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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8700317 發表於 2014-7-8 01:01 PM

森田陽一 -【雙胞胎與青梅竹馬的四人命案.二】

本帖最後由 498700317 於 2014-7-8 11:53 PM 編輯

【封面圖】:

【內容簡介】:

    「所以我覺得殺人比較好啊──就娛樂效果來說的話。 」

    那一天,胡桃澤美貴遇見了它。

    在學生會室中製造出四具吊死屍體的罪犯。

    「我啊,想說要來殺個十二人呢。」

    另一方面,三川美美則遇見了在雙胞胎家族事件中自殺的警察女兒。

    「妳──想不想報仇?妳的仇人就在這所學校裡……妳知道的吧?」

    「那就殺了他們吧,把菱川迷悟、新山一縷跟朽縷都殺掉吧。」

    失蹤的胡桃澤,再次發生的連續殺人事件,出現在迷悟與雙胞胎面前的奇妙人們……

    被迫捲入其中的三人,等在命運前端的究竟會是……! ?

    森田陽一╳saitom,聯手送上GA文庫大賞「問題作」。

    黑暗系學園懸疑物語第二彈!

【原日文書名】: 雙子と幼なじみの四人殺し 2

【原所屬文庫】: GA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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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8700317 發表於 2014-7-8 01:03 PM

序章

    胡桃澤美貴思考著,為什麼自己會陷入這種狀況裡。為什麼眼前有個被刀子刺中的女人——還有拿刀子刺她的人。

    首先,她知道自己的運氣實在是背到家了。大約兩週前,她才剛跟一個腦袋少了顆螺絲的持槍女高中生對峙,現在又遇上類似的狀況。這運氣之背完全有品質保證,雖然這並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

    再來,除了自己運氣很差之外,會陷入這種狀況還有另一個原因,就是上週她當選了班上的文化祭執行委員。

    兩週前,因為她唯一的朋友、青梅竹馬的清水彥被當成殺人犯逮捕了。於是除了他以外完全沒朋友的胡桃澤,在學校被孤立了起來。

    從高一的六月起到畢業為止都得一個人孤獨度過,這實在讓人難以忍受,所以胡桃澤打算交新的朋友。雖然在清水彥引發的那起事件中,被牽扯進來的新山一縷和她成為了朋友——不過那個人是例外。她那老是令人不爽的發言、還有是個高挑美人這兩點教胡桃澤很感冒,讓人根本不想和她走在一起。胡桃澤是不覺得自己有哪裡輸給她,但或許正因為對她起了比較心態,所以才更加討厭這個人吧。而且她在自己眼前與那個叫菱川迷悟的男學生打情罵俏的模樣也很刺眼——自己可是才剛失去了心愛的人呢。再說,她老是找自己去打棒球也是個令人討厭的原因,棒球根本一點都不有趣。胡桃澤只有一次像是著了魔地答應一起去打棒球,但是才到半路上,她就想到為了棒球而興奮的高中女生模樣是多麼的滑稽,再客觀地想了想自己的處境,因而陷入了極度的沮喪之中。但是一縷絕對沒有做什麼壞事,不管怎麼說她都是胡桃澤的救命恩人,不過胡桃澤也因此感受到了雙倍的壓力。總之,胡桃澤想要的朋友是符合高中女生揮灑青春姿態的「普通」朋友,而不是像新山一縷那種古怪朋友。

    如此這般,胡桃澤為了美好的學校生活與良好的人際關係,為了交到「普通」的朋友,所以才參選班上的文化祭執行委員。她想藉著在班上多多表現自己,來和一縷以外的同班同學增進感情。暑假結束,秋天到來,等到文化祭結束後就能融入班上了——她是這麼打算的,應該也能改善自己那咄咄逼人的個性。

    胡桃澤在今天的班會上與同學確認過文化祭要展出的東西,就馬上前往學生會室提交文化祭期間的教室使用申請書。這份申請書本來在上週就該交了,但上週的班會並沒有討論出要展出什麼,拖到今天才決定並填好。她也早就做好會被學生會成員狠狠教訓的心理準備了。只是被臭罵一頓就能跟班上同學感情變好,怎麼想都很划算。

    胡桃澤在學生會室外緩了緩呼吸後,拉開了門,但學生會室裡卻沒有任何能收下申請書的學生會成員。

    不過這並不表示沒有人,裡頭有一個很明顯不是學生會成員的人。

    那人身上穿著超長雨衣,連帽子都緊緊蓋在頭上,臉上戴著口罩與大大的黑框眼鏡,雙手套著麻布手套,身高比胡桃澤還高出一個頭,手上握著一把曲線特殊、刀刃特別長的小刀,身上的雨衣沾滿了鮮血,肯定是個可疑分子。不,應該說絕對是個危險人物,是那種一輩子最好連碰都不要碰到的人。

    在胡桃澤走進學生會室的那一刻,那人用刀子刺進一名學生會女生的胸口。被刺中的女學生腳邊倒臥了三具屍體,大概也都是學生會的人吧。因常常公開發言而被胡桃澤熟知的臉孔——學生會長的頭部與胸部也被刺了數刀,早已斷氣。

    被刀子刺中的女學生身體霎時像嚇了一跳般小小抽搐了一下,就一動也不動了。

    此時驚訝比恐懼搶先一步佔據了胡桃澤的心靈,腳一軟便坐倒在地上。不知為何在感到恐懼之前冒出的念頭,競是對接下文化祭執行委員而後悔。

    桌椅雜亂地散佈四處,學生會室被噴濺與流淌的鮮血弄髒了牆壁與地板——裡頭還有四具屍體,胡桃澤卻莫名地一點都不害怕。這光景實在太超現實了,完全沒有殺人案件的感覺——不覺得是某人把其他人全殺了,不覺得其他人是被某人給殺了。在現場僅有某種像是為了表演而刻意設計出來的氛圍,她甚至不覺得自己跟這幅情景有任何關聯。

    胡桃澤美貴現在就是陷入這種狀況中。

    在她眼前的那位危險人物,把深深刺入女學生胸口中的刀子給拔了出來,再從雨衣的口袋裡掏出毛巾,仔細地將刀子擦拭乾淨,然後一瞬間縮短了與胡桃澤間的距離。

    胡桃澤則是——

    (啊,要被殺了嗎……)

    這麼想著。她的情緒已經跳過恐懼,​​直接到達放棄的階段了。

    不過持刀者卻只是從胡桃澤身邊走過,把胡桃澤拉開的門給關了起來,其他的事什麼也沒做。

    眼前的危險人物俯視著胡桃澤,反手握住刀子,並用持刀的手拉下口罩露出了嘴。

    「……真傷腦筋啊,為什麼今天會有不是學生會的人到學生會室來呢?」

    自言自語般地說道。

    這話令胡桃澤不太高興,心道:「傷腦筋的人應該是我吧。」

    那人用審視的目光把胡桃澤從頭到腳掃了一遍。

    「我啊,想說要來殺個十二人呢。」

    然後說出了這句話。不同於之前的自言自語,這話確實是對胡桃澤說的。

    「所以我啊,就在想要從何殺起比較好。雖然以要殺十二人為前提,但千萬記得最後殺掉的人數得是三人呢——如果說先殺掉五人,再殺掉四人,最後再殺三人,按照五四三的順序來殺的話,不會讓人覺得還會再殺個兩人跟一人嗎?所以在殺掉最後三人的時候,大家一定會對我有所期待,會期待我再殺掉三個人吧。可是我本來只要殺掉十二個人耶?要是大家對我有所期待的話,我可是會不好意思的,於是五四三的順序就被排除啦。那一次殺掉三人,連續殺四次也是可以……雖然也是可以啦,但不覺得很無趣嗎?根本沒有衝擊性嘛,是一點變化都沒有的無聊模式耶。而且也會讓大家不知道連續殺人會持續到什麼時候,會有點害怕對吧?為了要讓大家感受到真正的恐懼,不,得要讓大家感到害怕——話雖如此啦,可是帶給大家真正的恐懼這點,不是我的目的喔。像是進鬼屋或是看恐怖電影的那種恐懼雖然很重要,但是結束也是必要的呢,所以三人殺四次也要排除。先殺九人再殺三人也不行,因為殺害人數突然減為三分之一……大家會很失望的吧,所以還是排除——啊,我想到最棒的殺法了,就是先殺四人、再殺四人、中間再殺一人,最後再殺三人的組合。背叛大家覺得第三次還會再殺四人的期待,讓大家失望後,最後再一口氣增加三倍殺掉三人,這樣就算是扯平了,也能滿足斤斤計較的大家吧。我啊,覺得要殺十二人,這是最棒的組合了呢。」

    胡桃澤完全無法理解那人說的話,一來不知道「大家」指的是到底是誰,二來有種「這傢伙在說啥啊」的感覺。

    「我呀,因為這樣呢,所以現在不會殺你的——要殺掉你也要等到第三次的那一人喔。所以我現在超傷腦筋的……該拿你怎麼辦好呢,又不能殺掉你滅口,也不能把你的喉嚨、眼睛跟手腳刺傷再丟到一旁,那簡直像在說你不值得一殺一樣,這樣做一點都不漂亮呢。雖然也有把你囚禁起來的辦法,可是這麼做風險好像挺高的?我就非得成天監視你不可了,當然叫你別洩密然後放你一馬這選項,是不存在的喔。因為我跟你之間根本沒有任何信任可言嘛,是有想過這個辦法……但果然行不通。要建立信任得花上不少時間,不過要摧毀卻只需要一瞬間呢——再來的辦法就是先將你殺掉再把屍體藏起來,但是這超出了一次預定的殺人數所​​以不太想這麼做呢。該說是規則呢?還是主張呢?要說是我的殺人美學好像又太過頭了?」

    那人說到這裡,把視線從胡桃澤身上移開,口中念念有詞地在學生會室中走來走去——還漂亮地閃開了所有血跡,然後突然停住腳步。

    「我有點事要做,你乖乖待著不要動。敢逃跑就殺了你——這話說起來還挺怪的,明明只要殺掉你,你就不能逃跑了,應該要說有逃跑的打算就殺了你,是嗎?」

    那人邊說邊從身旁的袋子中取出繩索,那繩索已經經過加工,一端繞成直徑約三十公分的圓環,另一端則是接上三根螺絲。那人拿出四條這樣的繩索後,接著又拿出了螺絲起子。

    「要是這樣就能察覺到的話,那就大感激了呢。」

    那人自言自語完,把倒在一旁的兩張桌子疊在一起並踩了上去,然後將繩索上的螺絲用螺絲起子鑽進天花板中。如是四次後,天花板上便垂下了四條繩環。繩索裝好後,那人一一拉起了倒在學生會室裡的屍體,並把屍體的頭套過繩環中,做的像是上吊自殺的樣子。

    胡桃澤不明白那人到底在做什麼,不明白為什麼要把已經死掉的人給吊起來。屍體上有刀傷,不管怎麼看都是完美的他殺證據,現在才要偽裝成自殺——根本說不通。

    那人吊起了全部的屍體後,轉向胡桃澤。那人的背後是染滿鮮血的房間,以及等距上吊的四具屍體。

    「我決定了,我呢——要囚禁你,雖然這樣難度會變得更高,不過這也是一種樂趣呢,就讓我們一起樂觀積極向前邁進吧。」

    那人眼鏡下的雙眼,呈現微笑般的弧度,那人咬住右手手套將手抽出,並把手伸向胡桃澤​​。

    「我呢,想要知道你的名字耶,畢竟是要一起度過監禁生活的同伴嘛。不過我的名字你不用知道也無所謂啦,反正是馬上就派不上用場的名字。」

    胡桃澤猶豫了一下。

    「……我是胡桃澤美貴,請多指教。」

    然後握住了那人的手——也就是選擇了被囚禁。雖然跟現在就被殺掉好像沒什麼差別,但是能自己做主後再被殺掉,感覺心情會好上一點吧。

    【六月十日——咖啡廳】

    三川美美在咖啡廳等人。

    三川所等待的是她所任職的城崎南高中二年級的女學生。她是警官的女兒,而那警宮正是負責調查迷悟與雙胞胎過去事件之人。

    那位警官碰觸到了真相——知道了雙胞胎將雙親給殺害的事實。但他卻沒有把真相公開,最後還選擇了自殺。之所以不公開真相的理由,三川雖然多方調查還是沒有頭緒——不可能是因為沒有雙胞胎殺人的證據,證據應該多得數不清,要把殺人的證據完全清除掉這點是辦不到的。更何況是國中生犯的案——隨便就能看透才對吧。也就是說,之所以不公開是因為受到了其他原因的影響。在三川的猜想中,或許只是因為怕麻煩吧。因為要是變成殺人案件,程序上就會跟著變得麻煩起來,所以當成自殺來處理就可以結案了。也不是什麼非得判成他殺的狀況,犯人還是三個孩子,這種棘手的情形根本連碰都不想碰到——當然這只是三川的推論,也許真相根本不是如此。

    後來那名警官因為敵不過警方內部的多數派,於是在真相未公開的狀況下自殺。大致上看來,他的自殺或許是緣於對組織的無力感,再加上對同仁的失望。但三川覺得這做為自殺的理由還是太過薄弱,況且包含他進入警界前的這段人生之中,早該有類似的經驗,不管是無法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或是正道無法被伸張,這種事應該多到數不清了。如果要為他的自殺找一個正面的理由,也許是他想表達對這個事件絕不退讓的決心吧。

    那位警官雖然留下了遺書,但其內容並未被公開,大概是家屬與警方之間達成了什麼協議。畢竟是警方不願公開的情報,在這種情況下公安可能也會介入,也許是用了利誘與威脅的手段與家屬交涉吧。再說警官家屬就算想公開事實,也不見得找得到管道。

    這件事的真相是上個月三川在調查迷悟與雙胞胎時,因為運氣好才發現的。以那三人,也就是迷悟與雙胞胎為餌來誘出父親被殺害的女高中生再適合不過了。

    那位女學生在三川入座的幾分鐘後就走進店內。她看到三川,小小地行了個禮,在三川對面坐了下來,點了杯冰紅茶。

    「今天真是謝謝你跑這一趟。」

    三川微笑說道。

    她對三川的話毫無反應,只是環視店內一圈之後再轉向三川。但表情並沒有變化,只是因為看到三川的視線而自然地打住。

    「我想問關於你父親的事。」

    「我父親的事啊。」

    「對,你的父親——你那自殺的父親。」

    三川故意說出「自殺」兩字,女孩臉上卻一點波瀾都沒有。

    (……?)

    三川對她的反應感到疑惑,女孩因為父親的死而大受打擊,所以休學一年——雖滿十八歲了,卻還就讀高二。這樣的她對三川的話卻毫無反應,怎麼想都很不對勁。

    (難道才一年就已經釋懷了嗎?明明打擊大到了需要休學療養的程度啊?)

    但這並不是三川真正想知道的,今天找她出來也不是來談這個。若再追究這件事而使她的心情變差也沒什麼意義,於是三川繼續把話題往下推進。

    「讓你父親自殺的那個事件——你還記得嗎?」

    「嗯,記得啊。」

    「你對那個事件有多清楚?」

    「清楚到不能再清楚喔,連誰殺了誰都知道。」

    三川呵呵呵地小聲笑著。

    「那就好說了,你啊——想不想報仇?我可以幫你喔,你的仇人就在這所學校裡……你知道的吧?」

    「嗯,知道啊。不過三川老師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沒有其他意思,只是覺得好玩而已。」

    女孩聽到這話時,表情終於有了變化,嘴角微微歪斜成了微笑的弧度。

    「啊,這樣啊。報仇的過程是很好玩的呢,為了幫自殺的父親完成遺願——為了讓真相公諸於世,孤軍奮戰的女高中生,這樣的情節還真是不錯呢。不過有三川老師幫忙的話就不是孤軍奮戰了。那麼三川老師預計的報復會到什麼程度呢?」

    「怎麼說?」

    「比如說只是惡作劇而已;或是以公開真相做為威脅,藉以謀取財物;甚至是讓仇人落得同樣的下場……這個倒是辦不到呢,他們雙親已經自殺離世了—最後剩下的選擇就是單純地把他們殺掉了。」

    三川瞇起眼望向女孩,那女孩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剛剛她所說的全部都是真心話。不,跟真心話不太一樣.就像看到蚊子在飛的時候,雖然會出手打死蚊子,但不會對蚊子抱持著特別的殺意。三川感受得到她心中並沒有強烈的殺意,對女孩來說殺人的感覺大概就跟剛剛說的殺蚊子一樣吧。

    「選你喜歡的報仇方式就好了。」

    「那就殺了他們吧,把菱川迷悟、新山一縷跟新山朽縷都殺了。」

    馬上就有了答案。

    三川觀察女孩之後得到結論,也許女孩本來並不抱著殺意這種情緒,但因為憎恨著間接殺死父親的那三人,而使這種情緒甦醒了——之前聽到三川說出「自殺」之所以沒有反應,是因為對她來說,殺意已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你還真是十分仰慕自己的父親呢。」

    三川帶著笑意說著,而女孩的視線突然變得銳利。

    「請別誤會了。」

    女孩強硬地說道。

    「對於那個因為搜查沒有按照自己意思進行就自殺的垃圾人渣,我可是完全沒有一絲正面的感情存在。不如說那種人渣居然是我的家人,這個事實讓我羞恥不已。去死是應該的,這才是對的。當搜查沒有按照自己意思進行時,應該是要更努力收集證據,相信自己的意見是正確的,然後不放棄地努力提出才對。結果他做了什麼?自顧自地留下遺書後就自殺了?根本是個卑鄙小人,把自己該做的事硬是丟給別人,一個人逃跑了——簡直跟小孩子一樣。真的超丟臉,活在世上就夠丟臉了,死了還要繼續把丟臉的事攤在陽光下,真是讓人看不下去。」

    這麼說著的女孩看起來帶了點作戲的味道,她是為了要隱瞞什麼才說出這些話的,三川並不清楚,不過她確實隱瞞了什麼。

    三川暫時停下對女孩內心思想的分析,開口問道:

    「……這樣啊,既然你對父親沒有執著——那為什麼要復仇?」

    「這樣做不是很有衝擊性嗎?劇情就該是這樣啊。」

    女孩理所當然地說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498700317 發表於 2014-7-8 01:41 PM

第1章

    六月十八日,星期二,這天從早上開始雨就下個沒完,氣溫因此而略微降低了些,不過不開空調還是會覺得不舒服。

    今天是平日,但菱川迷悟與新山朽縷卻待在菱川家的客廳。學校因為要進行昨天發生的殺人事件現場採證,所以停課了。

    迷悟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一旁的朽縷同樣坐在沙發上看向電視。

    電視上正在播放迷悟他們就讀的城崎南高中的殺人事件專題報導。

    昨天傍晚,四名學生會成員在學生會室被殺害了,凶器是刀子。他們的胸部與頭部被猛刺數刀,因為失血與外傷引起休克死亡。讓人不解的是四人的屍體都呈現被從天花板垂下的繩子吊掛起來的狀態,因為死因已經確定是刺傷而非窒息。死亡推測時間與犯案時間是下午四點過後,是學生會會議召開的時間。那時校內雖然還有學生在活動,但位於校舍角落的學生會室附近卻完全沒有人經過,所以沒有目擊者也沒有任何聽到異常聲響的人。

    節目中除了簡單介紹事件概要,還穿插了學生會成員的成長過程與對死者家屬的訪問等等——不管怎麼看,這起事件都是個能夠引起觀眾興趣的慘劇。對於犯人的形象推測輕描淡寫地帶過,不過因為掌握的情報太少,也不能提供一些模棱兩可的消息。為了不要一直重複相同的內容,所以才把事件本身的報導分段穿插播放吧。

    「……犯人肯定是學校的學生,或者是跟學校有關的人。」

    朽縷的聲音有些低沉。

    「為什麼?」

    迷悟不懂為何朽縷能如此斷定,於是反問道。

    「因為犯人知道那個時段,那個地方不會有人經過——所以我才這麼認為,我想犯人應該不是碰巧遇到沒人經過的情況。怎麼說呢,感覺像是事先調查好了一樣。像我就根本不知道在什麼時段學生會室外不會有人經過。迷悟你呢,你知道嗎?」

    「唔,四點的時候我們大概都已經回家了,不過有參加社團的人也許就可能會知道吧。」

    「說的也是。」

    兩人的對話就在此打住。

    電視節目的內容已經從城崎南高中的事件轉到另外的事件去了,迷悟對客廳內只有電視的聲音這點感到不大自在。

    「停課要持續到什麼時候啊?」

    眼睛盯著電視朝朽縷問道。

    「沒有說停到什麼時候呢。」

    「這是今年第二次了。」

    「對啊。」

    「……暑假會因此變短吧。」

    「誰知道呢?校方什麼也沒讒,不過暑假本身應該不會變短,只是會有要強迫參加的補習課程吧。補習這兩個字聽起來不好聽,也許會用暑期講習之類的名目。」

    因為迷悟他們就讀的城崎南高中是升學名校,所以在這方面特別嚴格。而且不管二年級以下的學生是否停課,都有為期兩週的暑期講習課程。雖然說是自由參加,但是九成以上的學生都會報名。

    「——看來暑假一定會變短了啊。」

    迷悟不滿地說道。當然假期的日數本身是不會改變的,只是把停課增加的假期日數,透過刪減暑假去填補而已。但是迷悟還是不喜歡暑假日數減少這點,因為暑假可不同於一般的假日。若要問是哪裡不同,恐怕無法歸納出一個眾人皆能認同的答案——但是暑假跟一般的假日確實是有一線之隔的。

    「暑假是很有可能變短的。」

    朽縷也有些低落地說道。

    「啊,也許是增加暑假作業啊。朽縷覺得暑假作業變多跟暑期講習,哪個比較好?」

    「唔!老實說,我覺得都差不多吧。硬要選的話,就各自增加一半吧。雖然熱得要死還得去學校很討厭,但是暑假返校卻意外地很有趣呢。」

    「這意見是怎麼回事?一點都不像朽縷啊。」

    「是嗎?」

    朽縷轉向迷悟,歪了歪頭。

    「嗯。」

    朽縷表情複雜。

    「……算了,那迷悟你呢?」

    然後切換話鋒般地反問著。

    「作業變多比較好。」

    「為什麼?」

    「要是有什麼萬一,就拿朽縷跟一縷的來抄就好。」

    「……你不認真唸書的話,之後大學入學考試會很麻煩的喔。要是沒把基礎打穩可是很不得了的。」

    「誰會在高一的時候想到大學入學考試啊。」

    「就算不考慮大學入學考試的事,也要想想第二學期或許會因此跟不上啊。」

    「說的也是……不認真一點不行啊。」

    迷悟伸了伸腳,讓身體從沙發上稍微滑落下來。

    「而且迷悟你也不是那種會把作業放著不管的人吧?」

    「是沒錯啦。但要是作業分量太多……那就完蛋了,真沒勁啊。」

    朽縷聽見後小聲地笑了。

    「是說暑假到底會變成怎樣也不清楚,如果可以的話,希望把教課速度加快到能追上原本預計的進度就好了。」

    「這樣是最好不過了。像是化學的實驗課,把時間挪去上正課就好了。」

    「嗯,說的也是。」

    對迷悟與朽縷來說,這起殺人事件他們只是抱著事不關己的心態。雖然是在跟自己有地緣關係的地方發生的重大刑案,也不想牽扯太深。當然也覺得這起事件中四人被吊起這點,跟他們之前所發生的事件有雷同之處,但是十之八九純屬巧合。就算要談論案情,對這點也不會特別著墨,因此他們幾乎沒有考慮到其中的關聯。

    *

    ——同一時間,城崎南高中的保健室。

    三川進入保健室,吉崎善果早已在保健室內,她躺在床上玩著掌上游樂器。

    「唷,善果妹妹,怎麼會來學校呢?」

    三川問道。三川自己會來學校的原因,其中一個是為了要掌握警方的搜查狀況,另一個則是因為之前停課期間來學校時,覺得校園內有種很棒的氣氛,讓她還想再來體會看看。但是吉崎來校的原因就不清楚了,而且所有學生今天應該都無法進入校內才對,只有有工作待辦的教職員才能特別獲准進入學校——總之就是得要有急事的人才能進來,簡直像是做做表面工夫一般的規定。

    吉崎緩緩地坐起來面對三川。

    「沒有什麼深刻的理由,也沒有膚淺的理由,來學校是沒有理由的。」

    如此回答。

    「你是怎麼進入學校的?警察不是一直在外頭嗎?」

    「我說我跟三川老師師父約了要做心理輔導。本來是被擋了下來,但在我大吵大鬧之後他們就放我進來了。」

    吉崎善果對外的角色勉強算是被捲進兩週前事件的可憐學生,而她也利用心理輔導的名目多次蹺課到保健室裡發呆。當然真正的她一點都不可憐,也根本不需要心理輔導。

    「……唔,隨便啦。」

    三川受不了似的邊說邊坐到椅子上,從口袋掏出手機來講。

    「喂喂,最近還好嗎~?」

    『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請在嘟聲之後留言。 』

    「笨~蛋~為什麼電話都空號了,還會啟動留言系統呢?」

    『啊……真是丟臉。順帶一提我一點都不好,超級不幸的! 』

    「嗯?」

    三川皺起眉。

    「你現在在哪?」

    『家、HOME、MY HOUSE,雖然狹窄卻能讓我放鬆的甜蜜的家。 』

    「背景音樂一聽就知道是在柏青哥店吧,而且我也聽到店內的廣播了。」

    『你耳朵有問題吧?雖然你的名字叫耳朵。話說回來,三川美美這名字會不會太搞笑了啊?明明可以再取個更好聽一點的名字。像我現在主要在用的名字聽起來不是很帥氣嗎?你也很中意吧?不,你不用中意也沒關係。 』

    「搞笑的人是你吧,不還錢還跑去柏青哥店幹麼啊?去揮灑汗水打工賺錢吧,不然就去賣內臟吧。」

    『我會還的,絕對會還的,真的會還的。今天贏一把再去趟酒店,剩下的錢就還你。 』

    「餵~你的欠款可是還有一百萬喔?你是要怎樣贏到一百萬?」

    『這個月的總收支是正的啦,照這樣看來,下下個月就能賺到了。 』

    「……隨便。有工作要你去做,就是我之前跟你提過的那個。」

    『好麻煩啊,而且我現在正在打柏青哥,晚點再說吧。 』

    「啊?小心我把你的蛋蛋擠出來,串起來再配上銀杏叫你吞下去喔?」

    『啊……我想起來了,我以前曾經吃過蛋蛋呢,就是睪丸嘛。當然不是人類的啦,是豬的,還是牛的啊?管他是誰的,不過真的不怎麼好吃啊……口感也不好,現在想起來還會令人想吐呢,要真的吐了可是會被禁足的喔,會被禁止走出家門的喔。 』

