得非常虛無,漆黑的雙眼像是臉上開了兩個洞似的。他以這樣空虛的眼神看著卡那齊,只有嘴上帶著笑容說:

  「你真的不會到這邊來呢,算了!你果然很奇怪,只能讓你去死了。」

  聽著烏齊列特的話,卡那齊一句話都沒有回應。

  周圍只剩下沉默,雨聲則顯得格外嘈雜。

  冰冷的遺跡廣場上,少年般的紅髮男子突然動了起來。

  烏齊列特的劍幾乎和卡那齊的一樣長,雖然體格和技巧上是卡那齊比較強,不過,那是在他身體能正常運作的情況下。

  冰冷的春雨中,身體極度不適的卡那齊沒辦法發揮平常的速度。

  (這時不應該戰鬥。)

  卡那齊的本能在他耳邊低語,但他無視本能動了起來。

  他用最小限度的動作,躲過烏齊列特從下方挑上來的劍。

  外套被割破了,不過他毫不在乎的踏向前。

  卡那齊從上劈下,擋下烏齊列特的劍。

  順著擋劍的餘勢,卡那齊的劍斬流暢的轉化為突刺。他以慣用的單手握住劍柄,增加劍擊的距離,迫向烏齊列特的咽喉。

  可以明顯感受得到烏齊列特瞪大了雙眼。

  他雖然很快就反應過來,不過,卡那齊突刺的動作比起揮砍快上了好幾倍。

  下一瞬間,烏齊列特的臉應該會被他自己的鮮血染紅。

  贏了!當這想法從腦中閃過時,卡那齊眼皮底下閃過一片赤紅。

  那只不過是一瞬間的,不吉利的幻覺。

  卡那齊在眼皮底下看到了烏齊列特死後的臉。

  「唔……!」

  霎時,卡那齊感受到灼燒似的痛楚。冰冷的手指繃緊,眼前一陣暈眩。

  (--難不成!?)

  當卡那齊感到驚愕時,一切都太晚了。

  他的手猶豫了,劍速也慢了下來。

  對方的程度沒有弱到放過這破綻,卡那齊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逼近自己的太陽穴--是烏齊列特的劍柄。

  卡那齊的身體本能的避開劍柄。不過,太慢了。

  (--為什麼,我會猶豫?)

  腦中浮現苦澀的疑問,在得到解答之前,卡那齊的意識沉入一片漆黑。
...
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註冊登入會員
~斑駁青壁刻史遷,丹青揮灑義嶙峋~

使用道具檢舉

  博 士 (Goal)

~ 天水 ~ ~ 丹青揮灑義嶙峋 ~

Rank: 6Rank: 6Rank: 6Rank: 6Rank: 6Rank: 6

帖子
8917
積分
38304 點
潛水值
525906 米
發表於 2008-12-18 12:02 PM|顯示全部樓層
若有安裝色情守門員,可用無界、自由門等軟件瀏覽伊莉。或使用以下網址瀏覽伊莉: http://www.eyny.com:81/index.php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真令人生氣。」

  烏齊列特帶著不完整的面無表情,看向倒在腳邊的卡那齊。

  太陽穴被劍炳猛烈敲擊的卡那齊,臉色像死人一樣倒在地上。混著他頭上流出的鮮血,雨水染成了淡紅色流向地面。

  烏齊列特將劍尖插在他身旁,緩緩蹲下。

  「剛才那是怎樣?卡那齊,你真的還對故鄉的事情感到很愧疚嗎?真怪……你根本就瘋了,聽好。卡那齊,你聽得到嗎……聽不到啊?」

  因為卡那齊本能的躲開,再加上烏齊列特的力道不夠,所以太陽穴的那一擊並沒有成為致命傷。卡那齊不久後應該會清醒吧?需要給他最後一擊。

  烏齊列特高舉起劍,突然察覺視線角落有一抹白色的身影。

  「你是誰?」

  「詩人。」

  烏齊列特詢問,對方用清麗的聲音回復。這回答實在不合現在的場景,烏齊列特笑著說:

  「哦,你是來唱送葬用的鎮魂曲嗎?」

  「不是,我有些話想說才過來。」

  「我沒有什麼話可以和你說喔。」

  「或許是這樣沒錯吧?畢竟你已經被蛇給吞了。」

  「蛇?」

  烏齊列特因為詩人那無法理解的回復而疑惑的側著頭。詩人緩緩前進,開口說道:

  「--安靜,我不是來和你說話的。安靜點,這樣你和周圍的人們,應該都能聽到溶化在你腦中的小鳥聲音吧?」

  詩人用溫柔語氣說出的話,烏齊列特完全聽不懂。

  他反倒因為詩人超脫現實的模樣而說不出話來。

  激烈的大雨模糊了穿著白衣的詩人輪廓。掀開帽子後露出的容貌正對著烏齊列特微笑,那是宛如一點感情都沒有的微笑。

  明明感受得到存在卻感受不到活著的氣息,與其說是人,更像是幽靈鬼怪之類。詩人走到烏齊列特和卡那齊身旁,然後抬頭看向剛才躲雨的建築物。

  「來吧,不要再躲了,出來和我說些話吧!你應該是為了這個而來的。現身吧!基斯朗.班修拉爾。」

  詩人響徹雨聲的呼喚,過了好一陣子都沒有人回應。

  米莉安無聲的靠到詩人身旁和烏齊列特對峙。她保持著隨時能拔劍的姿勢,將手放在劍柄上。

  烏齊列特像是看到很奇妙的事情般,側頭回看著米莉安。

  沒多久,沉默的人們聽到了奇妙的聲音,清脆的掌聲緩緩響起。

  接著,幾個因為大雨而模糊的人影出現在屋簷上。拍手的是站在正中間的男子,他打了個噴嚏停止拍手,有點缺乏力道的開口:

  「真像是魔導師們的口氣啊!很適合你喔,大明星。」

  帶著輕薄笑容撐著腰站在屋簷上的,的確就是直屬神聖帝國路斯光魔法教會法務部的男子--基斯朗.班修拉爾。

  詩人因為熟人的登場而垂下長長的睫毛,露出淡淡的笑容。

  「稍微有段時間沒見了。你為什麼要爬到那種地方嗎?」

  「從高處登場是執法正義使者的基本,基本!這樣不是比較帥嗎?」

  「比起登場地點的高度,我覺得你還是先想辦法處理你那與生俱來的窮酸臉孔比較好。」

  毫不客氣的話語讓班修拉爾說不出話來,表情猛然扭曲。

  站在他身邊的高挑女子--修娜爾,皺著眉頭看向上司的窮酸臉孔。

  「怎麼了,長相的事情不是早就知道了。」

  「不,的確是這樣沒錯,可是我就是不想被他這麼說啊!你能理解嗎?」

  「大概可以--那邊那位請聽好。男人不只有臉蛋,頑強且喜歡工作才是最重要的。然後才是有沒有矜持的差別吧?你覺得呢,班修拉爾大人?」

  「你啊……這是在幫我說話還是在落井下石,到底是哪邊啊……?」

  聽著兩人不知該說是和平還是殺氣騰騰的對話,米莉安愣愣的眨著眼。

  詩人等他們的對話告一段落後,再度開口:

  「僱用盜賊的是你吧?你這是老樣子,帶著一群私人兵做得這麼誇張。而且還刻意選在這種地方會面。」

  「我這邊也有很多考量在,你能理解吧?都這麼老交情了。」

  「哪有什麼交情,是你單方面追著我吧?只不過是要抓我一個人,你牽連的範圍還真廣啊,班修拉爾。」

  詩人口氣很溫和,不過感覺不到什麼感情。班修拉爾靈巧的聳了聳右肩,他低頭看著躺在地上的卡那齊和一旁的烏齊列特,開口說:

  「喂,小鳥兒,放開那傢伙。我應該說過,盡量讓全員都活著吧?」

  被喚作小鳥兒的烏齊列特,如同在笑一般扭曲著表情。

  「是盡量啊。」

  「我的『盡量』,偶爾會和共通語字典裡的意思有所差異,真是不可思議呢!知道了就快離開。」

  烏齊列特很猶豫,但繞道包圍廣場的班修拉爾私人兵隊已發出鎧甲的聲響走過來,他只好老老實實的站起身。士兵們很快就抓住他、奪下他的劍。

  米莉安先確認卡那齊的氣息,偷偷探察四周的情況。私人兵隊同樣包圍住那兩男一女的神秘三人組,還遠遠包圍著詩人和米莉安。

  「這樣你滿足了嗎?邊境的掃把星先生。那麼,該是審判的時間了。若要詳述你的罪狀大概天都黑了,說不定還會看到兩三次日出,所以這裡就只宣示簡易版。聽著,罪人啊--」

  「班修拉爾大人!」

  聽到部下的高聲呼喊,班修拉爾一臉怯懦的表情看向她。

  「……做什麼啦!修娜爾,現在精彩的部分才剛開始欸!?拿戲劇比喻就是在最高潮的部分!」

  「很抱歉!不過若是『工作』的話,您得穿上制服。」

  「啊啊……那個喔。」

  班修拉爾的視線在半空中飄蕩。立志為世界帶來『法律』和秩序的光魔法教會,其內部的規定頗為繁複。工作時得穿上制服的規定,就算是像班修拉爾那樣在邊境工作的人也得遵守。

  「真沒辦法。喂,你們給我等著!」

  班修拉爾對詩人他們撂完話之後,就開始脫起外套。

  修娜爾將制服的上衣遞給他,士兵在一旁看守著。米莉安看了眼班修拉爾破綻百出的模樣,對詩人說:

  「空,那個人,是空討厭的人?之前有遇過。」

  「嗯嗯,不知該說討厭還是棘手,還是說他存在的本身就讓我有點困擾……」

  「喔。」

  米莉安點點頭,突然就拔出細小的短劍射向班修拉爾。

  士兵們和修娜爾都倒抽了一口氣。

  班修拉爾剛好彎下身子時,短劍從他的臉原本所在的位置飛了過去。

  「嗯?你們是怎麼了?」

  班修拉爾毫不知情的從上衣領口中探出頭來,發現部下們的臉色大變。

  修娜爾不回答上司的疑問,直接對士兵們做出指示。

  「你們這群人,就算沒有受過光魔法教會的加護也該知恥!居然在法務官換衣服的時候射短劍攻擊,真是一點禮貌都不懂!」

  修娜爾高聲叫著,包圍詩人和米莉安的軍隊們縮小了包圍網。米莉安不滿的看向詩人:

  「空,這群人好怪。」

  「的確,那個國家的怪人特別多,他們自己大概沒有察覺吧?」

  「咦……對我射短劍?那傢伙嗎?那、那個小個子的傢伙嗎?原來如此。啊啊,你們等等--唷,你找了個滿可愛的護衛嘛。」

  終於穿好制服的班修拉爾,單腳踩在屋簷旁露出笑容。

  詩人將手放在米莉安肩上,向前踏步。

  「她是我的養女,也是我的守護者。班修拉爾,用暴力逼迫像我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很有趣嗎?」

  詩人臉上掛著微笑,相對的,班修拉爾的眼神卻稍微變得銳利。

  「手無縛雞之力?的確是這樣沒錯,沒人說你那纖細的手腕能夠殺人。你根本就是不祥的災星,用虛言妄語操縱人民,不知為這世間散播了多少的禍根。而且,二十五年前還在安那托爾伯爵的領地費爾帝拉,咒殺了三位領主的兒子。」

  班修拉爾淡淡的低語。沒有一絲激昂,只是像在確認自己話中意義般,慎重的說著。米莉安像是聽到不可思議的事情,轉頭看向詩人。

  他很冷靜。雨水滑過詩人的臉龐,從他纖細的下顎滴落。

  「你真是沒有長進。明明這麼聰明卻什麼都不接受,所以我才覺得你棘手。」

  「被你喜歡的話我才會受不了--給我抓起來。」

  班修拉爾一聲令下,士兵們一齊靠了過來。米莉安迅速拔出劍。

  「米莉安,不可以殺人。就算是班修拉爾也一樣。」

  「為什麼?」

  「在這裡殺人會成為你的罪名,沒有必要連你都被通緝。」

  「……那,我不殺。」

  看到米莉安放下劍,士兵伸出手來。

  不過,他們突然感到一陣暈眩。

  「怎麼……了……?」

  士兵感到眼前的景像一陣扭曲,不禁發出呻吟。看起來本來就十分扭曲的遺跡建築群,開始慢慢溶化,從角落開始歪斜,就像隔著火在看東西一樣。

  士兵們因為眼前莫名其妙的現象而感到頭暈想吐,一個個抱頭倒下。

  「這什麼啊……」

  班修拉爾呆呆的說著。他只覺得面前的部下們突然渾身著火,明明在大雨中,而且沒有任何前兆,但穿著鎧甲的士兵們就燒了起來。

  他們連一點燒焦的感覺都沒有,只是呻吟著倒在地板上。

  修娜爾立刻拿出制服下用鎖鏈連著的護符,正中央象徵太陽部分的石頭正發出淡淡的光芒。

  「--班修拉爾大人,護符有反應,是魔法。」

  「不,可是她什麼咒文都沒吟唱……也就是說,那傢伙果然是天生的魔導師嗎!」

  任班修拉爾眼前的米莉安正壓著手腕的手環。

  逃過她魔法的士兵們也開始產生動搖,烏齊列待趁著這空隙行動。他抽出隱藏在腳踝邊的短劍,從抓住自己手腕的士兵鎧甲空隙間刺了進去。

  將短劍深深刺入後轉了半圈,烏齊列特從倒下的士兵手中拿回自己的劍。

  「追!」

  不等班修拉爾下令,士兵們便追著烏齊列特穿過廣場。

  烏齊列特跳進廣場中央早已乾涸的巨大噴水池。追來的士兵們揮劍攻擊,烏齊列特拿噴水池的雕像當盾牌擋下。

  鏗的一聲,發出清脆堅硬的聲響。士兵的劍打碎了覆蓋在雕像外的岩石。

  岩石下有著記載不明文字的白色層次。烏齊列特輕巧的穿梭在雕像之間,從各處探出頭來玩弄著士兵。

  最後他將劍刺進士兵的頭盔下,刺穿對方的喉嚨。

  士兵噴著鮮血倒下,鮮血染在被劍削砍過的雕像上。

  「到此為止,讓小鳥離開!包圍住白色的傢伙和那女人,把護符拿出來!」

  班修拉爾的聲音顯得十分憤怒。

  在一片混亂的廣場裡,有群人全神貫注在噴水池的戰鬥。

  是一同乘坐馬車,仍站在屋簷下的長袍三人組。

  三人看到噴水池的雕像染上鮮血時,全都倒抽了口寒氣。

  包圍著他們的士兵全都用疑惑的眼神看了他們一眼。不過,士兵們並沒有特別注意他們的行動。三人交換著視線。

  「現在不行動不行,榭洛弗大人。」

  女子感到很窘迫似的點頭,搖搖晃晃的抬起腳邊的遺跡石塊。

  一旁的士兵不知她要做什麼,正打算阻止時,女子全力將石頭砸到士兵的頭盔上。

  「嗚啊!?」

  士兵因為金屬頭盔中傳來的振蕩而忍不住發出慘叫。

  女子甩開士兵的手,拎著長袍和兩名男子跑向遺跡深處。

  「喂,等等……?」

  士兵們正打算追過去時,卻因為背後突然傳來奇異的巨響而回過頭。

  回頭一看,眼前出現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光景。

  噴水池中央的雕像長高了。

  原本像是崩潰圓柱般的雕像,長高了約一點五倍。而且現在仍在向上伸展。

  岩石碎片不斷從緩緩向天空長高的雕像上崩落,雕像成長到和四周尖銳的岩山相同高度時,停下了伸展,開始顫抖著,覆蓋雕像的岩石完全被震落。

  在岩石底下被塞進細長堅硬身體裡的長刺緩緩搖曳著,像伸展開似的朝四方直直伸長。

  看起來就像是巨大生物的白骨。

  沒有頭,沒有腳,只有脊椎和肋骨的白骨。本體像是脊椎,而伸展開的尖刺像是肋骨一般。從噴水池長出來的巨大骨骸,發出劈啪聲開展著身子。

  班修拉爾因為眼前太過誇張的事態半笑了出來,指著開始活動的雕像說:

  「我說修娜爾啊,你覺得那個會是什麼?」

  「是魔物,我們快逃吧!」

  修娜爾用嚴肅的表情大叫,將班修拉爾拉到後方。

  「喂喂喂,封印一點效果都沒有啊……這裡的不死者到底在幹什麼!」

  聽著班修拉爾悲痛的叫喊,詩人和米莉安合力抱起卡那齊。

  詩人看向背後的魔物,自言自語似的說:

  「看來,還真的沒人在家啊。」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可惡,事情真是太奇怪了……修娜爾,本部的資料裡有那樣的魔物嗎!?」

  「沒有印象,應該是新種,不然就是本部資料的圖像是虛構的!」

  在屋簷上奔跑的班修拉爾瞥向背後。

  在廣場上的魔物仍然毫無意義的伸展著巨大的軀體,看那尖刺的模樣,要接近本體相當不容易。就算靠近了,對於那看起來就很堅硬的身體,用劍也不知道有沒有效果。班修拉爾部下的士兵們不知道該怎麼攻擊這既沒有臉也沒有手腳的魔物,只好舉著劍在四周包圍。

  在他們面前的魔物突然停下了動作,高速的向上伸展。

  本體像是脊椎般的關節伸展開來,關節間開始填滿黑綠色充滿光澤的肉。伸展開的魔物像是鞭子一樣,將長長的尖刺插到士兵之間。

  尖銳的刺輕鬆刺入石造廣場的地面,石頭碎片到處飛散。

  「喔喔喔!」

  其中一名士兵發出大吼、雙手握著劍,用盡渾身力道砍在魔物的刺上。宛如金屬互相撞擊,一陣沉重清脆的聲音傳遍了廣場,幾乎要麻痺手腕的衝擊讓士兵皺起了眉頭,他仔細看向擊中的部位,魔物被劍砍中的地方連一點傷痕都沒有。

  不過,被攻擊似乎仍然會感到不愉快,魔物輕輕的搖動身子。

  尖刺揮了過來,被打中的士兵慘叫著飛到廣場角落。

  之後,魔物對著打算逃跑的班修拉爾他們,朝建築物的屋頂揮出尖刺。

  因為不祥的破風聲和腳邊魔物的影子而察覺魔物的攻擊,班修拉爾、修娜爾還有一旁的士兵們各自滾開躲過。

  「哇啊!好危險!超危險!」

  千鈞一髮之際躲過尖刺,班修拉爾邊爬起身邊拿起腰間掛的劍。

  他看著裝飾精細的劍柄調整自己的呼吸,不知為何將劍柄朝向魔物。

  「看招!不對,這玩意兒說不定沒有眼睛。接招!這就是威脅的魔法劍,試作品第三號!喝!」

  隨著一聲大喊,班修拉爾伸手壓下劍柄的頂端。當頂端回彈時,從劍柄射出了一道細小的燃燒彈。彈道令人意外的正確,打中了魔物關節和關節之間黑綠色的肉。著彈的同時火焰網狀般擴張,發出燒灼的聲響,魔物扭曲著身子。

  火焰雖然很小,不過就算淋到雨也不會消失。應該是魔法的火焰吧?火緊纏在魔物身上,不斷燒著它的肉。班修拉爾瞪大了雙眼,高興的握拳。

  「好厲害!這是第一次正常運作耶!?修娜爾你聽我說,這東西是在劍柄中鑲入咒文的機關,請師傅來做這個要花好大一筆錢,而且還做不出什麼能用的東西!」

  「班修拉爾大人,比起這個,那魔物好像並沒有特別害怕火焰!」

  「咦?」

  班修拉爾驚訝的抬頭向上看,身上著火的魔物仍然毫不在意,打算朝班修拉爾揮出尖刺。

  「啊……我就知道會是這樣,快逃吧!」

  爽快的把魔法劍丟掉,班修拉爾和修娜爾從魔物底下鑽過逃跑。

  低矮的建築物屋頂很平坦,除了因為下雨而有點濕滑之外,意外的好跑。背後的魔物用尖刺刺穿屋頂,腳底下傳來劇烈的震動。

  班修拉爾和修娜爾帶著士兵們拚命逃跑,逃到了爬上屋簷時所用的圓柱塔邊。

  「班修拉爾大人,您先請!請借用我的肩膀。」

  「我是會先走啦,不過肩膀就不用了。我至少還有溫柔對待女性這個優點!」

  說著和緊迫事態毫不適合的話語,班修拉爾雙手抓住塔邊略高的窗台,腳尖踏在石磚之間,順勢爬上窗戶。

  當他打算跳進塔內時和裡頭的人四目相接,馬車裡的那位女子正站在堆滿雜物的小房間裡。

  「……什麼!?你怎麼會在這裡……咦,哇啊!」

  視線被女子吸引而分神的瞬間,班修拉爾滑了一跤。

  「班修拉爾大人!」

  修娜爾伸手救援,但還是來不及,班修拉爾摔進房間裡。

  「痛痛痛痛痛……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班修拉爾勉強爬起身,修娜爾輕巧的跳到他身旁。他們來的時候,這間小房間裡的確沒有人,兩人面對穿長袍的女子。

  「你是乘坐那馬車的人之一吧?為什麼會在這裡?」

  「啊……對不起!」

  女子慌慌張張的低下頭,班修拉爾困惑的眨了眨眼。

  「啊,啊……?不對,你應該沒什麼好道歉的吧……」

  班修拉爾被女子打亂了步調,搔著頭這麼說。同時,女子背後傳來慌忙的腳步聲,小房間的門被打開來。跑進房間的,是帶著女子的兩名長袍男子其中之一。

  「榭洛弗大人,地下水門已經打開……了。為、為什麼這群人會在這裡!?」

  男子看到班修拉爾等人不禁愣在原地。班修拉爾從男子的口氣中感覺到,除了驚慌以外還有些輕視,他瞇起雙眼。

  當班修拉爾正打算開口詢問時,整棟圓塔突然開始晃動。

  「怎麼了?」

  像是回應班修拉爾的問話一樣,地下又傳來一陣震動。遠方傳來許多像是齒輪嵌合的聲音,散亂在小房間裡用途不明的機關紛紛動了起來。

  機關的動力應該就是剛剛進來的男子所說,地下水道的水力吧?