    「少給我說些五四三的,限你一個小時以內出現在我面前,這件事非常緊急,相當缺乏人手啊,至少要在恢愎上課之前解決掉。」

    『咦?非得去學校不可嗎? 』

    「對小學畢業的你來說,高中太遙不可及了嗎?」

    『居然這麼說,那你的最高學歷又是到哪啊? 』

    「大學畢業。」

    『不是保健老師的專科學校嗎? 』

    「要對笨蛋說明這點實在太麻煩了,雖然無法詳細說明,但我可是擁有很多種證照的,大學畢業證書當然也是有的。」

    『你花多少錢買的啊? 』

    「區區大學當然是輕鬆就能畢業的吧。小學畢業的你也許不清楚,但現在的大學就像是高中的延續一樣,只要每天去報到就能畢業的。不過這種事怎樣都好啦,總之快點過來。如果你認真地工作,我就把你的債務扣掉一成當作成功的獎勵。」

    『真的儼的?真的假的?啊~不過先等我吃過午餐好嗎?快要餓死咧,今天一整天只有抽煙而已啊。 』

    「真拿你沒辦法,也只能答應了吧。你這垃圾,去死吧,快點去死吧。」

    『超感謝的啦~雖然不會去死,但真的是超級3Q MUCH的啦~』

    「出現了,超低學歷說話方式,那等等見。」

    三川掛掉電話。

    「是你的頭號弟子嗎?」

    吉崎問道。她維持躺著玩遊戲的姿勢與教師對話,態度也很不莊重——但三川對此並不會感到不快,不如說這種方式她更喜歡,當然也要看說話對象就是了。

    「沒錯,等等有點工作要交給那傢伙去做。」

    「這樣啊。」

    「話說回來,善果妹妹,你最近有認真在上課嗎?我覺得你好像在保健室待得太久了一點。」

    「因為很麻煩,所以懶得去上課,再說來保健室也一樣算是有出席的。如果來保健室會被登記缺席的話,為了順利畢業我就會去上課,就算體育課那些都蹺掉也可以勉強達到畢業所需天數的。」

    「這樣啊,還真狡猾。善果妹妹有喜歡的科目嗎?」

    「沒想過這種事。」

    「是嗎?」

    三川從椅子上站起來脫掉外套,並套上白大衣。

    「三川老師師父喜歡哪個科目?」

    「……可以別叫我三川老師師父嗎?老師跟師父選一個叫就可以了吧?」

    「這是雙倍尊敬的意思。」

    「可是你的尊敬我完全感受不到啊,而且用兩個尊稱來表達敬意也太奇怪了吧。不過算了,我也幾乎沒怎麼認真上學過,不管什麼科目都沒有特別喜歡的。」

    三川坐回椅子上並把椅子轉向吉崎。

    「剛剛電話中你不是說你是大學畢業嗎?」

    「嗯,我是大學畢業啊,只是沒去學校而已。」

    「你不是說你沒有花錢買學位嗎?」

    「畢業證書只要通過考試就能夠得到了,根本不用花錢買,是輕鬆就能得到的東西啊。」

    「是這樣啊。」

    「就是這樣。」

    「真羨慕。」

    「你有什麼想要的證照嗎?」

    「……也沒什麼特別想要的,硬要說的話,駕照吧。」

    話說到這兒,吉崎終於停下游戲,坐在床上面對三川。

    「喔!為什麼想要駕照?是有想去哪嗎?想去旅行嗎?那麼我暑假帶你去怎麼樣?話先說在前頭,我的駕照可是有好好上過駕訓班的課程考來的,不然太危險了。」

    「不,不是想去旅行,不是因為想開車才想考駕昭i的,只是想在找工作、等待面試通知的時候來打發一下時間。」

    「咦?你不打算升學嗎?」

    「正有點迷惘。」

    「這間學校的升學率可是百分之百喔,都念這種學校了,還打算不升學直接去找工作,太浪費了吧?你難道是不喜歡唸書的類型嗎?」

    「大學……該怎麼做我也不知道,如果一個人住的話念大學也不錯,但是比起念大學,我更想要先搬離家裡。」

    三川認為她的家庭環境肯定有點問題,但不想去深究。那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絕對只是青春期少女的煩惱吧。

    「雖然這不是我該說的話……不過要說哪條路比較好的話,我會覺得你去唸大學比較適當喔,就當成跟考駕照一樣打發時間吧。如果是錢的問題,學校也有提供獎學金,要是拿不到獎學金,我就不收利息借你學費吧。」

    「……我會考慮的。」

    三川與吉崎的對話到此打住,開始處理起剩下不多的學校工作。

    *

    停課從那起事件發生三天后的星期四開始,出乎意料地快速結束了。上次的事件停課了一星期,這次卻只停了兩天,大概是由於警方搜查進展順利——這話說來也許不太對,畢竟都讓這種事件發生了兩次,校方這邊的處理方式似乎也開始上手了。

    迷悟與雙胞胎踏上睽違三天的上學路,當他們抵達學校後門時,正好遇上一群記者守在那兒,有一個拿著攝影機的人,還有一個拿著收音麥克風的人,另外還有一個主播與一個不知道是做什麼的人,總共四人的記者隊伍。

    (連後門都有啊……真麻煩。)

    迷悟在心中抱怨。

    「那個,不好意——」

    三人完全無視將麥克風往這邊遞的人,徑自進入校園內。

    若是一般的情況,一縷會緊緊跟隨攝影機的鏡頭喋喋不休。但是昨天學校透過緊急聯絡網通知所有學生,不得與外界人士談論任何有關事件的事,所以他們也就如此照辦了。三人一如往常從校舍旁的小道繞向正門,在鞋櫃前換上室內鞋後各自前往教室。

    迷悟在教室坐下後,同班的尾曲染球就小跑步地靠過來,拉開迷悟前方的座椅坐下。

    「好厲害啊!」

    她的口氣聽來有點興奮。

    「什麼事?」

    「校門口好!多人啊!粗估應該有一百人左右?」

    「啊,是說記者嗎?原來正門那還有這麼多記者堵著啊,後門那邊記者雖然不多,但還是有一些守在那,真不知道是從哪邊源源不絕湧出來的。 」

    「不是從電視台來的嗎?」

    尾曲的表情突然嚴肅了起來。

    「還要你說嗎?」

    「學生會有四個人被殺掉了呢。」

    「似乎是這樣。不過學生會應該還有人吧,記得有六個人?」

    尾曲伸出食指搖了搖。

    「是七個人喔。」

    「所以有三人還活著?」

    「嗯,活著喔,能活下來是因為他們那時不在學生會室裡頭。那三個人都已經三年級了。」

    「為什麼三年級的學生就不用去學生會室?」

    「為了準備大考嘛,學生會那邊變成只是掛個名而已——話說菱川同學為什麼不知道這點?一般都會知道的吧?學生會的工作全部都由二年級與一年級的學生來處理,三年級還會留在學生會只是為了在大學推甄時可以加分。除了為了推甄以外,應該也打算認真唸書,考取好大學,所以三年級生就不用處理學生會的工作啦。」

    「喔~原來還有這種事啊……」

    迷悟說完後,尾曲將臉挪近了些。

    「學生會的成員被殺掉以後,連錢包都被拿走了呢。」

    音量放低說道。大概因為是與事件直接相關的內容,所以不好讓其他人聽見吧。對尾曲來說真是難得地有所顧慮。

    「錢包?」

    「嗯,錢包。電視雖然沒有報導,但有這樣的謠言出現。難道是謀財害命嗎?」

    迷悟稍微想了想。

    「我想應該不是謀財害命吧。」

    跟尾曲一樣放低音量說道。

    「為什麼?」

    「你應該也知道高中生的錢包有幾兩重吧?不是那種值得特地殺人再拿走的錢包。而且就算不殺人,光是恐嚇就能保證拿到錢包了吧?」

    「菱川君恐嚇過別人嗎?看起來好像真的這麼做過。」

    「才沒做過!我只是舉例啊,舉例。『好像真的做過』是怎樣啊?別開玩笑了,小心我揍扁你喔……算了,把話題拉回來吧。如果真的是為了錢而殺掉四個人——那麼應該有其他更好的對象吧,像是入侵大戶人家中把家族全員都殺掉,實際上能得到的錢會多上很多吧。殺人的方式根本沒​​什麼差別,但是得到的金額是無法相比的。」

    尾曲的表情稍微扭曲。

    「菱川同學……你的想法好像有點糟糕啊。」

    聲音低到像在自言自語般地說著。

    「我不是說我只是在舉例嘛,老是計較這種小細節,煩死了。」

    「唔——你這麼說也是有道理啊。那犯人又為什麼要拿走錢包?」

    尾曲將手抵住太陽穴並歪著頭,擺出「完全不了」的姿勢。

    「能想到最好的解釋是『順手拿走的』吧?殺了人後就順手拿走當成車馬費這樣。不過也有可能是想要放在錢包裡的其他東西——像是車票或是身分證之類的。」

    「菱川同學,你會產生『殺人後順手拿走』這種想法,實​​在是太可怕了!」

    「我是在敘述可能的情況而已。」

    迷悟有點不爽地說道。

    「我只是開玩笑啦,掰羅。」

    尾曲說完就站了起來,微微一笑離開了。

    迷悟拿出書包裡的東西,然後環顧教室。

    這次跟上次事件發生時不同,談論此事的學生相當地少,肯定是因為有很多學生與被殺的人有交情,所以大家在談論時都刻意避開吧——像迷悟跟尾曲這樣直接談論事件的學生很少,不過也有可能是停課期間電視新聞不停地重播再重播,讓大家早就看膩而不想談論了吧。

    接著班導充分地利用班會時間,交代了關於這次事件的諸多注意事項,雖然幾乎跟昨天透過緊急聯絡網傳遞的內容一模一樣,但這也代表校方不希望事態變得一發不可收拾,才不斷地耳提面命吧。

    迷悟在此時終於明白一件相當重要的事,就算認為學生會的事件與自己無關,但是他在來到學校之後,才真正意識到學生會與自己之間的距離。在這麼近的地方發生了殺人事件,而犯人卻尚未被逮捕,這樣的不安讓他產生了負面的情緒。

    *

    新山朽縷很鬱卒。

    今天有衛生股長會議,又得和三川見到面了。認真負責的朽縷甚至想著今天干脆蹺掉好了,但要是真的蹺掉了,三川搞不好會出什麼陰招。三川知道朽縷與一縷的秘密——所以朽縷無可奈何地前往舉行會議的教室。

    她在走廊上走著,嘆了口氣。

    但是不管再怎麼嘆氣,只要腳還在往前走,就一定會到達目的地。朽縷在教室外佇立半晌,下定決心後才將門打開。

    三川已經在敦室裡頭了,她正玩著講桌上的筆記型電腦。上個月開會時也是在玩手機,感覺像是在不好的方面升級了一樣。

    但是各班的衛生股長卻一個都沒到,取而代之的是——吉崎善果坐在裡面。她在兩週前殺了兩名警官與一名男學生,最近又傳聞她常常待在保健室內不出來。她現在人在學校、而且還是在教室裡頭,卻把掌上游樂器的聲音放出來大玩特玩。

    「朽縷妹妹你來啦,我還以為你不會來呢。」

    三川用像是遇到什麼趣事一樣的口氣對朽縷搭話,眼睛卻完全沒離開筆電。

    「……嗯,因為是工作。」

    朽縷雖然想用挖苦的語氣回答,但想到就算這樣做也沒什麼好處,於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真是認真啊。」

    「其他的衛生股長都還沒來嗎?」

    「我想大概是不會來了吧。」

    「這是怎麼一回事?你又做了什麼嗎?」

    「我什麼都沒做啊,而且是從來沒做過好嗎?」

    三川一臉平靜地撒著謊,她從筆電前抬起頭望向朽縷。

    「這個時期衛生股長大多不會出席衛生股長會議的,而且每年都是這樣喔。我之前也跟你說過了吧?到第二學期就會是完全的零出席率了。上次製作海報也只有朽縷妹妹你一個人來弄,那就是證明。因為那件事,所以大家都覺得就算蹺掉也沒關係。」

    她這麼說道。

    「所以呀,三川老師,你必須要發怒痛罵他們一頓才是吧?」

    「我可是以鼓勵代替責罵的人喔。這不只是因為我傾向使用鼓勵的方式,事實上學生也是得到鼓勵才會成長的啊。」

    「我可以回去了嗎?」

    「怎麼突然這麼說呢?當然還不能回去啊,朽縷妹妹不是要跟我一起玩嗎?」

    「我並不是來玩的,我是來盡衛生股長應盡的義務的——還有,為什麼吉崎學姊也在這裡?」

    「為什麼呢?我也不知道。吶!善果妹妹為什麼會在這裡啊?」

    吉崎的表情陰暗,戰戰兢兢地將視線在朽縷與三川身上游移。她有著一頭蓬鬆的頭髮,之前見到她的時候,她的表情就像惡鬼一般可怕,所以當時並沒注意到,其實她的臉蛋也長得相當漂亮——雖然說吉崎是個令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存在,根本不會去注意她的可愛。

    「我是三川老師的二號弟子。」

    吉崎的回答讓人一頭霧水。

    「這樣啊~」

    三川則是很三川式地回答她。

    朽縷根本不想跟適兩人扯上關係,對她們的對話也不加理會。為了找個好位子坐下而環顧教室時,正好看見吉崎在對她招手。朽縷的心情一下子盪到谷底,雖然沒有表現在臉上。她一點都不想過去,想完全無視吉崎,叫她過去肯定沒啥好事,也不知道吉崎到底要幹麼。最後朽縷還是放棄堅持朝吉崎那兒走去。

    吉崎看到朽縷走過來,把旁邊座位的椅子拉開,擺了擺手要朽縷坐下。

    在全教室的位子中,朽縷唯獨不想坐在那邊,但是吉崎都已經伸手拉開了,不坐也說不過去。所以朽縷將書包放在桌子上並坐下——如果只是坐下就能了事,都算是很便宜的代價了。

    「不用那麼害怕也沒關係,之前的事我已經沒在生氣了喔。」

    吉崎露出了裝熟的笑容說道。

    「……是嗎?」

    如果「之前的​​事」是指兩週前的那個事件的話,朽縷不記得她有做了什麼會讓吉崎生氣的事,那個毫無疑問是屬於正當的自我防衛。而且吉崎遺差點就殺了迷悟,不如說該生氣的人是朽縷才對吧。

    朽縷沒什麼話想對吉崎說,於是保持沉默。

    「我想我應該比朽縷妹妹更受歡迎喔。」

    吉崎突然這麼說道。這個話題到底是從哪邊冒出來的,朽縷完全摸不著頭緒。

    「說,說的也是……」

    朽縷為了不刺激到吉崎而慎選著用詞。

    「朽縷妹妹沒有什麼破綻呢,這是不好的喔。因為男生看到這樣的女孩子會感到畏懼對吧?」

    (……她到底在說啥啊?)

    吉崎不理會困惑的朽縷,自顧自地往下說。

    「而我除了可愛又有點少根筋,是會受到男生歡迎的呢。受歡迎的我,好色喔。」

    「啊……」

    朽縷心想。

    (你這個人要說到可愛不可愛之前,還有滿滿一堆毛病該注意吧?)

    雖然這麼想,但卻沒說出口,因為這個問句毫無疑問地會像迴力鏢一樣打回自己身上。對朽縷來說,在外貌之前也還有很多問題。

    「所以朽縷妹妹你應該要製作出一點破綻才好。」

    「喔……」

    (她到底想要表達什麼啊?)

    吉崎說到這兒就又埋首玩遊戲,不再發出任何聲音。三川也繼續玩著她的筆電,沒有其他動作。

    朽縷坐在不發一語的吉崎身邊,感覺不太自在。

    「三川老師,你在做什麼?」

    於是她開口向三川發問。比起跟吉崎搭話,對三川感覺比較容易開口。不光容易開口,也比較能夠將話題延續下去,所以朽縷才這麼做。

    「我在看監視器的影像。」

    「原來這也是教職員的工作啊,我還以為是警衛的工作。三川老師意外地對工作很有熱忱呢。」

    「嗯?這不是工作喔,是興趣。這些都是我私自設置的監視器拍下的影像,因為到處都有裝設,所以能夠大致掌握住學校的整體狀況。」

    三川不知為何有點驕傲。

    「……這樣啊。」

    朽縷有種聽了不太想聽見的消息的感覺。

    「——那三川老師,今天的衛生股長會議有什麼工作嗎?」

    「我沒想過。」

    「……」

    「朽縷妹妹是個會等待指示的人呢,這點小事自己去想吧。工作就是自己去發現自己去做,要是連這點都做不到,以後出了社會也無法適應的。」

    「咦……啊,是。」

    朽縷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被一個在玩樂的人教訓,但是就算想舉行會議,也只有她一個衛生股長到場。而且至今為止的衛生股長工作就只有五月會議討論的海報製作(四月會議只有自我介紹就結束了),老實說她完全束手無策。

    朽縷覺得坐在吉崎身旁就已經是最糟糕的發展了,她還得被迫在這種情況下思考有沒有什麼工作可以做,但是再怎麼想也想不出來​​。話說她根本不知道衛生股長到底是基於什麼原因而設立的,這種東西有或沒有,對校園生活一點影響都沒有吧。

    朽縷這完全找不到終點的思考在腦中原地打轉時——

    「吶,朽縷妹妹也玩一下吧?」

    吉崎將游樂器遞了過來。

    「不用了,我……還有工作要做。」

    朽縷沒有玩遊戲的心情,也不想從吉崎那邊接下任何東西,所以拒絕了。

    「你不知道要做什麼吧?也就是說你現在沒事要做嘛,那來玩遊戲還比較好喔。」

    「喔……」

    「不玩嗎?」

    「呃,這個……」

    朽縷對吉崎的自來熟感到困擾之際。

    「真拿你沒辦法,那麼本月的衛生股長工作就出個回家作業吧,回去思考七月該做些什麼事,今天會議到此結束。」

    三川如此說道,超隨便的。

    「那個……七月有衛生股長會議嗎?」

    朽縷記得七月只有考試再考試,考完就放假。

    「沒有嗎?唔……那就思考八月該做什麼吧。」

    「八月是暑假。」

    「那就改成九月。」

    「我知道了……那我回去了。」

    朽縷連一秒都不想多待,於是快速拿上書包站了起來,此時吉崎卻抓住了她的裙擺。

    「怎,怎麼了嗎?」

    「改天一起玩喔,朽縷妹妹。」

    「……啊……嗯,我知道了,要是我們都有空的話。」

    朽縷不知道萬一拒絕了吉崎「一起玩」的要求,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所以就先答應了下來。但當她走出教室之後,就被強烈的後悔給淹沒了。

    *

    迷悟與一縷放學後拋棄了有衛生股長工作要做的朽縷,直接回家了,因為他們打算去打棒球。今天是梅雨季中難得的晴天,雖說兩人能玩的也只有投接球跟揮棒而已。

    兩人穿著短褲與T卹,往附近的公園走去。

    「對了,胡桃澤今天沒來學校耶。」

    途中一縷隨口說道。

    「這麼說來中午吃飯也沒看到她。」

    迷悟、雙胞胎與胡桃澤四人總是一起吃午飯,雖說他們四​​人感情也不是特別好,但莫名地就是湊在一塊兒了。

    「胡桃澤沒來學校,這大概是頭一遭。」

    一縷拋著球說道。

    「畢竟高中才開始兩個多月——大部分的人應該都沒有缺席過吧,像我就沒請假過。」

    「說的也是。」

    「她該不會是感冒了吧?在季節交替的時候——」

    一縷突然打斷迷悟的話。

    「對了!也約胡桃澤來打棒球吧?」

    如此說道。

    「為什麼要約她啊?我剛剛不是才說她搞不好是感冒了啊。」

    「如果只是小感冒,說不定已經痊癒了啊。而且一個人待在家很無聊的,也許她就是因為這樣感冒的喔。」

    「你是笨蛋嗎?是個無藥可救的大笨蛋嗎……算了,要約你就約吧,反正我想她是不會來的。」

    一縷雖然總是興高采烈地約胡桃澤來打棒球,但是她卻一次也沒有來過。迷悟覺得胡桃澤看起來就是不喜歡運動的人。而且放學後還會主動跑去打棒球的高中女生,大概也只有一縷了。

    「那我傳簡訊給她。」

    一縷從短褲口袋中掏出手機,開始打起簡訊。

    「我們要去常去的那個公園打棒球,胡桃澤也來吧?好,送出去了~」

    在等紅綠燈的時候,回應的簡訊就傳來了,一縷再次從口袋中拿出手機。

    「今天胡桃澤的回信好快啊!」

    迷悟是沒傳過簡訊給胡桃澤,但一縷常傳。胡桃澤一般回傳的速度都很慢,通常都要一兩個小時才會回傳,看來她不是個會常常檢查手機狀態的人。

    (因為她今天沒有睡著,所以回傳才比以往快吧。)

    迷悟如此猜想。

    「嗯!她說『要是能去就去』,也許會來喔。」

    「這是『我不會去』的意思吧。」

    迷悟有點受不了地說著。

    「是這樣嗎?」

    「就是這樣?」

    「是這樣嗎~?」

    「煩死了,就是這樣啦。不過胡桃澤用這麼委婉的說法還真難得,她應該會直截了當地說『我不要去』才是吧。」

    「唔……誰知道呢?胡桃澤最近個性有比較圓融一點了。」

    一縷用食指抵住下巴,做出思考的動作。

    「有這回事?」

    「對迷悟的態度是沒啥改變,但是對同班同學的態度卻有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喔。」

    「喔!她是發生什麼事了嗎?還是心境有所變化?」

    「天曉得。她對我的態度還是很不留情啊。」

    兩人抵達公園廣場後,先玩了投接球。因為昨天以前都還是連日陰雨的天氣,地面還沒完全乾透,所以無法玩揮棒打擊。當然硬是要玩還是能玩的,但玩完之後身上會沾滿泥巴。

    兩人玩了約二十分鐘的投接球後,一縷不知為何把球握在手上停下動作,並揮手叫迷悟過去她那邊。迷悟看見一縷的手勢,便向一縷小跑過去。

    「吶,那個人從剛剛就一直在那邊看著我們。」

    一縷用手掌遮著嘴巴,小聲說道。

    迷悟往一縷指的方向——廣場的另一頭看去。有個女人站在那,一手拿著手機望向迷悟他們這邊。

    那女人的打扮非常奇特。首先是有著一頭怪髮型,右半部是及肩長度的普通髮型,但是左半邊的頭髮卻相當長,而且還將長發在側後纏起來,形成一個左右不對稱的髮型,再加上左半發量太多,感覺頭老是會往左邊偏。衣服也很怪,她穿著一件尺寸不合看起來有些緊繃的T卹,牛仔褲也太小件,不光是褲管太短,連褲頭的釦子跟拉鍊都無法完全扣上與拉上。對她來說或許是某種時尚打扮——但是旁人除了尺寸不合以外根本看不出什麼門道。

    「唔,不用太在意吧?只是因為很閒所以才看我們玩投接球吧?」

    「是這樣嗎?」

    就在這時,那女人發現迷悟與一縷正在看她,眨了眨眼後就往兩人走去。

    當她走到約五公尺前時。

    「初次見面。」

    出聲打了招呼。

    迷悟與一縷互看一眼後,也微微低下頭回禮。

    「兩位是新山一縷同學跟菱川迷悟同學吧?」

    「是的。」

    迷悟帶點戒心地回答。她看到迷悟擺出戒備的姿態,露出溫柔的微笑。

    「你們是學校裡的名人,所以我才知道你們的名字,嚇到你們真是不好意思。我叫久保園秤,跟你們念同一所學校,目前是高二生,算是你們的學姊吧。」

    ——迷悟與雙胞胎解決了兩週前的事件,在校內大大出名。實際上他們並沒有解決事件,而且他們三人出名也不是因為他們是解決事件的「英雄」,而是因為他們毆打又踹飛教師,還飛奔出學校,讓他們「老是做怪事」的惡名傳遍校內。迷悟他們對此也相當困擾。

    「我沒有刻意要找你們,只是有點在意所以才在旁邊看而已。不好意思,我打擾到你們了。」

    久保園說完後馬上轉身離開了廣場。

    「唔,算了。我們繼續吧。」

    「嗯。」

    兩人雖然都覺得有些詭異,但還是拉開距離再次玩起投接球。

    *

    迷悟與一縷玩完投接球回到家中,朽縷也已經做好晚餐在等著他們回來了。

    桌上擺著薑片炒豬肉、沙拉、白飯還有味噌湯。一縷與迷悟洗完手換好衣服後,三人便吃起晚餐。

    「話說胡桃澤今天沒來學校耶。」

    一縷咬著炒肉片說道。

    「一縷,嘴巴里有東西就別說話。」

    朽縷提醒道。

    「煩死人啦。」

    「才不煩——這麼說來,今天胡桃澤同學的確沒跟我們一起吃午餐。」

    「而且我發了『要不要打棒球?』的簡訊給她,地也回說她不要來。」

    朽縷吃驚地看向一縷。

    「一縷你發簡訊問一個沒去上學的人要不要打棒球?」

    「有什麼問題嗎?」

    一縷一臉「這樣有什麼不對嗎?」的表情。

    「……迷悟,你為什麼沒阻止她?」

    「咦?是我的錯嗎?」

    「一縷要做怪事的時候,一定要製止她啊。」

    朽縷眼神帶些責備地瞪著迷悟。

    「只是傳個簡訊而已應該沒差吧……」

    「話說叫我傳簡訊的就是迷悟喔。」

    一縷竊笑地說道。

    「我才沒叫你傳,我只有說隨便你。」

    「你說了啊,『你要傳簡訊就傳吧』,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這是言語的陷阱。」

    朽縷一臉不耐煩地敲了敲餐桌。

    「……夠了。要是害胡桃澤同學的病情加重就不好了,適可而止吧。」

    「咦?胡桃澤真的生病了?」

    一縷很訝異。

    「她不是沒去學校嗎?」

    「但不見得一定是生病吧。」

    「……唔,這麼說也是啦。」

    朽縷聽到一縷的吐槽而有些挫折。

    (不過聽到有人沒去學校,一般都會想到是生病了吧。)

    迷悟在心裡同意了朽縷的說法,但並未說出口。這種怎樣都好的話題,最好不要太過偏袒雙胞胎其中一人。話題到了這種時候,多數決的決定權都握在迷悟手上,但不要做出決定才是最佳的選擇。這樣就算是挑起話頭的人也不會再爭執下去,更何況雙方都不是很認真地主張自己的說法。

    「話說回來,話說回來!在玩投接球的時候有個怪人向我們搭話耶。」

    迷悟一時不知道一縷是在指誰,但他馬上就想起了那個有著奇怪髮型與穿著過小衣服的女人。

    「啊!的確有這麼回事。」

    「我覺得她跟迷悟有點像喔。」

    「哪裡像了啊。」

    不過迷悟也覺得她跟某個人很像,當下卻想不出來到底是像誰,他覺得那女的跟他常常看見的某人很相似,卻無法立刻想起來,所以應該不​​是最遠才認識的人,大概也不是國中認識的人。