  「那個……我們打開了封印魔物的機關。你們身上應該沒有魔法力吧?」

  像是要贏過遠方傳來的聲音似的,女子稍微提高了音量。

  「哦,不好意思,完全沒有。你們是魔導師嗎?」

  班修拉爾從女子的問話中明白了那股輕視的原因。這兩人一定是經過古老傳承的魔導師,像他們這樣的人,有很多對於班修拉爾這般,身在魔法教會卻沒有魔法力的人感到很不滿。果然不出他所料,女子點了點頭。

  「是的……那麼,請離開這裡或是緊閉上雙眼。不然雙眼會被灼傷。」

  女子這麼說著便拿下房間裡掛在某個裝置上的布幔。裝置是由一塊透明寶石鑲嵌在石製台座上構成,還有女子環抱大小的金屬製凹面鏡,一個個出現在布幔之下。

  「你也回到你的位置上。」

  男子擔心的看向班修拉爾他們,然後跑了出去。

  因為裝設在房間角落的機關發出了運作的聲音,室內空氣嘈雜的震盪著。過去人們為了發動魔法而詠唱咒文,周圍的裝置取代了這項行為。

  混雜在空氣中的奇怪聲音也傳到了魔物所在的廣場。

  魔物很不愉快似的扭動著身子。它的動作看起來好像有點遲滯,應該不是錯覺。

  班修拉爾從房間中最大的窗戶看向外頭,跑出房間的那名男子正在可見範圍內,用手擦拭著一枚鏡子。再將頭探出窗外看向四周,在其它快要崩環的塔中,也可以看到被調整過的巨大凹面鏡。

  「鏡子嗎?是用光吧!喂,大家把眼睛閉上!」

  班修拉爾對著待在塔外四周像在保護圓塔的部下這麼說,修娜爾伸手拉住他的衣領拖到女子的背後。確認兩人都低下頭後,女子將手中鑲有寶石的戒指貼到額頭上,閉上雙眼。

  當她再度張開雙眼時,女子的瞳眸定眼在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景象。

  從半睜半閉著雙眼的女子口中,傳出了類似周圍聲響、意義不明的咒文。設置在房間中央的石祭壇上,透明的寶石發出柔和的光芒。

  最初只有針頭大小的光芒,隨著女子聲音的高低起伏改變亮度。光芒閃爍的間隔越來越短,當光芒強烈到會刺傷眼睛的程度時,女子張開了雙眼。

  鑲在她戒指上的石頭浮現複雜的文字,又隨即消失。

  女子一改平時毫無自信的模樣,高聲吟唱:

  「閃耀在藍天之上,比起千萬星光聚集更為光亮、更為灼熱,其名為太陽。宿於太陽之上的天之女,編織著光輝。我在此命令身為天之女腰間石的爾等,代替太陽驅散陰暗,擊退惡靈--光耀大地!」

  當她吟唱出命令的瞬間,小房間充滿了極烈的光芒。

  純白的光芒奪去四週一切的色彩,只剩下強烈的光芒和濃厚的影。

  眨眼間藉由鏡子反射的光芒照亮了整個廣場。

  視界突然被黑和白支配,廣場的士兵們全都嚇了一跳。將卡那齊拖到遺跡屋簷下的詩人和米莉安,也反射性的蹲下身子閉上雙眼。

  就算閉上雙眼,眼球仍因為強烈的光芒而顫抖。米莉安可以察覺到,在這陽光般的光芒照射下,魔物凍結似的停下了動作。

  (好像,在晴朗的大白天一樣。)

  在這彷彿光芒吞噬了一切的寂靜之中,魔物突然動了起來。

  和之前緩慢的動作完全不同,魔物高速衝向光源的圓塔。雖然根部仍然固定在噴水池中,但魔物將身體伸展到極限,舉起銳利的尖刺襲向魔導師們所在的圓塔。

  不對--是打算刺向圓塔。

  但是,崩壞的反而是魔物的尖刺。

  魔物的刺發出尖銳的聲響碎成了粉末,反射出閃亮的光芒。

  因為尖刺像是鹽制的雕像般崩解,魔物很疑惑似的扭動著身子。沒多久,它那像是骨骸的身體也碎成粉末,散落到地面上。

  魔物的身體全都崩解之後,照亮四周的光芒也開始慢慢減弱,慢慢消失。從刺眼的光芒降回普通的白天,然後是如同午後、黃昏的柔和光芒,最後無力的閃爍,完全消失。

  只剩下四周的雨聲,還有成為粉末堆積在石子路上的魔物屍骸。

  「……結束了嗎?順利結束了嗎?」

  「看樣子,應該是這樣沒錯。」

  聽到班修拉爾的問題,修娜爾稍稍張開雙眼。

  小房間角落的奇怪裝置仍然發出奇特的聲響。不過,室內的氣氛比之前沉靜了許多。

  像是魔導師的長袍女子恍惚的站在原地,看著窗外。

  「那個,小姐,有點事想要請問你……可以嗎?」

  班修拉爾看著女子的側面,朝她問話。

  女子一臉茫然的看向班修拉爾,突然閉上雙眼倒下。

  「咦?啊?喂,你沒事吧!?」

  班修拉爾慌忙抱住女子。在這最糟糕的情景下,小房間的門剛好被人打開,跟著女子的男魔導師走了進來。

  「什麼!你這傢伙對榭洛弗大人做了什麼!」

  「哇啊,你不要在這麼絕妙的時間點進來啊!我可是什麼都沒做喔!」

  男子無視臉上硬擠出笑容的班修拉爾,從他手中奪回女子。嚴肅的確認過女子呼吸穩定之後,鬆了一口氣抬起頭來。

  「……你們,是光魔法教會派來的嗎?」

  「喔,沒錯!我們是從光魔法教會本部來的邊境監察官,請多多指教啊。」

  班修拉爾伸出右手打算和對方握手,不過男子卻很激動的抱住女子說:

  「不要碰!你們也看到榭洛弗大人的魔法力了吧?這位大人可是凱基利亞大人的直系親屬,不是你們這種人可以隨便碰觸的!」

  班修拉爾看著魔導師忿怒的瞪著自己,搔了搔頭說:

  「既然是這麼了不起的大人,在和我吵之前你先照顧好她吧……」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
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註冊登入會員
~斑駁青壁刻史遷,丹青揮灑義嶙峋~
若有安裝色情守門員,可用無界、自由門等軟件瀏覽伊莉。或使用以下網址瀏覽伊莉: http://www.eyny.com:81/index.php

使用道具檢舉

  博 士 (Goal)

~ 天水 ~ ~ 丹青揮灑義嶙峋 ~

Rank: 6Rank: 6Rank: 6Rank: 6Rank: 6Rank: 6

帖子
8917
積分
38304 點
潛水值
525906 米
發表於 2008-12-18 12:04 PM|顯示全部樓層
如果瀏覽伊莉時速度太慢或無法連接,可以使用其他分流瀏覽伊莉,www01.eyny.com(02,03)。
4、妄言的歸結



  睜開眼,卡那齊發現自己在馬車裡。

  聞得到馬車皮革座位的味道,還聽得到車輪喀啦喀啦的聲響。

  (……馬車不是壞了嗎?)

  卡那齊昏昏沉沉的想著,因為座位傳來的震動感到頭暈想吐而皺起眉頭。

  激烈的咳了好幾次,昏暗之中似乎有人看向這邊。

  「空,卡那齊他……」

  「醒來了嗎?告訴他不要馬上就勉強坐起身。」

  「……我聽得到。」

  勉強擠出來的聲音在腦內迴盪,卡那齊用力閉上雙眼。

  「詩人,馬車不是……是誰?」

  「班修拉爾的部下幫忙修好了,他們的動作還真快。」

  「……班修拉爾……!?」

  意外聽到熟悉的名字,卡那齊忍不住想坐起身來,米莉安很快的伸手壓住他的胸口。她極其正確的壓制卡那齊,毫不費力就封住他的動作。察覺到這一點的卡那齊,小聲的歎了口氣。

  看著卡那齊躺回座位,詩人將手伸向窗簾。

  「沒錯,就是那個班修拉爾。他很纏人的追著我而來……這些事我會慢慢說清楚,我們就快到達目的地了。」

  「目的地……凱基利亞嗎?」

  詩人打開窗,外面還在下雨。卡那齊移動視線看向窗外,外面完全呈現一片灰色,大雨中出現一間間的石造民房,然後消失在車後。房子不是由木頭製造,證明了這個城鎮有著一定的規模。

  下大雨的緣故使得街上人影稀少,也讓城鎮的氣氛顯得特別冰冷、特別陰沉。

  「看那邊,可以看到城堡外觀了。」

  詩人看著窗外,對車內的兩人招了招手。馬車上沒看到一起前往遺跡的另一個三人組,車上只有卡那齊他們。

  米莉安放開壓制卡那齊的手,兩人都將臉靠向窗戶。

  馬車在石磚路上發出嘈雜的聲響,視線被大雨給遮蔽,在陰鬱的厚重雲層下,眼前出現黑黝黝的小山丘。建造在平緩山坡上的,應該就是魔導師凱基利亞的城堡吧?大概是因為那座寬大的四方形之塔,所以讓城堡看起來十分尖銳。

  比起前世界的遺跡,這座城樸素的誇張。不過,這正是和魔物對抗後存活下來的男人,為了戰鬥所建造的城池。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數輛陌生的馬車接近時,凱基利亞的城門處起了一陣騷動。

  好幾輛箱型馬車再加上數輛運貨用的載貨馬車一齊靠向城門,看起來就像要打仗一般。看到這群人,居民連忙讓出道路,躲回家裡。

  馬車隊快到達城門時,帶頭的打出信號一齊停止,從箱型馬車中跳下一名男子。

  男子快速跑向城門,和守在正門側邊小門的衛兵不知說了些什麼,然後緊閉的城門起了變化。

  門後傳出鎖鏈和齒輪的絞動聲,正門前的金屬製柵欄緩緩升起,好幾個衛兵合力打開了正門。馬車一輛輛進到城內。

  「好標準的鄉下城堡啊。」

  城門裡塞著所有城中居民生活需要最基本的設備:馬廄、打鐵鋪、小田地還有釀製場,以及傭人和守門衛兵的宿舍。就像是個小城鎮一般。

  「班修拉爾大人的領地,應該比這裡更優雅吧?」

  聽到坐在對面的修娜爾這麼說,班修拉爾的手肘撐在窗邊、側著頭回答:

  「嗯……這很難說啊,至少應該比這裡大啦!基本上都是差不多的模樣,都到了外面來了,我不太想提起那邊的事情。」

  「……對不起。」

  修娜爾像是想起什麼,聲音有點僵硬,班修拉爾露出微微苦笑。

  馬車穿過石磚道路進入廣場,做為城內主要功能的建築物,都配置在這座廣場周圍。

  牆壁厚重的石造建築都由石製的迴廊連接,統一穿著長袍的人們在迴廊裡不安的看著進到廣場的馬車隊。

  廣場正面的建築物大門上刻著上弦月和劍的紋章。建築物的大門打了開來,裡面的人陸陸續續走進廣場。

  在他們的遠觀之下,三個身穿長袍的人物從最前頭的馬車裡走了出來。

  出來迎接的人很快靠向三人,深深鞠躬、小聲的對談著。

  「歡迎回來,榭洛弗大人。」

  「……我回來了。」

  長袍女子低聲回應。

  毫不在乎女子低迷的回應,她身旁的削瘦男子開口:

  「有客人,將二樓大廳的暖爐多添些柴火。」

  「已經添了。」

  「我叫你多添點!」

  被男子怒罵,迎接的人不禁訝異的看向馬車。雨中「客人」的馬車上沒有任何紋章,應該是隱藏身份的客人吧?

  「是重要的客人嗎?」

  「當然重要,是那個光魔法教會。」

  削瘦男子不悅的說完,就拉著榭洛弗的手腕走進眼前的建築物。

  迎接的人聽到光魔法教會而愣在原地,榭洛弗一行人逕自走入建築物。

  「歡迎回來。」

  「喔喔,榭洛弗大人……歡迎回來。」

  男女老少的歡迎聲一陣一陣,從四面八方傳來。在這所有人都輕聲細語的城中,帶著榭洛弗的男子聲音聽起來格外響亮。

  「光魔法教會法務部的監察官大人來了!快準備客房,把圖書館大門關好!從今天開始,除了特別經過榭洛弗大人允許的人以外,禁止任何人進入圖書館!」

  只靠著燭光和暖爐照明的室內,人們面面相覷、騷動了起來。雖然人們仍壓低著音量對談,不過周圍卻泛起緊張的氣息。

  榭洛弗連烘乾衣服都忘記了,只是低著頭站在一旁。她突然伸手拉住經過身旁的傭人袖口。

  「那個,你能不能幫個忙。客人之中有三個人和光魔法教會沒有關係,應該一眼就能看得出來。一個是東方人,一個是詩人,還有一個是女孩子……麻煩帶他們到廚房取暖。」

  「好的。」

  傭人深深鞠躬,遵照榭洛弗的指示走向外頭。

  帶著榭洛弗的男子臉上似乎帶著不悅,看向她說:

  「……榭洛弗大人,他們不過是妄自稱為治癒魔導師的騙子還有病人而已。」

  「不過那個女孩子身上,真的擁有魔法力。」

  「的確是加此,我也覺得需要慢慢觀察她的素質。不過榭洛弗大人,比起這件事,監察官的來訪更為重要。無論是遺跡的事件還是您平常的行為,更重要的是凱基利亞大人的事情,一切都得想辦法瞞過才行。」

  「……凱基利亞大人的……」

  榭洛弗呆愣的重複說著,男子抓住她纖弱的肩膀前後搖晃。

  她的帽子掉了下來,露出榭洛弗因驚訝而睜大的淺綠色雙眸。對著年約二十五歲,卻仍帶著少女氣息的榭洛弗,男子緩慢沉重的說:

  「振作點,榭洛弗大人。要是處理不好,整個領地都會被摧毀的!」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唷,真是誇張的大雨啊!明明都春天了,還真是冷。」

  聽著班修拉爾開朗的這麼說,坐在榭洛弗身旁的壯年男子--名為艾霖--用陰沉的視線看向傭人。

  「多添點柴火。」

  「……不,我可沒有這個意思喔!暖爐的火已經夠旺了。」

  「原來如此,好像的確是這樣。」

  艾霖深深點頭,又回復沉默。班修拉爾搔了搔深褐色的頭髮,抬頭看向木製的天花板,天花板的樑柱之間描繪著星座的圖樣。

  班修拉爾他們被帶到二樓的大房間,這裡是城主的客廳。

  長方形的房間頗為寬敞,兩座暖爐裡的火也燒得十分旺盛。班修拉爾他們和榭洛弗一行人隔著吃飯用的長桌而坐,從剛才開始到現在的談話都無法持續。

  「……真不友善啊!算了,沒差。」

  小聲抱怨完,班修拉爾的視線又回到暗魔導師們身上。

  露出看似邪惡的笑容,他交握起雙手放在桌上。

  「看你們這麼緊繃,連我都緊張起來了。我也不是因為你們有什麼過失才刻意到這裡來,我的任務只不過就是來打聲招呼,增進點雙方的友好。最近你們好像一直都沒有參加魔導師的全體會議嘛?招待信沒有送到嗎?」

  班修拉爾的口氣一點都不像貴族,直率親切的說著。

  在他眼前,坐在魔導師側最高地位席次的,是一名金髮女子--榭洛弗。不過她從剛才就微微低著頭,用不安的視線看著這裡沉默不語。這次仍是艾霖代替她開口回話:

  「班修拉爾大人,這裡畢竟是鄉下地方,信件遺失是常有的事情。如果招待信寄到,就算高齡的凱基利亞大人無法出席,至少也會派個代理的人前往,實在很抱歉!」

  「喔,原來如此!我也這麼覺得啊,鄉下還真是麻煩!我也很討厭自己在鄉下的城堡,所以一口氣花了大筆金錢在帝都買了房子。帝都很棒喔,什麼東西都有,雖然偶爾會有老舊的地方崩壞,不過這也是帝都的特色嘛。」

  就算班修拉爾很高興的想帶動對話,艾霖仍沒有鬆懈。

  艾霖露出禮貌的微笑回答:

  「在下也曾經聽過傳言。據說帝都非常廣大、非常複雜,像我們這樣的鄉下人到了帝都,沒多久就會迷失在道路中。」

  「放心,為了這樣的人,帝都有成千上萬的導遊在。而且--在那個遺跡裡都能夠不迷失方向感的話,帝都也一定沒問題。」

  班修拉爾瞇起眼睛這麼說,眼前的魔導師們明顯的變得更為緊張。

  從暖爐傳來柴火劈啪的聲響,艾霖皺起眉頭開口:

  「--班修拉爾大人,魔導師之間禁止爭鬥,這是從六百年前,最初的魔法教會成立開始就有的規定。」

  艾霖所說的事情,很明顯就是為了牽制班修拉爾他們的行動。班修拉爾露出很無聊似的笑容,背靠在椅子上。

  「我當然知道,是創造魔法教原型的烏高爾最早做出的規定吧?魔導師是為了將黑暗自人世間掃除而存在,絕不能為了私利私慾而爭鬥,是這樣吧?這是當然的,如果我們為了鬥爭而使用魔法,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下場。沒多久就會兩敗俱傷,這不用想都知道。」

  「沒錯,所以我們聚集在凱基利亞大人之下,守護著這座領地。這裡是我們的土地,就算您在帝國握有權威,這裡的領主仍是凱基利亞大人。」

  「當然,不過,這御座好像是空的啊?」

  班修拉爾看著客廳底端的黑色木製椅子。椅子上有著精細的雕刻,怎麼看都是城主的座位。

  這裡的城主也就是傳說活了五百年的魔導師,凱基利亞。他沒有出現在客廳是因為年紀老邁臥病在床,這是魔導師們對班修拉爾的說明。

  艾霖深呼吸後,鄭重的對班修拉爾說:

  「班修拉爾大人……若您的任務是『打招呼』,為什麼我們會在那遺跡裡遇到你呢?」

  艾霖一口氣直逼話題核心,班修拉爾毫不動搖的回看他。

  「我有點任務要完成,和找你們『打招呼』沒有關係……遺跡本身是不屬於任何人的領地,而是屬於神和不死者。為了任務所以借用了一下地方……你們不但進到裡面,還改造了遺跡的設備嗎?那些是什麼東西?還有,不死者怎麼了?」

  艾霖沒有馬上回答,這話題是雙方的弱點。

  班修拉爾偷偷進到凱基利亞的領地內,打算抓住詩人一行人。這違反了魔導師之間不可侵犯其他派閥權力的不成文的規定。

  另一方面,艾霖他們沒有將遺跡的現狀報告給帝國,這等於無視和帝國之間古老盟約的責任。

  兩邊都有問題的話,本來各退一步就好。問題是,艾霖他們在基本立場上弱了非常多。這裡的優點只有古老和傳統,擁有的土地卻很小。艾霖他們所屬的暗之魔法教會規模是很大,不過組織卻不像光魔法教會這麼穩固,尋求庇護要花上許多時間。

  (我方只能先退一步了。除了最重要的機密之外,該說些事實了。)

  艾霖一臉痛苦的開口說道:

  「--班修拉爾大人,那裡的不死者已經死了。在過去和魔物的戰爭中。」

  「咦,不死者也會在戰爭中死亡啊?」

  「詳細的事情我們也不清楚,總之,遺跡的不死者滅亡了。因為凱基利亞大人和不死者並肩作戰時,感受到兩人之間的友情,因此代替不死者守護這個地區。我們則是代替年老的凱基利亞大人封印那座遺跡……除了偶爾會有外來的客人造成騷動以外,封印平常是很穩固的。」

  艾霖最後還是忍不住出言諷刺。班修拉爾一點悔意都沒有的露出笑容。

  「唉呀,那還真是不好意思!不要生氣嘛。不過你們也太過分了,明明知道我們在收集魔物的情報。這種事情可以傳份報告來吧?」

  「沒有義務向你們報告,這是凱基利亞大人的旨意。實際上,這裡的魔物被我們封印得很好,不需要麻煩到帝國的人。」

  聽著艾霖極為守禮卻又直接的回復,班修拉爾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詳細的事情我得住個幾天慢慢瞭解。我至少也是光魔法教會的一份子,既然到這裡出差,就不可能空手而回……不過,其實我還滿能夠接受變通的。例如在遺跡裡的那些事情,大家都當做沒有發生過,這樣如何?」

  「互相嗎?」

  聽到對方意想不到的讓步,艾霖忍不住重複了條件。

  修娜爾偷偷瞥了班修拉爾一眼,不過並沒有特別說些什麼。

  「沒錯,那邊那位……我記得是凱基利亞的子孫吧?包括榭洛弗師也坐在札渥茲那輛馬車上的事、還有遺跡的事情,我都可以忘了。不過取而代之的,你們也要忘了我『除了打招呼以外的任務』如何。只要能夠抓到那個罪人,要我怎樣配合都行。」

  聽到班修拉爾的話,一直低著頭的榭洛弗抬起頭來。

  「你說的罪人,是指馬車上的那三個人嗎?」

  「榭洛弗大人。」

  艾霖打算低聲喝止女子,班修拉爾帶著誠懇的笑容回應:

  「就是那群人,榭洛弗師。他們是重大罪犯,從殺人、詐欺到叛國,罪狀列都列不完。」

  榭洛弗像是聽到外國話似的,帶著不可思議的表情看向班修拉爾。

  「那個,班修拉爾大人。我覺得,他們應該也是我的客人。」

  「榭洛弗大人。」

  艾霖這次的聲音更為嚴厲,榭洛弗用十分困擾的眼神看著艾霖。

  「札渥茲那件事,我只是出去散步罷了。」

  「……散步?要散步在領地的任何地方都可以吧?」

  班修拉爾有點呆掉的如此反問,榭洛弗搖了搖頭。

  「不,有太多東西只待在這裡是無法瞭解的。所以我去學習世事……雖然被帶回來了。」

  榭洛弗失望的模樣看起來特別柔弱。

  一直看起來都心不在焉似的榭洛弗,認真的看向班修拉爾。

  「我……代理凱基利亞大人,是這座城實際上的負責人。不過,我並不適合坐上這個位子。我會怎麼樣都不重要,不過……班修拉爾,你能瞭解嗎?這裡是很古老的城市,這裡有著只有住在這裡的人才能瞭解的事情。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絕對不會間斷,絕對不能曝露在陽光下……有著這樣的事情。」

  「真是曖昧模糊的話語啊。不過,我們的工作就是將這些事攤到陽光底下。」

  班修拉爾皺起眉頭,溫柔說著。

  瞭解到被對方輕視的榭洛弗,露出悲傷的表情繼續說:

  「班修拉爾大人……請忘了在外面的紛爭,隨意留在這裡吧?這樣一來,你說不定也能夠瞭解這座城的事情。」

  其他的魔導師們不安的彼此交換視線,班修拉爾邊觀察邊發問:

  「我在追捕的罪人們怎麼辦?」

  「他們也是我的客人。在我的領地內,請不要發生衝突。」

  榭洛弗完全不確認四周的意見就開口回答。

  其他的魔導師們聽了榭洛弗這麼說,似乎也無法開口反駁。

  (看樣子,總之就只能談到這裡了。)

  看著魔導師們沉默下來,班修拉爾點頭起身。

  「原來如此……那麼,今天就到此為止吧?不愧是長途的旅程,我也累了。榭洛弗師,能不能讓我們直接會見凱基利亞大人呢?」

  「凱基利亞大人年紀很大了,而且他喜歡寂靜……應該無法會面吧?」

  榭洛弗似乎很寂寞的眨了眨眼,回復班修拉爾。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聽好了卡那齊,你現在千萬不能倒下。要是他們知道你身上有病,你就要進土牢了。」

  詩人在卡那齊耳邊這麼說著,他打算開口說出「我沒有病」這個不知說過幾百遍的回應,結果卻輸給了身體的不適而說不出口。

  到了現在要借用詩人的肩膀才能走路這情況,無論有沒有病,事實上都非常丟臉。

  卡那齊一行人和班修拉爾他們一起被請到城中,一名魔導師正為他們帶路,現在在城中的迴廊走著。

  「榭洛弗大人--就是為你們帶路的那名女子……她是凱基利亞大人直系子孫,也是這裡實際上統治者。大人決定將你們視為客人,所以你們就當自己是客人,可以放鬆的住在這裡。你們夥伴的傷也可以慢慢治好。」

  魔導師小聲說著並回頭看向卡那齊,點了點頭。卡那齊用受傷當作借口,解釋自己現在連站都站不穩的情況。面對魔導師的視線,卡那齊忍不住轉開頭。

  而詩人這邊和他纖細的外表完全不同,輕鬆支撐著卡那齊的體重。詩人用溫柔的微笑對魔導師行了個禮。

  「感謝你們的盛情。榭洛弗大人真是個溫柔的好人,在她柔弱的外表下帶著堅強的意志。」

  「榭洛弗大人當然很溫柔,凱基利亞大人也是同樣的。你們想待多久都行,不過,在這座城內有幾件事務必要遵守。」

  「什麼事情?」

  詩人詢問後,魔導師舉起一隻瘦弱的手指開始回答:

  「首先,不得發出太大的聲音、也不許隨意唱歌。其次,不得使用暴力。光魔法教會的人們也都住在城裡,你們似乎有什麼糾葛,但是在城內爭執的話會讓我們很困擾。最後,當就寢的鐘聲響起時,絕不能離開房間。就算一定得離開,也請盡量待在室內。晚飯我們會送到房間裡。」

  也就是軟禁嗎?

  卡那齊和詩人偷偷對看了一眼,米莉安則緊盯著魔導師。

  迴廊穿過建築物向前延伸。

  「雖然你們可能會覺得規定有點嚴格,不過,這裡是不太安定的場所。許多正在學習如何控制自身強大魔法力的學徒住在這裡,盡量減少對他們的刺激比較安全。」

  聽著魔導師的解說,卡那齊抬起沉重的頭看向迴廊周圍的中庭。中庭的地面鋪著灰色的石頭,中央有棟石砌的亭子。

  兩名魔導師在大雨中的亭子裡緊鄰著,不知在談論些什麼。對面的的迴廊也可以看到,像是灰色影子般快步走過的魔導師。

  這座城裡的確到處都是魔導師。就算是傭人,也有許多看起來像是入門前的魔導師。

  「空。」

  「有什麼事,米莉安?」

  被少女叫住的詩人低頭看向她,米莉安心神不寧的看著詩人。

  「……能抓著你嗎?」

  少女的手緊緊握著,詩人露出微笑。

  白色的青年彎下腰、拉住米莉安的手,將她的手帶到自己的衣角邊握住。少女帶點困惑看著他的動作,戰戰兢兢的用力抓住他的袖子一角,張望四周。

  (這是小鳥的父女嗎……)

  卡那齊感到有點丟臉,用手撐住疼痛的太陽穴移開視線。

  米莉安現在的心情和卡那齊的感覺本來就沒關係,更何況她現在正深刻感受著。

  (這座城,好怪。)

  從她到達這座城開始,就一直無法冷靜下來。

  她感受得到這座城不可思議的秩序。普通情況下的世界應該更混沌,不過這座城不同。

  就像有一片讓人不怎麼愉快的什麼東西,鋪滿了整座城池一般。

  魔導師們的低語和世界要素的騷動有點相像,擦身而過的魔導師們,偶爾會有人用強烈的眼神看向她。

  他們的視線非常沉重,就像真的用手摸過來似的。這種時候,米莉安都本能的想要甩開對方的視線,結果卻讓魔導師們用更無法言喻的視線看向米莉安。

  「我們的宿舍是那邊那棟大型建築物,你們則住在這棟裡。小心腳邊。」

  帶路的魔導師邊說邊打開金屬大門。昏暗的屋內燒著獸類脂肪製成的蠟燭,魔導師毫無滯礙的走向右手邊的階梯。

  他打開螺旋狀階梯途中的門,回頭看向卡那齊他們。

  「請使用這間房間。」

  「哎呀,待遇還真不錯。」

  詩人走進房間,他的話並沒有反諷的意思。

  雖然他們的房間並不算太大,不過該有的都有。角落的小暖爐正燒著柴火,床雖然有點簡陋卻仍附有床幔。地板上鋪著似乎十分厚重的編織地毯,木製圓桌旁放著兩張椅子。

  「如果有什麼不足之處,請隨時提出。」

  詩人對慇勤的魔導師露出微笑。

  「這樣啊,那麼我們還需要缺少的床墊,還有一些熱水。」

  他很不客氣的提出要求,不過魔導師點點頭。當他正打算退下時,詩人伸手抓住門、留下他。

  「還有,城主大人這麼款待我們,我能夠當面和她道謝嗎?」

  「榭洛弗想要和你們見面的話,應該就會派人來告知。」

  「這樣啊。那麼,凱基利亞大人呢?」

  詩人順勢詢問,魔導師仍然小聲的回答:

  「凱基利亞大人除了舉行重要的儀式以外,不和榭洛弗大人之外的人會面。」

  詩人稍微側著頭,溫和到幾近無禮的說:

  「這真是遺憾。我無論如何都想聽聽,傳說的魔導師親口述說那古戰場的故事呢。為了做成詩歌流傳。」

  這時,詩人從帽子下隱約露出了琥珀色的瞳孔。就算看著他瞳孔中的奇異光芒,魔導師仍然毫無反應,他看著詩人的額頭附近說:

  「凱基利亞大人除了寂靜之外不願接受任何東西。那麼,請一定要記住先前說過的『規定』。」

  「不愧是歷史悠久的魔導師們,似乎很棘手啊。卡那齊,你可以倒下了。」

  「喔喔……太好……!?」

  詩人突然放開卡那齊,撐不住身體的他不禁跪倒在地上。

  (平常會這樣直接把人丟下嗎……?)

  詩人半調子的好心讓卡那齊忍不住頭痛,要向他抗議也只是自找麻煩。

  卡那齊深深歎了口氣,坐在地板上,從懷裡拿出細小的煙斗。看著他顫抖的手指連煙草都拿不起來,米莉安皺著眉頭靠過去。

  「米莉安,不能拿走他的煙斗。」

  詩人平靜阻止,米莉安擔憂的看向他。

  「可是,這個……」

  「這是止痛用的。這點東西至少可以抽吧?」

  卡那齊痛苦的說著並拿出細細的草莖,詩人接過後走向暖爐。

  詩人將草莖點燃,遞給卡那齊。米莉安在一旁擔心的看著卡那齊點起煙斗,緩緩的吐出煙來。煙斗內的草藥和自製的抗體不同,只能暫時壓抑頭痛。

  詩人移開雕像般的美貌,看著暖爐的火。

  「雖然發生了很多事,不過難得到這裡來,總之得想辦法把人引出來,把那個卡那齊。」

  「嗯。」

  「能夠順便消除班修拉爾他們對我的誤解就好了,不過,那大概很困難吧?他很頑固,無論我怎麼解釋自己只是個詩人都不願相信。」

  「原來如此。」

  卡那齊的回應實在太敷衍了,詩人的視線從暖爐轉向卡那齊。

  「……我說卡那齊啊,就算毛毯送來了,我覺得床鋪還是給你用好了。你應該是消耗得最嚴重的人吧?」

  「大概吧?」

  「是這樣啊,畢竟你本來就是病弱之軀嘛。」

  「也對。」

  「……米莉安,把他塞到床上。這個人大概什麼都聽不到了。」

  米莉安照著詩人所說,拉住卡那齊的手腕,他才看向米莉安。

  「怎麼?」

  他的聲音很不客氣。米莉安打算脫下他的上衣,於是抓住他深紅的衣領向外脫。

  「上衣。」

  「……才不給你。」

  「……笨蛋。」

  卡那齊會錯意的反應讓米莉安有點生氣的回應。照平常的情況來看,卡那齊這時應該是連大人的大字都沒有的幼稚回嘴。

  不過今天不一樣,卡那齊的灰色瞳孔只是凝望著米莉安。

  噗通,米莉安感到心臟快速跳了一下,呼吸困難。米莉安下意識的移開視線。

  (剛才是……怎麼回事?)

  不懂。只是,好像在卡那齊的眼睛裡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米莉安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呆愣在原地,一件有點潮濕的暗紅上衣被丟了過來。少女慌忙伸手接住,接著是手套和皮帶。將長靴丟在床邊,最後將頭上的髮帶拋給米莉安後,卡那齊鑽進床鋪裡。

  「不好意思,我先睡了。」

  「晚安。」

  聽到詩人對卡那齊道晚安,米莉安覺得自己也該說些什麼。

  「卡那齊……你要這個嗎?」

  結果米莉安從袖子裡抽出短劍遞給卡那齊。卡那齊從棉被裡探出頭來,一臉疑惑的收下短劍。

  卡那齊和米莉安兩人顯眼的兩把劍被扣留在城堡外。

  「你從哪裡拿出來的啊?還有,為什麼給我短劍……?」

  「從袖子裡、還有腳後跟……皮帶下之類的地方。我想,你拿著會比較好睡。」

  「……總覺得好像哪裡被誤會了……算了,也好。」

  卡那齊皺著眉頭,將短劍塞到枕頭底下,拉好棉被。

  米莉安輕聲走到詩人身旁。她本來想要問卡那齊身體的情況怎麼樣,不過就算真的問了,他一定也只會用很不高興的表情回答「沒問題」。

  是不是還很在意輸掉遺跡那場勝負--這更不可能開口詢問。

  「不過,這座城還真是安靜的地方。」

  詩人脫下外套,打算將自己的行李放到圓桌上。他從背包中拿出愛用的樂器。

  「剛才的人,不是說不准唱歌。」

  「他是說『不准隨意唱歌』吧?我從來都沒有隨隨便便就唱歌喔。因為無論再怎麼降低音量,話語和歌曲仍會撼動這個世界。」

  「……好像小孩子的借口。」

  「唉呀,你也變嚴格了呢!」

  詩人小聲的笑著,對少女招了招手。米莉安將卡那齊的上衣掛在暖爐旁,坐到詩人身旁的椅子上。詩人將樂器放在膝蓋上,看向身旁的米莉安。

  「黑暗和寂靜敞開了人們思考的大門,偶爾幫忙關上這扇門也是我的工作。米莉安,你現在想要聽怎麼樣的歌、怎麼樣的故事?」

  「……關於黑暗,和寂靜。」

  聽到少女的回答,詩人加深了笑容。

  「那麼,敬遵旨意。歌頌關於黑暗吧!關於黑暗所管轄的安息和恐懼。關於世界最初的開端,關於豐饒之下的陰影--你可知道,這座城的魔導師所屬的暗魔法教會,實際上本來和光魔法教會相同。」

  詩人的手指按上弦,輕巧的撥弄,米莉安用很不可思議的眼神看向他。從他指間流出的旋律很不可思議,他說出口的話也同樣很不可思議。

  黑暗就是黑暗,雖然能幫助藏匿身影,不過其根本仍是恐怖的事物。不就是如此而已嗎?

  米莉安抬頭看向詩人,詩人搖晃著白髮繼續說:

  「不如這麼說,魔法教會最初只是一個組織。當光魔法教會的始祖認為世界最初有光,宣言要為一切事物帶來秩序時,反對他的人這麼說了,那麼我們就承接光芒之下造成的陰影吧。他們收集剩餘無法公式分割的事物,繼續保持著暗處的身份。」

  詩人停下話語,手中的樂器開始接著雄辯。

  他演奏的音樂一如往常般帶著熟悉的哀愁,今晚特別讓人不安。旋律不斷轉向無法預測的方向,有時卻又轉回平穩。

  側耳傾聽著聽不慣的曲調,米莉安開始浮現睡意。雖然旅途比起徒步還要輕鬆,不過她纖瘦的身體仍殘留著濃厚的疲憊。

  有點想繼續聽下去,又想要就這樣陷入沉眠,少女沉浸在幸福的睡意中閉上了雙眼。

  床上的卡那齊看著眼前的黑暗,聽著同樣的音樂。

  一閉上眼,那幅景象無論如何都會浮現在腦海裡。

  赤紅的頭髮和同樣赤紅的鮮血,讓握劍之手猶豫的不吉利幻覺。

  (為什麼殺不下手?)

  反覆問過自己許多次的問題,又一次浮現在卡那齊腦中。

  卡那齊知道,為了活下去一定只能殺掉對方。

  甚至可以說,活下去就是殺戮。

  獸類撕咬用的牙若被拔除,一定會死去,人和獸實質上並不會相差太多。就算是愛人,只要對方舉刀相向就除去對方。

  如果無法下手,自己只有死路一條。想要活下去,只能不斷的殺人。

  就是這樣的想法才讓卡那齊握得住劍。

  (既然如此,為什麼會猶豫?)

  不管問再多次,仍然無法從自己心中找到答案。卡那齊的心中與其說留有後悔,不如說有著更多的恐懼和焦躁。

  如果無法殺害對自己存有殺意的對象,自己將離死不遠。

  (我,想死嗎?)

  心中這麼說著,全身上下的疼痛突然加劇。卡那齊緊閉著雙眼、壓抑過於強烈的疼痛。他感覺額頭冒出汗水。

  這樣下去不行,絕不能承認這件事。

  我還不想死。一定只是因為身體狀況不佳,下次見面一定殺得下手,一定。

  卡那齊不斷說服自己,屏住氣,詩人的樂器聲莫名迴盪在腦中。聽著不熟悉的旋律,卡那齊慢慢忘記疼痛,陷入淺眠中。
...
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註冊登入會員
~斑駁青壁刻史遷,丹青揮灑義嶙峋~
所有積分大於負-100的壞孩子,將可獲得重新機會成為懲罰生,權限跟幼兒生一樣。

使用道具檢舉

  博 士 (Goal)

~ 天水 ~ ~ 丹青揮灑義嶙峋 ~

Rank: 6Rank: 6Rank: 6Rank: 6Rank: 6Rank: 6

帖子
8917
積分
38304 點
潛水值
525906 米
發表於 2008-12-18 12:06 PM|顯示全部樓層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卡那齊三人到達凱基利亞的隔天,第三天,第四天,大雨仍舊下個不停。

  「……這場雨到底下到第幾天了?」

  卡那齊坐在中庭石亭內的椅子上,煩躁的抱怨著。

  雖然在城中的生活只有三天,不過三天都窩在室內讓他很感到煩悶。就算離開房間,也只能看到滿地灰色潮濕的石頭。

  和一臉憔悴的卡那齊對照似的,詩人滿心歡喜的看著從亭邊屋簷滴下的雨水。

  「這附近,似乎會下一整個月。」

  「農民會哭吧?在那之前,這雨勢會沖走一兩個村莊吧?」

  卡那齊有氣無力的發問,在他眼前的米莉安正盯著中庭的裝飾品。她似乎和無聊沒什麼緣分,只要一有空閒就會鍛煉,或者注意觀察著周圍的東西。詩人輕輕點頭回應卡那齊:

  「很有可能。從廚房大嬸那邊聽說,這裡的水患本來就很嚴重。不知是幾百年前的大洪水時,曾有虔誠的少女跳入河中祈晴的事情。自從那個事件之後,這裡似乎就有了連日大雨時將人丟進河裡的習俗。」

  詩人像是在聊天一樣講出的習俗實在太過陰鬱,卡那齊感到很受不了。

  「……陰暗,太陰暗了。這地方是怎樣……遺跡的不死者據說也在和魔物的戰爭中滅亡了。再不早點將凱基利亞揪出來,我的身體都要發霉了。」

  「似乎連連魔導師們都沒辦法自由和凱基利亞師見面。照顧他還要有特殊的方法,似乎只有代代照顧他的傭人其直系血親才有資格照顧他。」

  說出從魔導師和傭人那裡聽來的情報,卡那齊和詩人互看著對方。

  卡那齊緩緩皺起眉說:

  「這話有很多地方都超級可疑啊!話說回來,如果凱基利亞真的完成不死之法,為什麼他的子孫還會死亡?」

  「應該是因為不死之法流失了吧?或者,在某些方面上並不完全之類的。」

  「……詩人啊,你……真的認為凱基利亞還活著嗎?」

  滿心不合自己平常形象的徒勞感,卡那齊對詩人提問。

  「這種事見到面就能知道了。」

  詩人直接了當的回答讓卡那齊突然有點羨慕,他的臉上露出自嘲的笑容。

  「……是就好了。」

  詩人好像從卡那齊的口氣中感受到什麼,回頭看向他。

  「我說真的。能夠見到面就能明白大致的情況……連你身體的事情也是。榭洛弗師雖然不過問你的咳血癖,不過還是早點引出凱基利亞師拿到藥吧?」

  聽到詩人溫和的這麼說,卡那齊皺起眉頭、抓住亭子的扶手站起身來。

  「你啊……我只說一次,你要為我做些什麼隨便你,不過我對你可是連一點期待都沒有。」

  「我知道啊!你維持這樣就好了,真是稀有的人。」

  看著詩人臉上更深的笑容,卡那齊無力的伸手摀住雙眼。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你們真的是,完完全全無法理解。」

  他說你們,也就是包含米莉安吧?

  少女仍舊眺望著雕像,突然一隻小鳥停到她的頭上。她用驚訝的眼神向上看,明知道應該沒用卻仍伸出手指靠近小鳥。

  小鳥似乎毫無警戒,在米莉安輕輕戳了它幾下之後,跳到她的手指上。

  很不可思議的,米莉安頗受到動物們的喜愛。

  說不定動物們本能地瞭解米莉安和年齡不相稱的純真。

  「我也無法理解你的事情。好像知道卻又不知道……米莉安,那鳥能吃的地方應該很少。」

  詩人這麼一說,米莉安放棄繼續盯著小鳥看。小鳥也同樣為了尋找避雨的場所而飛走。卡那齊忍不住看向遠方。

  「普通人,誰會去吃鳥肉啊……算了,沒差。只要待在這裡,班修拉爾他們應該沒辦法動手。不過,你是做了什麼事讓他這麼緊追著你啊?」

  他真是讓人困擾的人啊……因為他的事情而將你們捲入真的非我本意。關於他的事,最近就會想辦法解決。」

  詩人低語著,抬頭看向迴廊對面。卡那齊隨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看到一名魔導師明顯快步朝著卡耶齊他們而來。

  「有什麼事?要我們回到房間裡嗎?」

  卡那齊嘲諷似的發問,魔導師的回應卻很令人意外。

  「不……請到大廳來,榭洛弗大人要見你們。」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卡那齊他們被帶到之前榭洛弗和班修拉爾會談的大廳。

  飯桌已經收拾乾淨,榭洛弗坐在空無一人的御座旁,班修拉爾和修娜爾還有隨同的士兵們則站在另一側靠牆處。

  城內的重要人物齊聚在大廳,幾名男女穿著明顯不怎麼高級的正式服裝,跪在正中央。

  「真不好意思突然叫你們過來,這邊請。」

  看到卡那齊等人從大廳後側進入,榭洛弗招了招手。

  和坐在馬車上時不同,她身上帶著領導者的氣息。不過這氣息比較接近習慣,榭洛弗的眼神仍然有點朦朧。

  「要道歉的是我們才對,不知道您是這麼高貴的人物,在旅程中這麼失禮。請您原諒。」

  走到大廳中間附近,詩人將手背靠上額頭行了個禮。

  卡那齊和米莉安也同樣行了個帝國式的禮儀。因為那是最都市、最正式的禮儀。榭洛弗同樣做出回禮。

  「不,沒關係。從結果來說,我仍然是騙了你們,我感到非常抱歉。就連打聲招呼都遲了這麼久,真對不起……但這次找你們過來並不是為了打招呼。因為他們說想要和你見個面,所以才找你們過來。」

  榭洛弗說到你的時候看向了詩人。

  詩人眨了眨眼.掀起帽子低頭看向跪在大廳中央的幾名男女。

  慣於勞動的身體、粗糙的皮膚,一看就知道是普通的居民。他們從最初就帶著強烈的興奮看向詩人,看到詩人帽子下的美貌時更傳出狂熱的氣息。當中最年輕的男子不知為何,一直對詩人鞠躬,他開口說:

  「那個……那個,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魔導師大人們……不過我們聽到了傳聞。聽說那位治癒的魔導師大人前往這個方向。所以相信一定是受到榭洛弗大人的招待。我們等您很久了。」

  「--聽說你在旅程中,順便治療了人們的疾病?」

  謝洛弗很困惑似的問著詩人。

  詩人將視線從腳邊的男女移開,毫不臉紅的點頭。

  「嗯嗯,是真的。」

  應該是此領地居民的男女們一齊發出感動的聲音,在木地板上朝詩人跪拜。

  「真抱歉,對不起,榭洛弗大人--不過,我們希望能接受治療,我們就是為了這個前來。」

  謝洛弗身旁的魔導師們沉默不語。

  對他們來說,治癒的魔導師是禁忌的存在,不可能存在,也不能夠存在。凝重的沉默讓居民慌忙解釋:

  「我們對凱基利亞大人的忠誠心沒有私毫的減退,並不是這樣的。希望魔導師大人們能相信。只是,那個,畢竟凱基利亞大人……在床上休養了很長一段時間……就連我爺爺那一代,也沒拜見過人人的容貌……」

  看著居民說不下去,榭洛弗十分悲傷似的皺起眉頭。當她正打算開口時,班修拉爾向前踏了一步開口:

  「--很可惜,不過這件事不可能答應你們。對吧,榭洛弗師?」

  班修拉爾的口氣和平常一樣輕佻,不過眼睛卻緊瞪著詩人不放。

  感受到他眼神中濃厚沉澱的激情,卡那齊瞇起雙眼。

  「班修拉爾大人,你似乎很瞭解這位先生。他真的是魔導師嗎?」

  聽到榭洛弗的問題,班修拉爾走向詩人。他停在數步的距離外,像是眺望著沒有興趣的藝術品般看著詩人,露出輕薄的笑容。

  「是魔導師啊,畢竟,不是的話就有太多事無法說明了。什麼治療之類的,是這傢伙貫用的手段。這傢伙最初一直都用那和善的臉接近人,說是什麼能預測未來的預言者、治癒的魔導師啊。裝成如果有的話就太好了,存在的話就太棒了的人物而出現。不過,最後總會露出猙獰的真面目……是吧,魔導師大人。」

  「我一直都只是因應人們的願望出現而已。」

  詩人溫柔的對班修拉爾這麼說,班修拉爾哼了一聲回復他:

  「喔,那麼做給我看啊!讓我見識一下啊,治療的魔法也好,當然,你拿手的詛咒也沒問題喔。不管怎樣,都改變不了你是兇惡魔導師的事實……證據,魔導師大人,我想要的東西就只有證據。只要有證據,我就能招待你進入第八次的處刑場。」

  最後的話,班修拉爾只在詩人耳邊小聲的說。

  詩人稍稍側著頭,看向班修拉爾。班修拉爾臉上難得帶著嚴肅的表情,但不久後又露出笑容,轉過身去。

  詩人回過頭,突然小聲和卡那齊說:

  「--卡那齊,這是個好機會,把凱基利亞扯出來吧!」

  卡那齊用銳利的眼神回看詩人。很想問詩人到底要怎麼做,不過現在不是問話的場合。

  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詩人突然蹲下身去。他拉起居民的手,看向他的眼睛。

  居民近距離看到詩人琥珀色的瞳孔,不自覺的顫抖起來。詩人溫柔的問他:

  「你的親人患病了吧,是哪位?」

  「啊,啊啊……是的,那個,年老的雙親,兩人都……」

  「我女兒生病了,等同於雙親的叔父也……」

  「我的村子遇到水災……逃過一劫的人們都很淒慘。」

  一個個聽取完他們的願望之後,詩人站起身。

  他優雅的彎下腰,不知為何對榭洛弗道歉。

  「我要道歉……為我之前的沉默致歉。這裡是那位傳說中的魔導師,凱基利亞大人的城池。因此,我本來打算保持沉默,不過,再沉默下去只會造成危害。」

  詩人如此說著抬起頭,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笑容。

  詩人的表情像是風平浪靜的海面般安穩,他挺直站立著開口:

  「我的確是使用魔法的魔導師。不過現在,就算治好一兩個人的病又能有什麼幫助。疾病的來源非常明顯,這陣連日來的大雨侵蝕了人們的身體和心靈,因此招來疾病、困擾著人們。我無法理解,為什麼凱基利亞大人靜觀事態的發展。如果為了人們而使用非人的力量才能稱得上是魔導師,那麼大人應該出手停下這陣雨。」

  他用著清晰卻又餘音繚繞的奇特聲音說著,榭洛弗他們呆愣著看向詩人。

  因為在這五百年間,從沒人敢這麼直接批判傳說中的魔導師。

  詩人看向班修拉爾他們,像是邀請他們似的招了招手。

  「宣揚『秩序』的光魔法教會使者啊,請成為我們的證人。我為了聚集在此的人民,向凱基利亞師提出魔法競賽,競賽的內容是祈晴。我將代替凱基利亞師為此地祈晴……你可以當證人嗎?」

  詩人說完,周圍陷入一陣呆滯的沉默。

  沒有人能馬上理解他到底說了些什麼。等到周圍的人們開始瞭解他話中的意義時,不禁興奮得沸騰起來。

  「魔法競賽……?」

  就連舉止雖然輕浮卻時常保持冷靜的班修拉爾,也呆愣的重複詩人的話。

  魔導師派閥之間嚴禁鬥爭,因此在魔導師之間很少有一決勝負的事情。如果有的話,通常是某一側或者雙方都不屬於魔法教會,而是屬於流浪的魔導師。班修拉爾冷靜不下來的摸著下巴,全力思考著。

  (而且,題目還是控制天氣……完全就是在比誰比較會唬人嘛!)