    「那人叫什麼名字?」

    「她說她叫久保園。一縷聽過這名字嗎?」

    一縷搖了搖頭。

    「沒參加運動社團的人,我基本上都不認得。」

    「唔,我大概只認得班上同學吧。朽縷你呢?」

    「久保園……沒聽過。我的交友圈跟迷悟差不多,同樣是衛生股長的話我也認得……不過他們也都早就放棄衛生股長的職務了。」

    「嗯?發生什麼事了?」

    「沒發生什麼事,只是他們都摸魚去了。今天的衛生股長會議只有我一個人出席。」

    迷悟聽到這裡就笑了出來。

    「只有朽縷一個人啊,那你乾脆也罷工就好啦。」

    「……我也想這麼做,但是三川老師在那兒。」

    「啊……」

    迷悟剛剛嘲笑朽縷時並未考慮到她的心情,現在只能敷衍地回應著。

    「朽縷,今天的衛生股長會議有發生什麼事嗎?」

    一縷難得擔心地問道。

    「沒發生什麼事情,只是不知為何吉崎善果同學也來參加衛生股長會議。」

    「為什麼啊?」

    「不知道。不過不是為了討論工作去的,她一直在玩遊戲——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她一直跟我裝熟。」

    「朽縷也遇到大災難了啊。」

    一縷竊笑著。

    「這可不好笑啊……」

    朽縷的表情顯露出貨真價實的憂鬱。

    「總之好好加油吧。要是發生什麼事,我會幫你的。」

    「一縷會說這種話,真是太難得了。」

    迷悟插嘴道。

    「唔,因為我是姊姊嘛!」

    「一縷居然是姊姊這點,實在是讓人很難接受啊。」

    朽縷斜眼望著一縷。

    「明明是雙胞胎,明明是同個時間點出生的,沒有什麼姊妹之分,你想說這個?」

    「……沒錯。」

    「但是我是排行老大,所以是一,而朽縷是老麼,所以才是朽吧?」

    「很久以前的說法是,晚出生的我才是姊姊啊。」

    「朽縷想要當姊姊嗎?」

    迷悟覺得朽縷並不是會在意這種事的人——也許每個人都有不足為外人道的煩惱吧。

    「不想,只是討厭是一縷作姊姊而已。」

    「那.我當妹妹也可以喔?」

    朽縷夾菜的手突然頓住,大概是想像了一下一縷當妹妹的情況吧。

    「這個那個,所以說——就是那樣,要當妹妹的話不夠可愛,所以也討厭。」

    說完後又開始吃起晚餐。

    迷悟把「你也沒好到那去」這話給吞回肚裡。

    三人吃完晚餐,迷悟一人在廚房洗著碗筷時,朽縷也走進廚房。
   
    「怎麼了!?」

    迷悟因為手上在忙,所以只是隨意地問著。

    「……你最近跟一縷怎麼了嗎?」

    「怎麼突然這麼問?」

    迷悟笑著回問。

    「最近總覺得……一縷不太談論迷悟的事情了。」

    「喔。」

    迷悟敷衍似的回答。迷悟原本就不知道雙胞胎有多常提到自己、討論的程度到了哪裡,所以也說不出其他的話。

    「所以我才想說迷悟跟一縷之間是​​不是怎麼了。」

    「唔~沒怎樣啊,也沒有吵架,放心吧。」

    迷悟把碗盤放到碗筷架上頭,結束洗碗工作。朽縷看來還有話想說,於是他背靠著廚房的牆壁,擺出傾聽的姿勢。

    「——我不是在擔心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那你是在擔心什麼?」

    「……我擔心迷悟跟一縷是不是把我排除在外,兩個人感情變得更好了。」

    「沒那回事。」

    而且迷悟跟朽縷在一起的時間比起一縷多上很多。一縷有社團活動的時候,迷悟都是跟朽縷兩人在一起。像現在這樣雙胞胎分開來找他談話的狀況,也是朽縷居多。

    「既然這樣——那你得讓我不再擔心才行。」

    朽縷滿臉通紅,低下頭說道。

    聽到這兒,迷悟終於了解朽縷話中的意思,朽縷是來撒嬌的。一開始說的二縷不太談論迷悟的事」恐怕不是謊言,但卻被極度誇大了。迷悟想大概是因為最近天氣變熱了,所以他下意識地避開與雙胞胎肢體接觸,導致朽縷刻意跑束撒嬌吧。

    但是迷悟不知道這種時候該採取怎樣的肢體接觸才好,他沒有玩弄對方的心態,也沒有隨便的想法——像這樣面對面,恰到好處的肢體接觸該做到什麼程度,他完全不知道。更何況他心中滿是害羞。

    朽縷抬起頭。

    總之迷悟先握住朽縷的手,但是兩人之間卻有段距離,伸手出去感覺變成了握手。

    此時迷悟的眼神與朽縷相對,她露出了「應該不是只有這樣吧」的表情,迷悟不知為何地解讀出來了。

    迷悟下定決心,使力拉著朽縷的手,讓她落入自己的懷抱中。

    朽縷把被握住的手轉變為十指交扣,然後把臉埋進迷悟的頸窩中。雙胞胎都長得很高,朽縷卻擺出這樣的姿態,讓迷悟感到些許複雜。

    (要是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正當迷悟這麼想的時候。

    一縷走進廚房。

    「那個,這個是——」

    「你們繼續沒關係啊,我只是來拿牛奶喝的。」

    一縷打斷迷悟的話,接著她就從兩人身邊越過,從廚櫃裡拿出杯子,再從冷藏庫拿出牛奶往杯子裡倒。

    迷悟與朽縷滿臉通紅,但兩人要是突然分開感覺又更奇怪,所以只好維持著原本的姿勢。一縷看到兩人這副模樣,一邊偷笑一邊喝著牛奶。

    「那杯子就麻煩洗一下羅。」

    一縷說完,用雙手捏了捏兩人通紅的耳朵後就離開廚房了。

    兩人在一縷離開廚房數秒鐘後,害臊地拉開了距離。朽縷覺得要回到一縷所在的共用房間裡實在太丟臉了,所以就在客廳看起電視。迷悟則是把一縷用過的杯子洗乾淨後,心浮氣躁地回到自己的房間。

    *

    隔天——星期五的午休時間,迷悟三人前往通向屋頂的樓梯準備吃午餐。因為校舍屋頂曾經發生過跳樓自殺事件,所以出入口的門被封鎖起來了。雖然之後已經證明是他殺事件,但仍然被封鎖著。

    迷悟希望能夠快點解除封鎖,比起在樓梯間,他更想在屋頂上吃飯。樓梯間滿是塵埃,又很昏暗——好處只有不會有其他人出現。之前迷悟在吃飯時偶爾會與雙胞胎和胡桃澤抱怨這件事,不過因為就算講了也無濟於事,現在已經不太會提起這個了。

    「話說回來,今天胡桃澤同學也請假嗎?」

    吃飯吃到一半,朽縷問著一縷。

    「對啊,連續兩天了。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你們班導沒說什麼嗎?」

    這次是迷悟發問。

    「啥都沒說!也沒有向學生打聽胡桃澤發生什麼事……也許她有跟老師那邊聯絡過?」

    「這樣啊——可是還是有點擔心啊。」

    朽縷邊說邊望著胡桃澤常坐的地方。

    「朽縷真的很喜歡胡桃澤耶。」

    一縷轉動眼珠看向朽縷。

    「我只是很平常地關心她。」

    朽縷似乎有點不爽地回嘴。

    「是這樣嗎?是這樣嗎?」

    一縷皮笑肉不笑地追問,讓朽縷感到些許不悅。她用左手作勢要彈一縷額頭,趁一縷反射性地閉上眼時,朽縷就用右手所持的筷子戳中一縷便當盒裡的小熱狗,然後送進嘴裡。

    「啊~!餵,朽縷!你在做什麼啊?」

    「你說什麼?」

    因為嘴裡有東西,朽縷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含糊。

    「把小熱狗還我!」

    一縷把筷子戳向朽縷的便當盒,但朽縷傾斜了身子擋住便當。

    迷悟對連這種事都能吵的雙胞胎感到頭痛,從自己的便當盒裡拿了一個小熱狗丟到一縷的便當盒裡。

    「喔,謝啦!迷悟好溫柔啊,跟迷悟相比,朽縷真是爛透了!」

    朽縷瞪著笑容滿面的一縷,從自己的便當盒裡夾了個小熱狗,放進迷悟的便當盒理。

    看到朽縷的動作,一縷竊笑著,而迷悟則沒什麼反應——他早就猜想到會是這種結果了。

    吃完便當後,三人就天南地北地聊起天,此時有個女學生爬上樓梯。迷悟沒見過那位女學生,從制服的校徽來看,她是二年級的。身高相當高——大概有一百七十五公分左右,眼尾有點下垂。

    「啊,小千學姊!辛苦羅!」

    一縷開朗地向對方打招呼,看來對方是體育社團的人。

    「你好啊。」

    被稱為小千學姊的女學生露出微笑。

    「她是網球部二年級的小千學姊。」

    一縷向迷悟與朽縷介紹。

    (「小千」是怎麼寫啊?)

    迷悟光聽發音無法猜出是哪個字,而且「小千」指的是姓還是名他根本不知道。

    「初次見面,我是千歲泉。這位是朽縷同學,還有菱川同學吧。」

    朽縷「嗯」了一聲,迷悟也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聽說來這邊就能找到一縷妹妹呢。」

    最近城崎南高中通往屋頂的樓梯間變成了雙胞胎與迷悟的特等席,不知道這種謠言是誰傳出去的。迷悟他們本來是為了避人耳目才來這邊吃飯——真是超困擾的。

    (所以「小千學姊」是千歲學姊的暱稱啊。)

    朽縷跟迷悟一瞬間懂了一縷為什麼會這樣稱呼對方。

    「千歲泉學姊,一縷這麼隨便地稱呼你真是對不起,我等等會好好責罵她的。」

    於是朽縷露出不悅的表情說道。

    「沒事沒事,她這樣叫我我很高興的,感覺很親切啊。我還想叫網球社的其他學弟妹也這樣叫我呢。」

    「喔……」

    一縷看向不知該做何反應的朽縷竊笑。

    「小千學姊,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一縷妹妹最近都不怎麼來網球部了呢。」

    「抱歉啦,抱歉。」

    一縷將右手握拳,輕輕地敲了幾次自己的頭。

    「要是有空記得來玩喔。」

    「了解!」

    一縷十分有活力地回答。

    「我只是來說這個的,那我走羅。」

    千歲泉說完後揮了揮手走下樓梯。

    「她好像很中意你嘛。」

    迷悟想這話要是讓千歲聽到很失禮,所以小聲地說道。

    「還好啦。」

    一縷得意地回道。她從以前就是很有長輩緣的人。順帶一提,迷悟是不管長輩晚輩都會討厭的人,朽縷則是盡量不與長輩扯上關係的人。

    「一縷很常去網球社嗎?」

    聽到朽縷這麼問,一縷豎起了食指。

    「只去過一次。」

    回答道。

    「這不是等於幾乎沒去過嘛。」

    迷悟覺得會特地來邀一個只去過一次網球社的人再去玩這點很奇怪。

    然後一縷突然站起身朝樓梯下看去,似乎是在確認千歲是不是已經離開了,確認完後她降低了音量開口。

    「那是我不想再去了啊。因為網球社的社員技術真是爛透了,只是社團氣氛還不錯。老實說,真是超無聊的。要去那邊陪笑臉,不如跟迷悟和朽縷在一起還比較有趣。」

    露出一臉千歲在場時完全想像不到的厭惡表情。

    「……嗯?那為什麼千歲學姊要來找一縷?球技明明相差那麼多?」

    「大概是為了要讓我登記成為大會的出場選手吧?暑假到了,大會也差不多要舉辦了不是嗎?」

    「啊,原來是這麼打算的啊。」

    如果是一縷的話,不光是縣大會,連更上階的比賽都能打進去吧。運氣好的話搞不好還能一舉奪冠。

    「總之,我不打算參加大會,隨便去網球社露個臉就夠了。」

    接著鐘聲響起,三人便各自回到自己的教室去了。

    *

    放學後。

    這天迷悟、一縷與朽縷三人一起回家。

    三人並沒有其他事要做——不光是今天,幾乎每天都一樣,他們根本沒有什麼預定的行程。勉強稱得上預定行程的,就是今天中午午休時發生的小插曲,讓一縷要去網球社露個臉,但這也因為下雨而延期了。雖然網球社應該會移到室內進行練習才對,不過一縷卻認為沒必要去找他​​們。

    「胡桃澤下星期會來嗎!」

    一縷轉動著傘說道。

    「水都噴過來了,別轉傘。」

    朽縷邊說邊踢了一縷的小腿。

    「好痛,朽縷你最近變得很暴力喔,有什麼不順心的事嗎?」

    「沒什麼。話說回來,胡桃澤已經兩天沒來了,我有點擔心。」

    「要不要去探病?」

    一縷提出意見。

    「今天還挺閒的,去看看她也好。不過,去之前先打個電話通知吧。」

    迷悟這麼回答。

    「說的也是,突然跑過去會給她造成困擾的。那迷悟,就麻煩你打電話了。」

    「為什麼是我打啊?一縷你打不就好了?你們不是同班嗎?」

    「說出口的人要負責執行啊。」

    「提出這意見的人是你吧?」

    「很可惜……提出要打電話的人是迷悟喔。」

    「這算啥啊?難道你原本就不打算先打電話知會嗎?算了,那朽縷你打吧。」

    「……唔~好像有點丟臉呢,」

    朽縷有點不情願地說著。

    (就是老擺出這種模棱兩可的態度,一縷才會發脾氣啦……)

    迷悟覽得再堅持下去根本就什麼都不用做了,於是決定自己來打電話。但像這樣冒昧地打電話給別的女孩子,果然還是會有點在意。

    迷悟從口袋掏出手機,從通訊錄上找出胡桃澤後撥出。但是鈴聲響了十下胡桃澤都沒有接,於是迷悟就先掛斷了。

    「她沒接。」

    「搞不好是病情嚴重到無法接電話。」

    「要是真的是這樣,那今天去探病也許會對她造成困擾吧。」

    迷悟點頭同意朽縷的話。

    「對啊,探病就改天再去好了。」

    「說的也是——要是這段期間胡桃澤已經痊癒就好了。」

    「那改天去探病的時候,要帶什麼東西去啊?」

    一縷有點興奮地說道。

    「不用特別準備也沒關係吧?」

    迷悟回答道。只是去探同班同學的病,特地買水果什麼的好像有點太慎重了,而且也不知道買什麼東西給胡桃澤她會喜歡。

    「不行不行,我來告訴你探病要帶什麼東西去才是最佳解吧。這種時候當然是要準備粥啊。」

    「粥……這不是探病該帶的東西吧?那應該是要當場做的料理吧。」

    朽縷斜眼看向一縷。

    「超市不就有在賣嗎?那種用微波爐熱一熱就可以吃的粥。」

    「啊:那種啊,之前去超市的時候,一縷一直很想買的那種粥啊。話說去探病帶這種速食食品算什麼啊?」

    那時迷悟當然是不准一縷買那種粥的。粥這種東西在家自己做就好了,買回家加熱也太不划算,再怎麼說都只是生米加水煮出來的食物。

    「我無論如何都想吃一次看看嘛!」

    「那種粥跟在家煮的味道不會差太多啦。咖哩速食包裡是咖哩,粥速食包裡是粥,一樣的東西就是一樣。」

    「迷悟真是沒夢想啊,要多一點幻想啊。」

    「沒有人會把速食包的粥當成夢想的。」

    此時朽縷小聲地咳了咳,加入對話。

    「話說回來,就算買了粥也是胡桃澤同學吃掉,一縷吃不到吧?」

    「呵,說的也是,那麼就先讓我嚼過以後再給胡桃澤吃吧。這樣我既可以嚐到味道,胡桃澤也吃得到!」

    「你、你在說什麼啊!一縷好髒!」

    朽縷感到狼狽而放大了音量。

    「朽縷你為什麼要臉紅啊?這跟用同一根吸管輪流喝飲料差不多吧。而且我也沒打算直接用嘴對嘴的方式餵她,我會先吐回湯匙上再給她吃的。要是嘴對嘴餵她的話,迷悟會嫉妒的。」

    「這跟輪流喝飲料完全不是同一回事。真噁心。要是真的演變成那樣也太掃興了。還有嫉妒胡桃澤又是怎麼回事?最後一點,根本不用怎麼咀嚼就能吞下去的粥,被你先嚼過是還要吃什麼啊。」

    迷悟受不了地說著。

    「咦?喝粥是為了好消化吧?」

    朽縷問道。

    「是嗎?我以為粥是給不方便咀嚼的病人吃的。」

    「如果是不怎麼需要咬的話,烏龍面不是也挺好的嗎?」

    「不,烏龍面要咬吧?」

    迷悟否定了一縷的說法。

    「才不用咬,直接就能吞了,咕嚕咕嚕就吞下肚了。朽縷也吞過吧?」

    「嗯,我也吞過。話說回來,我也聽過有人說感冒就是要吃烏龍面的。」

    「所以迷悟說不怎麼需要咬的食物是正確的。」

    一縷邊說邊握拳輕敲手掌。

    「是這樣嗎?」

    「就是這樣的啦。」

    「那就當成是這樣吧。」

    「就是這樣沒錯。」

    三人討論出一個奇怪的結論後回到了家。

    *

    胡桃澤美貴被犯下學生會殺人事件的犯人給囚禁在其家中。

    那是一棟兩層的住家,房間與客廳加起來共有六間,廁所在一樓跟二樓也都各有一間,胡桃澤並沒有把這個家的構造都摸透——但是想必是很寬敞的建築,至少比起自己家寬敞得多了。

    監視胡桃澤的任務從第二天開始變成兩人輪班,一個人就是學生會裡的殺人犯,另一個則是沒見過的男人,那男人名叫宇田川。雖然沒有問過他的年齡,但看起來應該比自己年長個幾歲。身高很高,但體格看起來並不好,是種不健康的細瘦體型,而且給人一種相當吊兒郎當的感覺。就胡桃澤觀察,殺人的女人是帶頭的,男人則是部下。那男人——也就是宇田川,似乎是女人去上學時調來監視胡桃澤的幫手。

    雖然胡桃澤表面上是被監禁,實際上卻相當自由。只要是在家裡頭,不管做什麼都不會被妨礙,想吃喝也不會被拒絕,上廁所跟洗澡也完全沒有限制​​,說出想要什麼東西大多都能得到。胡桃澤甚至跟那個女犯人一起去超市買過東西,那次是為了要買胡桃澤的生活用品才去超市的,原本以為犯人只會拿購物清單去買回來,沒想到卻帶著胡桃澤一起外出。這雖然是個絕佳的逃跑時機,但犯人一直在胡桃澤身邊看守著她,而且那女人身上帶著小刀,讓胡桃澤無法放膽逃跑。

    對胡桃澤來說,這裡的生活就跟假日無異,唯一要說不自由的地方,就是手機被拿走了吧。不過胡桃澤想說反正也不會有人聯絡她,所以就算被拿走也算不上什麼不便。至今會傳簡訊給她的只有清水,還有雙胞胎跟迷悟在校外遊玩時會傳簡訊來邀她,就沒有其他人會傳了,簡訊對她來說幾乎是用不到的。

    胡桃澤在此雖然很自由,但還是伺機策劃著逃跑,只是尚未實行。為了順利逃跑,首先得讓自己的狀況調整到最佳狀態才行。

    順帶一提,胡桃澤在被監禁的第一天再一次問了犯人的名字,但並未得到答案。那女人的回答跟在學生會室時一樣,說是馬上就派不上用場的名字。現在回想起來,要是在出門那一次有看一下外頭的門牌就好了,不過那時完全沒有那種閒情逸致,腦袋根本轉不過來。

    ——被監禁的第五天早晨。

    跟胡桃澤一起吃完早餐的女犯人相當急躁,胡桃澤明白她急躁的原因。因為來幫忙看守的宇田川還沒來,原本預計是七點半會到的,但現在已經七點四十五分了,他都還沒現身——以往這是女犯人已經出門前往學校的時間了。胡桃澤在學生會遇到那女人時,她臉上戴著眼鏡,但那女人一般生活中是不用眼鏡的,那跟雨衣一樣,只是為了防止鮮血噴濺到身上才戴的。

    七點五十分,宇田川來了,他走進客廳。

    「不好意思咧,我睡過頭了。」

    輕浮地對著女人搭話。

    「你給我差不多一點好嗎?太隨便了吧。這下我不就要遲到了嗎!」

    女人用絲毫不加掩飾的不悅語氣責備道。宇田川一副根本不覺得自己有錯的表情,讓人感到超級不爽。胡桃澤覺得要是自己遇到同樣狀況,肯定會砍了他。

    「我也是不得已的嘛。吶,給你計程車費。」

    宇田川從錢包裡拿出一張千圓鈔票。胡桃澤之前去超市時就已經太致了解這個家的所在位置了,從這邊坐計程車到城崎南高中,一千圓的確是十分足夠了。

    (既然是大人,給個五千或一萬不是更好。)

    胡桃澤在心裡暗想。

    「搭計程車到學校太顯眼了,不過也沒其他辦法——那在我回來之前就拜託你了。」

    「是是,知道咧​​。」

    宇田川興高采烈地回答,還揮了揮手。女人則是小小嘖了一聲後,跑出家門。

    「那胡桃妹妹,你要做什麼?要玩遊戲嗎?」

    「……睡覺。」

    「這樣啊,那晚安羅。」

    胡桃澤不喜歡宇田川,所以簡短地隨口回答後就回到有床舖的房間裡。

    胡桃澤討厭那男人是有理由的,首先是對他的鬍子感到不快,看到那鬍子就讓人厭惡。還有他那爆炸頭一樣的亂糟糟髮型也令人不快,也許那髮型在三十年前流行過,但是現在不管怎麼看都超丟臉的。還有「胡桃妹妹」這稱呼也令她很不爽,讓她想一拳打爆他。討厭宇田川這點,那個女犯人也是一樣的,她們兩個晚上常常一起說著宇田川的壞話。

    胡桃澤躺在床上。

    接下來就是無所事事的時間了。自從來到這邊後,胡桃澤就過著日夜顛倒的牛活。也不是特別在做什麼有趣的事,只是每晚都看電視的深夜節目看到收播後才睡,早上起床後吃完早餐再繼續睡回籠覺,每天都過著這樣的生活。

    胡桃澤在睡著之前思考著。

    雙胞胎跟迷悟對於自己沒去學校這件事會有什麼想法。

    文化祭中要使用的教室申請還沒交出去,該怎麼辦才好。

    班上的同學肯定只會注意到殺人事件,而不會發現自己不見了吧。

    (會擔心我的人——已經一個都不剩了。)

    以前會擔心自己的人只有一個,但那唯一的一人也已經不在了。而且他們兩人之間有著一段距離,他並不是真正發自內心地關心自己,對他來說自己只是跟觀賞用動物差不多等級的東西。是招之即來、能夠愛撫玩弄的寵物。大概在他們之間,並沒有屬於「人類」之間才能構築的關係存在。

    在思考著這樣的事情時,胡桃澤發現自己對人類來說完全是一無是處的東西,她發現自己的內在根本一點意義都沒有。只有會膚淺地觀察她外表的人,而沒有人能夠看透她的本質。

    (啊,所以啊……)

    胡桃澤只想得到唯一一個能看透她的人,那人是新山一縷,她就是看到自己那慘不忍睹的本質之後,才會產生同情吧。為了不讓胡桃澤自己發現到名為胡桃澤美貴的人類內在是多麼的悲慘,所以才會邀她一起共進午餐吧,為了不讓自己察覺到她打算出平拯救自己才這麼做吧。一旦想到這裡,胡桃澤就覺得對一縷的敵意與對自己的厭惡又更加深了一層。但這種想法的產生,也就代表自己不過就是這種程度的人。

    心情完全盪到谷底時,胡桃澤終於陷入睡眠。

    ——兩小時後,胡桃澤醒了過來,然後為了上廁所而前往二樓。

    (這個家真的很寬敞啊。)

    雖然現在胡桃澤也住在這,但是原本應該只有監禁她的那個女犯人一個人住才是。宇田川是來幫忙的,當然不住在這兒。兩層六個房間的獨棟建築——不管怎麼想,只有一個人居住實在是大得過頭了。

    不過胡桃澤知道的住家也只有自己家跟有錢人的清水彥家而已。清水彥他家的房間數是家庭人數的五倍以上,大概無法當參考。而胡桃澤自家是兩人住在兩房兩廳,但是並不是一人一間房,其中一間是她與父親共同使用的寢室,只擺了兩張床墊。另外一間則是擺滿了櫃子與其他雜物的狹窄房間。這也無法做為參考——所以無法真正判斷這個家是否真的很寬敞,但是就以一個人居住來說是太大了。

    還有一點讓胡桃澤感到奇怪的地方,就是這個家裡頭的東西非常少。只有桌子、椅子、餐具、床鋪跟電視,其他像是衣服或是雜誌、書本什麼的一樣都沒有,也沒有CD跟電腦,一般家中會擺的一些擺設品也完全沒有,簡直是比樣品屋還缺乏生活感的住家。胡桃澤家中的物品已經不算多了,但跟這邊相比卻是一點也不少。

    胡桃澤不敢相信真的有人能住在這裡。

    (那人的嗜好到底是什麼啊?話說回來餐具多得也太誇張了,是有在舉辦宴會嗎?)