  也就是說,祈晴這種事誰都做不到。

  不過,居民們當然不可能知道這種事。詩人很平常的說:

  「我如果不能止雨,那遭受怎樣的處罰都行。無論如何,我都想和凱基利亞師討教祈晴的魔法,如果大人年老無法接受,至少希望大人能夠來監督我的儀式。居民們也很希望能見到凱基利亞大人的身影吧?」

  居民們眼神閃耀著興奮的光芒看向詩人,魔導師們則臉色鐵青。

  被他這麼一說,就算想拒絕也沒有辦法。

  因為連日的大雨和災害,居民的不滿不斷增長。不滿演變成對凱基利亞大人不死的疑惑,又轉化成現在這個情勢。雖然不知道那個白衣男子的宣言傳得多廣,不過,如果輕易拒絕他的挑戰,凱基利亞的名聲一定會跌落。

  不只如此,說不定還會燃起居民的不信任。

  (就算說是競賽,雙方完全都是賭運氣。就像在擲骰子,還是說……這傢伙真的做得到?)

  班修拉爾苦悶的思索著,榭洛弗則是幾度想要開口,卻又閉上,只能不斷和身旁的魔導師交換眼神。

  「……我無法做出回應,這需要詢問凱基利亞大人的意見。」

  看著榭洛弗說完話退出大廳,卡那齊抓住詩人的領子。不管居民和米莉安傳來的不安視線,他將詩人拉到房間角落。

  「詩人,為了保險,我問一下……你能做到嗎?」

  憤怒的灰色眼眸看向詩人,詩人微笑著說:

  「祈晴嗎?怎麼可能做得到,他們同樣也做不到,這完全是靠運氣的競賽。你放心,我只有運氣特別好。」

  聽著他一點危機感都沒有的發言,卡那齊生氣的罵他:

  「你是笨蛋啊!你搞不搞得清楚狀況!?在居民和光魔法教會的人們面前這麼說,那群魔導師豈不是一定要接受這場競賽嗎!」

  「他們不接受就沒有意義了啊!」

  「……一個沒弄好,在輸掉的同時你就會被殺了。對因為大雨而鬱悶的居民來說,那應該是很好的發洩吧?」

  「應該吧?」

  看著詩人輕鬆的回應,卡那齊一句話也說不下去。

  詩人的眼神中一點恐懼也沒有,就連一絲心虛的罪惡感都沒有。

  --他,好像一點都不畏懼死亡。

  直接目擊一直以來都模糊察覺的事實,卡那齊鬆開了指尖的力道。

  他說不出話,呆站在原地。

  不知過了多久,再度傳來大門打開的聲音。

  「……凱基利亞大人接受了你的挑戰。」

  榭洛弗回到大廳,面無血色充滿緊張的看向詩人。

  「不過他有條件,競賽在七天後,也就是春祭的日子。如果在黎明那一刻放晴就是你的勝利,你想要什麼我們都給你。如果還在下雨,我們會將你處刑後丟到河川裡,用來祈求放晴。」

  「嗯,我接受這個條件。」

  詩人說完,居民們露出幾近苦悶的叫聲。卡那齊看向他們,他們正莫名感動的流著淚水。對他們來說,現在是住在雲端之上的魔導師為了自己而賭上性命。

  在這群人之中,米莉安抱住混亂的頭站著。

  「空……」

  米莉安勉強叫出詩人的名字,拚命伸出手。

  感覺好像再怎麼伸都夠不到詩人,她緊緊抓住詩人的衣角。詩人看向米莉安,臉上浮出平常的笑容。

  溫柔,安穩,無憂無慮似的。

  「如果出了什麼事,我一定會救你。無論你發生了什麼事--一定,一定會。」

  米莉安用嘶啞的聲音說著。無論說幾次似乎都不夠,少女哽咽著。詩人看向她,輕輕撫摸她的臉頰。

  他的臉非常靠近,琥珀色的瞳孔映著少女的姿態。詩人的瞳孔中就只有這樣。

  憂愁之類的,從一開始就不存在。詩人露出完美的清麗笑容說:

  「如果我輸了,場內會像祭典一樣騷亂吧?你就趁那時候快逃。這裡的黑暗很深沉,在沉澱的黑暗消失前,這裡不是你該待的地方。」

  空,米莉安打算再叫一次他的名字,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來。

  喉嚨完全乾涸。

  米莉安追求什麼似的看向詩人。

  黑髮的青年用激烈的眼神瞪著詩人。

  比起憎恨帶著更為猛烈的敵意,緊盯著詩人。

  米莉安感到一陣寒氣而發抖。

  不過就連這些,詩人都很幸福似的垂下眼簾接受。幾名魔導師走到他身旁,榭洛弗淡淡的說:

  「那麼,在這七日間請你住到另一間房裡。這是為了怕競賽有失公平。」

  「我知道了,走吧。」

  詩人輕鬆的回答,點了點頭。在米莉安和卡那齊面前,詩人隨著魔導師們離去。大廳前的大門敞開,後面是一道昏暗的階梯。

  米莉安打算再次開口說些什麼。

  不過她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因為不知道,所以無法阻止詩人走進陰暗的方向。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
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註冊登入會員





~斑駁青壁刻史遷,丹青揮灑義嶙峋~
若瀏覽伊莉的時侯發生問題或不正常情況,請使用Internet Explorer(I.E)。

使用道具檢舉

  博 士 (Goal)

~ 天水 ~ ~ 丹青揮灑義嶙峋 ~

Rank: 6Rank: 6Rank: 6Rank: 6Rank: 6Rank: 6

帖子
8917
積分
38304 點
潛水值
525906 米
發表於 2008-12-18 04:45 PM|顯示全部樓層
分享使你變得更實在,可以使其他人感到快樂,分享是我們的動力。今天就來分享你的資訊、圖片或檔案吧。
5、沒有死亡的城堡



  詩人為了魔法競賽而換房間的當天夜裡,米莉安做了個夢。

  風很大的夢。

  空氣猛烈的在四周流動,耳邊傳來轟隆轟隆的聲響。

  頭髮、四肢、翅膀,都像要被吹飛一樣。

  (--翅膀?)

  突然察覺自己想法中的矛盾,米莉安在夢中睜開了雙眼。

  睜開眼,眼前是一片壯闊的景致。

  底下綿延著壯麗的廢墟。

  圍繞著圓形廣場建造的高塔,有如裝飾在頭上的粗糙王冠,而且還有數重的圓柱群包圍在高塔外。從廣場延伸而出的階梯,有著容納五十人並列的寬廣,階梯底端矗立著一棟十層的劇場,表面刻著精細的雕刻。

  時間是黃昏,完全由薔薇色石磚建造的巨大計劃性都市,現在成了戰場。

  看起來像是巨大白骨的魔物正吞食著那邊的大門,用尖喙般的刺攻擊著石門。

  周圍不只一頭魔物。放眼望去,薔薇色的建築中四處可見蠢動的白色尖刺。魔物對遺跡揮出尖刺的聲響,像是錘子的聲音般響遍四周。

  在這惡夢般的光景中,一群微小的人類在遺跡中奔走。

  面對極為無力的他們,魔物不過是轉個方向揮出尖刺,人類就一動也不動了。猶如螞蟻一樣。地面上到處都沾滿了他們流出的紅黑色鮮血。

  天空中映照著火和煙,和染滿血污的地面有著相同的色彩,米莉安浮在半空中。

  視覺的角落看得到像是老鷹般的暗褐色翅膀,是從米莉安背後延伸出的翅膀。

  (走吧,為了戰鬥!)

  米莉安宛如喝醉般這麼想著,心中沒有半點憂愁。她繃緊全身,心中泛起興奮。這是已經習慣的感覺,是戰鬥的喜悅。

  背後的翅膀每拍動一下,就產生強烈的風力將身體推向前方。

  米莉安急速下降。耳膜傳來陣陣鳴響,全身的肌膚被風吹向後方。

  她急速接近下方遙遠處的戰鬥。

  穿過玩具似的高塔,貼近地面到甚至能清楚數出石磚的數目。

  再次拍動翅膀,即將衝撞地面之前瞬間翻轉過身,轉化下降的衝擊,高速低空滑行。穿過陰暗的路橋,米莉安靠向正哨食著劇場的魔物。

  帶著心中的興奮,米莉安使力握住手。

  將湧出一股暖意的手掌向下揮出,周圍頓時充滿白色的光芒。

  眼前傳來刺眼的光芒,下一瞬間,魔物從角落開始崩落成沙塵。閃亮的沙塵散落在廢墟之中。

  (真無聊,再來更多吧!)

  米莉安感到些許不滿,打算再度爬升。

  這時,她看到崩落的魔物中央站著一名青年。

  他和其他人不同,穿著複雜刺繡的輕簡裝備站在原地。

  青年的雙眼似乎受到魔物碎片的傷害,流著鮮血。應該什麼都看不見的他,抬頭看向米莉安。

  米莉安覺得很奇怪,因為這人露出很不可思議的表情。

  他笑了。

  他帶著些許的虔誠笑容,對米莉安伸出手。

  當他動了動嘴唇,打算說什麼的時候,米莉安從這古戰場的夢境中醒了過來。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米莉安在陰暗的房間裡眨了許多次。

  眼睛感到十分乾澀,伸手一摸,冰冷的水讓她嚇了一跳。

  自己好像在作夢時,不知不覺哭了出來。

  (明明,也不是特別悲傷的夢。)

  覺得不可思議的翻過身,米莉安感受到從枕頭底下傳出來的淡淡光亮。探了探枕頭底下,她的指尖碰到睡前放在枕下的古老手環。

  拿出來一看,果然是鑲在手環中央的石頭在發出光芒。

  少女重新坐回床上,將手環擱在掌心、仔細的觀察。核桃大小的紫色石頭,泛出的光芒像在呼吸似的間歇閃耀,就算緊盯著看也不會覺得刺眼。

  (讓我看到那個夢的,是你嗎?)

  米莉安在心中對手環的石頭發問。她很自然的就做出這樣的舉動。

  問完後,石頭的光芒稍微弱了一些,就像是在否定似的。

  (那麼,就是城內的某個人吧?夢中出現的遺跡--是那個遺跡。)

  這次石頭像肯定似的加強了光芒,彷彿很愉快似的閃爍著。

  一定是在邀請我。

  十分確信自己的直覺,米莉安的睡意完全消失。她爬下床,輕鬆的在黑暗中穿起長靴、披起上衣。當她走向門口時,突然掛心起卡那齊的事情,她用手環的光芒照向地面。

  光芒照亮了今天睡地鋪的卡那齊側臉。

  卡那齊因為詛咒的疼痛,一直都睡得很淺。不過現在,他連手環的光芒都沒有任何反應,靜靜的規律呼吸著。掛在他劍上的彎月飾品,現在用繩子綁著掛在他胸前,米莉安反射性的移開視線。

  因為那裝飾品上似乎淡淡的纏繞著什麼東西,這不是他人應該接觸的東西。

  少女壓低音量,打開鎖走到外頭。

  走下狹窄的冰冷石砌螺旋階梯,穿過另一道門走進面向中庭的迴廊。

  聽著雨聲,聞著潮濕土壤和石頭的味道。

  掛在迴廊四處的燈火全都熄滅,四週一片漆黑。

  (真不可思議……平常,就算是晚上也有人在的。)

  米莉安看著周圍緩緩向前走。手腕上的手環浮在半空似的發著光,少女靠著光芒觀察四周。

  刻在圓柱上,咬牙切齒卻又帶點可愛的獸像,以及過去魔導師見習生的留言。平常一直都有被監視的感覺,所以沒辦法細看,不過今晚似乎全城的人都睡了。

  (這麼安靜的夜晚,如果空在身邊……)

  米莉安呆呆的想著。

  如果詩人在身邊,他應該會用比寂靜更為平靜的聲調說著許多話吧?

  --米莉安,你知道這座雕像代表什麼嗎?

  像這樣混合著真實和謊言,教導自己世間的光明和陰暗。

  不過,比起話題的內容,米莉安更喜歡他的聲音。

  既不高,也不低;雖然不像男聲,但也不像女聲。歌頌似的、歡笑似的、撫慰似的,帶著溫柔又有點冷淡的聲音。

  「可是,他不在。」

  小聲的自言自語卻讓自己毫無前兆的泛出淚水。米莉安拭去淚水,很不可思議的看著濕潤的手指,手環的光芒也感到疑惑似的搖曳著。

  「……你能夠幫我找到空所在的地方嗎?」

  米莉安對著石頭這麼說,石頭露出不知是肯定還是否定的強光。

  大概是要看自己的想法吧?米莉安有點失望,又開始向前走。

  她第一次知道詩人不在身旁居然會這麼寂寞。明明他在身旁時,也會讓人感到略微寂寞的。

  既然感到寂寞,那麼或許該更盡力地尋找他。雖然這座城的構造很複雜,不過並不算大。更何況米莉安還有魔法力和這石頭--雖然石頭是第一次像這樣發光,不過據說這石頭能夠增強魔法力--有這顆石頭的引導,以及就算是有點高的窗戶也能夠爬上去的身手。如果她拚命搜尋,應該能夠到達詩人被隔離的場所吧?

  要是米莉安到達詩人所在地的話,詩人會歡迎她吧?

  會伸出手、對她說話,溫柔的對待自己吧?

  然後,他最後一定會這麼說:

  「你差不多該離開了。被城內的人注意到會很麻煩,我沒有問題的。」

  我一個人,沒有問題。

  就算沒有人守護也沒關係。

  (這樣啊,我被捨棄了啊!)

  突然察覺到這件事,剛要止住的淚水又滑落臉頰。

  米莉安知道,詩人其實不需要任何人的守護。

  知道他只是為了米莉安、為了安定米莉安的心,所以才說『希望能保護他』。

  知道他總有一天會背對著自己。

  現在的米莉安並沒有空虛到無法察覺這些事情。她知道人們離去時總是很沒道理,總是很唐突。不過,這是第一次有人帶著那樣的微笑離去。

  米莉安流著淚走到迴廊的盡頭。外面是馬車最初進入的廣場,手環稍微增強了光芒。米莉安毫不猶豫的走進雨中的廣場。

  大雨沒多久就打濕了少女,她的短髮緊緊貼在額頭和臉頰上。

  手環似乎打算帶領米莉安穿過廣場,走到連接城門的連續坡道。

  「……這裡?」

  看到像是通往地下的階梯,米莉安詢間手環。手環的石頭光芒劇烈閃動著,不過少女卻感覺到什麼似的回過頭。雖然經過壓抑,不過有人的氣息。

  銳利視線的前方,是一道通往守衛宿舍還有倉庫群的階梯,只有雨水落下,沒有東西在動。米莉安看向坡道的頂端,有一個人影站在城門前。

  人影不知為何沒有戴上外套的帽子,還抬頭看著緊閉的城門呆立著。

  完全不在意周圍,毫無防備的站姿。

  似乎曾看過這毫無防備的人影。米莉安稍微猶豫了一下,單手蓋住手環的石頭光芒走向人影。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咦?」

  人影因為米莉安的聲音而驚訝的張開眼,轉過身來。蜂蜜似的濡濕金髮下,淡綠色的眼睛眨了一眨。呆站在大雨中的,是有著溫柔容貌的女魔導師--榭洛弗。

  米莉安不知被什麼吸引,直盯著這位較年長的女子臉龐。

  雖然因為大雨而看不清楚,不過她也和米莉安一樣,正在哭泣。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看來還要一段時間才會幹。」

  用著有點勉強的開朗聲音如此說著,榭洛弗翻動暖爐的柴火。

  火焰的碎片熏著粗厚的木柴,發出像是低語的聲響。

  不可能在雨中站著對談,於是米莉安和榭洛弗走進某棟擁有大廳的建築物一樓。站在應該是玄關的地方,兩人有點不知該如何是好的烤著火。

  看見米莉安保持沉默藏著手環,榭洛弗微微笑了出來。

  「--你有魔法力吧?而且還非常強……我有看到遺跡的事情。」

  聽她這麼一說,米莉安立刻看向榭洛弗的眼睛。當正打算探測淡綠色瞳孔深處時,傳來滑開似的感覺。榭洛弗溫柔的對她眨著眼說:

  「不行喔!我不會這樣告訴你的……把話說出來。」

  米莉安一臉驚訝的盯著榭洛弗。

  榭洛弗知道米莉安打算探測她的心思。

  像這樣如此明顯地在他人面前使用魔法,對米莉安來說是第一次。

  米莉安猶豫了一下之後,低著頭拿開遮掩手環的手。榭洛弗彎下腰,仔細看著米莉安手環上的石頭。

  「雖然模樣和造型很古老,不過手環本身似乎不算太古老。話說回來--好厲害的石頭,無論是發出的光芒還是色調……宛如黃昏時的紫色。這是從血親那裡得來的嗎?」

  「大概。不過,我不知道……因為,是在別的地方長大。」

  因為某些原因而被雙親丟棄的孩童到處都是。沒被雙親殺害就算很幸運了。像米莉安這樣,雙親留下物品並且平安無事成長到這麼大,可以算是非常幸福的境遇了。榭洛弗點點頭,摸了摸少女的手環然後站直身子。

  『你的親人一定是很有名的人物,畢竟他們留下了這麼高貴的寶石。到暗魔法教會去的話,應該就能得知大致上的情況,因為那裡有專門的鑒定師。」

  「真的嗎?」

  看著米莉女閃耀光輝的雙眼,榭洛弗好像放心多了。其實,說不定她也很擔心米莉安缺乏少女該有的情感表現。榭洛弗微笑著說:

  「真的,你是為了尋找雙親而來的嗎?」

  「沒錯。還有……如果喜歡這裡,那就拜這裡的魔導師為師……卡那齊這麼說。」

  說到一半才發現,自己連不必要的事都脫口而出,米莉安稍稍皺起眉頭。

  榭洛弗看著她的表現笑了出來,不過,這笑容馬上又帶了點憂慮。

  「這樣我就能理解了……我看到你們的時候,一直覺得很不可思議。因為你很明顯擁有魔法力,可是卻是詩人自稱為『魔導師』?」

  「……你察覺了?」

  想起詩人的事,米莉安的表情變得很僵硬,一下子就失去了溫度。榭洛弗看到她這模樣,移開視線看向暖爐,回答她:

  「嗯嗯,從他身上並沒有特別感受到魔力。不過,他身上好像藏有什麼莫名的力量,所以當他提出一決勝負時,說實話讓我很困擾……我問你,那位詩人先生究竟是怎樣的人?為什麼要自稱為魔導師?為了隱藏你的力量嗎?」

  少女沉默不語。她在腦中不斷思索著。那人只是位詩人,只是喜歡唬人罷了。他和魔法一點關係都沒有,所以那場競賽無效--如果這麼說,詩人睹命的競賽就可以不用舉行了嗎?

  就算榭洛弗能夠原諒,其他的魔導師和班修拉爾他們有可能原諒嗎?

  更何況,這就是詩人最初期望的情況吧?……她不知道。

  因不明瞭而感到焦急的米莉安陷入沉默,榭洛弗看著她,不禁歪著頭問道:

  「……他,和你有什麼關係?不是親戚吧?」

  「只是陌生人。」

  米莉安心中充滿著不知是憤怒還是傷心,如此回答。

  「卡那齊先生也是?」

  米莉安點頭回應榭洛弗的問題。榭洛弗盯著她看了一陣子,露出困擾的笑容。

  「……你們果然很不可思議。」

  「為什麼?」

  「明明就一副客套的態度,也不知道關係到底是好還是不好,但是在重要的時刻卻又好像很合……非常不可思議。像這樣和『其他人』一起旅行,是怎麼樣的感覺呢?或許我是想知道這件事才庇護你們的。啊啊……真不明白。」

  隨著話語說出,榭洛弗的眼神中開始露出茫然的、像是作夢似的,更準確的說,像是十分疲憊的臉色。米莉安看著她的雙眼,回想起榭洛弗在城門前提出的疑問。

  少女再次提出了那時不了了之的問題。

  「你剛才……為什麼會在城門口?」

  「那是……因為今晚是我巡邏城內的日子。每個月都會有一次像這樣安靜的夜晚,我一個人巡視整棟城堡,為了感受空氣的力道、測定流向、找出紊亂的場所。所謂的魔法,本來就是極重視感覺的東西,最適合一個人做。」

  「不對。」

  突然被強烈的否定,榭洛弗的肩膀震了一下。米莉安筆直的看著榭洛弗的雙眼。

  「不是這樣……你,在哭。」

  「啊……」

  榭洛弗因為少女的話而說不出話來,並摀住嘴。好誇張的反應,這麼想的米莉安凝視著她。榭洛弗突然滿臉通紅,彎腰蹲下去。

  米莉安嚇了一跳,靠近榭洛弗並在她身旁蹲下。

  「怎麼了?」

  「……好丟臉。」

  聽到她低著頭小聲說出這句話,米莉安眨了眨眼。

  「……什麼?」

  「被你看到了……本來以為反正只有我一個人,而且還下著大雨,應該沒問題……」

  她低語的口氣聽起來非常認真,裡面帶著羞恥和後悔,還有一些埋怨。

  總覺得有點無法釋懷,不過米莉安還是開口道歉。

  「……對不起。」

  榭洛弗沉默了一陣子,然後對米莉安露出很勉強的笑容。

  「……不會,沒關係。是我自己笨……那個,其實我偶爾會像那樣,裝做自己逃了出去。」

  「假裝?為什麼?」

  「為了消除壓力。一直待在這裡,會有很多事變得不明白……所以我偶爾會像那樣想像。想像自己就這樣打開城門跑到外面去,躲在那角落的倉庫裡,到了早上就藏進貨物馬車中,直到下個村子--像這樣想著逃跑的方法。有時候還會想,乾脆就這樣在外面結婚算了。這樣一想,就能稍微讓我的頭腦清楚一點。」

  米莉安搞不懂榭洛弗在說些什麼,因而深深的皺起眉頭。

  「……你,不是這城內最偉大的人嗎?」

  「最偉大的是凱基利亞大人喔。之後才是我……大概吧?實際上,城內和領地的事情都是由幾個人組成的會議來決定。我……真的要說的話,是負責照顧凱基利亞大人的。因為在凱基利亞大人的子孫之中,我的魔法力算是強大,所以很早就決定好這個位置,被帶到這裡來。」

  榭洛弗邊說邊看著小小的火焰,她的側臉看起來特別空虛。

  「你討厭這裡嗎?」

  米莉安無法理解榭洛弗的事情,於是開口詢問。會讓榭洛弗那樣備受尊寵的人物「想要逃跑」的理由,米莉安只能想到這個而已。

  這裡的土地似乎不是很豐饒,不過榭洛弗怎麼看都很健康。周圍的人應該也認同她的實力,其立場應該也有一定的權力,不完全是表面裝飾。

  這樣不是很幸福嗎?米莉安認為,榭洛弗應該很幸福吧?

  如果她這樣還不算幸福,那麼問題應該是她的心。

  榭洛弗聽了少女的話,稍微考慮了一下。

  「討厭嗎……並不是討厭。這裡既古老又安靜,只是,太過安靜反而讓人很不安,對於自己究竟是不是活著感到不安。然後忍不住而想著逃跑的事情……有時候會真的逃出去。初次和你們見面的時候就是這樣……我喜歡札渥茲。那裡的人都很有活力、很漂亮,充滿了生命的味道。」

  她那羨慕的口氣,讓米莉安忍不住重新看向她的臉。

  (那座城鎮……很漂亮?)

  居然能夠說出這種話來!那座城鎮只是普通的、骯髒的地下都市罷了。既吵雜又危險,人們毫不遮掩露出內心的慾望。

  要是像榭洛弗那樣的女子長時間待在那裡,沒多久就會捲入強權人物的慾望裡。不用看也知道她被慾望輾過的下場--認不清事實的,只有榭洛弗本人而已。

  米莉安感到自己胸口內發出糾結成一團的聲響,不禁衝動的開口:

  「你還活著。」

  「……咦?」

  聽到她唐突的話語,榭洛弗看向同樣高度的少女瞳孔。

  紫紅色的瞳孔反射著暖爐的火光,極為透明真摯,還帶著些微怒氣。

  米莉安貼近榭洛弗到幾乎頭碰頭之後,再說一次:

  「你還活著,不管怎麼看。」

  榭洛弗回視米莉安,米莉安也同樣看著榭洛弗。

  兩人在極今的距離凝視著對方的臉。

  雖然距離很近,卻難以理解的雙方。

  沉默之中,暖爐的柴火啪的一聲裂開,榭洛弗的視線一陣搖晃。她的眼睛浮現柔和濕潤的光芒,沒多久,眼眶中泛出淚水。

  「……怎麼了?」

  米莉安有點慌張的問著,榭洛弗看著她,伸手擦去淚水。

  「……我是怎麼了呢?應該是因為……這是第一次,有人對我這麼說。」

  米莉安感到胸口深處傳來一陣疼痛,忍不住使力抓著自己的膝蓋。

  (怎麼辦?我一定傷到她了。)

  她在眼前這一哭,少女心中因榭洛弗毫無防備的柔和所感到的焦躁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滿心的淡淡後悔,得想辦法溫柔對待眼前的人,米莉安拚命思考。

  (溫柔--不過,要怎麼做?)

  突然浮現在腦中的,不是過去同伴在嚴厲中的讚揚,而是無條件抱住自己的那雙手。

  所以米莉安伸出手,環抱住女子濕淋淋的脖子。

  米莉安慎重的抱住榭洛弗,她有點驚訝的僵著身子。

  不過,她很快就放鬆下來了。

  隨著小聲的歎息,對方融化似的放鬆身體,不再緊張。但米莉安的心跳卻開始加速,雖然有點呼吸困難卻不會很痛苦。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的,不可思議的感覺。榭洛弗小聲說著話,透過空氣傳來的聲音卻像是透過身體聽到一樣。

  「……這座城裡,大家都不提『死了』。無論是誰過世,都不說他過世了。而是用『消失了』或是『隨著風一起去旅行了』來敷衍。」

  「為什麼?明明真的有人死了?」

  「嗯,當然死了。除了凱基利亞大人以外,大家都會死。這是事實,不過卻不能說--因為這裡是『不死魔導師的城堡』,就連對話中的『死』也消失了。可是,真不可思議--當『死了』變成禁句時,我們連『活著』這句話也同時消失了。」

  榭洛弗低語時已經停止哭泣,雖然聲音中沒有力量卻帶點安心。自己這樣的行動夠溫柔嗎?米莉安稍微不安的這麼想著,同樣也帶點安心的摸著對方冰冷的頭髮和臉頰。

  (我也能做到這種事啊!)

  還以為自己只會殺人、靈巧的綁著繩子或利落的殺害動物,以為自己只能做到這些事而已。

  說不定,自己其實能夠做到更多事。

  米莉安緩緩放開榭洛弗,再次看向她的雙眼。

  困惑、羞恥、安心、接受、反抗,她的眼神中藏著各式各樣的感情,絕對不可能是亡者。米莉安自然的開口:

  「你活著。你的眼睛、肌膚、手指、四肢的肌肉、聲音、氣息,都和死者完全不同。從你身上感受得到力量,那是只有活著的人才有的,力量。」

  少女的話沒做過任何修飾。

  聽著她淡淡說出的事實,榭洛弗放鬆表情微微點著頭。

  米莉安的身體內側傳來麻痺似的感覺,她忍不住閉上雙眼,自己不知為何感到很高興。因自己能夠溫柔待人而感到很開心。這大概是少女第一次瞭解到,因為開心,所以人們才會對他人溫柔。以此為契機,米莉安像解開線團般想了許多事情。

  卡那齊以前差點死亡的時候,之所以會伸手抱住自己是因為他想這麼做。因為他忍不住要這麼做,無論如何都想這麼做。

  不過,詩人抱住自己的理由好像有點不同。

  因為他一直都不帶悲傷,也不感高興。他遵照著別的法則,遵照著米莉安無法瞭解的法則在行動。在許多事情上都能看得出來,這讓米莉安很傷心。

  想到詩人的事,米莉安又哭了出來。她用手擦去淚水。

  榭洛弗很驚訝似的看著少女,然後有點不好意思的笑著。

  「真是不可思議的孩子……你之前都靠什麼過活?」

  「戰爭。」

  殺人,這樣說好像太不恰當了,所以米莉安擦拭著淚水如此回答。

  榭洛弗因為她回答的意思而張大雙眼,又說了一次:

  「你……真的很不可思議。」

  「對我來說,你也……很不可思議。」

  米莉安哭著回話的聲音仍然很平靜。榭洛弗露出微笑,等米莉安的淚水停止後緩緩站起身。

  「……我有點東西想要讓你看。雖然身體還有點濕,但你能跟我來嗎?」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
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註冊登入會員
~斑駁青壁刻史遷,丹青揮灑義嶙峋~
如果發覺自己無法使用一些功能或出現問題,請按重新整理一次,並待所有網頁內容完全載入後5秒才進行操作。

使用道具檢舉

  博 士 (Goal)

~ 天水 ~ ~ 丹青揮灑義嶙峋 ~

Rank: 6Rank: 6Rank: 6Rank: 6Rank: 6Rank: 6

帖子
8917
積分
38304 點
潛水值
525906 米
發表於 2008-12-18 04:48 PM|顯示全部樓層
所有積分大於負-100的壞孩子,將可獲得重新機會成為懲罰生,權限跟幼兒生一樣。
  「這座城頗為古老。遺跡的封印最初是在五百年前露出缺陷,魔物竄了出來,於是人們建造這座城來當做碉堡。也就是說,這裡是為了戰鬥而建的城堡。」

  榭洛弗的聲音有點被雨聲掩蓋。

  米莉安頭上蓋著榭洛弗借給她的外套,和她一起穿過大雨中的廣場。

  「不死者,什麼都沒做嗎?」

  「不,住在那遺跡裡的是『擁有翅膀的不死者』……就算在不死者之中也特別擅長戰鬥。不過不死者一個人的力量有限,在其他不死者趕來救助之前,魔物說不定會蔓延到現在帝都所在的位置。所以人們挺身而出,我的祖先也是其中一員……小心你的腳邊。」

  榭洛弗到達的,是剛才米莉安的手環之石發出強烈反應的階梯。

  這次也一樣,雖然比較含蓄,但少女手環的石頭仍然發出了光芒。米莉安用這道光照亮腳邊,跟著榭洛弗走下階梯。

  「先祖名為威尼爾敏.榭洛弗。不過,他因為在戰場上和不死者產生友好的情誼。所以獲得達文特.凱基利亞的名號。」

  階梯的底端是一扇金屬大門。榭洛弗從懷中拿出鑰匙打開這扇門,帶著米莉安進入。

  十分陰暗的地下傳來潮濕的味道。榭洛弗高舉蓋著防水的油燈,兩人沿著木製的狹窄階梯繼續往下走。米莉安聽著不知從何處傳來的齒輪聲問道:

  「凱基利亞是不死者的朋友嗎?」

  「嗯,雖然人類和不死者之間的友情並不是這麼常聽見。凱基利亞大人在戰鬥中失明,不死者後來也半死。於是凱基利亞大人一邊等待神來治療不死者,一邊為封印魔物而定居在此處--然後,就過了五百年。」

  五百年。五百年持續等待著是怎樣的感覺?

  米莉安不清楚。就算是自己活著的這十五年,感覺也已經夠久了。

  走下長長的階梯,到達發出木製齒輪契合聲的場所。機關的動力似乎是水,從更深之處傳來河水流動的聲音。還有,四周迴盪著幾乎是聽覺範圍極限的複雜聲響。

  米莉安充滿興趣的看著四周,榭洛弗看了她一下,帶她走進一條細小的道路。

  踏進鋪滿綠色餓苔蘚的道路,米莉安感覺肌膚傳來一陣抵抗力,普通人說不定會因為身體不適而回頭,這應該也是一種魔法吧?

  「五百年--神都沒有來嗎?半死……難不成,不死者還活著?」

  「我希望你能自己確認這問題的答案。」

  走到通路底端,榭洛弗站到門前。

  古老的黑色金屬大門上,雕刻著不合四周風景的絢麗豪華裝飾。

  刻著神話的大門上,看不到門把也看不到鎖。

  榭洛弗雙手撐在門上雙眼半閉,像是專心聆聽四周的聲音。米莉安也一起側耳傾聽,這裡的確迴盪著一道特別的聲音。榭洛弗口中傳出的聲音,和這道非常高亢、幾乎要引起頭痛的聲響交纏。

  (魔法,好像歌一樣。)

  在米莉安的注視之下,周圍的聲音和榭洛弗的聲音互相嘻鬧似的交纏,慢慢的榭洛弗抓到周圍的聲調。當聲音完美重合時,空氣突然暖和起來,門緩緩的從內側打開。

  「--『他』現在還在這裡,直到現在還在。」

  榭洛弗低聲說話時,臉色看起來有點慘白。

  也有可能是因為門後發出淡淡光芒的發光石造成的錯覺。

  門後是個天花板很高的小房間,半球型的天花板上全都用微發光性的石頭做成。

  「裡面完全重現了遺跡不死者原來的房間。據說凱基利亞大人每天都到這裡和『他』說話。」

  「現在呢?」

  「現在……只有我一個月來探望他一次。」

  「……那他,一定很寂寞。」

  米莉安說出心中的感想,走進房間裡。圓形房間內除了正中央擺了一個像是石棺的東西以外,什麼都沒有。她很自然的走向石棺。

  石棺上刻著鳥的模樣,但沒有蓋子,像是老鷹的巨大翅膀露在外頭。因為光線的關係,翅膀看起來既像褐色或深紫,又有點像深綠色,總之泛著很不可思議的色彩。

  這絕對是米莉安夢中看到的那雙翅膀。手環的石頭隨著少女走近石棺的心跳節奏,以同樣的速度閃爍著。米莉安的心跳有點加速,不過她沒有跑向石棺。

  她站在石棺旁,回頭看了榭洛弗一眼。

  拿著油燈的她站在離米莉安數步的後方,一臉嚴肅的對米莉安點點頭。

  米莉安看向石棺,裡面滿是羽毛。展露在外的是其中一隻翅膀,另一隻隻剩下散亂的羽毛。

  不死者,就放在石棺中間。

  米莉安的眼睛眨也不眨,緊盯著不死者。

  不死者睡著似的閉上雙眼,睫毛淡淡的陰影落在臉上。那是有點像詩人的,無機硬質的美少年容貌。頭髮也和詩人一樣純白,毫無分岔緩緩披在後方。

  不死者的頭像少女般纖細,可是柔順的曲線之下並沒有身體。

  米莉安本以為是埋在羽毛裡,不過並不是。這名不死者只有頭而已。

  「……身體呢?」

  「碎裂了。什麼都沒留下,不過--」

  榭洛弗說到一半就說不下去,米莉安也沒有追問。她將上半身都探到石棺中。

  米莉安對人頭本身並不會感到害怕,她是在戰場上被養大的。

  而且,這不死者的頭並沒有血腥味。

  會令她懼怕的,應該是對不死者持有力量共鳴的自己吧?

  米莉安調整呼吸,靠向不死者的頭。

  (你夢到了戰場嗎?)

  視線角落傳來陣陣低語,米莉安用意念向他傳話,等待著回應。

  手環周圍放出淡淡的光芒,榭洛弗走到米莉安身邊舉起油燈。不死者的羽毛在光芒反射下,發出七色的光彩在白皙的眼皮上躍動。雖然沒有生命的氣息,不過卻有著美麗的人類外表。

  (這--究竟是什麼呢?)

  米莉安瞇起雙眼。在這位不死者身上感受不到像榭洛弗、像其他人、像動植物一樣的生命氣息……這是活著呢?還是死了呢?

  當米莉安沉思時,感覺榭洛弗深吸了一口氣。

  米莉安也回過神來,轉頭看向不死者。

  不死者的頭產生了細微的變化。看起來就像是個性偏執的雕刻家精雕細琢而成的眼睫毛,緩緩的向上抬起,露出橙色的瞳孔。那不是人類該有的色彩。

  『--基利亞?』

  一道光芒像在腦中炸開似的,米莉安馬上閉上雙眼。

  眼前一片漆黑,然後從角落慢慢轉換成似曾相識的光景。

  是剛才在夢裡見到的薔薇色遺跡。米莉安透過不死者的視線看向周圍。

  天上仍是一片赤紅,魔物的尖刺近在眼前。得打倒它不可,雖然這麼想但身體卻動彈不得。身體,已經沒了。

  不死者倒在地上轉過頭看向天空。得迎接戰鬥才行--不過卻沒有手,翅膀也散落在附近。

  他的眼前出現一名無力的人類。對方身上那件染滿血跡的刺繡衣物,似乎在哪裡見過。

  (他是凱基利亞吧?)

  『--基利亞,凱基利亞--對,應該是』

  不死者的聲音在米莉安腦中迴盪。這是不死者的記憶,五百年前的記憶。

  凱基利亞不知在呼喚什麼,他舉起手、緊咬牙關。周圍的空氣開始震動,捲起地面的塵埃形成一股高速的螺旋。

  一道刺眼的白光閃過。當視線回復時,凱基利亞在眼前微笑著。

  他帶著快哭出來的表情微笑著,用手探索到不死者的臉。他的手微微發著抖。

  (是他拯救了你。)

  『拯救?我?那個嗎……怎麼可能?那只是個人類。』

  不死者無情的思考,讓米莉安感到胸口一陣苦悶。

  (是魔導師,他不是你的朋友嗎?)

  『朋友……邊麼說來,那個還真奇怪。』

  不死者的記憶中,凱基利亞一直都在對他說話;有時候很開朗、有時候帶著憂愁、有時候帶著畏懼。談話時的背景不斷變化;在戰場中、青空下、昏暗的城中,還有在這房間裡。

  其他人看到不死者,通常都會露出害怕的神情或發出極為感動的讚歎。只有凱基利亞會和不死者說話。

  對不死者來說,凱基利亞是個有點稀奇的存在。

  只是這樣。

  這絕不是友情,一定不是。米莉安用力咬住嘴唇。

  好痛苦!少女無意識的用手指抓住胸口。

  不死者的視野,從米莉安痛苦的心中慢慢剝落,感覺眼前的景象緩緩消失,米莉安睜開雙眼。

  周圍是由發光石照亮的房間。石棺中,不死者的頭正慢慢閉上雙跟。

  不行,還有件事一定要問才行--米莉安再探出身子。

  (等一下,有人想要去神之都,你是不是知道要怎麼去?)

  這一問,不死者的雙眼猛然張了開來。

  『神之都--神--那位大人--那位大人賜予的力量,為了戰鬥而生的力量。』

  不死者的聲音響起,米莉安的心中頓時充滿了不死者的戰意。

  戰鬥的事,其中的快感、撕裂、粉碎、切斷敵人時竄遍全身的麻痺感,這些想法從頭到腳充滿了全身上下。

  戰鬥,我還要戰鬥。為了戰鬥,我需要身體,因而在此等待。

  等待著神,等待著世界之王現身。等待著和他並肩上戰場。

  五百年,等待了這麼長的時光。

  「--不對!」

  米莉安猛烈的搖頭,甩開不死者的思想。體內不自然的熱量冷卻下來,只剩下悲傷。

  「不對……我、和你不一樣。」

  米莉安發出聲音,不斷的否定。不死者再度閉上雙眼。

  閉上雙眼,他應該又進入夢中了吧?不斷重複著戰場上的夢嗎?

  這名不死者的心中只有戰鬥。

  只為了戰鬥而生--就算只剩下頭也沒辦法死去。

  (這是神所賜予的「不死」嗎?卡那齊,他在追求這樣的東西嗎?)

  不對!米莉安心想,卡那齊所期望的一定不是這種東西。

  就算是一直都在學習如何戰鬥的米莉安,除了戰鬥之外也有其他想追求的事物,也有其他想要做的事。更別說是卡那齊了,他想知道的事、想做的事,一定比自己更多。

  (絕不是這樣的不死--)

  少女扶著石棺的邊緣,祈禱似的閉上雙眼,榭洛弗愣在原地呆呆看著她。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第二天,卡那齊醒來的時候有點驚訝。

  (我居然正常的睡著了。)

  中了魔物之毒後,卡那齊幾乎沒有什麼安穩睡眠的印象,昨晚似乎很難得能夠正常的睡眠。

  「……醒來了?」

  「嗯……怎麼了……外面還在下雨啊。」

  聽到米莉安的聲音而打算抬起頭的卡那齊,感到一陣強烈的頭痛竄過。卡那齊沒有那個心情忍痛坐起身,於是又躺回床上。

  米莉安大致上整理好服裝之後,走到卡那齊枕邊蹲下,探了探懷中。

  「雨還在下。另外……這個。」

  「……這是什麼東西?」

  米莉安從懷中拿出的東西,是一塊小小的金屬牌,牌上繫著刺繡的緞帶。卡那齊抓住垂到面前的牌子仔細觀察,牌子上刻著應該是魔法文字的紋樣。

  「她說是圖書館的閱覽許可證。」

  「圖書館!?唔,痛痛痛……喂,魔導師的圖書館不是嚴格禁止外人進入嗎!?」

  卡那齊猛然站起身,隨即又因為全身上下傳來的疼痛和不適而彎下腰。即使如此,他仍然拚命抬高視線、忍不住大聲叫出來,因為他知道,圖書館是魔導師們的生命線。

  要使用魔法,只有擁有魔法力且學習過控制魔法力的人才行。可是魔導師們研究出來的理論和機器,有許多是只要知道方法誰都能夠使用的。魔導師們因為獨佔這些知識而受到崇敬,並且以販賣這些技術維生。

  米莉安稍微側著頭,看著卡那齊這次比較小心謹慎的站起身。

  「我暫時成為榭洛弗的徒弟,然後……她就給我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昨晚嗎?」

  「嗯,不過榭洛弗現在很忙,要我自己先看書,所以連卡那齊的份,兩個。」

  米莉安點點頭,拿出另一個和剛才交給卡那齊相同的金屬牌。

  卡那齊皺起眉頭,梳起散落在肩上的頭髮。

  「我的份?該不會連我也成了徒弟吧?不是我自誇,我可是一點魔法和藝術的才能都沒有。」

  米莉安搖搖頭,猶豫了一下後認真的看向卡那齊。

  「不是這樣的……因為,我不識字。」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卡那齊醒來後過了一小段時間,米莉安和卡那齊現在正站在城內圖書館裡。

  「這……全都是書?」

  米莉安瞪大雙眼抬頭看向周圍的書櫃,訝然的小聲說道。

  卡那齊坐在書架旁的梯子上看著大量的精裝書。他的表情和米莉安相反,帶著些興奮。

  「當然!你需要的是……共通語的魔法概要,還有魔法文字的教本之類的吧?要拿什麼好……總之,先學會看字再說吧!拿去,這是《世界的起源》、《魔法文字和基本式》、《魔法語言發音記號全集》……全集?哈……光是發音就要一整本書,還真是辛苦啊!」

  卡那齊一副完全不關己事的模樣,從書架上拿出一本本的書。

  凱基利亞城中的圖書館位在那座四方塔裡。在石塔內挖出半球狀的空間,天花板比普通的建築還高上兩倍,塞滿書的書架幾乎快要碰到天花板。

  米莉安走上踏腳石,從卡那齊手中接過需要的書籍,主要是由羊皮紙製成的書每本都又大又重。她只拿了三本就感到極限,米莉安搖搖晃晃的將書放到書架上。

  圖書館內沒有窗戶,地板中央放著巨大的裝置,從裝置中透出淡淡的光線籠罩住整間圖書館。刻著魔法文字的圓筒緩緩回轉,照亮四周,少女兢兢業業的伸手打開書本,神經質的手寫文字密密麻麻的寫滿了書頁。

  「……這些,全都要看完嗎……?」

  「只要努力,誰都可以看完。」

  卡那齊直截了當的回答,米莉安看著書中數量龐大的知識,感到一陣暈眩。

  米莉安死盯著意義不明的文字,卡那齊不再管她,直接走到其他書櫃旁架上梯子。能夠進到魔導師圖書館的機會非常難得,卡那齊認真的瀏覽著書櫃,米莉安覺得好像一個人被丟下。

  「--有什麼有趣的書嗎?」

  看見卡那齊從書架上拿出一本鎖在架子上的書開始讀了起來,米莉安好奇地靠向卡那齊。她順便還看了一下圖書館內,但沒看到其他的魔導師。

  聽到梯子下傳來的聲音,卡那齊將視線從書中移開,對米莉安點了點頭。

  「嗯……貝倫加爾特的筆記,是一○七年時到達神之都的男子其旅行記事。我只知道書名,沒想到真的有這本書。」

  「這個人,真的到達神之都了嗎?」

  米莉安張大雙眼,在卡那齊的梯子旁疊起數個踏腳台。

  「誰知道,內容較偏向抽像的描述……經由不死者的引導穿過七道門。第一道門是青色,下一道是白色--像這樣穿過七道門後,閃過一道強烈的光芒,回過神之時就已經到達神之庭園,像這樣的描述……這傢伙,該不會只是嗑藥嗑過頭了吧?要寫也不會寫清楚一點啊……」

  卡那齊皺起眉頭罵了幾聲。遺跡巡禮的習慣很早以前就已經廢止,通往神之都的道路也消失了很長一段時間。從這文書的記載看來,裡面通往神之都的線索實在太過暖昧了。米莉安看著卡那齊,將頭靠在踏腳台上。

  「可是……這人的願望有達成嗎?」

  「嗯?啊啊,好像有……啊,對了!」

  聽完米莉安的話,卡那齊又再一次看向貝倫加爾特的筆記。

  「就是這樣。沒錯,要去神之都的理由,一定是有什麼願望希望達成。反過來想,只要能和神對話就行了。那麼所謂的『前往神之都』,說不定就是比喻得到和神對話的方法。」

  米莉安看著沉思中的卡那齊,沒多久後小聲的說:

  「卡那齊,我……如果魔法競賽快要輸掉,我還是想要救空。」

  空,聽到這名字的瞬間,卡那齊消去眼神中一切的感情。

  「……這樣啊。」

  看著卡那齊冷淡回答後再度看向書本,米莉安咬著嘴唇。

  這是她花了一個晚上思考所下的結論。想到詩人的微笑還有輕易轉身離去的背影,心中有點恐懼。不過,問到自己的本意時,回答永遠都是相同的。

  不希望他消失。不希望明明在自己夠得到的場所,卻只能眼睜睜的看他被人帶走。米莉安對著卡那齊僵硬的側臉說:

  「我果然還是不想看到空死掉,不管怎樣都……卡那齊不是這樣嗎?」

  「誰知道?你想要救那傢伙的話,我覺得也好。想怎樣做就怎樣做,只是不要把我捲進去就好。畢竟,那傢伙根本就不想要別人幫忙。」

  露出笑容的卡那齊如此說著,那是不帶生氣、子然無依的聲音。

  米莉安莫名的感到傷心,拚命擠出話來:

  「不過,卡那齊--有出手,救那個男孩子,還有我。」

  男孩子就是指雪橇上的那名男孩子吧?聽見少女的話,卡那齊用力抓住膝蓋上的書。

  「……那小鬼,會死。」

  「咦?」

  突然聽到這麼不祥的話,米莉安驚訝的張大眼。卡那齊合上書本看向少女,他的眼神十分陰沉,夾雜著如砂塵般微小的放棄,還有對不知名事物的憤怒。

  「他還會再發作,一定會。如果我住在附近,掌握他身體的狀況慢慢治療,或許還能夠活久一點。可是我是旅人,不可能做這種事。沒多久他就會死……世事就是這樣,我什麼人都救不了。」

  凱基利亞將書放回書架,然後暫時閉上雙眼,當他張開時,眼神中完全虛空。宛如金屬一樣僵硬,不冷也不熱。

  米莉安很害怕那眼神,小聲的喘著氣。卡那齊轉身面向少女,平靜的繼續說:

  「聽好了,米莉安,你能夠活下來是靠你自己的力量,和那小鬼一樣……對死感到恐懼,對生命感到執著。結果總是只有拚死叫喊著想要活下去的人才能夠存活下來。不過,詩人不一樣……你知道吧?」

  知道,米莉安心想。雖然知道,不過又不對,她同時也這麼想。

  她貧乏的語彙沒辦法好好說明清楚,卡那齊的話到底哪裡不對。

  米莉安有一股很不好的預感,卡那齊正打算捨棄什麼。

  「雖然他看起來一直都像是為別人而動,不過那傢伙,全都只是將那當做旁人的事情而已……像那樣的傢伙,誰都無法拯救,也救不了任何人。」

  卡那齊說完後將手放到米莉安頭上,胡亂摸著她毫無光澤的淡黃色頭髮,米莉安低下頭。

  (怎麼辦--不死者的事情不說不行,可是……)

  可是,現在告訴他會很可怕。

  他看到那不死者的話會怎麼想。看到不死者那副模樣,他還能毫不動搖的追求神之都嗎?