    不過那女人怎麼看都不像是會辦宴會的人,能辦宴會代表要很有社交手腕,而且有社交手腕的殺人鬼,怎麼想都很噁心,感覺也太過適應社會規範了吧——比跟社會脫節的殺人鬼還要惡質。再說監禁女高中生的住家也根本開不了宴會吧,不管怎樣都會曝光的,而且要舉辦哪種性質的宴會也是問題,雖然可以把就算知道監禁著女高中生這件事也沒關係的人聚集起來舉辦宴會——但這也不可能實行吧。

    而且,住在這兒的人也很怪。女犯人在家裡什麼都不做,正確來說是除了吃飯、睡覺跟洗澡以外的事她完全不做。雖然當胡桃澤在看電視時,她也會坐在一旁看看,但是感覺她對電視節目一點興趣都沒有。

    ——總之就是個奇怪的家跟奇怪的人。

    (唔……不過「普通」的人也不會殺人還搞監禁的……而且這個家到底是奇怪還不奇怪都沒差。)

    沒錯,是真的沒差,因為胡桃澤也無法改變什麼。

    唯一能做的事只有為了不被殺掉,對那女的唯命是從而已。

    所以現在能做的事就只有睡覺,胡桃澤回到擺著床的房間裡。

    (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胡桃澤對於雙胞胎與迷悟能像兩週前一樣來救她這點,抱持了些微的期待,但老實說幾乎已經是放棄的狀態了。摳救被兇惡殺人犯監禁的女高中生,這已經超出了高中生所能辦到的範圍了。上次是偶然——而且上次他們要拯救的人並不是自己。所以會來這裡救她的肯定只有警察了。

    胡桃澤中止思考閉上眼。總之就先睡一覺吧——輕鬆地。

    【六月十日——咖啡廳】

    「為什麼你會這麼簡單就選擇『殺人』這個選項呢?」

    三川在咖啡廳裡問著那女孩。這當然不是自己有資格問的問題——不過對三川來說,殺人既不是最終的選項,但也不會是第一選擇。

    「也不是這麼簡單就選擇的啊。」

    「但是你對殺人這件事並沒有任何抵抗啊。」

    「……?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當面臨選擇的時候,不可能會選壞處大於好處的選項,會選好處遠大於壞處的選項吧?不需要刻意選擇對自己有害的手段。當然達成的難易度、還有消耗的勞力等,要考慮的事情有一大堆……而我只是選擇了綜合來看最好的一個選項而已。」

    (真是個常見的藉口啊……)

    三川望向女孩的眼睛。三川是那種要是有人跟她說光看眼睛能明白對方在想什麼,她就會從鼻子發出哼笑並說出「怎麼可能明白啊?你是笨蛋嗎?」的人,但是那女孩的眼神的確很認真。

    「不過這次這樣做,對你來說有好處嗎?」

    從她的話來判斷,她這麼做並非為了報仇。

    「說是我一人的好處這話有點不對,應該說是對大家都有好處……對了,得先來談談人命價值的話題呢。」

    「————」

    「對身為教師的三川老師說這種話也許不太得體,舉例來說吧,因為全班一起霸凌一個人,而使得班上氣氛相當安定——但是被霸凌的那人自殺了,這種狀況下你覺得霸凌那人的那些學生還活著是對的嗎?還是就算班級氣氛會因此變差,被霸凌的那個人消失才是對的呢?」

    三川思考了一下。

    「這是以不霸凌就無法維持班級安定為前提嗎?」

    「就當成是這樣吧。」

    「——就算這樣,自殺也無法解決霸凌,我覺得都不好。」

    三川的真心話是管他怎樣都無所謂,但總之就先保守點回答。

    「那麼下一個問題,要是殺了一個人能救一百個人的性命的話?」

    「……這樣的話,殺一個人那邊比較好。」

    三川如此回答,女孩的嘴角微微地歪斜出笑容的模樣。

    「那麼,殺掉一個人,可以讓數千萬人在一小時內得到歡樂的話?」

    三川思考著該如何回答之時。

    「也就是說,人命與人命以外的東西無法比較。」

    女孩直白地這麼說道。

    「所以?」

    「把奪走人命所能得到的效益加以量化,並與其他東西來比較,這是辦不到的。也就是最終能決定人命價值的人只有自己,而且自己思考出來的人命價值跟別人的想法是不會一樣的。」

    「這前提我理解了——但這對你的好處是?」

    「我只是提供大家一個娛樂性質的節目而已。在七十億人中奪走數人的性命,就能夠動搖幾億人的心靈,不管他們感受到的是感動還是恐怖。所以我覺得殺人比較好啊,就娛樂效果來說的話。​​」

    「……那你自己有什麼好處?」

    三川語氣略顯嚴苛地說道,女孩露出有點吃驚的表情。

    「能夠帶給大家歡樂,這不就已經十分足夠了嗎?人類不就是這樣的生物嗎?不是為了自己能得到什麼好處才讓位給年長者的啊。硬要說對我有什麼好處的話,那就是做了好事之後會通體舒暢吧。」

    「但是親人被殺的人會得到不幸。」

    「這種狀況下是無法相提並論的啦,能跟情感相比較的只有情感。一億人的心情在一個小時內有所變化,這樣加起來就是一億小時。親人假設有十人,以平均壽命八十年來算,全部都沉浸在悲傷中的話,總共連一千萬小時都不到。所以殺人比較好吧?一億與一千萬,差了十倍呢。」

    女孩十分理所當然地說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498700317 發表於 2014-7-8 01:43 PM

第2章

    星期天,學生會殺人事件已經過了六天。結果胡桃澤從學校恢復上課後的星期四到星期六都未曾出現。迷悟與雙胞胎問過班導關於胡桃澤的事,得知校方也沒有接到任何聯絡。三人想說胡桃澤也許是真的生了重病,所以打算去看看她的狀況如何。

    「胡桃澤家離我們家真遠啊~」

    「是啊。不過今天天氣很好,當成散步也不錯吧?」

    朽縷走在一縷身邊說道。

    「但是很熱耶?」

    今天是六月接近尾聲的日子,氣溫也相當高,三人身上的衣物都很輕薄。

    「話說回來,胡桃澤到底是怎麼了啊?」

    走在雙胞胎身後約一步距離​​的迷悟說道。會走在雙胞胎身後,單純只是因為人行道不夠寬,為了不給其他行人帶來困擾才走到她們後頭的。

    「現在也不是流行性感冒發生的時期——她該不會是住院了吧?」

    「她這麼長一段時間沒去學校,肯定不是小感冒。」

    一縷將上半身傾向迷悟並說道,不過馬上就被朽縷拉住衣領說「看前面走路」而回到原本的姿勢了。

    「唔,就算我們想破頭也搞不懂,直接去胡桃澤家確認看看吧。」

    「對了,胡桃澤同學是跟她父親兩人一同生活的呢。」

    「……是這樣嗎?」

    迷悟不記得他曾聽過這件事。

    「之前胡桃澤同學自己說的啊。」

    但是迷悟還是想不起來,大概因為這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所以聽過就忘了吧。

    「——今天是星期天,胡桃澤同學的父親應該會在家吧?」

    朽縷微微皺起眉。

    「她父親在家有什麼不好的嗎?」

    一縷問道。

    「是沒有什麼不好……只是不知道胡桃澤同學會不會覺得不好而已。」

    「是青春期特有的不想與父母親會面症候群啊,雖然這種症狀跟我們無緣就是了。」

    一縷說了多餘的話,讓現場氣氛變得奇妙。

    迷悟慌慌張張地——

    「要是胡桃澤跟她父親在一起不太好的話……那個,我們就不要進去她家,把她叫出來外頭說話不就得了?」

    這樣打著圓場。

    「不行,我們就是去看望胡桃澤同學,是去探病的。要是讓胡桃澤同學到外頭來就本末倒置了啊。」

    「也許她根本不是生病啊~搞不好是交了新男友,所以才蹺課跟他到處去玩吧。她可是有前科的,之前也是早退去跟男友約會。」

    (這麼說來,土田學長被胡桃澤甩了之後,隔天就被前女友殺了啊~多麼悲慘的人生啊。)

    迷悟不知為何想起之前的事件,但因為不是什麼愉快的回憶,所以他望向馬路上的車流藉以轉換情緒。

    「——就算是跟男友去玩,也不可能蹺課快一星期吧。出席日數不夠的話可是會被留級的。」

    朽縷略微停頓後說道。

    「也許是跑去外地旅行了?」

    「一星期已經是國外旅行的程度了吧?而且要真的是這樣,怎麼說也該跟學校聯絡一聲才對。」

    這跟下午的課早退是不一樣的,而且——再過一陣子就是暑假了,到時再去也可以吧,迷悟是這麼想的。

    「肯定是釣上哪家的富二代了吧,像是石油王啊,或是作業系統開發公司的董事長啊,還有什麼……媒體鉅子之類的?已經是不用煩惱未來該怎麼辦的情況啦。」

    「你到底把胡桃澤想成什麼了啊?」

    當迷悟開口吐槽時,三人也抵達了胡桃澤家所在的住宅區了。

    這個社區的設計是只要在玄關前的走道說話,住家裡頭似乎也聽得見,所以他們保持沉默地往胡桃澤家前走去。迷悟做為三人的代表,按下了胡桃澤家的對講機。

    『哪位? 』

    是男人的聲音。

    「不好意思,我們是跟美貴同學就讀同一所高中的學生……」

    迷悟在說出「不好意思」的瞬間,一縷就毫不掩飾地捧腹大笑,朽縷則是拚命想要忍住笑意,用手壓住嘴巴,臉頰也一鼓一鼓的。迷悟雖然是背對著雙胞胎,但還是能感受到她們的情緒,這讓他不由得煩躁起來。

    對講機中的對話結束後,一縷就學著迷悟的口氣說著「不好意思,我們是」,而就在此時,朽縷「噗」一聲笑了出來。

    迷悟不爽地踢向一縷的腳,但是卻被一縷輕巧地閃開了。

    「別亂用暴力嘛,『不好意思』。」

    連朽縷也難得地加入鬧他的行列,看來這的確戳中了雙胞胎的笑點。

    朽縷的話聲剛落,胡桃澤家門就打開了,而站在那兒的人——應該是胡桃澤的父親。但是他的情緒與剛剛開始玩鬧的三人相比,簡直就像是隨時會死掉一般。

    迷悟馬上擺出正經的表情。

    「初次見面,我是美貴同學的朋友菱川迷悟。這位是新山一縷與雙胞胎妹妹朽縷。這幾天美貴同學都沒有來上學,我們很擔心她的病情,所以才來看望她。沒有事前聯絡就前來拜訪真是對不起。」

    與胡桃澤父親打聲招呼。

    「啊……你們的事我有聽美貴說過。」

    胡桃澤的父親說話似乎十分辛苦。

    (難道是父女一起得了感冒?)

    迷悟雖然這麼想,但事實並不是這樣。

    「美貴她不知道怎麼了,從周一就沒有回家了——這幾天手機也打不通,不知道是收不到訊號還是沒電,根本聯絡不到她……」

    了解到她父親話中的意思後,迷悟完全說不出話了。

    「她不是因為生病而請假的嗎?班導也說沒有接到任何通知啊?」

    朽縷快速地接替迷悟發問。

    「這麼說來,我還沒跟學校聯絡過啊——我是已經報警了……美貴要是回來了,我會請她馬上聯絡你們的。真的很感謝你們擔心她而跑這一趟— —如果你們那邊有任何消息,能請你們告訴我嗎?」

    「……好的,我明白了。」

    迷悟小聲地回答。

    「……」

    「————」

    對話到此就中斷了,三人便打道回府。連客套地「要是能早日找到她就好了」這種話都說不出口。不知怎地,看到胡桃澤父親那副模樣.連一點安慰的話都想不出來。

    當三人離開住宅區之後。

    「怎麼說呢——到底是怎樣啊?」

    一縷不著邊際地問道。

    「不見了……是被誘拐了嗎?」

    「也許是離家出走——不過胡桃澤同學有離家出走的理由嗎?」

    朽縷擔心地說道。她走路的速度稍稍慢了下來,退到迷悟身邊,偷瞄著迷悟的臉還伸手拉住他的衣擺,看來有點不安。

    「那種事我們是不會知道的吧。」

    「但是她看來不是離家出走。剛剛她父親也有說,她有跟父親提到我們——她會跟父親說在學校發生的事啊,這代表她跟父親感情還不錯吧?而且胡桃澤是單親家庭吧?那就沒有其他的家人了,所以應該不​​是家庭因素導致的。」

    「說的也是。如果是不喜歡學校的話,只要不去上學就可以了。」

    迷悟無法再將對話推展下去——因為使用消去法去除不可能的選項,就剩下胡桃澤是因為某些危險的因素所以才消失的可能性了。

    「……話說三川是不是很可疑?她之前有說過想對我們怎樣,所以就先拿我們的朋友開刀——有這個可能吧?」

    「很有可能。」

    迷悟同意一縷的說法,當然不見得一定是三川下的手,但她是最可疑的人物這點是無庸置疑的。

    「那麼我們就去問她看看吧。」

    朽縷的語氣明顯地毫無干勁。

    *

    隔天三人就為了查明胡桃澤的失蹤與三川是否有關,而在抵達學校後馬上去找了三川。老實說他們一點也不想見到三川,但他們也無法對胡桃澤的事放著不管。

    迷悟與雙胞胎在鞋櫃旁換上室內鞋後,連書包也沒先放到教室,直接拿著就往保健室去。

    三人之間沒有對談,因為他們實在沒有談話的心情,這也是無可奈何的。

    迷悟帶頭走進保健室。這時迷悟想著要是沒帶雙胞胎一起來就好了,感到有點後悔。不過如果只有自己來找三川的話,雙胞胎肯定不會罷休。不管再怎麼說都為時已晚了,所以他停止這麼想。

    三川馬上就發現到三人進來,轉向門的方向。

    「歡迎光臨。是受傷了嗎?才一大早的說。」

    滿面笑容直截了當地說道。三川轉動椅子麵對三人,窩在床上的吉崎也發現有人進來,從拉簾的縫隙中偷窺著。

    「你如道胡桃澤的事嗎?」

    迷悟口氣略微強硬地說道。

    「『您知道嗎』才對吧?我可是老師喔,怎麼說都要使用尊稱吧?」

    聽見三川的斥責,迷悟的眼神變得銳利,但是三川臉上的笑容卻沒有消失。

    對話在此中斷,這樣下去就會一直僵在這兒,所以三川微微笑著把話接下去。

    「胡桃澤同學怎麼了嗎?」

    「——她消失了,大約在一周前。」

    「喔,那你們為什麼會認為我會知道?」

    「因為你是最可疑的。」

    「真過分啊。」

    三川呵呵呵地笑著。

    「那你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很可惜,我不知道。胡桃澤同學消失這件事我還是剛剛才聽你們說的,教職員會議中也沒提到這件事。」

    「真的嗎?」

    迷悟再次確認。

    「哎呀?馬上就懷疑我了啊。我是說真的,我真的不知道——而且就算我知道好了,你們覺得我會老實交代嗎?」

    三川的嘴角略微上揚,翹起了腳繼續說著。

    「而且就算我真的對你們老實交代了,你們信得過我說的話嗎?你說對不對,朽縷妹妹。」

    三川擺出手掌平放掌心朝上的姿勢,將手比向朽縷。

    「我不會相信,但是會考慮其中的可能性。」

    朽縷的聲音比以往來得更加小聲。

    「啊?啥啊?根本搞不懂你在說啥。」

    「就是會再去確認你所說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就憑你們辦得到這種事嗎?」

    三川嗤笑道。

    此時迷悟朝三川的方向踏了一步。

    「也就是說……你不知道,而且你也不打算告訴我們,這就是你的回答吧。」

    「我剛不是說要你使用尊稱嘛——沒錯,這是你們自己該努力的事。很可惜,老師並不是學生的同伴。雖然有些老師搞錯狀況,以為自己是學生的同伴沒錯,甚至還把這種事傳為美談,簡直是噁心極了。吶,你們也是這麼想的吧?話說回來,一縷妹妹為什麼一直在玩手機呢?」

    「少在那邊說那些五四三的,一縷、朽縷,我們走。」

    迷悟轉身往門外走去,雙胞胎跟在他後頑,三人一起離開保健室。

    拉門被關上的瞬間,吉崎維持坐在床上的模樣對三川搭話。

    「為什麼三川老師師父不跟他們說實話呢?」

    「又沒有非得告訴他們的理由啊。」

    「結果——會得到的答案不是一樣的嗎?不管胡桃澤同學在或不在,他們還是一樣被鎖定了啊。」

    「唔~怎麼說呢,也許不會只有一個答案吧。」

    「是指在不斷尋找的途中會發生什麼意料之外的事嗎?」

    「……有點不太一樣吧。不過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應該說無法直線前往想去的地方,比較像是要走有很多轉彎的隧道吧。雖然知道前方有彎道,也知道彎道所在的位置與轉彎的方向,但是在轉了幾個彎、好不容易離開隧道後,卻搞不清自己原來是從哪個方向來的了。大概是這種感覺吧。」

    「糟糕,這例子我完全聽不懂,搞不清楚是在指什麼。隧道裡會這樣彎來彎去的嗎?我真的不懂特地把隧道建得歪七扭八有什麼意義,這樣不會導致山崩嗎?」

    「煩死了。我不是說了我也不是很清楚嘛。」

    三川的表情帶點苦澀,這對她來說是相當難得一見的表情。

    「這樣說來,我不就更加不清楚了嗎?」

    「我說善果妹妹,你很囂張嘛,這種壞孩子得要懲罰才行。」

    三川將椅子滑到吉崎的床邊。

    「我可以期待嗎?」

    「你對懲罰有什麼期待啊……?你這種說法真是讓人不舒服,不過倒是挺有趣的。」

    「是怎樣的懲罰?是不是脫光比較好?」

    「不用脫也沒關係——別一直打斷我的話,你這笨蛋。我之前有拜託那蠢蛋去幫忙那孩子對吧。」

    「蠢蛋,是指一號弟子吧。」

    「對,不過——只出手幫忙一邊的話,好像不太​​公平,所以我也想派人去協助那三人。所以說,這個任務我想交給善果妹妹去辦。」

    「我知道了,請安心交給我吧,我會三兩下就解決的。」

    吉崎雖然爽快地答應了,但是到底該做些什麼,其實她根本不了解,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幫助他們。而且就算要出手幫他們,他們的目的是什麼,要使用怎樣的手段達成目的,這些事情她也完全不明白。更何況他們根本什麼端倪都還沒發現吧,吉崎是這麼認為的。

    「那就拜託你了。」

    「我明白了。」

    吉崎稍微想了一下,覺得這事太麻煩了,所以決定什麼都不做。就算說要協助他們,但根本沒有自己能幫上忙的地方。真的要出手幫他們的話,就只能告訴他們真相了,告訴他們最終會被殺掉這件事。

    (……不過幫忙槌槌肩膀什麼的倒是辦得到,朽縷妹妹的肩膀好像很硬。)

    吉崎一瞬間閃過這個想法,不過因為真的太麻煩了,所以她決定繼續看漫畫。

    *

    迷悟三人今天利用課間休息時間尋找也許會知道胡桃澤下落的人,但是沒有什麼成效。話說回來,這所學校內幾乎沒有胡桃澤的朋友,三人能問的對像只有兜森還有坐在胡桃澤隔壁的同學而已,這兩人也沒有任何關於胡桃澤的消息。

    迷悟與雙胞胎在午休時得出了「在校內收集胡桃澤的情報是徒勞無功」的結論,所以就前往老地方去吃午餐了。

    「結果還是什麼都不知道。」

    迷悟說完咬了一口三明治。

    「不過要是我們隨便打聽就能知道什麼的話,就不需要警察了。」

    朽縷回答道。迷悟當然也覺得只在校內打聽,是得不到什麼有力情報的。

    「但是除了打聽消息外,我們也做不了什麼。」

    一縷悠哉地說著。朽縷看來是有點擔心胡桃澤,但一縷卻沒什麼特別的情緒變化。對她來說也許只是陪著迷悟與朽縷一起找罷了。她沒有特別關心的表現,只是玩弄著手機。

    「……這麼說來,胡桃澤的爸爸——說胡桃澤從周一就不見了呢。」

    一縷像是突然想起般地說著。

    「嗯,他是這麼說的,怎麼了嗎?」

    「你看,這封簡訊。這是她在我跟迷悟玩投接球之前傳來的簡訊,發送日期是星期四喔。」

    一縷操作著手機,並將胡桃澤傳來的簡訊展示給迷悟看,上頭的發送日期的確是寫著星期四。

    「……這就怪了,她明明就有回傳簡訊。」

    「也就是說她那時還平安無事嗎?」

    「——平安無事的話,為什麼之前三天都不回家?」

    「我不知道。」

    一縷馬上回答。

    「我可以提個意見嗎?」

    「怎麼了?朽縷。」

    「那封簡訊有沒有可能是胡桃澤同學以外的人傳的呢?」

    「……唔!是有可能吧。」

    正當迷悟思考時。

    「不可能啦。」

    一縷用近乎肯定的口吻說道。

    「為什麼不可能?」

    「因為你想,如果胡桃澤是處於被監禁的狀態,那監荼她的犯人只要不管這封約她去打棒球的簡訊就好啦,不如說肯定會當作沒看到這封簡訊的。簡訊裡沒寫約在那裡打球,而且犯人也不可能不把手機拿走。如果發假簡訊是為了要製造出胡桃澤沒事的假象——那也太奇怪了,讓我們知道胡桃澤沒事有什麼意義嗎?要製造出平安假象的話,應該是要傳給胡桃澤爸爸看吧。」

    「這個……你說的對。」

    朽縷接受一縷的論點,所以沒再開口了。

    「唔,就算想破頭也搞不懂,沒有找到知道胡桃澤下落的人,事情也解決不了。」

    「也是。」

    對話中斷一陣子,大約是三人都清空便當之時,千歲泉又再次登場了。

    「小千學姊!辛苦羅!」

    一縷跟之前一樣打著招呼。

    「你好啊。」

    千歲微笑地回答。

    「我聽說你們在找一個叫作胡桃澤的女孩。」

    然後開口說道。

    「……嗯,沒錯。」

    一縷的聲調比起打招呼時低落了些。

    迷悟知道一縷在想什麼,她在想這學姊的舉動很可疑吧。知道他們在找胡桃澤的人,應該用一隻手就數得完才對,而且他們最後也只有問了兩三個人。

    「你——」

    正當迷悟想要問千歲到底是從何得知此事時,就被朽縷拉住衣領,迷悟瞄了一眼朽縷,但朽縷依舊面無表情地沒有其他動作。

    朽縷抓住迷悟衣領的手,輕輕地觸碰了幾下迷悟脖子後方後就收回去了。迷悟不明白這個舉動有什麼意思,但是想想朽縷應該是打算阻止自己發言,還有想要傳達些什麼東西,於是他決定暫且按兵不動。

    千歲露出訝異的表情看向似乎想說些什麼的迷悟,然後馬上就轉開視線。

    「我是想看看能不能幫上你們的忙才來的。」

    接著說道。

    「是這樣啊,真是太感謝了!」

    一縷的語氣乍聽之下像是回到普通跟學長姊應對的狀態,但是迷悟知道一縷仍然抱持著警戒,因為她的手比往常還要更用力握著。

    「你們接下來打算從哪邊開始找起?」

    「還沒決定呢,如果方便的話,放學後可以跟我們一起找嗎?」

    迷悟不知道一縷為何會提出這個意見,不過一縷話聲剛落,朽縷馬上就輕輕踢了踢迷悟的腳,像是在打什麼信號一般,於是迷悟就繼續保持沉默。

    「那放學後——唔,在校門口會合好嗎?」

    「我知道了!那就放學後校門見。」

    一縷說完後,千歲露齒一笑揮了揮手後走下樓梯。迷悟為了不讓千歲聽見他們說話的聲音,而刻意等了一會兒。

    「朽縷你幹麼啊?到底是想怎樣?」

    這麼問著朽縷。

    「千歲學姊——明顯很可疑吧,居然知道我們在找胡桃澤同學的事。也許她跟胡桃澤同學的失蹤有什麼關聯,要是我們找到胡桃澤同學,對於歲學姊來說是件不好的事……之類的。」

    「所以我才要問她啊。」

    「反正一定跟三川老師脫不了關係,所以——比起隨便做出引人注目的舉動,不如做做樣子敷衍一下比較好吧?一縷你也是這麼想的吧?」

    「唔……雖然不知道跟三川到底有沒有關係,不過在搞不清楚小千學姊的意圖之前,先順著她的話走比較恰當——反正我們也沒有其他線索。」

    「想要知道情況是怎樣的話,直接問她不是比較好嗎?」

    「直接問的話,她的回答肯定是假的。不管她是從哪邊知道我們在找胡桃澤同學的事,還是只是聽到傳聞,總之我們守株待兔等她自己露出馬腳就好。」

    「而且要讓她吐出真相的話,還是在校外好辦一些。在校內逼問要是被別人看到可是很麻煩的,我可不想再被停學了。」

    一縷邊說邊露出奸笑。

    (唔,這麼說也是沒錯啦……)

    迷悟回想起前一陣子被一縷打傷額頭的事,搞不好……這​​讓他感到有些不安。

    *

    放學後,迷悟與雙胞胎還有千歲四人一起去找胡桃澤的下落。總之就先從胡桃澤以前去過、還有也許會去的地方下手。

    但是三人對胡桃澤會去什麼地方完全沒概念,他們只有在學校跟胡桃澤碰過面,於是他們決定先去一起打過棒球的公園看看。

    「吶,朽縷,胡桃澤有什麼常去的店嗎?」

    一縷邊玩著手機邊問道。

    「我不知道。」

    「咦~你不是喜歡胡桃澤嗎?」

    一縷邁說邊將手機丟進書包。

    「別說那種讓人不舒服的話。而且知道這種事情與喜歡她根本是兩回事好嗎?」

    聽見雙胞胎的對話,千歲也跟著插話。

    「朽縷同學喜歡胡桃澤同學?」

    「意思有點不​​太一樣吧。不好意思,一縷用奇怪的說法讓你誤解了。我只是覺得胡桃澤同學的外表很可愛,並不是戀愛的那種喜歡。」

    女子三人組在開始對話時,迷悟因為插不上話——而且根本也沒有他說話的餘地,所以走路速度就越來越慢,變成跟在她們三人後頭的樣子。

    「這樣啊。不過剛才你說『讓人不舒服』,我倒是沒什麼感覺呢。」

    「……真抱歉,我沒有其他意思。」

    朽縷老實地對千歲道歉。

    (——與其進行這種高中生等級的對話,不如直接單刀直入地問她就好了啊。)

    迷悟雖然這麼想,但是一旦問出口就等於搞砸了,所以他還是保持著沉默。

    「話說我們對胡桃澤真的一點都不了解啊。」

    「我們跟胡桃澤同學也是從這兩週才開始走比較近,不過要說知道誰常去什麼店,我也只知道迷悟跟一縷常去的店而已。」

    「唔,與其說是知道,不如說我們都是去一樣的店吧。」

    「這麼說也是,不過迷悟去的髮廊跟我們不同家啊,迷悟都是在附近的店弄一弄——那間應該不叫髮廊,叫理髮廳吧?」

    「迷悟跟我們一起去剪頭髮不就好了?」

    「那問店啊——對男生來說門檻太高了吧,那家店完全是以女性當成主要客群啊。」

    「但是有時也會看到男生在裡頭弄頭髮啊。」

    「那些男生的類型跟迷悟根本不同。」

    「這麼說也對。」

    「而且怎麼說呢,迷悟要是弄出奇怪的打扮,感覺不太舒服啊。」

    「說的沒錯。要是突然變得很帥氣,會讓人搞不清他到底有什麼目的,我大概在第一眼看見時就會先踹飛他吧。」

    一縷竊笑地轉向迷悟,剛才雙胞胎的對話當然一字不漏地全傳進迷悟耳朵裡了,但他打算當作沒聽見。

    (不過她們居然會把學姊丟在一旁自顧自地聊起來……)

    比起雙胞胎說著自己壞話,迷悟更加在意她們把千歲丟在一旁的事。她們平常是很機靈的,也許是在等千歲不小心露出馬腳的​​時機吧。

    (……不過剛剛那個單純就是在說我壞話吧。)

    「話說回來,胡桃澤同學會去的地方,應該還有區民公園吧?」

    朽縷不等千歲加入之前的話題,徑自又開啟了新的話頭。

    「說的也是,不過我想——她應該不會在公園吧。她都已經失蹤一個星期了,不太可能會在公園悠哉地閒晃。如果是離家出走,應該有找地方投宿才對,畢竟是女孩子嘛。」

    「照你這麼說,搜查不就到此為止了嘛。」

    「差不多吧。」

    迷悟趁轉彎時偷瞄一下千歲的臉,她的臉上依然掛著微笑。看來她完全不在意插不進雙胞胎的話題裡。

    稍微再走一段時間後,他們抵達了公園,那是迷悟與一縷常玩棒球的公園。那個公園有一區是遊樂設施,旁邊則是誰都能夠直接使用的廣場。

    四人先像是一般散步般地逛著公園,雖然是在市區,但這公園還是相當寬敞。正中央的攀爬架十分龐大,也有一些類似健身器材的設施。公園外圍等間隔擺放著長椅,約有二十張左右。