  少女猶豫著沉默不語,卡那齊拍了拍她的頭說:

  「好,總之開始唸書吧!唸書,把該學的事情都學一學。你就專心瞭解自己的力量,做你能做的事,好嗎?」

  少女抬頭看向卡那齊,卡那齊一定不知道。

  他的話偶爾會和詩人差不多,就像遺言一樣。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當卡那齊和米莉安窩在圖書館時,班修拉爾等人正過著繁忙的時刻。

  班修拉爾到了日落才結束和艾霖的對談,現在正站在詩人被軟禁的小房間前。魔導師將門打開,班修拉爾看向室內,皺起眉頭說:

  「怎麼這麼黑啊?喂,把燈光給我。」

  接過魔導師手中的蠟燭,漸漸看得清室內的景象。床旁放著簡陋的椅子,坐在椅子上的人站起身,迎接班修拉爾似的張開雙手。

  「歡迎啊,基斯朗.班修拉爾。你今天過的如何?」

  詩人露出淡淡的微笑迎接,他的眼睛被嚴密的罩了起來。班修拉爾則扭曲著嘴唇笑著,緩緩靠向詩人。

  「你一直都很愉快嘛!可是,你這模樣真是越來越像亡靈了啊。」

  「是你告密的吧?說我的眼睛具有咒力。雖然這對日常生活是沒有造成什麼不便啦。」

  「……你好歹也有點不便吧!該不會在身上哪裡藏了什麼第三隻眼吧?」

  班修拉爾邊罵著,沒經過許可就坐上桌邊的椅子。詩人就像看得見東西一樣,站在桌子對面。

  「我看東西的方法和你們不一樣,就只是這樣而已,太依賴視力不是件好事喔。要是學會更為不同看事物的方法,預言這種小事你應該也可以辦得到。」

  班修拉爾聽詩人這麼說,不禁小聲的笑了出來。

  「預言,預言嗎?真令人懷念。從你以預言者的身份造訪我家的城堡……都過了二十五年啊!」

  「對啊,那時候的你--和現在是沒差多少啦!不過至少還比較可愛一點,一直拚命想著要如何蹺出城外。」

  對對對,班修拉爾點頭同意,就像在和老朋友敘舊一樣,保持常態繼續說:

  「後來變得如同在和城中的人比拚智慧一樣。那也很有趣啊!當時還真笨,看來的確和現在沒差多少……」

  班修拉爾高興的說著,詩人稍微探出身子,微笑著說:

  「還是老樣子,這次又想了什麼詭計嗎?」

  「不不不,這次沒有。這次我只是個觀眾,就好好讓我監視你競賽的結果吧。順道一提,這附近在五百年間,春祭當天好像一直都是雨天。」

  「果然是這樣。」

  詩人輕輕聳了聳肩。這座城內的魔導師們,領地內的事情一定有整理出很詳盡的資料。既然能選定競賽的時間,一定會盡量選擇降雨機率最高的日子。

  班修拉爾在桌上交握著手,滿足的說:

  「六天後的黎明,要是沒有停止下雨,你就會被處刑。雖然很想把你拉到帝都的處刑台上,不過算了!我不奢求這麼多,能夠看到你被處刑,我就滿足了。就算你贏了,暗魔法教會的本部大概也不會放任不管。」

  詩人聽著他的話,稍稍側頭說:

  「班修拉爾--殺害你兄長們的人,不是我。」

  詩人突然說出這句話,班修拉爾的眼神一瞬間變得十分銳利。但他立刻拭去尖銳的眼神,臉上露出不自然的笑容。

  「……親自聽你這麼說,差點就真的相信了啊!」

  「這是真的。雖然是以預言者的身份留下,不過我只是個毫無身份的流浪者。將親人的不幸嫁禍給像我這樣的人不是常有的事嗎?你的兄長們之所以過世,是不幸的事故……你是個聰明人,應該早就明白了才對。」

  詩人的聲音很冷靜,和順又易懂。班修拉爾看向詩人的眼罩,沉靜的敘述:

  「二十五年前,你預言--我將會是下任領主……在那之後,哥哥們馬上就一個個死去。」

  「我從你兄長們的身上看到了死相,所以才選上你。你很伶俐,也很受居民歡迎。現在也是這樣吧……回領地去吧!基斯朗.班修拉爾。」

  溫柔的命令,就像是對聰明的孩子告誡一般。

  「你順利被處刑的話,我說不定會回去。」

  班修拉爾說完後發作似的笑了起來。他拍著桌子笑了一段時間才勉強止住笑容,看向詩人。他的眼神中失去了平常的游刃有餘,充滿了焦躁。

  「說實話,哥哥們的事情對我而言根本就不重要。一場傳染病之後,轉眼間大家都死光了。可是……你不是還活得好好的。就算背上咒殺哥哥們的罪被送上處刑台,你不是也還活著。」

  當時的事情就算到現在,班修拉爾仍然記得猶如昨天的事情般一樣清楚。

  那是個晴朗的春天。在讓人忍不住想吹起口哨的溫暖日子裡,詩人本來該死的。準備好處刑台之後,人們興奮的聚集在台下。

  可是,誰都殺不掉他。

  負責殺他的行刑人,剛走上處刑台就像被雷打中一樣驟死。

  綁住他的繩索無故腐蝕,輕鬆脫落。

  朝他丟去的石頭,不知為何全都沒有丟中。

  班修拉爾呆滯的看著處刑台上的奇跡,詩人則看向他,露出微笑。

  就像舞台上的演員般露出微笑。

  「那時候就有哪裡脫節了。無論在城裡還是在領地裡都感到有哪裡不對勁,等我長大成人,到了帝都--見到毫無改變的你時,我還以為自己瘋了。」

  他陰鬱的說著。

  班修拉爾在帝都的街上再次見到詩人時,他對著班修拉爾露出微笑。他的外貌完全沒變,用著和處刑台上一模一樣的表情,看著班修拉爾微笑。

  愣怔的看著詩人離去之後,班修拉爾像被什麼附身一樣翻找著資料。他發現到處都有留下白色預言者和魔導師的記錄--從遠久的五百年前開始。

  --然後今天,詩人又用和二十五年前相同的聲音說著話。

  「我在世界各地遊走、觀察,說出所見所聞。或許有時候會成為預言吧?不過,也只是這樣而已,那全都是偶然--行刑人得急病而死,捆綁的繩索腐蝕脫落,全都不是什麼未知的魔法,純粹只是運氣造成的。」

  班修拉爾瞪著詩人。

  「所以我才說這更恐怖啊!你聽好,這世上不能存在『擁有絕對好運的人』,絕不能有這樣的存在。你只是個惡質的流浪魔導師,是這樣吧?不是的話,你早該死了……你還活著一天,我的秩序就一直都亂成一團。」

  詩人笑了。很高興的笑著,歌頌般說著:

  「看到不該存在的事物時,人們知道最好的解決辦法。班修拉爾,那就是忘卻,將一切當做不存在。抹去記憶、消除記錄,這是賢者所做的事。你應該學習前人的經驗……或者,你可以試著動手殺了我。」

  詩人的嘴唇帶著笑容,白皙的手指開玩笑地劃過自己的脖子。

  看見他的手指劃過頸動脈,班修拉爾臉上失去所有的表情。他緊握著拳頭,咬牙切齒的說:

  「我沒這麼親切。這次一定要扒下你那虛偽的外表……你這怪物。」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打擾了,班修拉爾大人……喔……大人不在這裡啊。」

  聽到年輕士兵的話,修娜爾抬起頭來。她待在自己被分配到的房間裡,埋在魔導師們提出的文書和資料中。

  班修拉爾為了魔法競賽的事情到處周旋,拜訪時所有該做的業務都落到了修娜爾頭上。

  工作本身並不辛苦,可是畢竟量很多。當她注意到時間時,天已經黑了。

  剛好趁著這個不怎麼熟的班修拉爾部下來訪,修娜爾決定暫時休息一下。

  「他不在。有急事嗎?」

  「不,並不會很急。」

  修娜爾點點頭,拿起桌上的煙斗。煙斗上有著美麗的雕刻和豪華的鑲嵌,她用蠟燭點燃煙草,然後回答:

  「這樣啊。那現在不要找他比較好,他應該正在和惡靈會面。」

  「惡靈……您是說,魔物嗎?」

  視線角落裡的士兵露出十分疑惑的表情。一看就知道是鄉下人,很木訥的男子。

  「不是,這是個比喻。惡靈……你有沒有不知該如何形容的某個人。當你發呆時、危機時、無意識間會叫出對方名字的人……或者,東西也可以。無論再怎麼想將它埋葬都無法忘懷,被囚禁在其中的事物。」

  「嗯嗯……那……那個,應該不是戀人之類的吧?」

  士兵想了半天,結果卻這麼回答,修娜爾瞇起眼微笑著。

  她的表情因為光芒的關係,看起來和笑容完全不同。士兵不自覺的屏住氣,但修娜爾毫不在意的站起身來。

  「完全不對。你應該沒有……但我有。所以才能說出,當有人正和自己的惡靈會面時,不要靠近他--靠近會被咬的。」

  修娜爾平靜的說完,打開木窗看向窗外。浙瀝浙瀝的雨聲落在耳邊。

  「又是雨天。真是令人討厭的夜晚,要是能早點天亮就好了。」

  她吐出白茫煙霧,皺著眉頭。

  六天後的黎明之時,班修拉爾的惡靈就會消失。無論那天早上是雨天還是晴天,這都和修娜爾無關。她只是祈求白天早點降臨。

  --就這樣過了六天,大雨仍然毫無停歇。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
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註冊登入會員
~斑駁青壁刻史遷,丹青揮灑義嶙峋~
如果發覺自己無法使用一些功能或出現問題,請按重新整理一次,並待所有網頁內容完全載入後5秒才進行操作。

使用道具檢舉

  博 士 (Goal)

~ 天水 ~ ~ 丹青揮灑義嶙峋 ~

Rank: 6Rank: 6Rank: 6Rank: 6Rank: 6Rank: 6

帖子
8917
積分
38304 點
潛水值
525906 米
發表於 2008-12-18 04:50 PM|顯示全部樓層
若瀏覽伊莉的時侯發生問題或不正常情況,請使用Internet Explorer(I.E)。
6、祈晴



  --卡那齊,你又待在那種地方。

  --跑到那裡豈不是很容易掉下去嗎?那邊都是山崖。

  好像聽到溫柔的、熟悉的聲音,卡那齊猛然睜開雙眼。

  抓住膝蓋上差點掉下去的書,他想起自己現在在圖書館裡。

  (睡著了嗎……我還真厲害。)

  卡那齊發現自己竟保持著不安定的坐姿待在梯子上,忍不住笑了起來。看向手中的羊皮紙書頁,沒有看過印象的書頁上,細緻的描繪著像是獸類肋骨的魔物素描。

  周圍沒有標上任何說明,翻到下一頁,是一張人類的全身圖。

  「……先生,先生!聽得見嗎?先生。」

  「--啊,我嗎?」

  卡那齊因為輕聲叫喚而抬起頭來,底下站著一名魔導師,手上拿著書本皺起眉頭說:

  「先生,這是凱基利亞大人親筆書寫的貴重書籍,請不要弄壞。」

  「我會小心。話說回來……這像是骨頭一樣的玩意,是什麼東西?」

  「……是魔物。」

  魔導師看著卡那齊翻開的書頁如此回答,並將手中的書塞回書架上。看著魔導師離去之後,卡那齊仔細盯著魔物的插畫。

  凱基利亞的繪畫能力很強,這是連陰影處都畫得十分詳盡的素描畫,藝術價值應該也很高吧?不過,卡那齊對藝術沒有任何興趣。

  (可是,為什麼我會這麼在意這幅畫?)

  仔細凝視魔物的畫像,卡那齊發現這細緻的描繪是以點畫的形式畫成的。

  「這是……字?」

  卡那齊忍不住發出訝然的疑問。他看了看周圍,確認沒人之後,貼著書頁以極近的距離看著繪畫。實在寫得太小了不好確認,不過這幅畫似乎真的是藉由細小的文字組成。

  翻到下一頁仔細看,人像圖也同樣是由細小的文字組成。

  既然有了這樣的發現,卡那齊忍不住爬下樓梯,從書桌上拿起打磨光亮的水晶鏡片再回到梯子上。卡那齊拿著放大鏡靠近鎖在書架上的書,凝神細看構成魔物圖像的文字。

  用古老語言寫出來文字的內容,似乎是混合著公式之類的筆記。卡那齊回想起住在帝國都市留學時代曾看過類似的記號,總之沿著文字繼續看下去。

  明明看不懂筆記的意思,卡那齊卻意外的看得很輕鬆。

  (我……知道這筆記?)

  卡那齊因為類似既視感的印象而覺得十分疑惑。他知道這篇筆記撰寫的法則,或許有些微的不同,不過他的確知道。

  可是,沒辦法確實想起是在哪裡看過。卡那齊焦慮的翻著書頁,這時傳來小聲的開門聲,圖書館館的門被人打開了。

  「--卡那齊。」

  米莉安一點腳步聲都沒有的靠了過來。卡那齊看向她,突然回過神。

  天馬上就要亮了。今天就是這個地方的春祭,也是魔法競賽的日子。

  米莉安嬌小的身軀充滿了緊張不安,抬頭看向卡那齊。

  「卡那齊,時間已經到了。大門也打開了……大家都在大廳。」

  「這樣啊。雨呢?」

  卡那齊看著膝蓋上的書,遲疑了一下開口詢問。米莉安擔心的眨了眨眼。

  「……還在下……你不去嗎?」

  「不--我現在去,難得凱基利亞要現身。」

  卡那齊甩脫迷惑似的說著,將書塞回書架,走下樓梯。

  當他跟著米莉安走出圖書館所在的建築物時,四周的雨聲似乎特別響亮。

  「快點。」

  少女像是一刻也待不住似的,小跑步穿過中庭迴廊,還回頭看了卡那齊好幾次。卡那齊以小心慎重的步調跟著她。明明只是走路而已,和心跳同步的疼痛卻不斷刺激著神經,真令人不快。

  (這副模樣,就算被稱為病弱也沒辦法啊。)

  卡那齊忍不住笑出來。他數著自己輕淺的呼吸,這麼混亂的呼吸,應該沒辦法好好戰鬥吧?沒辦法戰鬥的人就該死--當然,是這樣沒錯。

  受創的神經異常敏銳,讓卡那齊感受到周圍的各種氣息:遠方的人們慌忙奔走著,居民們的聲音像潮水般迴響著。

  某處傳來鴿子的叫聲。

  「……米莉安,不好意思,你能先過去嗎?」

  卡那齊突然開口要求,米莉安回過頭。臉色很差的卡那齊站在她面前。

  「身體,不舒服嗎?」

  「不,不是這樣……剛才在圖書館看到的書讓我非常在意。我回頭確認過後,馬上就過去。」

  米莉安從卡那齊冷靜的聲音中感受到一絲不安,不過她現在滿心都是逐漸迫近的黎明。於是慌忙點頭,少女回頭跑向大廳。

  「……真受不了。」

  卡那齊看著她離去,背靠在迴廊的石壁上深深歎了口氣,放鬆全身的力氣。疼痛稍微緩和了一些,但馬上又傳來令人暈眩的強烈疼痛。

  卡那齊沒有回到圖書館,只是站在原地一段時間。

  周圍都是雨聲,眼前是有著亭子的中庭。今天的迴廊四周都點著燈火,照亮了單調的石城。

  漸漸的,一陣咕嚕、咕嚕的鴿子啼叫聲傳進耳中,卡那齊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在迴廊的照明和照明之間,鴿子的瞳孔在陰暗角落閃爍著紅色的光芒。

  「……這鴿子,居然沒有逃走。」

  卡那齊帶點嘶啞的聲音說著,陰暗處傳來了回話。

  「因為我剪了它的翅膀……你是刻意在這兒等我的嗎?」

  非常輕佻的聲音。說話的人用輕鬆的步伐走到照明之下。

  站在迴廊上的烏齊列特,臉上帶著很平常的可愛微笑,右手拿著尚未拔出的劍。看著他紅色頭髮和白皙肌膚的強烈對比,卡那齊露出柔和的笑容。他灰色瞳孔中的放棄緩緩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目光。

  卡那齊顯出強烈的殺氣,不知為何很高興的低語:

  「--大概吧?」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為了詩人和凱基利亞的魔法競賽,城裡空出了修行中魔導師們所居住的建築物大廳。會選上這裡,是因為考慮到地點的寬敞、強度,還有時鐘等要素的關係。

  能夠容納三百人以上的石砌大廳中,放著一個構造複雜的時鐘。鐘面上備有天球儀,不用倚靠人力調整也能準確顯示時間,日出日落時還具有報時的功能,是這場競賽絕對不可或缺的物品。

  為了這場競賽,城門半夜就開啟了。

  居民們興奮的談論著湧入城中,其中甚至還有人花了好幾天,專程從領地邊緣趕來。人們為了見識魔法競賽和親眼目睹凱基利亞一面而眾集,大廳中擠滿了人群。

  「對不起……借過。」

  米莉安鑽過並推開人群,辛苦的到達最前列。

  她抓著木製柵欄朝前方一看,眼前的景象讓少女忍不住屏住呼吸。

  大廳的底端是高階魔導師們辯論的場所。弓狀的場所四周圍繞著奇特獸類的雕像,兩旁的柱子由青綠色的石頭建成。

  垂吊在挑高的天花板下的金屬照明外側刻著魔法文字,裡面搖曳著燭火。

  米莉安數日不見的詩人,則在大廳最深處的右手邊。

  (為什麼要那樣……太過分了!)

  米莉安因為看到詩人被矇住雙眼的模樣而動搖。詩人穿著一如往常的白衣,端正的坐在準備好的的椅子上。

  那雙總是很溫和的琥珀色瞳孔之處,被覆滿魔法文字的布給層層捲起,讓他的臉看起來更缺乏活人的氣息。

  班修拉爾一行人隔著大廳的講台站在左側。班修拉爾穿著法務官的制服,用陰沉的眼神緊盯著詩人。修娜爾陪伴在他身旁,還有兩名士兵站在守護的位置。

  (那也是空的敵人。他們,還有--這裡的魔導師。果然沒辦法不用魔法嗎?)

  米莉安移動視線,看向站在詩人背後的人們。他們和城內的魔導師一樣穿著長袍,手上帶著儀式用的大劍。

  黎明時刻,如果大雨沒有停止,這裡將直接變成公開處刑的會場。

  聚集而來的人們,實際上說不定都在期待這件事。

  人們沒辦法忍受這樣連綿不斷的灰色日子。能夠斬斷這股鬱悶的刺激,比什麼都來得珍貴。詩人如果輸了這場魔法競賽而被狂亂的人們包圍,米莉安覺得要拯救他也只能使用魔法了。

  (做得到嗎?)

  米莉安將手放到胸前,詢問自己。

  說實話,她不清楚。只能靠曖昧感覺運用的這股力量,在這麼緊急的場合能夠順利使用嗎?一直以來在使用魔法時支撐自己心緒的人,正是要被處刑的人。

  就算這樣,還是得做。不想眼睜睜看著他死去,就只能放手一搏。

  米莉安不安的將手放到手環上時,機械時鐘發出叮的聲響。同時,大廳的門被打開,魔導師們齊聲大喊:

  「安靜!凱基利亞大人駕到!」

  數十名魔導師一齊發出聲音,宛如浪潮般的人群慢慢安靜下來。

  當周圍只剩下火焰燃燒和衣物摩擦的聲音時,門後一座轎子被抬了進來。

  八名魔導師合力抬起設有屋頂的轎子,繪著刺繡的簾幕內,隱約能看到坐著的人影。坐在雕刻精細王座上的瘦弱人影,應該就是不死的魔導師--凱基利亞。

  人們張大了眼想要見證傳說中的人物,轎子從居民間緩緩向前進。

  米莉安也將視線從詩人身上移開,墊著腳看向轎子。米莉安從居民們的頭臉之間,看到轎子一眼。突然,她嚇了一跳。

  她的心臟猛烈加速,高速的跳動。額頭上不知何時冒出汗水,伸手一擦滿是冷汗。

  (我,在害怕。)

  少女調整呼吸,緊握住拳頭,再次看向凱基利亞的轎子。

  光是從簾幕外面看,就讓她的背脊竄起一股涼意。莫名恐懼的原因,肯定在那轎子上。不,應該說是坐在裡面的凱基利亞本人。

  (什麼--到底帶了什麼東西進來?)

  米莉安抱著自己的身體不斷發抖,轎子仍舊慢慢走進大廳的底端。穿著正式服裝的榭洛弗走在凱基利亞轎子的後方,環顧石砌大廳後開口:

  「那麼,現在就開始祈晴之法。」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唷,雖然我很想早點過來,不過這裡的警備實在太嚴密了。直到今天為了魔法競賽而打開大門之前,不管怎樣都進不來。抱歉啦!」

  看起來有如少年的容貌上出現笑容,烏齊列特笑著如此表示。

  卡那齊的背緩緩離開石壁,同樣笑著回應烏齊列特。他的笑容帶著強烈的敵意。

  「就算大門開了,也沒人說可以帶劍進來吧?」

  聽到卡那齊的回答,烏齊列特十分高興似的笑出聲。

  「我和你不一樣,不會等到其他人說好才行動。不過話說回來,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謝謝!因為我決定要親手殺了你,如果你隨隨便便就死了,我會很困擾。」

  卡那齊露出輕佻的笑容聳聳肩,站在迴廊上。四周的光亮為他照出濃深的陰影。

  「我也要向你道聲謝。你能夠來這裡真是太好了,真的幫了我很大的忙。」

  「咦?什麼?難不成你因為罪惡感而覺悟了嗎?你該不會想要藉我的手而死吧?」

  看著烏齊列特興奮的這麼說,卡那齊伸出右手,輕輕握住拳。

  卡那齊將包裹在皮革手套內的拳頭伸向對手,單腳向後退半步。擠出低沉的聲音回答:

  「正好相反,是我會殺了你。」

  「喔!空手嗎?哈哈哈哈!你是認真的嗎,卡那齊?不,你一直都很認真吧?既認真又直率,怎麼想都不正常……你根本就瘋了。」

  烏齊列特似乎有點不悅的笑著,卡那齊抹去一切情感說道:

  「我有事想問你,你和你妹妹的本名是什麼?」

  聽到卡那齊的問題,烏齊列特臉色大變。

  紅髮男子臉色鐵青的擠出笑容,抓著自己的衣服。

  「不要這樣嘛。拜託,你知道又能怎樣,難不成要記在腦海裡嗎?在你踏進墳墓前都要帶著我的名字嗎?啊啊,我最討厭你這種個性了。恨死了,你懂不懂啊?」

  說著說著,烏齊列特的笑容越來越病態。

  卡那齊莫名冷靜的看著他。

  不能不殺他,為了證明自己還活著,這次一定要殺了他。

  「嗯。」

  聽到卡那齊直接肯定,烏齊列特反應激烈的搖晃著柔順的頭髮,然後抬起頭,凶狠的說:

  「你騙人!你根本就不懂,我在東方的時候一點美好的回憶都沒有。就算妹妹死了、雙親死了也無所謂。我甚至還想要道謝。可是你又怎樣?毀滅一座城鎮的你,現在哪有這個因為其他人的妹妹死了就露出一副受傷表情的權利。拜託不要再勉強自己,假裝自己很正常了,你也裝夠了吧?說實話,殺人很高興吧?看著人死去有很有趣吧?」

  烏齊列特拚命說著,他漆黑的瞳孔訴說著希望卡那齊能點頭。

  不過,卡那齊沒有絲毫贊同烏齊列特想法的意思。

  卡那齊默默的走向前。他的動作非常自然,身上一點殺氣都沒有。

  (--糟糕,慢了一步!)

  烏齊列特張大雙眼,將手伸向劍柄。

  他太過興奮而錯過了應該拔劍的時機。但烏齊列特仍盡全力迅速拔出劍,順勢橫向斬去,不過他的劍卻落空了。

  察覺卡那齊的影子完全進入自己的死角,烏齊列特拚命改變站立的位置。

  岔開了,呼吸完全被岔開了。

  烏齊列特完全無法掌握卡那齊的呼吸、動作。

  背部因為焦慮而冰冷,自己的呼吸聲莫名響亮。

  (笨蛋!我在怕什麼,對方可是赤手空拳啊!?)

  他咬緊牙關,從下方向上挑。卡那齊流暢的閃過劍刃,深紅色的袖子從烏齊列特的視角閃過。烏齊列特本能的縮起身子,肩膀被什麼東西擊中了。

  (咦,什麼?)

  烏齊列特退了幾步後穩住腳步,心中感到很訝異。攻擊肩膀的是卡那齊的拳頭。

  力道比想像中輕很多。

  (什麼啊,果然還是快死了嘛!)

  這麼一想,心情突然輕鬆許多。烏齊列特的恐懼霎時煙消雲散,又再次掌握起對方的動向。烏齊列特揮劍斬向卡那齊。

  卡那齊滾地閃過,用手掌拍向石砌迴廊,轉身在中庭的陰影下站起身。烏齊列特緊追在卡那齊後面,他的呼吸十分紊亂。因為詛咒的關係,卡那齊現在一定非常痛苦。

  烏齊列特幾乎完全沉浸在興奮中揮出手中的劍。

  他真心的想要殺掉卡那齊。他很害怕明明遭遇了堆積如山的死亡,卻仍然這麼率直的卡那齊。

  害怕的東西只要除掉就好了--馬上就可以消除了。

  當烏齊列特向前踏出步伐時,一道銀色的光芒從他眼前閃過。

  噗滋,傳來什麼被切斷的聲音。

  烏齊列特毫不在意的持續揮劍,卻察覺手指無法動彈。

  「……咦?」

  烏齊列特愣愣的發出疑惑聲,劍從他的手中掉落。同時,他的手腕噴出大量鮮血。

  他的手腕被深深切開,連肌腱都被切斷。

  烏齊列特動著蒼白的嘴唇想要說些什麼,不過,卡那齊極近距離之下的灰色瞳孔阻止了他。卡那齊手中的短劍抵著烏齊列特的喉嚨,是那把米莉安給他的短劍。

  卡邪齊就是用這把短劍切斷了烏齊列特的手腕。

  「……你不是空手嗎……原來,你還會用卑鄙的技倆啊。」

  烏齊列特顫抖著說話,站不穩的身子略微蹲了下去。

  卡那齊用劍抵著烏齊列特,打算說些什麼。

  不過在他說出來之前,烏齊列特用左手拔出固定在腳踝邊的短劍,刺向卡那齊。

  「唔……!」

  畢竟是在極近距離之下,卡那齊雖急忙避開,但烏齊列特的短劍還是刺進卡那齊的側腰。

  因為疼痛而扭曲著臉孔的卡那齊立刻壓住傷口。當卡那齊的手放開烏齊列特時,他拚命壓住仍在流血的手腕。烏齊列特稍微思索了一下,因為貧血而感到有點頭暈,他放棄繼續戰鬥下去。

  卡那齊看起來還能動,但自己再這樣下去可能會失血而亡。

  下次再找確實殺害他的機會才是上策。烏齊列特小聲的說:

  「--下次見。」

  聽到烏齊列特逃走的腳步聲,卡那齊才跪了下去。

  他用顫抖的手指握住小刀,使力拔了出來。卡那齊順勢倒在潮濕的石地上,頭腦像是發著高燒一樣,一片混亂,身體感到很寒冷。雨聲聽起來格外的響亮,說不定這是流血的聲音。

  「可惡……」

  緊咬著牙,他不知道自己咒罵的對象是自己還是烏齊列特。

  應該兩邊都有吧?

  為什麼不就那樣刺向他的喉嚨--理由已經再也隱藏不住。

  因為討厭繼續殺人。現在的自己,討厭殺害任何人。

  獨行時很好,痛苦的時光很好,自己沉醉在悲傷中的時光很好,可是,不斷沉醉下去總有一天會膩。厭倦固執的獨自一人,雖然只是順勢,不過一但有了同行的人,就再也無法出手殺人。

  「我是白癡嗎……」

  卡那齊壓著傷口出聲咒罵著自己,勉強回到迴廊裡。

  真是太難看了。想笑就笑吧?他對這世界抱怨。要笑就笑吧?再怎麼被人恥笑,殺人也不快樂。從一開始就是,一直都毫不快樂。

  戰鬥有時很愉快,決勝負時會很興奮。不過,卡那齊再也受不了那些結果所造成的死亡。

  每殺一個人,自己心中不知是心還是魂什麼的,就好像被削去一塊。

  失去的東西找回來就好了--卡那齊絕不相信這種話。

  因為,沒有東西能夠挽回。

  什麼都沒有。

  就算奇跡發生,被他殺害的人活過來,卡那齊殺害這人的事實也不會改變。因為殺人而失落的部分,無論用什麼都填不回來。

  沒有任何方法能夠回到過去,回到自己學習能夠殺害生命的力量之前。

  只要活著,卡那齊還是會殺人吧?每殺一人,都會持續削除一部分吧?不斷的削、削、削,等到什麼都不剩的時候就會死去了吧?就算身體還活著,心也死了。沒有心的身體一定也活不久。

  延長心的壽命方法一向都很陳腐,例如:就算知道沒用也伸手救助他人的時間。

  真是笨!無聊!不過,不這樣做就活不下去。

  所以卡那齊成了藥師。就算身為罪人,就算是殺人犯,就算沒人期待。

  --能夠不用放棄應該比較好吧?

  突然想起詩人的話,卡那齊皺起眉頭。

  糟了!卡那齊突然想起來,那時候應該向他道謝才對。

  就算詩人再怎麼令人生氣,無論什麼事都說得和自己無關一樣,臉上老是掛著無意義的笑容,沒有任何用處,可是,那時候還是應該向他道謝。如果那時候被趕走,卡那齊的心一定還會繼續削弱下去。那的確是不應該放棄的時候。

  (那傢伙還活著嗎?)

  他朦朧的這麼想著,外頭似乎還在下雨,感覺好像是這樣。

  不,不能只是感覺。有下還是沒下?頭像要裂開似的疼痛,無法正常的思考。迴廊好像非常遙遠,自己現在似乎睡著了。

  因為正在作夢。

  夢到小時候遊玩的山中、友人的臉、纖弱的戀人,還有拚命唸書的留學時代。

  腦中的光景不斷轉換,沒多久,浮現研究不死藥時的場景。當時寫下的筆記展現在眼前。

  為什麼會想起這樣的事呢?卡那齊訝異的想著,從頭看起熟悉的筆記,然後猛然睜開雙眼。

  不知何時,他已經在迴廊裡靠著石柱反覆著輕淺的呼吸,卡那齊確認著腦內的印象。

  想起來了,不會錯。

  雖然寫的文字完全不同,不過書寫的法則和這城內圖書館看到的資料一模一樣。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
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註冊登入會員
~斑駁青壁刻史遷,丹青揮灑義嶙峋~
成為伊莉的版主,你將獲得更高級和無限的權限。把你感興趣的版面一步步地發展和豐盛,那種滿足感等著你來嚐嚐喔。

使用道具檢舉

  博 士 (Goal)

~ 天水 ~ ~ 丹青揮灑義嶙峋 ~

Rank: 6Rank: 6Rank: 6Rank: 6Rank: 6Rank: 6

帖子
8917
積分
38304 點
潛水值
525906 米
發表於 2008-12-18 04:52 PM|顯示全部樓層
  「首先,請提出競賽的魔導師,威爾巴師先執行祈晴之法。決勝負的時刻是黎明,當黎明的陽光從那扇窗射進來之時,就是他獲勝。不過,如果超過時刻一分半秒還再降雨,威爾巴師將獻上自己的生命來賠罪。」

  榭洛弗壓抑著聲音宣告,指向大廳的窗戶。

  長方形的窗戶正對凱基利亞,木框已被拆下。

  「有沒有問題?不需要任何施法用的道具吧?」

  詩人將手放到眼罩上,用柔和的聲調回答榭洛弗的問題。

  「沒問題。不過有件事想要拜託你,希望能拿下這個眼罩。我也想親眼目睹傳說中的魔導師,凱基利亞師的面貌。」

  聽了他的要求,榭洛弗有些猶豫。修娜爾悄聲對班修拉爾說:

  「要阻止嗎?」

  「不了,我們沒有義務要幫這麼多。」

  班修拉爾雙手交握、放在膝蓋上。在眾人的注目之下,榭洛弗輕咬嘴唇、點了點頭。得到她的許可之後,其中一名魔導師恭敬的拿下詩人的眼罩。

  詩人緩緩睜開雙眼,看向四周。

  他的視線滑過居民們,越過細長的窗戶,最後到達大廳的底端。

  榭洛弗步向安置在大廳深處的轎子和凱基利亞。她拉開轎子的簾幕,露出凱基利亞的模樣。

  人們一齊發出感歎,但實際上,凱基利亞的臉還是隱藏在黑暗中。只能看到他身上豪華刺繡的衣物,還有扶在椅子上的手指。

  在紗廉掀開時,他骨瘦如柴的手指顫抖了一下。

  (活著--雖然活著,但這是什麼……好討厭、好奇怪的感覺。)

  米莉安摀住嘴,忍耐著寒意和嘔吐感凝視凱基利亞。

  詩人看向凱基利亞,臉上露出笑容。宛如抓到小孩子惡作劇的笑容。

  「唉呀……真像是兩匹獸在互相吞食。只是,其中一方好像已經油盡燈枯了。」

  詩人的聲音莫名清晰。榭洛弗張大了雙眼,握住簾幕的手顫抖著。她帶點嘶啞的說:

  「……您在說什麼啊,威爾巴師。」

  詩人溫柔的對她露出微笑。

  「我只是說出眼前所見而已,榭洛弗師。那麼,到黎明為止似乎還有一小段時間,而我的魔法已經完成了。趁著這個空檔,我有些問題想請教凱基利亞師……可以嗎?」

  這也是另一場競賽。榭洛弗直覺瞭解到,這是詩人對凱基利亞--不,是針對她,針對這整座城所下的挑戰。她感覺到居民的視線全都刺在自己身上。

  都到了這個時候,已經不能回頭了。榭洛弗腹部使力,朗聲說道:

  「……可以。只是,凱基利亞大人年紀老邁,無法發出太大的聲音。凱基利亞大人的話必需由我來轉達。」

  「嗯,沒關係。那麼我就問了。凱基利亞師,何謂『死』?」

  當「死」這句話從詩人口中說出時,城內的魔導師一齊顫抖。

  榭洛弗感到略微頭痛似的皺起眉頭,但立刻振作起來。

  問題本身很簡單。她將臉靠向凱基利亞,盡力保持平靜回答:

  「所謂的死亡--是一扇門,誰都得通過的審判之門。善良的靈魂昇華到天邊成為星星,邪惡的靈魂墮落到世界的盡頭成為魔物。」

  標準的模範回答。詩人看著榭洛弗,他非常透明的瞳孔讓榭洛弗有些動搖。詩人搖了搖頭。

  「你錯了……凱基利亞大人是不死的吧?那麼應該這麼說才對:『死?老夫才不知道這種事,也不可能知道。』……你覺得呢?」

  榭洛弗被問倒,愣在原地。班修拉爾看著她的模樣輕佻的笑著說:

  「……小榭洛弗和他的等級實在差太多了。」

  榭洛弗帶點畏懼的憤怒,顫抖著身子瞪向詩人。

  「你……你這是在侮辱凱基利亞大人嗎?」

  詩人憂心似的垂下視線繼續說:

  「不是。只是想知道真正的答案。不需要千人、萬人都能接受的模範解答。我希望知道期望著不死,而且真正得到不死的凱基利亞師本人的回答。凱基利亞師為什麼會追求不死?是因為對死亡的恐懼嗎?」

  「不對!凱基利亞大人是為了封印遺跡的魔物,為了替這片土地帶來幸福而追求不死!」

  詩人的態度實在太過冷靜,讓榭洛弗忍不住激動起來。

  這裡是魔導師的城,榭洛弗也擁有魔法力。眼前的詩人不要說魔法力,看起來連揮拳殺人的腕力都沒有。

  可是,這位白衣男子為什麼還能夠這麼冷靜。詩人繼續說:

  「那麼,師尊就更應該為了居民運用他的力量,不是嗎?失去力量的不死者究竟有什麼意義。」

  他的話實在太過平和,幾乎可以說是傲慢。

  (明明只是突然出現在這裡,明明什麼都不懂!)

  榭洛弗在心中咬壓切齒,忘了要傳達凱基利亞所言的前提。

  「難道沒有力量就該死嗎!?這只是擁有力量之人的道理,是最初就擁有力量的人才能說出口的道理!凱基利亞大人不單單是擁有力量的人,大人他……大人努力要瞭解不死者!」

  「理解不死者?」

  似乎聽到很意外的話,詩人不禁眨了眨眼。他孩子似的舉動讓榭洛弗稍微恢復平靜。調整呼吸後,榭洛弗說道:

  「大人是不死者的朋友……傳言中是這樣,而我也相信這件事。得到不死之法的凱基利亞大人獲得不死者承認。凱基利亞大人藉著獲得不死而理解不死者。我相信兩人之間有著本來不可能產生的友誼。」

  詩人像是聽到極為陌生的語言一樣,歪著頭,用纖細的手指摸著下巴。

  「……真美的傳說。不過令人困擾的是,太過美麗的傳說通常都只是夢。」

  詩人小聲的說著。

  榭洛弗一臉痛苦的想要回話,這時,大廳內的時鐘又咚的發出聲響。

  「時間馬上就要到了。」

  魔導師艾霖看著時針低語。

  米莉安回過神看向時鐘的鐘面,然後再看向細長的窗戶。

  雨還在下。所有人屏息以待。

  (騙人,不太對勁……太快了。)

  感到不對勁的米莉安拚命看著大廳四周。距離黎明還有一段時間,還有一小段時間--她的本能告訴她,太陽還沒有出來。

  但是,大廳中央的時鐘據說絕對不會有誤失。

  居民們滿臉期待的張大雙眼;魔導師們緊張的繃緊身子;榭洛弗痛苦的看著詩人;詩人帶著一貫的微笑端坐著。

  班修拉爾和艾霖悄悄的交換了視線。

  (一定是那些人--!)

  米莉安直覺到事實真相,於是向前踏出一步。要是不快點阻止就糟了。雖然不可能會有人相信,不過他們作弊。一定調過時鐘的時間了,根本還不到黎明時刻。

  看到少女的動作,混在居民之間的魔導師靠了過來。

  「讓開……!?」

  少女紫紅色的瞳孔中充滿怒意,呼喚出使用魔法時的視野。魔導師似乎察覺這件事,從懷中拿出鑲有黑色石頭的金屬製護符。

  牽著鎖鏈的護符被舉到眼前,米莉安深吸一口氣,感覺像遭到重擊。

  沒辦法順利呼吸,耳邊迴響著悲鳴似的噪音。和打算探測人體時一樣的感受,眼前的護符裡不斷發出強烈的否定。

  米莉安僵著身體,口中發出呻吟,兩名魔導師像要將她藏在長袍下似的制住她。

  榭洛弗用眼角看著這小小的騷動過去,看向機械大鐘。

  由好幾個圓盤重疊象徵的太陽,剛好轉到了正面。同時,時針內部連續傳來機關運作的聲響,澄澈的鐘聲傳遍大廳。

  「時間到了,威爾巴師。你準備好了嗎?」

  榭洛弗問完,詩人也不站起來就安穩的回答:

  「嗯,是我輸了--之後就交給凱基利亞師吧?」

  輸--這句話一傳遍整個會場,人們的怒氣瞬間爆發。

  「殺了他!用他的死招來晴朗!」

  沉默的居民間,突然發出一聲尖銳的叫喊。

  叫喊的不知道是居民之一,還是魔導師。周圍就這樣陷入一片喧囂。

  人們的眼神產生變化,高舉著拳頭,空氣因為興奮而震盪。興奮不斷傳染,所有人都無法繼續保持沉默。瞬間,純粹的惡意充滿了整座大廳。

  被抓住手的米莉安,幾乎要被壓制到地板上,她的心中也染上同樣的色彩。人們高聲喊殺,少女的眼神中則充滿了火焰。

  --要死的是你們!

  米莉安在心中低語著。身體很熱,像火在燃燒,就像是全身都變成火焰一樣。心中的低語成了怒吼,少女無聲的叫喊著。

  去死,你們都去死!

  只能祈求著什麼,祈求著誰來幫助的人們,主張著自己無力的人們,只對親人的死感到悲傷,對他人的死亡卻感到興奮的人們--全都去死!

  「什麼……」

  壓制著米莉安的魔導師因為手腕的麻痺而瞠大眼。

  米莉安擁有力量,擁有殺光會場所有人的力量。

  少女在熊熊燃燒的內心角落呆愣的想著。

  (原來是這樣。原來我很害怕這件事。想殺的人全都能殺害,害怕自己得到這樣的力量。然後選擇殺害所有人的現在--也很可怕。)

  少女的臉上浮現悲傷的色彩。米莉安渾身發抖,可是,壓制她的魔導師卻感覺手中傳來無法忍耐的熱量,慘叫著放開手。

  米莉安從小開始就只學著如何殺人。從小就學著殺掉應該同情的事物。要殺什麼,要放過什麼,這樣的選擇她一直都沒有想過。

  (該怎麼做才好,告訴我要怎麼選擇才行,我想要聽到你的聲音。)

  米莉安感到很寂寞。她寂寞的站起身,雙眸滿是渴求的看向詩人。他撐著椅子的扶手,好像在思索些什麼。

  然後,幾把劍指向詩人。

  好寂寞。

  腦中充斥著悲傷,少女的瞳孔顫抖著,轉換成另一種視野。

  空氣一陣震盪,幾個照明突然熄滅,傳出火焰的味道。

  「怎……怎麼了!?喂,拿照明過來!」

  班修拉爾起身大叫,一旁傳來修娜爾尖銳的聲音。

  「……應該是魔法。」

  「當然是魔法,是『威爾巴師』的手段。他想要逃跑!」

  「喂,班修拉爾。拿好。」

  當班修拉爾幾乎陷入混亂之時,突然聽到熟悉的聲音。他回過頭,搶過部下拿來的照明,看到卡那齊站在身後。

  黑髮青年將手中的羊皮紙塞給班修拉爾。

  「你又在忙死人的時候出現!這什麼東西啊!」

  「你們在找的證據--這場競賽無效!凱基利亞已經死了!」

  卡那齊盡全力大叫,魔導師們倒抽一口氣。米莉安回過神來看向他。

  少女慌忙握住手環的石頭,但石頭非常灼熱。

  米莉安因為手被燙傷而皺起眉頭,但還是拚命壓抑住石頭。

  可以不用殺害全部的人,卡那齊一定有別的方法。

  在少女的注視下,卡那齊走到機械大鐘前。艾霖陰沉的瞪著他。

  「你這傢伙,剛才說了什麼?」

  「我說,凱基利亞已經死了。聽好!暗魔導師凱基利亞的『不死之法』,就是從魔物中萃取生命力的方法!證據就在圖書館裡,包括魔物的組成式--剛才都已經交給了光魔法教會的檢查官。」

  群眾一時之間無法理解他話中的意思而騷動起來,還有人要求繼續執行處刑。

  不過魔導師們全都臉色鐵青,卡那齊用著不比他們好的慘白臉孔繼續說:

  「凱基利亞應該是將魔物移到了自己體內。這種事不可能延長壽命!」

  「不可能,你為什麼會知道這件事!」

  艾霖打算抓住卡那齊,結果被卡那齊用劍抵著鼻尖而罷手。

  卡那齊拿著烏齊列特的劍,露出冰冷的笑容。他的額頭上冒出汗水。

  「因為我也做了同樣的事--班修拉爾,那些資料你拼了命也要帶回去。圖版上魔物的組成式,前半段和我過去研究的式子一模一樣。要是回到本部,那邊應該還留有我過去被抓時交出去的研究資料。對照一下就行了。」

  「哇……你怎麼挖出這麻煩得要死的東西。」

  班修拉爾抱住頭呻吟著,修娜爾立刻對士兵做出指示,自己也將手搭上劍保護班修拉爾。榭洛弗啞口無言,盯著卡那齊。

  「卡那齊,你……」

  「只是研究現在好像沒有繼續下去。圖書館裡幾乎留有全部的資料,試著將資料拿給魔導師看也沒有任何反應,不過不會錯的,凱基利亞在研究關於魔物的生命力。還有,被視為魔導師禁忌的人體研究--我的身體裡養著魔物,這是研究不死藥的結果,也因此差點死亡……凱基利亞也是同類。在這裡的,不過是具屍體!」

  全都是推測,有一半是在唬人。可是,卡那齊說完後的一片沉默,證明了他說的話是事實。

  班修拉爾似乎做好覺悟,將卡那齊交給他的圖版收到懷中。

  「真是的……搞得這麼誇張……你這不是讓我沒辦法保持沉默嗎?真受不了!喂,榭洛弗師,請讓我看一下凱基利亞師的臉。」

  班修拉爾拿著照明走向凱基利亞的轎子,榭洛弗和魔導師們臉上失去血色拚命阻止。

  「萬萬不可!凱基利亞大人非常怕光!」

  「什麼東西……他還活著嗎?死了嗎?……還是人嗎?」

  班修拉爾皺起眉頭不滿的說著,艾霖生氣的顫抖著,突然怒吼:

  「……這是侮辱。他們打算陷凱基利亞大人於不義!拿劍來!」

  「艾霖!?你要做什麼!」

  榭洛弗驚訝的大叫,艾霖充滿怒氣的臉靠向她。

  「只能這麼做了!凱基利亞大人,這都是為了守護您,為了守護這座城。來吧--殺了那監察官和東方男子!把資料搶回來!」

  魔導師們隨著他一聲令下舉起劍,有些人將鑲有寶石的護符卷在手上。

  「守護班修拉爾大人!」

  修娜爾拔出劍下令,班修拉爾的士兵們也都拔出劍來。

  卡那齊將收在劍鞘內的劍當做枴杖支撐住身體,勉強站在原地。

  手持大劍的男子猛力揮舞,卡那齊稍微壓低身子,甩開烏齊列特的劍鞘。他一口氣向上斬去,持大劍的男子發出低鳴,轉了半圈後倒地不起。

  卡那齊也同時跪倒在地,猛烈的咳了起來。

  喉嚨發出令人厭惡的聲音,咳出的鮮血滴在地上。卡那齊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的意識被捲到黑暗處。他眼前突然變暗。

  新敵人嗎?卡那齊抬起頭,米莉安就站在他眼前。

  「你趕來了。」

  「……很笨吧?」

  卡那齊很不好意思的笑著,米莉安搖了搖頭回答:

  「好高興。」

  她的話讓卡那齊無話可說。少女靠向卡那齊,伸手拉起他。

  卡那齊勉強站起身,兩人沒有特別交談,只是背貼背站著。對包圍他們四周的魔導師瞪了一眼後,卡那齊看向詩人。

  他似乎沒事。詩人還是老樣子,安然無恙的坐在椅子上,他的身影有些模糊。卡那齊以為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不過好像錯了。

  一道淡淡的光芒照在詩人身上。不是燈光,是更為穩定的光芒。

  其中一位居民察覺到,指著窗戶大喊:

  「喂,放睛了……雨停了!」

  這低語瞬間傳遍整座大廳,一人又一人抬頭看向窗口。

  窗邊還滴著雨水,不過天上已經沒有厚重的雲層,天空染著一片淡淡的紫色。早上了!察覺這件事的魔導師們忘了正在和班修拉爾他們對戰,全部驚慌的看向凱基利亞。

  陽光從細長的窗戶照耀詩人,然後在室內延伸,凱基利亞師的真面目即將出現在眾人面前。

  (不行,要被發現了!)