    下午時分,公園裡頭有很多小學以下的孩童,到處都可聽見孩童的嬉鬧聲。

    他們繞了一圈公園後,並沒有看見胡桃澤的身影。

    四人從學校走到這兒,也很有段距離了,於是便在長椅上休息一下。迷悟覺得跟三個女孩子一起坐在長椅上有點丟臉,所以站著沒坐下。

    「沒看到胡桃澤啊~」

    「沒看到呢。」

    「最近的沙坑都有用柵欄圍起來呢。」

    千歲沒有提關於胡桃澤的事,而是說出奇妙的感想。

    「嗯,大概是五年前設置的吧,好像為了不讓貓或其他的動物跑進去才建的,怕把細菌什麼的沾到小孩子身上。」

    朽縷流暢地接下話頭。

    「喔~原來是這樣,我都不知道耶。」

    千歲將雙手合十,擺在嘴前說道。

    「朽縷,那不是因為小孩要是誤食了貓糞會很糟糕才設​​置的嗎?」

    「……是這樣嗎?這我就不知道了。」

    「吶,迷悟~我說的沒錯吧~」

    一縷把問題丟給迷悟。

    「沒錯,會感染蛔蟲。雖然說小孩子被貓啊什麼的咬傷或抓傷也是很危險的,但在沙坑里被貓抓傷的案例幾乎沒有,糞便倒是很多。」

    「小千學姊,迷悟可是最喜歡貓咪了。」

    「哎呀,是這樣嗎?」

    「那是一縷隨便亂說的。」

    迷悟雖然不討厭貓,但也沒有特別喜歡,所以出聲反駁。

    「迷悟,你不是很了解這邊附近的野貓情報嗎?」

    「我才不了解,而且你那誇大的說法是怎樣?我也不過是跟你說過神社那邊有貓聚集而已吧?」

    「一般人是不會知道適種事的吧。」

    四人說著沒營養對話時,有個女人走到他們面前,那是久保園秤。因為之前見過所以迷悟還記得——應該說根本忘不了。她的外貌實在是太有特色,今天跟上次一樣梳著兩邊不平衡的髮型,身上穿的衣服也過小,裙子勉強蓋住重要部位。

    久保園瞥了眼千歲,千歲的身體便僵住了——迷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久保園看起來就是很普通地看了看千歲而已。也許她們之間認識,而千歲想起了什麼不愉快的回憶吧。

    久保園轉向迷悟,她的臉上並沒有怕生的表情,看起來相當普通,應該說她臉上表現出很親切的模樣。

    「又見面了呢,這邊這位——是朽縷同學吧。初次見面,我是久保園秤。這邊這位學姊……算了,管她是誰呢。」

    久保園這麼說道。但是迷悟並不是容易親近的人,也沒有「話說今天天氣真好」這種客套的心情,所以他完全不予回應。

    「你們常來這公園嗎?」

    久保園繼續詢問。

    「唔,算吧。」

    迷悟含糊地回答。

    「我也常來呢,雖然沒什麼非來不可的理由。」

    「這樣啊。」

    「只是過來打聲招呼的,我就先走了,」

    久保園瞄了一眼雙胞胎便離開了。

    迷悟覺得久保園的表情看來似乎有些寂寞,然後想著她果然是跟誰很像,但是迷悟還是想不起她究竟是跟誰很像。

    ——結果他們今天還是沒探聽到胡桃澤的下落,當然連一點線索也沒得到。最後四人就像是半途而廢一樣,心想反正去了也找不到,於是連區民公園也沒去看就打道回府了。

    *

    隔天。

    這天什麼事也沒發生地結束了,迷悟他們也放棄在校內探聽胡桃澤的情報,對他們來說,能做的事只剩下「等待」了。

    放學後,迷悟拿起書包準備要回家時,尾曲跑來搭話。

    「菱川同學,今天可以一起回去嗎?我有個地方想去。」

    迷悟第一次被如此要求,之前雖然跟尾曲還算有話聊,但那也只限於校內。像今天這樣還要佔用放學後時間的事從來沒發生過,而且迷悟當然是要跟雙胞胎一起回家。

    「不了,我要跟她們一起回去,抱歉,」

    迷悟拒絕了尾曲,然後轉身要離開時,尾曲抓住了他的手臂。

    「等一下啦!」

    這時尾曲不知道為什麼,不是看向迷悟,而是在註意掛在黑板上方的時鐘。

    「幹麼啊?是有很緊急的事嗎?」

    「等一下。」

    「你是怎樣啊?」

    迷悟的語氣比之前略微強硬,尾曲表情困惑地低下了頭。

    「……到底有什麼事?」

    迷悟甩開尾曲的手,尾曲似乎是明白迷悟沒有馬上要離開的意思,所以沒有再次伸手抓住他。

    「那、那個,馬上就是暑假了吧?」

    「對啊,然後?」

    難道是要我暑假跟她一起去什麼地方玩嗎?迷悟雖然這麼想,但尾曲並沒有提到這件事,應該說她根本什麼話都沒說。

    「那我要走了,她們已經在等我了吧。」

    「等,等一下啦。」

    迷悟故意嘆了口氣給尾曲聽。

    「幹麼?」

    「你最近為什麼跟胡桃澤同學走得很近?」

    當迷悟從尾曲口中聽見「胡桃澤」這名字時,一瞬間閃過「難道……」的想法。但是從尾曲之前說的話來判斷,她應該不知道胡桃澤失蹤的事。而且他最近——這一星期根本沒跟胡桃澤一起行動。

    「又沒什麼理由。」

    老實說是真的沒有理由,只是一縷帶她過來,所以就一起行動了,比起跟胡桃澤一起行動,迷悟覺得他是跟一縷一起行動才對,當然要說走很近也是沒錯啦。

    「我覺得這樣不太好。」

    「……為什麼?」

    (的確——那傢伙是個怪人,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

    而且到目前為止她的行為舉止,都會讓別人對她敬而遠之。之前迷悟也不太想跟她扯上關係,現在當然也沒有打算積極跟她拉近關係——但他最近明白胡桃澤也不是什麼壞人,內心算是善良,只是嘴巴很壞而已。

    「就是,會很寄怪嘛!」

    迷悟等著尾曲接下去解釋為什麼奇怪的理由,但是尾曲又再一次地沉默了。

    「你是指什麼?」

    「你跟新山同學她們在一起就沒關係,但是跟胡桃澤同學在一起太奇怪了!」

    「理由是什麼?」

    迷悟看著手錶確認時間,被尾曲抓住後已過了五分鐘,已經讓他開始煩躁了。讓雙胞胎等他這件事,對他心理上的影響不太好。

    「那是因為——怎麼說呢,我說不太出來,但就是很奇怪!」

    尾曲不知為何放大音量,迷悟因為引人注目而更感到不悅,他把手指放在嘴巴前,示意她放小聲點。

    「我說尾曲,你知道胡桃澤的什麼事情嗎?」

    迷悟雖然從剛剛尾曲的話中得知她根本就不認識胡桃澤,但是也許能夠探聽到一些胡桃澤的消息,所以他如此發問了。

    「唔,就很普通地知道吧……」

    「喔,那你知道些什麼?」

    「為什麼要問這種問題啊?」

    「沒什麼,因為尾曲說你知道啊——那你知道胡桃澤在哪嗎?」

    「胡桃澤在哪?什麼意思啊?」

    「就是她的所在位置啊,就是這個意思。」

    「就算是我也不可能知道她的詳細位置啦。現在這個時間不是還在學校,就是回家的路上吧?」

    迷悟仔細觀察尾曲的表情,但是尾曲仍然一臉狀況外的樣子,她大概是真的不知道胡桃澤現在的處境吧。應該是知道胡桃澤之前販賣個人照跟CD,所以才這樣對迷悟說的吧。進一步想,就是她只知道胡桃澤中午會跟他們共進午餐而已。

    「那沒事了,明天見。」

    迷悟說完後就轉身離開了。

    尾曲在迷悟邁開腳步時,小小地「啊」了一聲,但她已經擠不出任何話了,從她拉住迷悟說話開始已經過了八分鐘。

    她今天從一個叫作田口因圃的二年級生那兒得到「放學後拉住菱川迷悟十分鐘左右」的指示與報酬兩千圓,她雖然覺得很可疑,但是因為對方直接就先付兩千圓,而且聽起來也不是挺困難的事,所以她就接受了。

    尾曲為了不在鞋櫃那裡撞見迷悟,於是多等了幾分鐘後才准備回家。

    (話說回來,要跟他說上十分鐘的話意外地很困難啊……)

    做之前還想說很輕鬆的,實際丟做了之後才發現無法讓對話進行下去。平常她能夠跟迷悟說上五分鐘左右的話,所以還覺得只是增加一倍應該辦得到吧。

    尾曲走出校門,前往慣常搭車的車站並搭上電​​車,莫名地回想起剛才的對話。

    然後感到十分不悅。

    ——為什麼菱川迷悟會如此在意胡桃澤美貴的事呢?

    他跟雙胞胎感情很好是可以容許的,但是跟胡桃澤感情好是不能容許的,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不能容許。

    也不了解為什麼能夠容許。

    自己並沒有想跟他交往。

    他已經有雙胞胎了——所以不可能跟他交往,而且就算不可能也無所謂,因為尾曲本來就沒打算跟迷悟交往。要是跟他告白了,他肯定會先思考兩秒後,先說回家考慮一下,隔天再拒絕,他就是這麼溫柔的人。

    但是她卻想成為菱川迷悟心中異性好友排行的第二名,雖然說應該是第三名而不是第二名。

    尾曲心知肚明這種排行沒有任何價值,也清楚明白這不是努力就爭取得到的排名。而且她也知道這種排行對於人生一點意義都沒有,不管有沒有排上榜,對於自己人生的幸與不幸都沒有太大的影響。

    但是,對於從旁竄出的胡桃澤,她總有種——不悅的感覺。

    *

    迷悟被尾曲絆住的同一時間。

    「你是新山朽縷同學?」

    朽縷跟迷悟一樣,本來打算回家卻被人拉住了。

    剛剛說話的人朽縷並不認識。那是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男學生,身高約有一百八十公分,體型看來相當瘦弱,頭髮有點自然卷,顯得發量很多,不管怎麼看都是相當可疑的男子。

    朽縷稍微觀察了一下這個男的,從他的校徽上看出他是二年級的學生。二年級生會到校捨一樓來遺挺難得的,二年級的教室全部都在二樓,只有有事要辦的學生才會到一樓來。而且臉上的眼鏡似乎是裝飾用的,從鏡片望進去,臉部的線條並沒有因為折射而扭曲。

    「有什麼事嗎?」

    因為對方是學長,所以朽縷就暫時停下腳步發問。

    「我的名字是田口因圃,你應該有聽過吧?」

    「這……」

    「你是衛生股長對吧?」

    「沒錯。」

    「就是啊,我們班的衛生股長好像都沒在出席衛生股長會議的,我就想那我代替他出席也可以吧。不過我聽說現在只有你會出席衛生股長會議,其他的衛生股長都不會去的樣子。」

    (就算是這樣……為什麼要找我?)

    老實說,朽縷已經不想再跟衛生股長會議有任何牽扯了。

    「這樣的話,請直接去找三川老師,我這邊沒什麼好說的。」

    她直接打斷對方的話,但是田口的反應也很快。

    「——其實我只是想找理由跟你說話而已。」

    在朽縷話聲剛落的時候,他就馬上接話了。

    「啊?」

    朽縷口氣帶點威脅地反問。田口將手朝朽縷肩膀附近伸去,而朽縷則是往後退了一步避開。

    「你等等有空嗎?」

    「沒有。」

    朽縷已經打定主意不再理會他,正打算前往鞋櫃的瞬間,田口擋住朽縷的路,並在朽縷面前伸出三根手指頭。

    「你想做什麼?」

    「三分鐘,只要三分鐘就好,能請你聽我說嗎?」

    朽縷不快地瞪著他的手。

    「拜託!三分鐘就好!」

    田口邊說邊將手上的電子表轉換成計時模式,並設定了三分鐘。

    「提示聲響起來後,你想要不理我直接走掉也可以!」

    朽縷雖然有點生氣了,但也想知道在三分鐘內這煩死人的學長要做些什麼,所以妥協了。

    「我知道了,只有三分鐘。」

    語氣帶著濃濃厭惡說道。

    「謝謝你!真的很謝謝你!」

    田口雙手合十並低下了頭。

    「有什麼事就快點講一講。」

    「要說有事也不對,我只是想跟你說說話而已。」

    朽縷感覺失去了自己的步調,變得煩躁起來。田口則是打算照著他的腳本繼續說下去——也完全看不出他的目的是什麼。

    「朽縷你的生日是幾月幾日?」

    「無可奉告。」

    「那你姊姊的生日呢?」

    (這跟剛剛的問題不是一樣嗎……覺得我會這麼容易上當嗎?)

    「一樣無可奉告。」

    朽縷冷冷地回絕。

    「也就是說,你們兩人的生日是同一天呢,有的雖然是雙胞胎但是生日卻是不同天呢。」

    「……」

    「血型是什麼?」

    「——天曉得。」

    正當朽縷想著這人還真的老是問些怎樣都好的問題時,有一位女學生站到兩人身旁,那人就是昨天在公園遇見的——之前與迷悟和一縷說過話的久保園秤。

    「你還是就此打住吧。她——不是已經不耐煩了嗎?」

    (是來幫我說話的嗎?)

    朽縷退後一步觀察著情況。

    「可以不要來妨礙我嗎?」

    田口的語氣不同於剛才的輕浮,聲音雖然不大,卻有著低沉的壓迫感。

    「這女孩——她已經有男友了,叫作菱川迷悟。」

    「然後呢?」

    「我只是勸你停手比較好啊。」

    「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是我想你沒什麼資格這樣說吧。」

    「你會害怕毫無理由出手助人的人?覺得沒有對等交換的善意有點噁心?你的人格教育是不是有缺陷啊?我只是剛才聽了你們的對話,才勸你最好住手而已,我的目的當然不是為了要勸告你這種無可救藥的人,而是要拯救這位女孩子啊。連這一點——都無法理解,你的腦筋還真是差透了。」

    久保園的話完全就是在宣戰,朽縷也感受到那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相當詭異。

    就在此時——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田口的手錶發出了聲響。

    朽縷覺得要是被捲進去肯定會很麻煩。

    「時間到了呢,那我就先走了。」

    快速地說完後就往鞋櫃走去。

    田口瞪了一會久保園,把視線移開,停下手錶的提示聲。思考了一下該如何對應眼前這女人後,決定什麼事也不做。反正他已經達成絆住新山朽縷的任務了,拖住菱川迷悟的任務也有委託那個叫尾曲染球的女學生,肯定已經讓新山一縷有一人獨處的時間了。

    (不過——雖然拜託了尾曲,但是不知道她有沒有辦成啊。)

    反正今天還不是正式的任務,就算失誤也沒關係——換句話說就是像彩排一樣。

    田口吐了口氣,轉身準備離開。

    「最好別跟那三人扯上關係——肯定不會有什麼好事的。」

    剛才那女人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田口不知道那女人到底想說什麼,於是不理她徑自前往自己的教室拿了書包回家。

    *

    同一時間。

    一縷在鞋櫃旁的長椅上等著迷悟與朽縷,往常兩人應該早就現身了,但現在卻遲遲不見人影。

    一縷隨意環顧四周,就看見了千歲泉的身影。

    (最近常看到她啊……)

    要是跟她搭上話會變得很麻煩,一縷裝作沒看到地撇開了頭。但是千歲卻注意到她了,朝著一縷靠了過來。

    「一縷妹妹你好啊。」

    「啊!小千學姊!辛苦羅!」

    雖然一點也不想跟她說話,但對方都開口了也沒辦法,只好拿出對待學長姊的態度來回應。

    「你現在有空嗎?」

    「嗯,有空啊!」

    就算不太想跟她說話——但只要在迷悟與朽縷到來之前不離開這兒,說說話倒是沒關係。而且要是拒絕得太明顯,會給對方留下壞印象。

    「謝謝你。」

    千歲說完後便坐到一縷身邊。

    「我覺得這世界上無法理解事物本質的人很多啊。」

    接著說道。

    (嗚哇……突然就說出了奇怪的話啊,還是跟她保持距離的好。)

    一縷沒把這想法表露在臉上,而是像催促她往下說一般地點了點頭。

    「怎麼說呢——大家都被灌輸了『應該這麼做。的想法,而被束縛住了,完全迷失了自己想做些什麼、正確的事情是什麼、真正該去做什麼。說是迷失好像不太對吧?比較像是視而不見……就跟剛才明明看到我了,卻裝作沒看見的一縷妹妹一樣呢。」

    千歲呵呵呵地小聲笑著。

    一縷因為自己裝作沒看見的事被拆穿了,而感到有些丟臉,但是千歲看來似乎沒在生氣。

    「也沒有啦……那個,所以說……」

    就想隨便將這件事含糊地敷衍過去。

    「因為你在等朽縷妹妹跟菱川同學,我這樣隨便搭話,讓你很困擾吧。」

    「不不,沒那回​​事!」

    一縷用力地揮著手,但在此時一縷感到一絲不協調感。為什麼千歲龍夠斷定她是在等迷悟跟朽縷呢?不過這個時間肯定會有先到的人在這邊等待另外兩人,就算知道這點也不足為奇。

    「讓我們回到正題吧。」

    「好的。」

    「我覺得大家應該要更加認真思考什麼才是最重要的事。」

    「喔……」

    一縷完全不懂千歲想要說什麼。

    「話說回來,所謂的常識與社會輿論什麼的原本就不存在,大家只是以為有那些東西存在而已。就像是宗教信仰一樣,明明沒有神,卻以為有神存在。只是因為其他人說有,所以就擅自推測真的存在而已。」

    一縷雖然聽得懂她在說什麼,但是她不知道千歲想要以此來推展出什麼樣的話題。

    「對我剛剛說的,你有什麼想法?」

    (有什麼想法?就算這樣問我……)

    一縷感到困擾,雖然她不否定千歲的言論,但是因為不知道她到底想幹麼,所以也無法直接同意。

    「說的也是,你說的也許是對的,但是大家的這種想法搞不好也有其優點……我是這麼認為的啦。」

    一縷慎重地選擇話語來打馬虎眼。

    「這麼想是很輕鬆啦,什麼都不用去思考。不過選擇了輕鬆的路,就會一直產生不協調的感覺,這樣果然是不太好的,我想總有一天得要做出決斷。」

    這番話與其說是反駁一縷,不如說是在說給她自己聽的。

    對話在此中斷了。

    一縷思考著要說些什麼,最後決定什麼也不說。要是亂說話搞不好會把場面弄得更糟,最好不要太過刺激千歲。要是順著她的話說又會讓自己感到不快,所以維持現狀是最好的。

    就這樣維持了一會兒無對話的狀態後,迷悟與朽縷終於現身了。

    「抱歉,一縷,我晚到了。」

    一縷確認兩人出現後——

    「那,小千學姊,我要回去了。」

    開口對千歲說道。

    千歲則是站起來露齒一笑。

    「再見。」

    揮著手道別。

    三人換了鞋子後,就往回家的路上前進。

    「一縷你跟千歲學姊是怎麼了?她最近常常出現啊。」

    迷悟略微訝異地說著。

    「天曉得?我也不知道小千學姊到底想幹麼,剛才她說的話也讓人一頭霧水……」

    「一頭霧水是指?」

    朽縷也發問道。

    「說仟麼常識跟社會輿論啦、真正正確的事情啦、跟自己的目的是否是相同的?之類的話。」

    「……這啥啊?根本不像是會在鞋櫃前說的話嘛。」

    「而且因為太抽象了,所以根本得不出結論,也就不懂她到底想講些什麼了。再說啊!我像是會談論那種事的人嗎?」

    「唔,一縷的愚蠢就先放在一旁不提——最近千歲學姊很奇怪啊,感覺太常出現了,也許是知道了我們正在尋找胡桃澤同學才接近我們。她應該不是單純對我們有興趣,而是為了要找出在搜索胡桃澤同學的人才對。」

    「迷悟~朽縷罵我愚蠢耶,快點罵朽縷。」

    「餵!有在聽我說話嗎?」

    一縷將雙手舉到頭部以上,像是投降一樣地擺動雙手。

    「抱歉——不過啊,小千學姊的確是讓人感到有點煩。」

    「我想朽縷應該是想太多了。胡桃澤的事我們也才問過兩三個人,要知道我們在找胡桃澤,肯定要有很廣的情報網才行。我不認為普通的高中生辦得到,應該只是湊巧而已。」

    「要是這樣就好了,但還是對她有所戒備比較好。胡桃澤同學消失之後,她就積極地來接近我們——​​不能否定這兩者之間有關聯的可能性。」

    「說的也是。」

    在迷悟這麼說之後,話題就結束了,三人前往附近的超市去購買晚餐的食材。

    *

    田口因圃確認菱川迷悟與雙胞胎皆離開學校後,就慢慢走到坐在鞋櫃旁長椅上的千歲泉面前。

    「怎樣了?」

    這麼問道。

    千歲面向田口。

    「嗯,就這樣。」

    回答道。

    「這樣啊。」

    但是田口卻覺得事情並沒有順利進行。他並沒有親眼目睹,這個結論只是用直覺推測出來的——不過看來推測得沒錯。畢竟這本來就是成功率非常低的行動,他也不覺得眼前這女人能夠漂亮地達成任務。

    再說她成功也好失敗也好,對田口來說都無所謂,她最終能否達成目的,對田口來說也無所謂。他該做的事只有為了讓她達成目的而負責佈置出所需要的舞台,並且藉此獲取金錢而已。

    「我有點話想說……在這邊可以嗎?還是要換個地方?」

    「這樣啊,那換個地方吧,要是有別人來就不太好了。」

    「了解。」

    田口轉身朝二年C班的教室前進。這間教室是校內最不可能有他人在的教室,理由很簡單,因為二年C班是全校最多人參與社團活動的班級。田口對於全校學生都做了一定程度的調查,這當然也是為了工作。

    「話說回來,千歲同學,網球社不去沒關係嗎?」

    田口邊走邊與千歲搭話。

    「今天沒有社團活動。」

    「這樣啊。」

    田口以前曾經稍微調查過女子網球社,他知道這所學校的女子網球社每周有四天社團活動,但其中兩天是自由參加的。自由參加只是名目,其實那兩天根本沒有人會去社團,實際上一周只有兩天有活動。再加上其中一天有一半以上時間在開會,根本一周就只有一天是實際進行社團活動的。雖然不知道這些參加社團的學生怎麼想,但也許是個不錯的社團活動吧。

    兩人進入教室,就如同料想一般,二年C班教室中一個人都沒有。

    田口走到窗邊的位子,並坐在桌上。

    千歲則是坐在隔了兩個座位的椅子上。

    「什麼時候要正式來?」

    「這個嘛……」

    千歲慢吞吞地說著。對田口來說,這種事怎樣都好,他只想要早點結束。

    「我覺得最好不要隔太久,不然今天就白費了。」

    「不過……突然就這麼做,好像有點太過分了。」

    「今天的結果,你覺得是正面的嗎?」

    「算是吧。」

    「那就會成功吧,我也覺得辦得到。」

    田口隨口說道,像是在催促千歲快點把事辦完一樣。

    「——我知道了,那我就盡快進入下一階段吧,到那時我再聯絡你。」

    「了解。」

    田口沒再與千歲交談,徑自回家了。

    *

    吃完晚餐後,迷悟與雙胞胎在客廳打發時間。朽縷坐在沙發上喝著飯後的冰咖啡,迷悟坐在朽縷旁邊隨手翻著一縷買的女性雜誌,而一縷則趴在地上看電視轉播的棒球比賽。但是一縷跟以往的專注不同,有時會拿出手機把玩著,從手指的移動看來,應該是在打簡訊。

    「巨蛋真好啊,就算下雨也能打球。什麼時候我們常去的公園才會變成巨蛋呢?」

    「才不會變成巨蛋。」

    迷悟眼睛沒有離開雜誌,隨口吐槽著。

    朽縷喝完咖啡,就將空杯子拿去洗碗槽,又再回到沙發。然後將頭枕上迷悟的大腿,橫躺在沙發上頭。這舉動朽縷雖然不是沒做過,但最近的確是有一段時間沒這麼做了。

    「朽縷怎麼了?」

    「沒事。」

    「要幫你挖耳朵嗎?難得你這樣躺下來了。」

    「不,不用了,耳朵的話一縷會幫我挖。」

    「咦?是這樣嗎?」

    「嗯,我幫一縷挖耳朵,然後一縷幫我挖耳朵。」

    「我現在才知道,真的是第一次聽見。」

    「……」

    「——」

    「……唔,這也不是什麼非得對迷悟說的事。」

    「這樣互相幫對方挖耳朵感覺比較好嗎?」

    「大概我跟一縷的耳朵構造也很相似,所以挖起來很順手吧?感覺——比自己挖還舒服。雖然說我們從以前就是一直這樣幫對方挖耳朵了。」

    「是這樣啊,我都不知道。」

    迷悟把雜誌放到一旁,將手放在朽縷頭上,不是想要撫摸她的頭,而是既然沒地方放就放在她頭上的感覺。迷悟與朽縷沒有刻意對話,只是發呆似的看著棒球。

    「咦?」

    一縷突然拔高了聲音。

    「胡桃澤消失的時間——是周一對吧?」

    「對啊,胡桃澤同學的父親是這麼說的。」

    「學生會的事件也是周一發生的呢。」

    「好像是——這樣吧。」

    迷悟之前一直沒有註意到,不過他想起週二停課的事,這樣推回去,事件的發生日果然就是周一。

    「如果真的是這樣,不是很糟糕嗎……不,不會很糟糕吧。」

    「什麼東西很糟糕,什麼東西不糟糕啊?」

    對於一縷沒頭沒腦的發言,迷悟問道。

    「不,我本來以為胡桃澤被捲進事件裡頭了。不過要是真的被捲進去,應該會一起被殺掉才對,所以應該不​​會很糟糕。」

    「——不,單憑這點無法判斷她是不是真的沒有被捲進事件裡頭。」

    朽縷提出異議。

    「從至今為止的各種情報來推論~胡桃澤就是犯人吧。」

    「不可能有這種事吧。」

    「也許。不過時間點太巧合了,如果胡桃澤殺了四個人並且逃亡的話,就完全說得通了。」

    「沒有殺人的理由啊。」

    「不是沒有理由,而是我們不知道是什麼理由——對吧。」

    朽縷的表情顯得不快,並不是因為懷疑胡桃澤而感到不悅,而是對居然在懷疑朋友的一縷生氣。但是也沒有任何證據能反駁一縷的話,這點讓她更加不愉快。迷悟剛才放在她頭上的手變作輕撫來安慰著她。

    「胡桃澤同學也有可能是被殺了四個人的犯人給抓住啊。也許她得知了整起事件的某樣證據吧。」

    「——不可能吧,這樣對犯人又沒好處。都殺了四個人了,再把目擊者殺掉也無所謂吧。而且再怎麼看,犯人都沒有要把學生會事件給隱藏起來的感覺——已經殺了四個人,各方面來說都太遲了。」

    一縷稍微停頓一下,說了句「但是」就繼續說道。

    「考慮到胡桃澤的簡訊是星期四傳來的,那麼她跟事件就沒有關係了。如果如朽縷所說,她被犯人給抓住了,那麼根本就不可能會傳簡訊——也就是說,她沒有被犯人抓住。」

    「這推論雖然跳得有點快,不過的確是這樣沒錯。」

    迷悟聽了一縷所說的之後,想到一個胡桃澤消失不見的理由。

    「若是如此,也許胡桃澤跟事件還是有關的。胡桃澤知道了關於學生會事件的某些真相,於是她逃跑了,這樣的說法比較實際吧。」

    「這也很奇怪,如果是這樣,星期四她就不會傳『要是能去就去』的簡訊,而是會要求我們協助吧,」

    一縷馬上就否定了迷悟的推論。

    「說的也是——真是完全搞不懂啊。」

    「就是說啊。」

    「算了,沒差啦。胡桃澤的父親已經報警處理了,我們在這邊就算討論得再多,也於事無補。」

    「……你說的沒錯。」

    朽縷說完後坐起身。

    「我去洗澡。」

    說完就離開客廳。

    一縷在客廳門關上的同時站了起來,坐到迷悟身旁。接著她學起朽縷剛才的動作,將頭枕到迷悟大腿上並露出開心的笑容。

    「幹麼啦。」

    「我很羨慕朽縷啊。」

    「這樣啊。」

    迷悟跟剛才對待朽縷一樣,也伸出手撫摸著一縷的頭。迷悟來回摸了兩三下後,一縷就伸手拿起遙控器將電視關掉。

    「不看了嗎?」

    「難得只有我跟迷悟兩人獨處啊。」

    一縷邊說邊閉上眼,迷悟不知為何將手擺在一縷脖子上,感受著她的脈搏。

    「你在做什麼啊?我還活著嗎?」

    一縷繼續閉著眼說道。

    「我沒有認為你死掉了好嗎?」

    「……像這樣,在朽縷不在的時候對迷悟撒嬌——我很狡猾吧?」

    「這不是狡猾吧。」

    一縷停頓了一會兒,身體蜷曲起來靠向迷悟。

    「——就算你這麼說,我還是覺得我是個狡猾的人。」

    語氣略帶悲傷地說著。

    「你幹麼突然這麼說啊?」

    「大概是因為什麼事也沒發生吧。」

    「……這樣啊。」

    一縷坐起身,但卻突然地抱住迷悟。

    「你從剛剛就很怪,到底是怎麼了啊?」

    「……也許朽縷才是真正狡猾的人吧。」

    「你給我差不多一點,根本不懂你在說啥,」

    一縷突然輕輕地​​吻上迷悟的唇,迷悟則是馬上退開。

    「像這樣的話,大概還是我比較狡猾一點。」

    一縷說完後帶著滿臉的笑容再次打開電視,又開始看起棒球。迷悟則是沒有看棒球的心情,於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雖然自己房間內幾乎沒有什麼能打發時間的事情可做。

    【六月二十五日】

    胡桃澤聽見大門打開的聲音而醒來,肯定是這個家的主人回來了吧。她轉動脖子看向時鐘,上頭顯示下午五點,這比那人平時回來的時間還要晚上一個小時。

    那人與看守的男人換手後,馬上就走到胡桃澤身旁。

    「不好意思,我回來晚了。」

    舉起一隻手說道。

    「真難得。」

    那人平常是個相當注重時間觀念的人——不過那人對時間是神經質還是毫無感覺,對現在的胡桃澤來說一點影響都沒有。

    「我剛剛啊,殺掉四個人了喔。」

    胡桃澤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這句話才好。要是說辛苦了也很奇怪,要是現在才譴責那人殺人的行為就更奇怪了。

    「……」

    「終於只剩下三個人了,得再加把勁了。」

    那人用意外可愛的動作將拳頭擺放在胸前。

    「……不是還剩下四個人嗎?」

    那人「啊~」了一聲,點了點頭。

    「對喔,對喔,還剩下四個人耶。先隨便殺掉一個人,然後才能把那個跟那個還有他殺掉才行啊。」

    「……還剩下幾個人其實都無所謂啦。」

    (「先隨便殺掉一個人」……啊。)

    胡桃澤想那個人肯定就是自己。她第一次與那人相遇時,那人就說了第三次殺掉一人時就會殺了她,只是不知道那人何時才會下手殺了自己。

    胡桃澤站丁起來,從寢室走去客廳想看看電視。過著日夜顛倒生活的胡桃澤,總是這時間開始看電視。

    胡桃澤按下遙控器打開電視,隨意將頻道都轉過一輪後選定一台並坐到沙發上開始觀賞。胡桃澤坐下沒多久後,那人也跟著在她身旁坐下。

    (再一下子就好,讓我看看電視,再弄個晚餐……)

    胡桃澤已經開始適應這樣的生活,與其說適應不如說是順從。明明是被監禁起來,生殺大權都掌握在他人手上——但她莫名地感到輕鬆。

    但是就算看著電視的新聞,她也覺得一點都不有趣。

    新聞報導的事基本上都與自己無關,至今為止她對於「這新聞也許跟自己的人生有關」這種想像,是連一分一毫都沒存在過。就算是現在,她也覺得這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比起新聞帶給她的影響,她更在意自己即將到來的死亡。

    而且——胡桃澤有點期待。

    沒有任何關於自己行蹤不明的新聞。

    不過這種新聞向來都沒報導過吧,只是一名女高中生下落不明,大概不足以當成新聞。只會被認為是離家出走的少女,連自己的父親恐怕也不會太擔心吧。他或許會認為高中時期就是容易衝動行事的年紀,而且他本來就不是個會多加干涉的父親。他對待胡桃澤的態度基本上就是完全的放任,肯定是因為離婚的關係,所以連帶地對待女兒也是小心翼翼。

    再說菱川迷悟跟雙胞胎那邊,應該也會覺得生活回歸到了原本的安穩寧靜吧。自己對那三人來說雖然不是專找麻煩的傢伙,但應該也算是三人的青春中存在的異物。

    (為什麼他們——會願意跟我在一起呢?)

    不管再怎麼思考,她都得不出除了同情以外的答案。

    胡桃澤不是很清楚,他們是把同情與友情搞混了,還是真的想跟她當朋友,但這樣果然還是不太對勁。

    而且她覺得除了因為同情,根本就沒有人願意接近她了。就算還是有因為憧憬而自己跑來親近她的人——那應該也稱不上是朋友。而為了獲取好處才接近她的人絕對算不上朋友。

    這樣把稀少的可能性全部都考慮過一遍後,她覺得根本就沒有人會想和她成為朋友。更何況她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和別人成為朋友。

    想到這裡——胡桃澤就會覺得隨便怎樣都好了。

    之前想說要透過文化祭來增進與班上同學問的感情,但那實在是蠢到不行的想法。就算跟班上同學感情變好肯定也沒有意義,朋友什麼的就跟打發時間的小玩意是同樣等級的東西。雖然有些人會毫不考慮地大喊朋友是很重要的存在,不過她沒有朋友,不也順利活到現在了嗎——就算馬上就要死了。而且有了朋友,也無法讓她脫離現在的狀況,朋友就只是這樣的東西。

    更何況比起家人、比起那三人、比起同班同學,在現在這種處境下,不如直接拜託身旁的殺人犯還比較好。

    (唔,這就是那個啥?啥來著的症候群,好像是個地名……曼哈頓?阿姆斯特丹?啊,是鹿特丹吧?)

    結果還是想不出全名。

    正當胡桃澤呆呆地胡思亂想之時,電視上突然出現了白色文字的跑馬燈,上頭寫著城崎南高中有四名教師被殺害的簡單訊息,被害者的名字則沒有寫上。

    (不過用上跑馬燈也太過頭了吧。)

    一星期前的學生會殺人事件,最快也要到晚問新聞的時段才會被報導出來。大概是因為同樣的場所發生了類似的事件,具有高度的話題性,所以才很快地以跑馬燈方式報導吧——而且拜此事件所賜,起碼一星期內幾乎全日本的報章媒體都會被這個話題所淹沒吧。

    胡桃澤看向身邊的人,她肯定就是這起事件的犯人。那人用得意的表情看著電視。

    「你為什麼要殺這麼多人?」

    胡桃澤開口問著。她也不是特別想知道真相,不如說不知道還比較好,但是現在沒有其他話題能讓她開口。

    「革命,或是無法結束的贖罪。」

    那人用相當中二的口吻回答道。但這人已經超越妄想的層次,而是將想法實際化為行動,這讓人更加不舒服。

    那人也不管胡桃澤有沒有在聽,繼續說著。

    「我啊,以前——很久以前,殺了我的朋友。」

    胡桃澤不發一語,只是聽著。

    「真的是我很小的時候,是我四歲時的事了。」

    (她想說她就是個天生的殺人鬼嗎?)

    胡桃澤將手抵在沙發的扶手上撐著下巴,那人用受不了的眼神看著胡桃澤擺出隨意的姿勢。

    「那是個跟我感情很好的朋友,總是玩在一起,也是隔壁鄰居。應該是在夏天吧——我們兩人偷偷跑到附近的公寓裡頭玩,我從樓梯上頭把那孩子給推了下去。」

    「……為什麼?」

    「應該沒有特別的理由吧……或者說我不記得理由了。因為是孩童時期做的事,所以大概只是覺得好玩吧?前幾天的動畫裡不是有在空中飛的場景嗎?總之我就這樣把望光給殺了。」

    「不過與其說是毅掉,這比較像是意外吧?小孩子一個人是不可能越過公寓圍牆的,肯定是有人陪著一起跨過圍牆——不,只是單純跨越圍牆是辦得到的吧?因為小孩子都喜歡攀坐到圍牆上頭玩。」

    「你很清楚嘛。」

    那人稍微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

    「大家肯定都會說不是我的錯,絕對會這樣安慰我。但是這算什麼?對被殺害的人來說這是最糟糕的話了——殺掉自己的人沒有錯,那自己是為了什麼而死的?要憎恨誰才好呢?會變成這樣吧。」

    那人的語氣漸漸地熱切起來。

    「……當我這麼思考的時候,就想到為什麼要殺人——難道是想要成為壞人嗎?這樣的話,被我殺掉的她就可以被眾人放棄了嗎?」

    那人短短地吸了口氣。

    「那我就成為壞人吧——這是其中的一個答案。但是不對,我不想成為壞人,因為這樣我就無法得救了。所以我就想啦,要怎樣才能同時拯救我與望光。然後我明白了,這是非常簡單的事情,只要把殺人的負面形像從大家的腦中換掉就好了。殺人是種娛樂,殺人是場表演,雖然有點恐怖,但是在緊張過後就能獲得快樂。這樣做的話,我既沒有錯,她的死也就有意義了。」

    胡桃澤目瞪口呆,那人已經完全沒救了,為了隱藏錯誤而用更大的錯誤去掩蓋。這樣大家就只會注意到更大的錯誤,而忽略了一開始的小錯誤——胡桃澤是這麼想的。

    「……這種事辦不到的吧。」

    胡桃澤勉強擠出一句話,雖然她也知道說了沒用。

    「這不是辦不辦得到的問題。」

    那人說道。

    「我是不得不這麼做的,我只能這麼想,只有這個辦法可行,為了要拯救我跟她,只能這樣做了。」

    「……是嗎?我了解你的意思了,但那是絕對辦不到的。」

    已經死去的友人不可能被拯救,能夠判斷那名友人是否被拯救的唯一一人——就是友人自己,但她已再也無法做出判斷了。想要拯救死去的人,只是活著的人驕傲又自大的廉價妄想,然後再擅自將其當成流傳千古的佳話罷了,這種利己主義根本不存在。

    那人的眼神像是在眺望遠方一樣。

    「我從不考慮在開始之前放棄,就算死了也不會放棄,我是絕對不會放棄的。死亡對我來說不是終點,我要是放棄了才是對她最大的褻瀆。」

    話說到此已經變成各說各話。話說回來,對她那自成一格的理論本來就無法用條理的方式去一一反駁。在她心中大概什麼也不存在,只有這點是唯一不變的信念。對於盲信者是沒有藥可醫的。

    「——你至今殺了幾個人?」

    「加上今天的四個人,總共四百五十一人。」

    胡桃澤覺得這數量也未免太多了點,用常理來判斷,殺了這麼多人應該不可能沒被逮捕——但是她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殺了八個人,從這方面去想,好像也不是這麼不可能了。然而,比起這番推論、比起她所做的所有事情,胡桃澤反而更在意這個數字是否確實過頭——所以她剛剛說的肯定不是謊書。

    「不過啊,這次殺人是另外一回事,這不是為了我的信念而殺的,而是為了幫助別人。」

    那人的嘴角歪成笑容的模樣。

    「就算是我,也是有那麼一位重要的人存在呢。」

    邊說邊拋了個媚眼過來。

    這天,迷悟與雙胞胎踏上睽違三天的上學路,為什麼是睽違三天?那是因為學校又停課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498700317 發表於 2014-7-8 01:45 PM

第3章

    前天學校發生了殺人事件,被殺害的是待在教職員室內的教師四人,而且同樣也是在放學後無人經過的空白時段發生的。大多數的教師為了參加會議或是指導社團而離開了教職員室,這次也跟之前的四人一樣被吊掛起來——當然還是先殺死之後再吊起來,上吊與死因並無關係。迷悟三人雖然有聯想到先前的事,卻依然將其當成偶然而拋到腦後。當然四人同時被吊起的事發生了兩次,三人也知道這要稱為偶然的機率實在是太過渺茫,但還是這麼認定了——不過或許是拚了命地說服自己那隻是偶然吧。

    「不過這次停課期間真短啊。」

    迷悟說道。

    「對啊,應該不是已經習以為常了,是因為被殺害的不是學生嗎?」

    「可是就算殺了學生也不會讓上課進度受到影響,但是老師被殺了,上課進度肯定會被打亂掉吧?」

    邊走邊玩手機的一縷,冷淡地說出了讓人一頭霧水的評論。

    「我雖然不是很清楚,不過要對學生家長解釋是很麻煩的吧。但是對象換成老師可就簡單許多了,我想應該不會讓所有老師都上完全部課程,畢竟教師除了授課以外還有其他該做的事——而且就算是這樣,暑假肯定也會被壓縮到。」

    「朽縷,你怎麼好像很在意暑假長短啊.」

    迷悟邊笑邊說著。

    「我的確是最在意暑假。」

    朽縷乾笑道,也許是因為連自己都受不了自己居然說出這樣的話吧。

    「所以朽縷也同意了呀!暑假果然是很重要的。」

    「——比殺人事件還重要?」

    「人總有一天會死的。」

    「說的也是,只是死法不同而已。」

    迷悟無法接受雙胞胎認為暑假比死亡還重要的意見,但是他也沒打算出言反駁,所以當作沒聽見。

    接下來的路程中,三人並未刻意談論事件,打算從後門進入校內時,後門那兒的狀況與前幾天不太一樣,那邊有數個小團體——總數大約三十人左右的記者在那守候著。上次的學生會殺人事件就已經是全國性的頭條新聞了,再加上這次的教職員殺人事件,已經穩坐糟糕事件第一名的寶座了。迷悟在停課期間也看了超多次的特別報導——這麼說還算保守了,其實電視根本就是從早到晚不斷地輪播著。而且他是在停課期間真的閒到沒事做時才會打開電視來看,不管何時打開,都能看到電視在報導這個事件。

    三人走過記者面前時,並沒有被攔下來詢問。看來記者們今天要的只有學校的影像,沒有打算詢問學生的意見與評論。

    迷悟將手伸向自己的鞋櫃,從上數來是第三個,從左數——雖然沒有刻意去數過,大概是二十個左右吧,從右數來大約也是二十個左右。迷悟覺得這鞋櫃的高度還不錯,可以的話,希望明年分配到的鞋櫃也是差不多在這個位置。

    至此為止都很「普通」,就跟往常一樣。

    迷悟他——

    (今天應該也有很多事要做吧,搞不好還要集合全體學生召開朝會?)

    邊思考著邊打開鞋櫃的門,有兩個物體從他的鞋櫃中滾了出來。

    迷悟望著掉下來的東西。

    掉下來的並不是他的室內鞋。

    而是手——前臂連接著手腕的手。

    迷悟腦袋空白「哇」地大叫出聲,他雖然被嚇了一大跳,但馬上就認定這是有人故意惡作劇。

    聽到迷悟的聲音,朽縷走過來看看狀況。

    「怎麼了?」

    朽縷說道。

    「唔,那個——」

    迷悟說不出「手」這個名詞,所以含糊地說著,並指著掉在地上的那樣東西。

    按著迷悟蹲下身看著那東西。

    此時血液湧上他的腦袋。

    這不是惡作劇做出來的整人玩具,人造的玩具——不可能連手毛都做出來吧,而且也不會連切斷面都仔細地做出來。迷悟當然沒看過手臂的斷面長什麼樣子—但是這東西不是假造的,這點一眼就能分辨出來。這就是人類的手,是從人類軀體上切下來的東西。

    「……真的假的啊。」

    迷悟低聲自語的瞬間,又有一個東西從鞋櫃滾出來——是手,又是一隻手。

    有著不祥預感的迷悟站起身,往鞋櫃中望去,裡頭堆著好幾隻手。

    迷悟完全沒有想去碰的念頭,只是呆立在當場。

    「這個難道——是三天前被殺害的人身上砍下的手嗎?」

    朽縷這麼說道。

    「咦,這種事情——有可能嗎?咦?」

    迷悟陷入混亂,朽縷卻意外冷靜。旁邊聽見迷悟大叫而聚集來看熱鬧的學生也開始騷動起來。

    「一般應該是不可能直接從活人身上砍下來的,這樣的話,最有可能是從死人身上砍下來的。而這所學校前幾天才有人被殺,這麼一想不是很合理嗎?」

    「可是為什麼?我的鞋櫃裡?」

    「這點就不清楚了。」

    講到這裡時,有一名教師走過來。

    「怎麼了?」

    「鞋櫃有手。」

    連迷悟自己都覺得這話說得沒頭沒腦,但這是事實,也只能這麼說了。

    教師看見地板上的手,露出完全理解現狀的鐵青臉色。丟下「我先去跟其他老師討論一下!」這句話後,就回教職員室去了。

    「話說回來,迷悟——你的室內鞋呢?」

    「……應該在裡頭吧?」

    裡頭堆積著手,迷悟無論如何都不想伸手去碰,而且就算真的在裡頭髮現了他的室內鞋,他也不想再穿那雙鞋了。

    (去福利社買一雙新的室內鞋好了——可是我現在應該不能離開現場吧……)

    「啊~朽縷,你能去幫我買一雙室內鞋嗎?」

    「好啊,買二十六號半就可以了吧?」

    「嗯。」

    「那錢我之後再跟你要。」

    「了解。」

    (話說一縷跑哪去了?她先進教室了嗎?)

    迷悟環顧四周,然後在看熱鬧的學生中發現了一縷。平常她應該會跟朽縷一樣馬上跑到他身邊的,不知為什麼今天像在裝傻般看著迷悟。

    (那家伏在幹麼啊,不過也沒有刻意過來的必要啦。)

    ——結果,在迷悟的鞋櫃裡一共有八隻手,而且與朽縷推測的一樣,是前幾天在教職員室被殺害的人身上砍下的。電視雖然沒有報導出來,但屍體是有遭到破壞的。

    迷悟第一節課沒有出席,而是被警方找去作筆錄​​。但迷悟什麼事也沒做,手為什麼會被塞進他的鞋櫃中,他也回答不出所以然。

    不過在鞋櫃裡有個或許對找出犯人有幫助的線索,就是迷悟的室內鞋不見了。雖然可能性很低,但也許是犯人將迷悟的室內鞋給拿走了,當然被隨意丟棄的可能性更盲同。

    迷悟從第二節課開始就回到教室聽課,卻完全無法專注在講課上。不是因為感到恐怖,而是比較接近興奮,但絕不是因為期待。無法冷靜下來,胸腔裡頭不斷地傳來吵雜聲響——不過要說是不好的預感又不太像,都已經要邁入七月了,背上卻有股揮之不去的寒意,他的腦中就是充滿了這種無法好好用言語表達的感受。

    *

    午休時間,迷悟三人前往老地方吃飯。

    「但是為什麼要把手砍下來放到迷悟的鞋櫃裡?」

    朽縷問著。她平常是不會主動跟迷悟提起殺人事件的,但今天不同。她提起的話題主要不是殺人事件,而是「手」的出現。

    迷悟這個人無法容忍不正當的事——他有這種特質。但這次他似乎完全不認為殺人是錯誤的事。當然迷悟腦袋不是很好這點大家都心知肚明,不過他對此事卻什麼牢騷都沒有。好像從一開始他就已經混淆了正確與不正確的論點了,應該說他根本已經分不清楚對錯了。簡直就跟被捲進天災裡的人一樣,像是覺得就算生氣也徒勞無功的樣子。

    「……唔,你說什麼?」

    迷悟正在思考,沒有聽清楚朽縷說了什麼。

    「我說,為什麼要把手砍下來放到迷悟鞋櫃裡?」

    「喔……話說,砍手這件事本身就沒有意義了吧。」

    朽縷思考了一會兒。

    「是為了要消滅證據——?」

    這麼說道。

    「有可能,因為一個人的手上留有證據,為了隱藏這個情報而把全部人的手都砍下來,藏木於林的作戰是吧……但是,手本身還是留下來了啊。」

    迷悟這番話是沒有經過思考而說出來的,根本就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他雖然不是不想去深思那些手的意義,腦袋卻罷工了。也許自已沒有察覺到,但早上發生的事意外地給了他過大的打擊吧。似乎下意識地把事件相關的事直接排除在思考之外了。

    「說的也是,在手錶上頭留有證據——這不可能吧。雖然有那種具有照相機功能的手錶,但是身為教師卻使用能照相的手錶,這也太噁心了,簡直就像是隨時準備偷拍一樣。」

    「對吧,我想應該沒有教師會這麼做的。」

    「——而且為了取下手錶而砍手也太辛苦了吧。手錶輕鬆就能取下,為了方便取下而必須把手砍掉,應該只有手銬之類的東西吧?」

    「說的沒錯。」

    「還有——為什麼要放在迷悟的鞋櫃裡?」

    「我不記得我有做過什麼會讓殺掉四人的傢伙記恨的事——而且犯人要是跟之前事件是同一個的話,那就已殺了八人了。」

    迷悟雖然不記得自己有做過什麼會讓人感謝的事,但也不記得有做過會遭人憎恨的事。他只是很普通地過著生活,當然這也只是迷悟自己這麼認為的。

    「就先假設是湊巧丟到迷悟鞋櫃裡頭的吧。」

    「但是我的鞋櫃位置不是很好啊,又不是在那排鞋櫃的兩側。要說是隨手丟的話,應該不會考慮到這個位置才對。」

    「這點是很奇怪,放在兩側的鞋櫃很容易引人注目,正中央則因兩邊都有屏障所以不容易被發現——怎麼想都不對。有可能是選定迷悟的鞋櫃放進去的,也有可能只是碰巧選中了那個鞋櫃,無法馬上下定論。」

    「就是說啊——話說一縷你怎麼了?怎麼一句話都沒說啊?」

    一縷不知為何發著呆,於是迷悟出聲叫她。自己的樣子已經很呆滯了,但一縷比他還要嚴重。她手上雖然拿著手機在撥弄,可是看起來就像是拿著手機在發呆。

    「啊,啊~什麼事也沒有喔。」

    「你還好嗎?」

    朽縷移動身體,將手放到一縷額頭上。

    「我沒事啦。」

    一縷笑著說道,握住朽縷放在自己額頭上的手並拉開。

    「沒事就好。」

    朽縷感到些許訝異,但又覺得應該不是什麼值得擔心的事。

    「怎麼說呢——不管再怎麼看,都死太多人了。」

    她再次開始與迷悟對話。

    「這肯定也跟三川有關吧?」

    迷悟說道。

    朽縷停頓了一下子。

    「也許跟她無關,我覺得三川老師不會做這種事,她應該不會直接殺人——只會好好玩弄對方……我不太倉解釋。」

    「但是跟她有間接關係也說不定。」

    「我想絕對是有關的。」

    「該怎麼說呢,感覺很——要怎樣說啊,很討厭。雖然很討厭,又不只是討厭。應該沒有被捲進去,但是感覺——好像很煩,但又不太一樣。像是無可奈何又不太一樣……」

    「你在說什麼?我完全聽不懂。」

    朽縷小聲地笑著。

    「不懂很正常,我自己也搞不懂。」

    「哎呀——要是從此平安無事就好了。」

    「對啊。」

    三人吃完午餐後回到教室。

    *

    其實一縷的鞋櫃裡也被放了平常不會出現在那兒的東西。一般情況下,一縷應該會把這東西拿出來與迷悟和朽縷討論,今天卻沒有這麼做。那是因為迷悟鞋櫃裡的東西比起一縷鞋櫃裡的更加有衝擊性,當然是以那邊為優先,因此她並沒有打算把自己鞋櫃中發現的東西跟他們說。鞋櫃裡有八隻人手,而且還是連續殺人事件的被害者身上砍下來的——大概在地球上找不出比這還具有衝擊性的鞋櫃了吧。

    被放進一縷鞋櫃的是一封信。

    從外表看來,大概是情書。一般來說這輩子完全沒收過這種東西的人應該很多,肯定是比看到不想再看的人還要多上很多。

    一縷換上室內鞋,正想跟兩人提起這事時,地板上滾落的手已經引起了騷動。在她想著要隱瞞還是要把收到信的事說出來時,周遭已經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學生,於是錯過了說出來的機會。

    結果一縷在完全沒告知兩人的情況下,下課時間躲在廁所將信打開。

    寄信者是千歲泉。

    裡頭寫著有重要的事想說,請在放學後到通往屋頂的樓梯來。

    她想十之八九是告白吧。如果是要說告白以外的事,沒必要特意選在無人經過的地方。萬一千歲說的「重要的事」不是告白——對自己來說肯定就是無趣至極的事,大概是要她在網球比賽中出場吧,這種事她絕對不會答應的。老實說,一縷不喜歡認真地去做運動,她覺得像是玩樂一樣的程度就已經很好了。若是得將自己的優秀成績登記下來——就許多意義而言都會令她覺得不好意思。雖然不會自吹自擂地說自己是個天才,但是在某種程度上她隨意就能辦到也是事實。相對地也有什麼都辦不到的人,這種像是嘲笑對方所付出的努力的事,她真的很討厭,事實上她也曾經有痛苦的經驗——在無意識的狀況下傷害到他人。

    不過一縷也不覺得千歲找她是要談出場比賽的事,以網球社的那種實力,找人來助拳根本就於事無補,再怎樣都應該會知道自己社團的實力如何吧。而且找槍手來的時間點也已經過了——所以肯定是要告白。

    一縷以前曾被告白過,當然對像都是男的。她也從未答應過,因為她有迷悟了。不過被女孩子告白還是第一次,這裡就產生了一個問題。對方是女孩子,她不知道該怎麼拒絕才好。

    (用都是同性的理由拒絕就好吧?)