  榭洛弗緊閉著雙眼,屏住呼吸。她知道凱基利亞現在的模樣,已經乾枯的不能稱之為活人了。

  還活著,雖然希望他還活著,可是看不出來還有意識。每天食用的,也只有流傳下來的奇怪湯藥。要是這樣的姿態出現在居民面前,一切都完了。

  居民們本來就已經對凱基利亞的不死感到疑惑,開始在懷疑他的力量了。

  (至少--至少現在保持著威嚴的形象。求求你,至少要有活著的模樣。)

  怎麼想都是無禮的要求,榭洛弗只能緊閉著眼祈禱。

  不可能有這種事的。居民們一定會馬上發出失望的聲音吧?

  全都完了,在最糟糕的情況下完了!

  不過,和榭洛弗的預想相反,周圍一片寂靜無聲。她戰戰兢兢的睜開雙眼,看向凱基利亞。

  在淡淡的陽光照射下,老人微笑著。

  榭洛弗睜大了雙眼。

  雖然皺紋多到幾乎不像是人。不過還是看得出老人臉上露出的溫暖笑容。

  長時間和他無緣的陽光,為盲目的老人身上蓋上溫柔的陰影。

  --好好活下去。

  榭洛弗好像聽到溫和的低語。這是凱基利亞的聲音嗎?長年以來一直想聽見的聲音嗎?

  「剛才……好像有聽到什麼。」

  「聽到了……難不成,是凱基利亞大人的……?」

  「難不成……停止這場雨的是……」

  居民們交頭接耳的談論起來。榭洛弗顫抖著嘴唇,打算開口對凱基利亞說話時,老人的輪廓一陣扭曲。

  從臉部的角落開始,凱基利亞慢慢化為砂塵。居民和魔導師們發出悲痛的哀鳴。

  身體機能大半都和魔物相同的凱基利亞,因為陽光而崩解了。

  砂塵蓋過他的容貌,堆積在椅子上,滑落至地面。

  榭洛弗顫抖著,她感受到一股預感而看向居民。

  人們全都看著她。居民們也很拚命,期望著她的話語而拚命和不安對抗。他們想要相信,想要相信確實的事物。

  --你正被期望著,我的孩子。

  耳邊還迴響著那像是凱基利亞的聲音,榭洛弗張開眼。

  沒錯,他們期望著我。有些事,她現在一定得做。

  不能明說的事情,已經到了不得不說的時候。

  居民們想要相信的不是奇怪的流浪魔導師。

  不是連死活都很曖昧,傳說中的凱基利亞。

  而是就算很平凡,但仍活著保護他們,既是魔導師也是城主的人--也就是榭洛弗。

  她終於領悟到這件事。

  榭洛弗指向空蕩的御座,忘我的大聲宣告:

  「--祈晴成功的是凱基利亞大人。凱基利亞大人捨棄不死的生命喚來了晴空,讚美他!」

  高聲響起的話語,正是居民們所期望的。

  哇!四周湧起歡喜的聲音。魔導師們丟棄手中的劍,居民們互相抱著旁邊的人。所有人都帶著感激的表情。有許多人甚至感動得流出淚水,班修拉爾一行人無法順應這股感動的浪潮,只能困惑的放下劍。

  人群中傳出了頌讚凱基利亞和榭洛弗的聲音,也有人跪下,甚至還有人親吻凱基利亞的灰燼。他們的眼中早巳沒有詩人和班修拉爾。

  像影子般被居民無視的卡那齊,拖著身子靠向詩人。米莉安則像是保護他們一般,靜靜站著觀察魔導師們。

  她的手掌嚴重燙傷,不過眼神中卻充滿安定的力量。

  卡那齊走到面前,手肘靠在椅子扶手上托著頰的詩人抬起頭。

  「放晴了呢!現在才是真正的黎明時刻。」

  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白衣男子稍微笑出聲來。

  「我是怪物嗎?」

  卡那齊沒有回答他那像是自言自語的問話。他看著毫無表情的詩人,緊握住拳頭。

  突然,卡那齊對詩人揮了一拳。

  「……!?等……卡那齊,你做什麼……」

  慌忙閃過卡那齊的拳頭,摔到地板上的詩人驚訝的張大眼睛。卡那齊很不高興的咂舌,因為打亂呼吸而猛烈咳了幾聲。

  「你這混蛋……為什麼要躲開……!」

  「當然要躲開!你剛才是用拳頭吧?你用拳頭揮向我的臉吧!」

  看著詩人難得失去笑容大聲呼喊,卡那齊繼續怒罵他:

  「不可以嗎!為什麼你就只會說些惹人生氣的話!」

  「會生氣是你的問題吧!」

  「沒錯,是這樣沒錯!想找死也是你自己的問題,就算是你這樣的傢伙也想要救是我自己的事情!站起來,給我站起來走下這裡!你老是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這裡可不是你的舞台!」

  卡那齊生氣的說著,挑釁似的對詩人伸出手。

  看著他伸出的手,詩人緩緩露出微笑。

  「……卡那齊,難得你說錯了。這裡是舞台喔!在這個世界,人生就是舞台。」

  詩人看向卡那齊的視線中帶著一貫的溫和,他一點都沒有變。

  雖然這樣也沒關係。如果他要保持著他的樣子,死人般活著就算了。

  卡那齊疲憊的歎了口氣。雖然很累,不過他仍朝詩人伸出手。

  「那你就拚命跳啊!在舞台上還一副觀眾的模樣,我看了就不舒服。」

  聽到卡那齊的批評,詩人頓時說不出話來。他琥珀色的瞳孔中閃耀著淡淡的陽光和驚訝。

  「……原來,你知道嗎?」

  卡那齊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看著卡那齊耐著性子伸手等待,詩人困惑的伸手拉住他、站起身。

  看著這樣的詩人,卡那齊露出苦笑,一臉疲憊似的閉上雙眼。

  下一瞬間,砰的一聲,傳來沉重的聲響,卡那齊倒在地板上。詩人訝異的歪著頭,看向握住卡那齊的手掌--白皙的手上沾滿了鮮血。

  是卡那齊的血。

  詩人不可思議的看著血,詢問腳邊的卡那齊。

  「……你死了嗎?」

  當然沒有任何回應。石地板反射著清晨的陽光,照亮了卡那齊的臉。大廳中仍然迴盪著人們的歡呼聲。

  迴盪在四周的歡呼聲已經聽不出是在說些什麼,詩人一個人呆站在原地。

  「空!」

  從群眾中傳來清澈的聲音,呼喚著詩人的名字。詩人露出淡淡的笑容抬起頭。

  「啊啊,米莉……安……?」

  米莉安跑過來,推開詩人蹲在卡那齊身旁。她一臉認真打開卡那齊的上衣,確認傷口的位置。

  卡那齊的傷已經自行處理,止過血並綁好繃帶。米莉安確認他呼吸正常後,終於放鬆表情。

  「沒問題,還活著。」

  米莉安抬頭看向呆站著的詩人,握住他的手。少女握住那染有卡那齊鮮血的手,一臉泫然欲泣的表情笑著。

  「太好了。」

  臉上失去笑容的詩人看向少女,然後,回握住她的手。

  和之前都不同,他僵硬的、慎重的回握。

  「對、啊。嗯……太好了。」
...
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註冊登入會員
~斑駁青壁刻史遷,丹青揮灑義嶙峋~
如果你忘記伊莉的密碼,請在登入時按右邊出現的 '找回密碼'。輸入相關資料後送出,系統就會把密碼寄到你的E-Mail。

使用道具檢舉

  博 士 (Goal)

~ 天水 ~ ~ 丹青揮灑義嶙峋 ~

Rank: 6Rank: 6Rank: 6Rank: 6Rank: 6Rank: 6

帖子
8917
積分
38304 點
潛水值
525906 米
發表於 2008-12-18 04:54 PM|顯示全部樓層
如果發覺自己無法使用一些功能或出現問題,請按重新整理一次,並待所有網頁內容完全載入後5秒才進行操作。
終章、空蕩蕩的鳥籠



  「對不起!真抱歉,總之一切都是我不好,可是……」

  「駁回!道歉的時候禁止說『可是』。」

  卡那齊躺在床上出聲反對,詩人疑惑的說:

  「嗯……有這樣的規定嗎?」

  不知該如何是好的詩人看向桌子對面的米莉安。她緊繃著毫無表情的臉孔,全心全意整理著手中的短劍。

  那場騷動之後,卡那齊他們三人接受了簡單的調查,結果又回到原本的房間裡。班修拉爾他們忙著和帝都的本部取得連繫,而榭洛弗她們也為了處理凱基利亞的後事而忙得不可開交。

  立場上不屬於任何一方的卡那齊三人,現在的處境暫時懸在半空中。

  「那個,總之,米莉安……我並不是不需要你,也不是討厭你之類的……只是因為,那是能最快引出凱基利亞的方法。在那個時候,我認為那麼做是我該盡的『義務』,所以……那個,沒有考慮會傷害到你……對不起。」

  「沒關係,我相信你。」

  米莉安打斷詩人的話如此說著,將短劍收回上衣內側。詩人瞇起雙眼。

  「相信……嗎?本過,無論任何人,總是會背叛他人的信賴。」

  「被背叛的話,只是再度受傷。」

  米莉安馬上就回答了。她並沒有特別因為詩人的行為而感到生氣,只是對於自己這時該擺出怎樣的態度,感到有些迷惘罷了。

  她下定決心,總之就是相信詩人。雖然他滿身是謎,行為很令人困擾,不過總之還是相信他,試著在他身旁努力。被背叛的話就受傷吧!無論被背叛多少次。

  米莉安的眼神中充滿了決心看著詩人,他十分困擾的眨了眨眼,看向卡那齊。

  「卡那齊,難不成,我現在是被威脅了嗎?」

  「哦,居然能夠理解現在的情況,你進步很多了嘛……痛痛痛!」

  竊笑的卡那齊牽動了傷口,不禁發出呻吟。交互看著這樣的卡那齊和米莉安,詩人也露出了笑容。那是彷彿不習慣笑容般,像是人類的笑容。

  門口傳來輕輕的敲門聲,隨即被人打開。

  「榭洛弗……」

  卡那齊躺在枕頭上叫著來人的姓名。榭洛弗現在已經是這裡名副其實的城主,她靜靜的走進間裡,緩緩看了看周圍。

  「午安,各位的處置已經做出決定了,所以我前來轉告……在這之前,這個。」

  榭洛弗走到卡那齊床邊,將一小包東西遞給他。卡那齊有點猶豫的收下,確認裡面的東西後突然臉色大變。他慌忙坐起身問榭洛弗:

  「這……是我說過需要的藥草吧?這麼短的期間之內,究竟是從哪調來的!?」

  「你認為我們為什麼會和札渥茲有所往來?就是為了遵照凱基利亞大人留下的手記,調度這些藥草來準備他所需要的湯藥……就連我們自己在城裡也有使用藥草。雖然過去因為魔導師們使用藥草這件事傳出去不好聽,所以是秘密。不過,現在也隨我使用了,畢竟我成了這裡的主人。」

  榭洛弗微笑說著,雖然她的表情帶著一絲疲勞,看起來依然很成熟。

  「甩開身上的枷鎖了啊。」

  聽到詩人柔和的話語,榭洛弗點頭回應:

  「多虧你的幫助。這座城太過老舊了,有許多事情,包括凱基利亞大人的部分都沉積在暗處。不過,一切都隨著凱基利亞大人名譽的逝去而消失,但我們還活在當下。雖然是很粗暴的治療,可是從結果來看,應該是最好的結局……剩下的問題就只有該如何處置你們。」

  談到重點,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榭洛弗身上。卡那齊代表所有的人開口:

  「我們會怎樣?」

  卡那齊他們所做的事,結果的確是幫助了榭洛弗。不過如果單純以行為來看,就算全員都被處刑也不奇怪。

  榭洛弗猶豫了一下,露出柔和的微笑。

  「我會保護你們……我希望能夠這麼做。首先,米莉安.卡列思蒂亞,你和我一起到暗魔法教會本部一趟。你想知道那塊石頭的詳情吧?而且也可以在那裡學習。卡那齊.山水,你也和我一起到暗魔法教會本部。關於凱基利亞大人的不死之法,不和本部報告不行--你能夠詳細說明關於不死之法的內容吧?」

  榭洛弗認真的看向卡那齊。

  據她所說,凱基利亞師的不死之法,就算在這城內似乎也一直都是謎。凱基利亞只對自己的身體做實驗,沒有將方法告訴過任何人。

  而榭洛弗她們也不可能殺害沒有任何自我意識,幾乎成了魔物的凱基利亞,所以一直將他保護在城堡深處。

  卡那齊本人也想知道,暗魔法教會本部和魔物的研究到底有沒有關係。

  再怎麼說,和魔物共生的凱基利亞也活了五百年之久,那自己又會如何呢?關於這項研究,卡那齊想要知道的事情實在太多了。他慎重的點頭回應:

  「啊啊,沒問題!大部分的式子都還記得。」

  「很好!其他事情就先別說,不管怎樣,我們也不可能對光魔法教會的監察官動手。雖然艾霖說會負起全部的責任,不過實際上也不能這麼做。畢竟,他所有的行為都是為了保護這座城。我會去拜訪暗魔法教會本部,免去他的罪行……問題是詩人先生的處置。」

  她這麼一說,卡那齊和米莉安一起看向詩人。詩人似乎不知該露出怎樣的表情才好,稍微歪著頭看向榭洛弗。

  雖然當時在混亂中免除了他的處刑,不過他的立場仍然很微妙。榭洛弗繼續說:

  「班修拉爾大人滿心想要將詐欺和煽動的罪名加在你頭上,而居民之中也有人主張要重新行刑。不過,我有一件事想要先確認清楚……你能夠跟我來一趟嗎?」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榭洛弗帶著詩人,走到了安置不死者頭顱的房間。

  她站在詩人面前邊開門邊說:

  「雖然到最後我都沒從你身上感覺到魔法的力量,不過我仍然有預感,你一定有什麼能力。」

  「我只是個詩人罷了。你打算要我做什麼?」

  站在發光岩石的天花板下,詩人看向榭洛弗。她緊盯著詩人。

  「並沒有打算要讓你做什麼。只是,當那個女孩子看到這個的時候,這個有了反應。我在想,如果你也有隱藏的力量,這個說不定還會有反應。」

  被她稱為這個的,是放在房間中央的石棺。詩人垂下眼簾,拄著叮鈴作響的木杖走到羽毛顯露在外的石棺旁。他稍微彎下腰,看向石棺中的頭顱。

  然後,露出些許受傷的表情。

  詩人閉上雙眼,過了一陣子後又張開,他琥珀色的瞳孔變得極其透明。詩人帶著失去人類感情的眼神低語:

  「……我還以為,這一次難得沒有……原來藏在這樣的地方嗎?」

  詩人回過頭面對榭洛弗。在她要開口說些什麼之前看向她的瞳孔。

  「咦……?」

  榭洛弗的瞳孔中閃過詩人眼中的金色光芒,瞬間失去了意識。

  詩人就這樣放著睡倒的榭洛弗不管,將手伸到石棺裡。

  當他碰到不死者的臉頰時,只剩下頭顱的不死者猛然張開雙眼。

  「……是……誰……」

  「忘記了嗎?我來讓你回想起來。是製造出你的東西。」

  聽著不死者帶有畏懼的聲音,詩人淡淡的笑了起來。微笑的純白詩人伸出手指,抵住不死者的額頭。明明看起來沒有用什麼力氣,他的手指卻輕鬆陷入不死者的頭顱中。

  沒有流血,不死者的肉和骨都避開詩人的手指似的分開。詩人的手指在頭顱中探索了一陣子,將一樣東西勾了出來。

  詩人看著手掌中發光的「東西」,輕輕合上了眼皮。

  在他的眼皮底下,閃過了一陣陣光芒。

  好幾層的光帶慢慢扭曲,化成類似大門的形狀。周圍吹起了風。

  一道道光之門從詩人身邊通過。

  穿過七道門之時,詩人感到吹拂著衣擺的風停了下來。

  他緩緩的睜開雙眼,頭上是朗朗晴空。

  詩人站在萬里無雲的晴空之下,四周是綿延的灰色石造遺跡,一名男子坐在他面前。

  在圓形廣場正中央,身穿黑衣的男子坐在長滿苔蘚的長椅子上。似乎因為年老的關係而滿頭白髮,長長的白髮披散在長椅背後,垂到地面上。

  詩人感到懷念。

  真是令人懷念的情景,詩人從這裡來,又回到了這裡。更正確的說,無論他走了再遠的路,他大概都沒辦法離開這裡吧?

  這裡是非常開放卻又封閉的的場所。這裡正是神之都。

  「世界之王啊,這是不死者的靈魂。」

  詩人走到老人背後,將手中拇指大小的玻璃珠遞給老人。老人帶著朦朧的表情抬起頭,從詩人手中接過玻璃珠。

  「嗯嗯……喔~喔~……又送來了。最近,你比較認真送來了啊。」

  半睡半醒的老人用溫柔的聲調對詩人微笑,詩人扶著長椅子的椅背,彎腰看向老人的臉。

  「因為找到擁有相同目的,一起旅行的夥伴。他們的目的是要到您這裡來。」

  老人側著頭,將玻璃珠高舉在柔和的午後太陽下。

  無色透明的玻璃珠正中央,聚集著一團橘色的針狀結晶,像花朵似的閃耀著光芒。

  「到我這裡來?來許願嗎?」

  「嗯。」

  「這真是令人困擾。你的目的是要來殺我,不會和他們吵起來嗎?」

  老人一邊說著,一邊將玻璃珠收到懷中。詩人聽了他的問題想了一下,點頭回答:

  「說不定會吵起來。」

  老人充滿皺紋的手撫著膝蓋上的鳥籠,那是個黑色鐵製的鳥籠。

  「真令人擔心!我很擔心你啊!我覺得,你應該更愛這個世界和人們。嗯,對了!你乾脆放棄狩獵不死者、放棄殺我,好好成為這世界的神不就好了。」

  看著老人因為自己的提案而高興的模樣,詩人彎下腰告誡他:

  「打算毀滅這個世界、決定尋死的,是您啊!世界之王。」

  老人稍微帶點悲傷的搖頭,失望的抱著鳥籠。

  「沒錯,是這樣沒錯,我還記得。只是--我在想,你會不會改變心意。我的鳥兒啊!自從我將你放回天空,已經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啊。」

  他的口氣就像是無所依從的小孩子。詩人看著世界之王,笑了出來。

  老人手中的鳥籠裡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詩人低聲說:

  「我應該不會離開您所定下的命運太遠--因為,翅膀被您給剝奪了。」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後記


  大家好,大家都過得很好吧?我是栗原千尋。

  非常感謝您能買下本書《歌劇.歌手之章》。

  為了替第一次拿起本書的讀者解惑,本書是筆者出道作《歌劇.永恆之章》的續篇。雖然書名是歌劇,不過本書並不是歌劇的相關書籍,也不是登場人物唱歌跳舞(……)的故事,請注意!

  不過,內文中有一位從早到晚都在吟風詠月的詩人,這一集主要目的就是描寫關於他的故事。因此,書名中的「歌手」指的就是詩人。

  你可以繼續寫前作的續篇喔~得到了這麼光榮的指示,筆者帶著緊張和開心想著:「那麼續集應該就是關於詩人的故事了。」

  畢竟在上一集,詩人明明就出現在封面上,可是自始至終都還是「身份不明」。這次得想辦法解釋清楚。很好,那這次就以詩人為主,描寫他活躍的故事吧!只是,那個人的能力總體來說都是在幕後發揮,要出現在舞台前好像有點困難……?

  筆者再三考慮之下,這次故事的主題就成了「嘴上互騙」的競賽。

  好、好老套……!面對這麼老套的題材還能帶著領悟似的表情放筆者通過的責任編輯,還有其他所有的編輯們,真的非常感謝你們。實、實在很抱歉……

  整本都是這麼老套的話題也不行,所以筆者立下了讓主角三人更和睦的計劃,並發動了讓病弱主角更加滿身創傷的計劃,結果成了這樣的故事。如果能讓您感到有趣,是我最大的榮幸。

  多虧了各位讀者的熱情支持才能有這本書,筆者在二○○六年一月發售的雜誌《The Beans VOL. 6》上揭載了一篇短篇。是篇能夠輕鬆閱讀,關於雪山遇難(真的)的故事,有興趣的讀者可以看看。(註:以上出版消息皆為日本當地情形)

  在最後,筆者要感謝延續上一集,為本書畫下纖細且華麗插畫的THORES柴本老師(筆者每次收到新的畫圖都感動到舉止異常。真抱歉,筆者的文字表達不夠成熟),還要感謝責任編輯能夠忍受筆者這麼誇張的原稿,並且給予我指導,感謝讀者們能夠支持前回以及今回的故事。

  筆者會更加磨練自己的文筆,希望下集還能再見面。方便的話還請各位給予意見和感想~

  栗原千尋
...
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註冊登入會員





~斑駁青壁刻史遷,丹青揮灑義嶙峋~

使用道具檢舉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帖 登錄 | 註冊

Powered by Discuz!

© Comsenz Inc.

重要聲明:本討論區是以即時上載留言的方式運作,對所有留言的真實性、完整性及立場等,不負任何法律責任。而一切留言之言論只代表留言者個人意見,並非本網站之立場,用戶不應信賴內容,並應自行判斷內容之真實性。於有關情形下,用戶應尋求專業意見(如涉及醫療、法律或投資等問題)。 由於本討論區受到「即時上載留言」運作方式所規限,故不能完全監察所有留言,若讀者發現有留言出現問題,請聯絡我們。有權刪除任何留言及拒絕任何人士上載留言,同時亦有不刪除留言的權利。切勿上傳和撰寫 侵犯版權(未經授權)、粗言穢語、誹謗、渲染色情暴力或人身攻擊的言論,敬請自律。本網站保留一切法律權利。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