    (唔……都還不確定是不是告白啊。)

    一縷煩惱著。

    也因此,她在午休時沒辦法加入迷悟與朽縷的對話,雖然那也不是什麼非得湊一腳的對話。一縷當時只覺得他們在說的事很無聊——不過也是因為自己有煩惱,所以才覺得那些事無聊。

    到了該前往的約定地點時,一縷迷惘了。

    她知道若是對這邀約置之不理是不好的事,但是——老實說,她不想去。可以的話她想裝作不知道這回事,萬一拒絕了之後對方開始歇斯底里,那也很麻煩。拒絕男生告白的狀況,大多就是對方露出遺憾的表情就結束了。而且要是真的很纏人的那種類型,出手揍他也沒關係,因為對方是男生嘛。事實上她也真的揍過,邊說著「吵死了」邊往對方的鼻樑揍去,然後就結束了,也沒有後續的麻煩,雖然她把對方打到站不起來。不過現在對方是女生,就不太可能對女生出手了。

    而且看看最近千歲的樣子,總覺得放她一次鴿子,她就會像八爪章魚一樣纏著不放。

    一縷在午休時間思考後,得出了還是去見千歲一面的結論。

    她想說這樣結束感覺比較不拖泥帶水。一縷是會先把不喜歡吃的東西吃掉,喜歡的留到最後再細細品嚐的人——雖然說這個狀況與餐盤上放著不喜歡的食物是不同的。

    (今天得讓迷悟跟朽縷在鞋櫃那邊多等我一下了……)

    就算下了決心,但毫無干勁。

    一縷覺得自己的個性很差,但具體差在哪裡她說不出來——也有一部分是因為不想太深入思考自己的事。從個性來看,一縷覺得妹妹朽縷那樣才是有人緣的好個性,又認真負責,十分可愛。

    (會這麼想也沒辮法啊。)

    因為喜歡的就是喜歡,要去分析理由也太無聊了,就算是別人的事也一樣。

    一縷大大地嘆了口氣,對一縷來說嘆氣是很難得一見的舉動,但是就算嘆氣也無法解決問題。呼吸雖然是人類生存的必要條件,不過就算只有呼吸也絕對無法構成生存的唯一必要條件。

    *

    放學後,田口因圃將自己該做的事給解決了。首先是指使菱川迷悟的同學,讓她請菱川迷悟替她接下放學後的打掃工作。再來是請人轉告新山朽縷說三川找她,請她到保健室去一趟。

    接著在數分鐘內,新山一縷會單獨一人。一縷前往的赴約地點是通往屋頂的樓梯,這樣又更拖延了三人會合的時間。

    接下來已經沒自己的事了,他也不想知道接下來會怎樣。

    等等告一段落後就去找千歲泉領錢——結束。

    千歲用一萬圓僱用田口幫她告白,其他費用花了約四千圓,自己還賺了六千圓。

    田口在校內做著這種無傷大雅的萬事通工作,不是為了賺取金錢,而比較像是為了未來的工作而事先練習吧。

    像是管理人員之類的。

    或是談判專家之類的。

    為了這種工作的練習。本來是只收取必要經費也沒關係,但是為了讓對方能夠信任他,還是多收一點會比較好。

    田口前往與千歲約定好、等事情告一段落就在那邊會面的教室。

    但那邊有另一名女學生——就是之前當他向新山朽縷搭訕時,跑來打擾的那個女子。

    「又見面了呢。」

    那人說道。田口不想跟奇怪的傢伙扯上關係,所以打算離開教室。反正只要再傳簡訊跟千歲說更改會面教室就好。

    「我應該說過別跟那三人扯上關係比較好吧。」

    那人繼續說著。

    (……為什麼她會知道這種事?)

    田口停下腳步,他今天——沒有跟三人中的任何一人有過直接接觸。讓菱川迷悟與新山朽縷照他意思行動,都是透過他們的同班同學,只有間接地指示而已。而且這些委託在午休結束前就已經全部佈置完畢,根本沒有花多少時間。從一開始猶豫會不會曝光、再扣掉上課時間、還有午休時必須消耗的時間、最後才是剩下的自由活動時間——根本不到三十分鐘。

    田口轉身看向那個人。

    「你——是一年級的?」

    田口問道,他對那女生的臉沒有印象。只要是在這所學校就讀的學生,田口幾乎都記得他們的臉跟姓名。教職員室有為了製作學生手冊而裝訂的學生名單之類的樣本,他偷印了一份,一年級的學生他還沒有完全記下來——但也記得差不多了。他卻對她的臉沒有印象,所以他才認定她是尚未登記在冊的一年級學生。

    「不,我是二年級的。」

    「怎麼可能。」

    這應該是不可能會發生的事。

    「什麼『怎麼可能』?雖然我原本應該是三年級的才對,因為休學了一年啊。」

    這樣——就更不可能了。三年級的話他全部都認得,更何況休學的學生就更不可能忘掉了,休學的只有一個人,沒錯——只有久保園秤才對。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久保園秤。」

    賓果,但是不對,久保園秤的臉不是這樣。當然田口也知道年初時為了製作學生手冊而照的照片是有可能跟本人的臉不太像。而且她還休學過,那照片也有可能是用一年前的舊照片。但是——還是太不像了。五官的共通點太少了,根本只有都是女性這點相同。而且若說是田口記錯了她的臉——那是不可能的。因為休學的學生很少見,所以他曾經稍微調查過她的事情,她應是個活在不幸中的人才對。

    「你——是本人嗎?」

    田口得出對方假扮成久保園秤的結論,其他的學生大概沒怎麼接觸過久保園秤吧。

    久保園的表情沒什麼變化,但卻發出了呵呵呵的露骨笑聲。

    「你說了有趣的事呢。本人?說的好像是這世界上有假冒的久保園秤一樣。」

    「久保園秤的臉不是這樣。」

    「什麼意思?是說表情嗎?」

    「不是——就是長相的意思。」

    她的嘴角歪成笑容的模樣。

    「一年沒見當然會有很大的變化啊,女大十八變之類的。」

    看來她並不打算承認。田口覺得差不多該離開了,得聯絡千歲不可。

    「對了,最後再奉勸你一件事。」

    「什麼?」

    「那個工作——叫啥來著?別做了比較好喔。你難道覺得這樣做下去能得到什麼嗎?什麼都沒有喔。如果是為了錢不得不做那也就算了,如果不是為了錢,還是住手吧。你的所作所為不是為了他人也不是為了自己,而是詐欺一般的行為。如果真的想賺錢,還是去打工吧,這樣還賺得比較多。」

    田口對於自己的所作所為曝光這點並不感到意外。

    「這跟你有關係嗎?」

    「我想是沒有。」

    「那就少管閒事。」

    「如果可以的話——這是這次的最後一個問題了。聰明人肯定可以裝成蠢蛋而不被發現。但是蠢蛋能夠裝成聰明人而不被其他人棱現嗎?」

    「誰知道啊。」

    田口說完就走出教室。

    他的身後傳來笑聲。

    「我也不知道,再見了。」

    此時吹起了一陣風,田口不知怎地回了頭,久保園已經不在教室裡了,但是——窗子被打開了。

    (她從窗戶離開了……嗎?)

    這邊是二樓,​​雖然不是辦不到,可是——

    田口靠近窗邊看向外頭,在後門的方向看見久保園的身影。

    (……她是為了什麼才從窗戶跳出去啊?)

    田口思考了一下,卻想不到能夠說得通的理由。只能猜她是為了耍帥、當作是表演一樣。

    (調查一下那傢伙好了——重新整理一次學生手冊​​的內容。因為休學一年,她應該已經沒什麼熟識的朋友才對。這時期教職員室也已經沒有學生手冊的樣本了。得想其他辦法得到情報才行……)

    田口決定千歲的事告一段落後就暫時休業,專心調查久保園秤的事情。雖然感到些許恐怖,但巨大的好奇心勝過了那一丁點不安。

    *

    放學後一縷前往鞋櫃,雖然之前下定決心要去找千歲,但約定的時間一到,她就爽快地推翻之前的決心,所以並沒有去通往屋頂的樓梯。

    但是不知為何,今天迷悟與朽縷都遲遲未現身,今天——她今天非常想要快點回家。

    (之前他們也有晚到過,那時不知為何小千學姊就出現了……)

    當她想到這裡時,不好的預感成真了。

    「一縷妹妹——我等了好久你都沒出現,原來你在這兒啊。」

    千歲似乎是跑來的,她的氣息有些混亂。

    「呃,這個!……」

    一縷還在斟酌該怎麼說的時候,千歲拉起了一縷的手——

    「你看信了嗎?稍微陪我一下吧。」

    直接拉起一縷就走,一縷沒辦法只好跟著她。但是她卻無法對千歲剛剛說出的話有任何反應,就是那句「陪我一下」。一縷當然知道她指的只是單純地陪她一會兒,不過也無法輕易地說出「好」。

    接著兩人抵達通往屋頂的樓梯,因為這邊是中央空調不太吹得到的地方,所以有些悶熱。

    「我想你應該已經發覺了才對……我喜歡一縷妹妹。」

    千歲將手擺在陶前說道,是個超直球。

    (等等等等,好歹給我一點心理準備……)

    一縷不知為何露出了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她是真的笑不太出來,也根本沒必要笑。雖然是這樣,但她卻有種不笑不行的感覺。

    千歲再次握住一縷的手,一縷想要馬上甩開那隻手——但是卻辦不到。

    正在一縷感到困擾之時——

    「跟我交往吧。」

    千歲單刀直入地說出這句話。

    (這個人……真是不考慮別人的心情啊。)

    自己莫名冷靜地分析狀況,卻想不出什麼好的拒絕方式。肯定是用其他的思緒取代了拒絕的想法,也就是下意識地逃避現實。
   
    「那個——」

    「你討厭我嗎?」

    千歲打斷一縷的話。

    (如果不討厭就跟我交往吧?這也太奇怪了吧!)

    雖然這麼想,但一縷還是說不出口。

    千歲將臉稍微靠近一縷。

    一縷已經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只要說出「我討厭你」就可以了,但真要說出口實在是太過困難。接著一縷吸了一口氣,下定決心地撥開千歲的手。

    「真的很抱歉!」

    一縷沒有選擇只有四個字的話,而是選了發音困難度增加了百分之二十五的五個字回答,說完後就縱身跨越五階樓梯——簡直就像飛也似的奔下樓梯,身後的千歲似乎還在碎碎念著什麼,她完全當作沒聽見。

    一縷最後不僅沒有正面拒絕,還全速逃跑了,千歲大概沒追上來吧。一縷衝到鞋櫃前用最快的速度換了鞋後,連迷悟與朽縷也不等,直接衝出學校。

    (跟他們說我在半路的便利商店等他們,到那邊會合吧!)

    一縷往便利商店跑去,並在店里傳了兩封簡訊,然後為了打發時間開始看起店內的雜誌。雖然眼睛在讀著文字,但是內容寫些什麼,腦袋完全無法理解。

    就在一縷看了五分鐘的雜誌後,迷悟與朽縷到了便利商店。

    「一縷怎麼了?有這麼想看雜誌嗎?那買回去看吧?」

    「一縷你今天怪怪的?迷悟早上遇到那種事會變得怪怪的我能理解,但是一縝你也跟著怪怪的太詭異了。」

    「那個……有點事啦,先回家再說吧。」

    雖然回家的路上談話也不會有其他人聽見,直接在路上告訴他們剛才發生的事也行,但是因為一縷還沒有整理好心情所以說不出口。而且跟他們說她逃跑的事,兩人肯定會發火的,與其讓他們在回家路上發火,不如回家再發火會比較好。

    接著三人回到家中,路上迷悟與朽縷因為擔心而問了好多次到底怎麼了,但是一縷直到回家後還是什麼話都沒說。

    一直等到換完家居服,該做的事都做完之後,才將迷悟與朽縷叫到客廳,開始說明千歲對她告白的事。

    「——所以千歲學姊不是想要纏著我們,而是想纏著一縷啊。」

    「話說回來,一縷,不好好拒絕是不行的啊。」

    如同預料一般,朽縷發火了。

    「啊,因為——沒辦法嘛!要是朽縷遇到這種狀況會怎麼做?」

    一縷認為會逃跑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所以反而惱羞成怒了。

    「拒絕她,總之不會逃跑的。」

    「哎呀——朽縷沒有被告白的經驗呢,反正也只是嘴上說說嘛。」

    一縷又說出了更惹人厭的話。

    「我的確是沒被女生告白過。」

    「明明連男生也沒跟你告白過。」

    「……雖然的確沒有!但是這跟現在要說的事無關吧!」

    「的確是無關!但是!」

    朽縷聲音拔高,一縷就用更大的聲音蓋過去,已經是完全迷失原本討論主題的狀況了。

    「怎麼會輪到一縷在生氣啊?你不應該對我發火吧?迷悟你也別光看,好好罵一罵這個笨蛋啊!」

    「啊……唔……那個,只要隨意處理不就好了?」

    坐在沙發上的迷悟不感興趣地說道。

    「對嘛~對嘛!放著不管也沒差對吧?就只要等待時間解決一切就好了啊!時間雖然是殘酷的,但那才是真正的溫柔啊!」

    「完全搞不懂你在說什麼啦。不能放著不管,總之傳簡訊拒絕不就好了?」

    「這個辦法好!迷悟真是天才!」

    「不,我覺得這辦法不好,對方可是鼓起勇氣告白的,而且還是對同性告白——肯定是比對異性告白還要有更大的決心,一定要好好地認真拒絕對方。」

    「朽縷喜歡女孩子嘛,那朽縷去跟小千學姊交往好啦。反正你跟我的臉部長得一樣,她肯定也喜歡的。」

    「為什麼會得到這種結論啊?而且那個學姊一點都不可愛,身高又高——不對,這種事怎樣都好……你愛傳簡訊愛怎樣都隨便你啦,快點拒絕她!」

    「我知道了啦!」

    「到底為什麼要對我生氣啊!」

    一縷也知道自己只是惱羞成怒又遷怒於人而已,但她的語氣沒有絲毫退讓的意思。若是要道歉的話應該現在當場道歉,但是道了歉的話,又會衍伸出很多看不見的麻煩。

    「你們別吵了……傳完簡訊就沒事了吧。」

    迷悟都這麼勸說了,雙胞胎便停止爭吵,一縷馬上進房間拿起手機回到客廳,但她只是握著手機,無法按下按鍵。

    「要,要要,要打些什麼啊?」

    一縷覺得不用長篇大論地寫一篇拒絕文,但是簡短地拒絕好像又很過分。不知道該用什麼文體去寫才好,也不知道文章長度該怎麼拿捏才好。簡單來說,就是她根本不知道該怎樣適當地寫出拒絕的簡訊。

    「……這種事是你要自己想的吧。」

    朽縷還在為了剛剛的事生氣,語氣有點帶刺。

    「迷悟!救我!」

    「平常地寫上,對不起。就夠了吧?」

    「——這樣道歉的話怎麼看都像是為了今天逃跑的事道歉吧?要是不好好表達不願意交往的意思不行啊。」

    「……那就『對不起,我不想跟你交往』這樣就好了吧。」

    「不覺得太冷淡了點嗎?」

    「沒問題,在你逃跑的時候就已經冷淡過頭了。」

    就算聽到朽縷的冷嘲熱諷,一縷也不為所動。

    「快點把簡訊打一打。」

    迷悟這麼一說,一縷就快速地移動手指編輯簡訊,但才打到一半,她的手就停在了半空中。

    「那個啊,我想跟她說我在跟迷悟交往所以不能跟她在一起,但是這樣說她會相信嗎?」

    一縷看著迷悟說道。她覺得千歲搞不好會看穿與迷悟交往是謊言,可能會再一次地要求交往,雖然說跟迷悟交往這點嚴格來說不算謊言,但還是謊言。

    「你別把我也扯進去,根本也不用管她到底信不信吧?你只要老實跟她說不可能交往就好了。」

    「……不行,這樣不是會把她傷得體無完膚嗎?」

    「我覺得你好像搞錯方向了……」

    一縷把朽縷的話當成耳邊風。

    「迷悟!來接吻吧!然後把接吻的照片傳給她!這樣就太完美了!肯定可以徹底打擊學姊的心!」

    一縷站到迷悟面前大放厥詞。

    「不,這個……不會很過分嗎?」

    「我也覺得很過分,被拒絕已經很可憐了,還看到自己喜歡的人眼別人接吻,太超過了點。」

    朽縷與迷悟持相同意見。

    「——就是過分才要這麼做嘛。我可不能輸給她那詭異的愛慕心情啊!雖然不是很清楚她到底怎麼想的,但應該是這樣沒錯。迷悟快點啦,朽縷,照相就拜託你了。」

    一縷把手機丟給朽縷,當朽縷抓住手機並盯著看時,一縷已經坐到沙發上頭並將身體緊靠著迷悟。

    「咦,一縷,你認真的?」

    「我說迷悟,我可不是在說笑的啊。」

    一縷用帶著不耐煩的口吻回答迷悟。

    「……迷悟,你就聽她的話照做吧,不然沒完沒了。」

    看來朽縷已經放棄了,她將手機調成拍照模式並舉起來。

    「迷悟,別看鏡頭,態度自然一點就好。朽縷,角度這樣OK嗎?」

    「這樣很好,快點弄一弄啦,笨蛋。」

    朽縷的語氣中隱含怒氣。

    「那迷悟,我要上了。」

    一縷說完就抱住迷悟的頭,並將唇湊上。對一縷來說這完全只是做樣子,在聽到快門聲響起時,她就把迷悟放開了。

    「謝啦,朽縷、迷悟。」

    一縷說完就從朽縷手上接過手機,打完簡訊後傳送出去。

    「迷悟別太消沉,你就當成被狗咬了吧。」

    朽縷用不知所以的語句安慰著迷悟。

    「話說回來,結果千歲學姊跟胡桃澤同學的事一點關係也沒有啊。」

    接著轉移話題。

    「唔……看來是這樣。不過對一縷告白也有可能是裝的。」

    「但是這當成是掩飾目的的方法也太無厘頭了——我想應該不用考慮這種可能性。」

    「你們兩個不對我說點什麼嗎?應該有想說的吧?像是你真努力,或是做得好之類的啊。」

    「才沒話想對你說呢,而且你根本什麼努力都沒做吧。」

    「我很努力了啊!在我的人生中可以排得上前四名的努力了喔。」

    總之一縷就這樣把告白給拒絕掉了,但是千歲卻沒有再回傳簡訊來。一縷對此感到些許不舒服,但轉念一想,對於被拒絕的告白要回信也許是件很困難的事,她就這樣接受了自己擅自解讀的答案。

    *

    隔天。

    田口再次與千歲相約在教室見面,為了拿取工作結束後的報酬。

    看來告白以失敗告終。不過工作內容並未保證告白成功,所以對田口來說有沒有成功都沒差。

    (話說本來就不可能成功吧。)

    田口是這麼認為的。

    新山一縷原本就和一名男子過從甚密——再說,這種女生同性間告白的場景,通常都是學妹對學姊告白的。

    (而且不管再怎麼說——總覺得怪怪的。)

    田口並不是排斥同性之間的戀愛關係,只是覺得這種關係畢竟是少數群體間才會產生的,成功率本來就不高。

    就在他想著這些事時,千歲來到教室內,她的表情有些陰暗。雖然說可以跟她改約其他日子再付報酬,田口本來就不是為了錢才做這種工作,但是這次田口為了這份工作已經先墊了不少錢出去,再怎麼說都不能讓自己處於赤字。

    「唷。」

    田口隨口招呼著,這是為了不讓她感到難以開口而故意這麼做的。

    「你好。」

    「事情好像不是很順利啊。」

    「嗯。報酬是一萬圓吧。」

    「是啊。」

    千歲從錢包中抽出兩張五千圓紙鈔,遞給田口。

    「數目沒錯。」

    「……啊,我覺得這樣的結果也不錯了,該做的都做了,雖然好像只是給她帶來困擾。」

    「————」

    錢已經拿到手了,可以跟她劃清界線了,不過只是聽聽對方吐苦水的服務精神,田口還是有的。而且她搞不好還會再次成為自己的客人,雖然在久保園的事還沒調查完全之前,他也沒有工作的心情。

    「我也不是特別喜歡女孩子,可是那人是不同的——總覺得她是不同的。但是她好過分啊,傳來的簡訊上只有『不行』兩個字,還附上了一縷妹妹跟菱川君接吻的照片!真是太過分了!」

    「這,這樣啊……怎麼說呢,這個,還真是……」

    「……不過,我心裡很舒暢,感覺懸在心上的大石頭去掉了——而且接著要準備大考,要是一直糾結在這種事上頭也不太好。田口同學,謝謝你,都是託你的福。」

    千歲露出有點悲傷的笑容。

    「……唔,你覺得沒事就好了。」

    「再見了。」

    田口對著走出教室的千歲輕輕揮了揮手。

    (什麼叫「懸在心上的大石頭去掉了」啊。)

    卻在心中暗罵著千歲。

    (不是很爽快就放棄了嘛,真是垃圾。你也不過——就只有這種程度嘛。你根本就搞錯該放棄的事了吧,而且也還不到要放棄的地步。你只是什麼事也不做而已嘛。只是假借他人之手假裝自己很努力了吧,然後再說自己要放棄什麼的——)

    田口越想越不爽,他當然也知道千歲的做法是一般人會採用的方法,但是還是忍不住挑剔起來。放棄是屬於努力過的人才擁有的特權,不是這種連告白都要藉由他人之手來幫忙的人能說的話,田口是這麼認為的。

    田口想說現在走出教室也許會半路遇見千歲,所以就打算在教室裡頭多待一會再出去。他跟千歲都是在同一個車站上下車,考慮到他與千歲的走路速度,至少得等上五分鐘。

    田口為了以防萬一,還用手機確認了電車時刻表,確保絕對不會遇見她。

    (她應該會搭這一班電車,那我就搭下一班吧。)

    這樣推算下來,他得打發掉七分鐘的時間,不管是在半路閒晃慢慢走去車站,或是在教室發呆打發時間都一樣,所以田口決定待在教室就好。

    田口為了轉換心情而深吸了一口氣,為了根本與自己無關的他人生氣也無濟於事。

    他玩手機玩了幾分鐘後,教室的門被拉開了,要是被教師看到他在用手機就糟糕了,所以田口迅速將手機收進口袋中。

    但是進來的人不是教師——而是久保園秤。

    「好久不見了,田口因圃同學。」

    「……你有什麼事嗎?」

    他雖然想吐槽明明昨天才見過面,但他跟她的感情又沒好到可以這樣一一吐槽,於是選擇了帶點壓迫般的回答。

    「有什麼事?這是我的台詞吧。你別對我這樣的年輕少女像狗一樣在旁邊​​聞個不停比較好喔。」

    「————」

    「而且駭到沖印店的電腦裡也不太好吧。我雖然對電腦不是很懂,但是為了要請人調查這個,還花了三萬圓呢,雖然對他來說只是去酒店裡打賞小姐的零頭啦。」

    田口對自己的行動曝光並不意外,不如說這正是他想達到的目的。他為了要讓自己的行動曝光——刻意在駭進製作學生手冊的沖印店電腦時留下痕跡,這是為了引久保園秤上鉤的一個陪阱。就算揭穿她的真面目也沒什麼意思,肯定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事隱藏在背後,他只是很自然地想要將無法接受的事實給推翻而已。只是要——在她的真面目曝光之前,自己能夠先一步知道真相,他是這樣想的。

    「那,我的臉長得不一樣嗎?」

    「嗯,是不一樣。」

    「那你覺得我跟某人交換身分嗎?」

    「我沒想過這種事。」

    在田口目前調查到的情報中,找不到與她交換身分學生的資料。跟眼前這女人長得一模一樣的學生,在昨天得到的照片中一個也沒有,也許她根本不是本校的學生。

    「真是愚蠢啊。」

    「愚蠢的人是你吧——你到底是誰?」

    「你這話真怪,我就是我啊,我是久保園秤,久保園秤就是久保園秤。」

    「少在那邊裝了。」

    「——我問你,如果我不是久保園秤,你打算怎麼做?」

    「沒打算怎樣啊,我只是很在意而已。」

    「真奇怪。世界上能讓你感到在意的東西應該​​多到數不清。就連我也對很多事感到在意,活著真是麻煩啊。」

    久保園邊說邊歪出一個笑容,小聲地笑著。

    「別說這種無聊話。」

    「無聊話啊……無所謂啦。總之我再勸告你一次——住手吧。」

    「你是有什麼不能被別人知道的事嗎?」

    田口挑釁似的說著。

    「當然有不能被別人知道的事啊,因為是女高中生嘛,有很多秘密的。不過要是真的知道了,我想會感到困擾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喔——這並非因為真相不值一提,要是敘違得宜的話,也許會成為流芳百世的美談呢。但這世上只是隨意踐踏他人、最後卻以勝者之姿名留青史的人渣多到數不清,你有學過歷史吧?」

    「誰知道啊。」

    「但是你想知道吧?」

    田口瞪著久保園,她的臉歪斜成笑容的模樣。

    「往後,就請讓我進行理所當然的處置吧。要是能維持『普通』的話,就能獲得『普通』的幸福了說。雖然這種話誰都會講,但這可是我最重要的人所說的話呢,要是不好好聽進去可不行喔。」

    久保園說完後就走出教室。

    田口看向手錶,從他之前確認時間到現在已經過了九分鐘,趕不上下一班電車了。田口的回家時間已經晚了六分鐘,而他為了趕上下一班電車走出了教室。

    【八月十日——咖啡廳】

    「不過,殺掉她們會很麻煩喔。」

    三川對眼前的女孩說道。

    「……這是指殺人這件事本身嗎?唔,我也覺得很麻煩。」

    「雖然這也是麻煩的一點,不過那對雙胞胎可不好對付喔——像是殺一般人一樣去殺可是殺不了的。」

    眼前的女孩小聲地笑了。

    「那是什麼意思啊?那兩人不是普通人的意思嗎?」

    「沒錯。」

    「真是太蠢了,人類啊——被刺了就會死,被砍了就會死,被打了就會死,被勒了就會死,被燒了就會死,被淹了就會死,沒食物就會死,沒飲水就會死,被下毒就會死,被毆打就會死,只要是人類,怎樣殺都是會死的。」

    「——但是在達成目的前可是很麻煩的喔。」

    「那算什麼?你想說那對雙胞胎是天才嗎?」

    「雖然我不太喜歡這形容——不過你說的沒錯。」

    女孩的笑聲比剛才更大了。

    「不可能有這種事吧。」

    「什麼意思?」

    三川對女孩把人當蠢蛋的態度感到不悅,於是緊逼著問道。

    「天才的定義是什麼?比自己厲害的人就是天才嗎?還是把很多人聚集起來,讓他們同時學習某樣事物,最快學會的人就是天才嗎?那種條件在現實中是達成不了的——每個人努力的方法都不同,在那種情況下,誰能判斷每個人努力的方法是對還是錯?難道要求神問卜嗎?別蠢了,搞不好有什麼努力都不用付出就什麼都辦得到的人類存在,你不這麼認為嗎?」

    三川放棄與她辯駁。

    「但她們確實是棘手的對象喔。」

    而是這麼說道。

    「就算她們真的是天才之類的存在,那也不是問題。這很簡單,只要用點投機的手段就好。不用在相同條件下獲勝,只要把勝利條件轉變成對自己有利的就好啦。頭腦好的人只要毆打他就好,有句俗諺說得好,筆強於劍嘛,就是說只要改變條件,就能夠輕鬆獲勝的意思嘛。」...<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498700317 發表於 2014-7-8 01:47 PM

第4章

    胡桃澤來到女殺人犯家中已經過了十天以上了,每天都是毫無變化的生活。因為空間時間很多,所以胡桃澤最近也思考了不少事情。

    比如說,她的人生至今真的有任何變化嗎?之類的。

    六月雖然有稱得上是變化的轉折出現,讓她至今為止的人際關係完全崩壞,但是——除此之外還有其他變化嗎?胡桃澤覺得沒有。小變化當然是有,但是真正算是大轉折的變化可說是完全沒有。

    胡桃澤雖然無法順利理清思緒,但是她認為從她出生至今,或許過著毫無變化的生活。

    就算是雙親離異、六月那場青梅竹馬引發的事件,還有目前七月所陷入的狀況——能稱得上變化的時間也只有一瞬間,大概就跟探測器的指針偶爾大幅擺動一下一樣,結果指針還是指示著原本的數值。是的,什麼也沒有改變。

    她是在星期五的晚上思考這些事的。

    「我差不多要準備殺接下來的那一人了。」

    那人對胡桃澤說道。

    也就是說——那人的意思是「我要殺了你」吧。雖然胡桃澤早就知道她殺掉八個人後,接下來就會輪到自己,但是被對方這樣當面講出來,感覺真是有夠差的。即使不特別說出來,只能任憑對方宰割的感覺也超差的。

    「可以殺了你嗎?」

    「我肯定會說不行的吧。」

    就算這麼回答——絕對還是會被殺的。胡桃澤當然想抵抗到最後,不過她自己也心知肚明,這只是沒用的掙扎。

    「這樣啊,那我就不殺胡桃澤羅。」

    那人卻說了令人意外的話。

    「為什麼?」

    胡桃澤問道,那人的嘴角歪成笑容的模樣,呵呵呵地笑著。

    「你這話真怪啊,你想死嗎?」

    「我不想死。」

    「我有其他要殺的人——但這是我的私事。」

    對話到此暫時中斷。

    兩人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不過胡桃澤一直在想那人改變心意的理由,根本沒怎麼注意電視在播的內容。

    「——結果你的目的有達到嗎?」

    胡桃澤低聲說道。

    「不知道。」

    那人冷淡地回答。

    「……」

    「————」

    「你不是說你不殺人不行嗎?」

    「那又怎樣?你知道我不會殺你之後——是想對我說教嗎?」

    「……不是,不過我也許是想問你,你會停止殺人嗎?」

    那人的表情轉為認真,頭部不動只轉動眼球看向胡桃澤。

    「我不會停止。」

    這麼說道。

    「不殺人不行——你這麼說過吧?我這一個月一直在思考這句話的意思。」

    「怎麼了?我覺得胡桃澤你不是那種會想殺人的人喔。」

    胡桃澤稍微集中註意力後說道。

    「我最重要的人,他殺了人——然後被逮捕了。我到現在還不敢相信,他殺了四個人。」

    這是她不願回首的過去,卻是永遠無法忘懷的過去。

    「還真是不得了啊。」

    胡桃澤瞬間猶豫了一下該如何說下去。那人——對於僅僅殺掉四個人的人,應該不會有這種感想產生才是。

    「——這感覺還真不像是你會說的話。那個人被逮捕之後,我只去見過他一次,我想我大概也不會再去第二次了。那時我發現了,不殺人不行是殺人者的藉口。舉例來說,就跟火很燙所以不會去碰一樣——這是只有被火燙過的人才會說的話。至少一開始會這麼說的人一定是有被燙到才會這樣說的。」

    「所以呢?」

    「也就是說這句話這樣流傳下去後,就會變成接近真實的言語。不是因為會被逮捕,所以不能殺人,這就變成跟小孩子怕被責罵而不可以做壞事一樣的等級— —這兩者本質是不同的。我無法形容得很好,殺人這件事——是無可奈何的選擇。我不太知道該怎麼說,在殺人的當下,殺人的人肯定會覺得這是當下最妥善的處理方式,但事實上不是這樣的。一定有其他更好的解決方式……話說回來,我可能是搞錯了殺人的大前提也說不定——我之前去見的那個人,因為他殺了一個人,所以不得不殺掉之後那三個人。簡直就跟表演魔術時,要畫出兩個一樣大的圓,結果其中一個畫得比較大,要讓小的那個也跟著變大,結果又變得太大了——大慨是這種感覺。我想你肯定也是處在這種狀況吧,你的情況是因為沒有阻止你的人吧。」

    那人呵呵呵地笑了。

    「假設我停止殺人好了——會變得怎麼樣呢?根本什麼也不會改變對吧?那我為什麼不繼續殺人呢?」

    「……」

    胡桃澤無法回答。

    「我對你剛剛說的一開始殺人只是因為無可奈何稍微感到認同,不過這只適用於懷有殺意而殺人的情況,而非過失殺人。」

    「你在殺第一個人的時候——不是也沒有殺意嗎?」

    「是這麼說沒錯,所以周圍的人才原諒我。但是接下來的人就是懷著殺意殺掉的。」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你想知道?」

    胡桃澤思考了一下,點了點頭。

    「是我國中二年級的時候,我那時被人霸凌呢,因為是孤兒院裡的孩子吧?只是被大家視而不見還好,我本來就是不怎麼愛說話的人。不過等到有主動來傷害我的狀況出現時,就不得不做出應對了吧?」

    「所以你就殺掉那些人嗎?」

    「算是吧,那起事件的犯人並沒有落到我頭上就是了。那被當成一場意外,是在校外教學時住宿的旅館發生火災的不幸事故。我想——要是去調查應該馬上就會發現才是。那時死了很多人啊,應該有上百人吧。」

    「可是……這樣的話,那也不完全是你的……」

    「咦?要解決事情,比起殺人,不是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那人的眼睛也歪成笑容的模樣,壞心眼地說著。

    「雖然是這樣……」

    胡桃澤無法再往下說了,剛剛還在大言不慚地說著——覺得每個人都是一樣的,覺得殺人只是不得已的選擇。但是每個人的價值觀都是不一樣的,有人因為喜歡的歌手死掉就自殺,也有人因為開關門聲音太大之類的理由就殺害別人,雖然聽起來好像是微不足道的理由——可是對當事者本人來說卻是相當充分的理由,不是能用「無聊」一詞帶過去的理由。手段本身就算是不對的,但只有根本不了解狀況的外人,才能用高高在上的語氣說出「還有其他方法」這種話——也許這樣很卑鄙,但他也好、或是她也好,大概都是因為無可奈何才做出這樣的選擇,沒有在當下制止他們——卻只在事後說著大道理,實在是太狡猾了。胡桃澤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不過還是謝謝你。跟我說這種話的,你是第一個。胡桃澤,我很高興喔。」

    那人這麼說著,握住了胡桃澤的手,那隻手——是很普通的手,是普通女孩子的手,既不會凹凸不平,也不像章魚一樣會吸住東西。

    「……這樣啊。」

    但是胡桃澤的心情卻很複雜。剛剛她所說的事根本沒有幫助到誰,也是根本沒有理解真相的天真言語,而這樣的話當然無法改變那人的想法。

    兩人在此之後數分鐘都沒有再說任何話,接著那人突然——

    「接下來我要殺的——那個人,你認識嗎?」

    這麼問道。

    「不認識。」

    「這樣,就太好了。」

    「什麼東西太好了?」

    「要是殺掉你朋友不是太可惜了嗎?不過如果是不認識的人,我就可以毫無後顧之憂地殺掉了。」

    那人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

    *

    被擺了一道了。

    田口因圃感到悔恨,因為悔恨而對自己的愚蠢咒罵不已。

    他現在身處通往屋頂的樓梯間,背部緊靠著被封鎖起來的門​​扉,久保園秤佇立在下一層的樓梯間。

    田口是被千歲的簡訊再次約到這裡的。他以為千歲找他是想再一次請他幫忙告白的準備工作,並覺得千歲好歹還有點毅力而感到佩服——然而事實卻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而且來的人並非千歲泉,而是久保園秤。大概是用了偽裝過的手機號碼,也有可能是直接拿千歲的手機來用。

    「我想你應該知道我來的目的,我是來進行妥善的處理的。」

    久保園如此說道。她的手上拿著一把刀刃莫名的長,刀背呈現彎曲形狀的刀子。因為那把奇怪的刀子,讓田口有種這裡並非學校的感覺。

    目前的位置對自己有利,他處於上位,但是——也沒有退路。要逃跑肯定得越過久保園身邊才行,就算打破門跑到屋頂上也無法解決問題,屋頂上沒有其他逃跑的路線,也沒有任何能打贏對方的工具或手段。

    田口無法動彈,在不清楚對方實力的情況下,他也只能按兵不動。他雖然因為興趣而學過一點防身術跟格鬥技巧,但是那頂多只能在被幾個小混混圍住的情況下發揮作用。

    但是——她,久保園秤,卻是絲毫空隙都沒有。

    應該說,正因為她只是站在那兒什麼也不做,所以連一絲空隙都沒有。就如同格鬥遊戲的畫面一樣,就像是把那種場景搬到現實來一樣。光只是對手站在那兒就足以帶給另一方壓力,並奪走另一方所有可能性。

    這種狀況下得採取冒險的輕率舉動,自己要是不動的話就無法打破現狀——雖然這就代表自己將會露出空隙給對方。

    (話說回來——那傢伙的目的是什麼啊?)

    完全不明白妥善的處理指的是什麼——但從她手上拿著的東西來看,十之八九是指殺掉自己吧。

    (難道說——是這麼不可告人的事情嗎?那傢伙的真實身分。)

    那時田口察覺到了。

    就算一直不動——只要時間流逝,也許就會有人經過。通往屋頂的樓梯幾乎是沒有人會經過的地方,但還是有可能會有人來的,那時就是逃跑的好機會。雖然他不想考慮以後該如何對應久保園秤——不過這點之後再說就好。

    討厭的膠著狀態持續了一分鐘,田口感覺極為漫長。

    久保園的嘴角突然歪出了笑容的形狀。

    「你該不會——是在期待有人會經過嗎?」

    「……」

    田口什麼話也不說地望著她。

    「不會有人來喔。你為了支開別人,要人去拜託幫忙打掃,或是找朋友隨意談天,用了很多小手段——我則是不一樣的。」

    「——」

    「現在校門口應該被一輛卡車撞上,而且是正面撞上,大家都跑去看熱鬧了。也許有一些學生在那場車禍中犧牲了,真是可憐啊——想要支開別人就得做到這種程度呢。」

    現在的田口無法確認她說的是真是假——大概只是在威嚇,她只是想用這種話來激自己有所動作。

    「將棋中出現千日手的狀況下,想要得到勝利的人就不得不改變策略呢.」

    久保園突然說出奇怪的話。

    「這個情況喊將軍的人是我呢,所以——我得打破這個僵局才行。」

    她邊說邊往上走了一階。

    只是這樣的一小步,田口仍然不為所動。不過若是距離再拉近一點,田口就有獲勝的機會。現在要是往下移動會給對方反應的機會——但是若再靠近一點,或許可以順利地越過久保園身邊逃跑。當然得幾乎用滾的滾下樓梯才有辦法辦到,但他也已經做好受點小傷的心理準備了。只是受點皮肉傷,比起被那把刀子給切開要好太多了。

    接著久保園突然一次跨越三階樓梯,往上跑了幾步迅速拉近與田口的距離,刀子也隨之揮下。

    田口愣了一下——往後退一步避開這一擊。他太大意了,雖然是在不到一秒的時間內發動的攻擊,但是在看到對方踏上一層階梯時——就該想到她接下來會採取什麼行動。他應該要踏向斜前方避開攻擊,再順勢往樓梯下逃跑才對。但是他已經被逼迫到樓梯間的角落了,比對手處於高位的優勢不復存在。更何況——兩人都處於樓梯的最高點,這樣會有人發現這裡有異狀的可能性就變得極低了。樓梯的扶手不是柵欄而是水泥做成的整面扶手,因為被扶手遮掩,根本看不到有人在這兒,就算不把頭低下來,因為角度關係也是根本看不見的。
   
    「你想怎麼做呢?」

    久保園開玩笑似的說著。

    田口想將通往屋頂的門打破而踹了一腳,但是只有發出巨大的聲響,門卻絲毫不動。

    「怎麼了?屋頂上沒有逃跑的路喔。難道你想和《北斗神拳》的瞬一樣死去嗎?『我不會死在你的拳法之下』這種感覺?」

    「……你的目的是什麼?」

    田口終於問出這句,但這也已經算是最後手段了。雖然也有對方願不願意陪他說話的問題存在,不過他想對方應該是會陪他說上幾句的。因為如果只想要用暴力來解決事情,就不會選在這個樓梯間了。
   
    「有很多呢。總之要殺你是為了封口,至於其他的目的是秘密喔。唔,雖然是可以讓你當成前往冥府的伴手禮而說給你聽,但是你要是在冥府裡吹噓我也很困擾,所以還是不告訴你。」

    久保園反手握住刀子,並將持刀那手的食指豎起,擺在嘴巴前,露出與當前情勢格格不入的表情,還拋了個媚眼。

    對於久保園這玩笑般的行為而產生的空隙,田口並沒有放過。刀子反手握住,而且手還擺在跟剛才完全不同的地方——擺在臉的旁邊,再說兩人的距離現在極為接近。

    田口大大地跨出一步,朝著久保園的臉上轟出一記左勾拳——久保園卻用像是蹲下的動作來避開,不過因為這樣,久保園能做出的動作也被限制住了。

    (接著就解決她!)

    田口這麼想的同時,感到一股奇怪的感覺,從左手傳來的——不,雖然奇怪的感覺是從左手傳來的沒錯,但此時手腕前端應該已經不會有任何感覺才對,因為他的手掌已經被斬斷而掉到地上了。剛才久保園的動作不是為了閃避,而是為了攻擊。她利用蹲下的力道順勢斬下手腕,也許是因為反手持刀所以才用這麼奇怪的姿勢展開攻擊——不過現在說這個也沒用了,她的攻擊已經完美地結束了。

    田口連忙拉開距離,但是​​——他腦袋一片空白,也不知道拉開距離後該怎麼辦才好。因為失去左手的衝擊,讓他無法思考。

    「要是不止血的話——會很糟糕的喔?」

    久保臥說道。田口慌忙地將左手高舉過肩。但是這樣的處理根本稱不上是急救措施,血還是不斷地流著。

    「想要讓罐裝果汁倒出來的速度加快,只要在罐子上再開一個洞,這樣從開口流出的速度就會變得非常快。不過人類就不是這樣了,若是再開一個洞的話,什麼也冒不出來喔。」

    田口根本無心理會久保園的話。

    「你要怎麼做?跑到屋頂上?還是想要從這邊離開呢?」

    久保園邊說邊張開雙手。

    這肯定是陷阱,但是田口也沒有其他選擇了。對方不是在這種狀況下還打得贏的對手,而且跑到屋頂上也沒有意義。所以——除了從她身邊離開沒有其他辦法。

    田口做出這個結論的瞬間,就用右手抓住左手手腕止血並奔跑起來。

    然後成功逃離了。

    完全不懂她在想什麼,他不懂為什麼久保園明明已經將他逼到死角,卻又什麼都不做地放他走。但是他也只能繼續逃跑,田口飛奔著跑下樓梯。

    ——久保園並沒有追上來。

    雖然稱不上是勝利,手也痛到不行,但是看來總算是逃出來了。田口拚命地跑著,不過他卻沒有一個明確的目的地,是要去醫院呢?還是要去找能止血的工具呢?這些問題並沒有出現在他的腦中。他只想要盡可能地遠離久保園秤,滿腦子只有絕對要逃跑這個念頭存在。但是他對於「繮對要逃跑」的想法從何而來也不是完全能夠理解。

    久保園則是將田口的手撿起放進塑膠袋內,從口袋拿出鑰匙,打開通往屋頂的門並走出去。

    「這道門總有一天會壞的。雖然用鑰匙打開就好,但是萬一換了鎖,就沒辦法再到外頭來了呢。要是打壞的話,隨時想出來就出來呢。」

    這是自言自語。她因為常常一個人獨處,所以自然地就養成了自言自語的習慣。她緩緩靠近護欄。

    「嚇了我一跳啊……那個叫田口的,居然真的想跟我對打,真是難以置信。最近的年輕人也太血氣方剛了,真是的,逃跑不就好了嘛。」

    久保園將視線轉向校舍的入口,然後看見田口從校舍中衝出來。因為受了重傷又不斷流著血,吸引不少人注目。

    「順帶一提,我說有卡車衝撞正門是騙人的。就算是我,也無法準備好兩輛卡車呢。」

    久保園再次自言自語,眼神緊追著田口不放。

    田口飛奔出校門的瞬間,被右方駛來的卡車給撞飛。雖然卡車速度並不是很快,

    但車體本身重量十足。接著從駕駛座下來一名穿著工作服的人,他把田口的身體架起並放到卡車載貨台上,回到駕駛座上再次發動卡車揚長而去。

    「田口同學抱歉了,我不打算在學校殺了你。要是再停課下去暑假就要變短了呢,那孩子肯定不希望變成這樣吧。」

    久保園自言自語後,發出像是吐氣一般的微弱笑聲,轉身離開屋頂。

    *

    「下周有考試?」

    胡桃澤失蹤了兩星期的周一早晨,迷悟在走進後門時間道。

    「對啊,不過總覺得沒有要考試的氣氛啊。」

    朽縷回答。

    「因為考試範圍完全沒有公開嘛。不過教師缺了四個人,好像也不是準備考試的時候啊。」

    「就是說嘛,要是考試中止就好了啊!」

    從剛剛就一直在傳簡訊的一縷高興地說道。老實說,在這種狀況下能不能舉行考試這點,迷悟也很懷疑,不過中止的選項應該是不存在才對。

    「你的成績這麼好,就算直接上場考試也沒問題吧?」

    「沒那回事,就是因為成績好所以才不想考試啊,而且學校的考試只要有念就一定考得好吧。」

    「這什麼讓人火大的發言啊?啊?」

    「很抱歉,不過我同意一縷的說法。基本上測驗內容根本不會超出規定的範圍,就算有範圍外的題目,也頂多就是一兩題,不會更多了。雖然我覺得會出到範圍外的題目很正常就是了。」

    「你們兩個是在囂張什麼啊?」

    「不然這樣好不好?迷悟要是有隨便一科考得比我們好,我們就一整天任憑你擺佈。這樣的話,迷悟也會想要努力了吧?」

    「唔~就算只有一科,還是有點困難。不然這樣,比一縷或朽縷任何一人分數還要高,這樣可以吧?」

    「這個好~沒問題喔~」

    一縷爽快地答應了。

    「真的什麼事都聽我的?」

    「什麼事都可~以~要做色色的事、或是違法的事、或是要從根本顛覆這個世界,什麼都可以喔。」

    「朽縷也沒問題嗎?」

    「嗯……沒關係,我相信迷悟。」

    「是相信我不會有奇怪的要求?」

    「不,是相信你的成績——不對,應該說相信你拿不到好成績。」

    朽縷平靜地說道。

    「別相信我這個啊,可惡。」

    「反正迷悟肯定因為這件事,不會只專注念一個科目,而是全部都平均用功,最後就是平均地全部都輸給我們而已。」

    一縷笑了出聲。

    「就是這樣。」

    朽縷也同意。

    「……的確啊。」

    連迷悟自己都無法反駁。

    「那,迷悟要是有一科輸給我們,就要聽從我們的一個要求喔。」

    「餵,一縷,這個你之前沒說過啊。」

    「沒問題的,從根本顛覆世界的事、違法的事跟色色的事我都不會要求啦。」

    「這樣迷悟,十一科的兩人份——也就是二十二天內,都會是我們的奴隸羅。」

    朽縷也順著一縷的話。

    「奴隸是怎樣啊?就當沒說過這件事好了,取消取消。」

    「真拿你沒辦法,那隻要我們一開始所說的那個條件就好。」

    一縷隨便地改掉剛剛提出的條件。

    「你這讓步也讓太大了吧?」

    「因為我們是不會輸的嘛。其實迷悟有在考試上贏過我們一次——不記得了嗎?」

    「…………沒有吧。不對!有過同樣考了一百分的事!」

    「那是國中的考試吧,全班有八成都考了滿分。」

    「……是這樣沒錯。」

    三人在進入校舍後就中斷對話,各自朝鞋櫃前進。

    迷悟走到自己的鞋櫃前拉開櫃子,裡頭跟以往一樣放菩室內鞋,但是—室內鞋不只有一雙,而是兩雙。為什麼會有兩雙他也不明白,照常理判斷,應該是之前不見的那一雙,跟後來新買的那一雙——但是沒有確切的證據。

    不管怎樣,有兩雙室內鞋也太奇怪了。而且奇怪的不只是這點——這次的情況用奇怪搞不好還不足以形容。因為已經發生第二次了,第二次的意外就不再是意外了。

    沒錯,又有手放在裡面,兩隻手——來自同一人。

    這次也毫無疑問地是從某人身上砍下的手,這景象與之前那次實在相似過頭了。

    雖然無法確認被放進鞋櫃的室內鞋是不是自己的,但就算是自己新買的那雙,他也不想再穿上去,跟手一起被擺在鞋櫃裡的鞋子誰敢穿啊。而且手的擺放方式真是超差勁的,一隻手塞進一隻鞋子裡,手掌則是攤開蓋在另一隻鞋子的上方。兩組——兩隻手跟兩雙鞋都是這樣擺放。鞋底應該有沾到手腕的切斷面,就算是有人跪著求他,他也絕不想穿上這種鞋子。

    「朽縷~!你在嗎?」

    迷悟喊著朽縷要她過來,他想自己得留在現場,那就讓朽縷去找老師過來吧。

    朽縷小跑步地跑到迷悟身邊。

    「怎麼了?」

    這樣問著。

    「——又有手被放進去了,能請你幫忙找個老師過來處理嗎?老師應該會順便打電話報警。」

    朽縷從迷悟身後看向鞋櫃。

    「……第二次了啊。」

    「真希望犯人可以差不多一點。」

    「我先去找老師吧。」

    朽縷轉身跑走。

    迷悟看著朽縷離開後,正好看到一縷站在一旁。

    「喔,一縷。來得正好,不好意思可以去幫我買一雙室內鞋嗎?尺寸二十六號半,這個你看,已經不能穿了——你手上那是什麼?」

    一縷手上有張像是便條紙一樣的東西。

    「咦?啊?這個?啊~這個……沒事啦沒事啦!你要買室內鞋對吧!」

    一縷慌張地說著,並將那張便條紙塞進書包裡。

    「你身上有錢嗎?二十六號半的喔——還有,為什麼我非得額外多出這些室內鞋的支出啊,真是讓人不爽。」

    「喔~對啊,真讓人不爽耶!那我去買了!」

    (那傢伙是怎麼了啊?)

    迷悟覺得一縷慌張的樣子有些奇怪,目送她離開。

    大約經過一分鐘後。

    「早安唷~」

    迷悟聽到有人對他打招呼,他往聲音傳來的方向一看,是尾曲染球。

    (唔哇,怎麼正好在這時候……這下麻煩了。)

    「怎麼了?怎麼在鞋樞前發呆啊?難道又有手放在裡頭嗎?」

    尾曲邊說邊將手搭到迷悟屑上,稍微屈身朝鞋櫃中望去。

    「哇~啊……還真的啊…………」

    看到裡頭有手的時候,尾曲的反應意外地很平淡。

    「真是可惜啊。」

    「話說回來,這搞不好是田口因圃學長的手喔。」

    「啊?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你知道這種事?」

    「你不知道嗎?田口因圃學長在某座山上死掉了,今天早上的新聞有在播喔。」

    「啊……是那個高中生屍體被棄屍在山上的新聞啊,吃早餐的時候有稍微看了一下,原來那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喔?」

    「嗯,我們學校的喔。」

    「尾曲你有參加社團嗎?所以才認得那個人?」

    「哎呀……因為一些事才認識的啦。」

    尾曲有點含糊地說著。

    「這樣啊,怎樣都好啦。反正光是這樣看也看不出是誰的手,想這麼多也沒用。我得在這邊等老師來,你就先進教室吧。」

    「那菱川同學,等等見羅。你也挺辛苦的。」

    尾曲啪地一聲打了迷悟的背,就往教室走去了。

    沒多久朽縷就帶著一名教師來到他身邊。

    迷悟因為又惹上麻煩的事,而歎了一口氣。

    *

    結果迷悟又被警方約談了,因為同樣的事件已經是第二次發生,警方懷疑他跟殺人事件是不是有什麼關係,所以比之前約談的時間還要長,訊問一直持續到第三節課中間。但是不知道的事就是不知道,他也不記得自己有做過什麼會讓人把手塞進鞋櫃裡的事,所以對於警方的質問他什麼都答不上來。

    最後,手會被塞進去的理由就被認為是因為犯人之前放在這兒,所以這次也就跟著放在同一個地方了。現在城崎南高中有不少學生會很規矩地鎖上自己的鞋櫃,於是把手放在上次放過、一眼就看得出來沒上鎖的鞋櫃也是很合理的。迷悟也打算今天放學之後去買把掛鎖把鞋櫃給鎖起來丁。雖然多了一道手續是很麻煩,但是忘了上鎖導致室內鞋不能穿的循環絕不容許再次發生,當然他也打算一併鎖上雙胞胎的鞋櫃。

    ——第四節課前的下課時間,迷悟三人緊急集合來商討對策。

    「我之前說過了,犯人是學校的人。」

    朽縷一開口就這麼說道。

    「再怎麼說要潛入學校兩次是辦不到的——不,不止兩次,把手塞進鞋櫃是兩次沒錯,但是要算上殺人的次數就是三次。不過第三次的殺人現場是在哪裡就不知道了。」

    一縷邊玩手機邊同意朽縷的說法。

    「可是照這樣說,第一次沒把手砍下來的理由也搞不懂啊。」

    「砍或不砍這兩者之間是有理由的嗎?」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話說回來,那種事怎樣都好吧?重要的是接下來該怎麼辦。」

    迷悟把話題拉回來。

    「說的也是。」

    朽縷贊同迷悟的提案。

    「唔,也沒有怎麼辦吧?只能維持普通的生活了啊,犯人應該不會直接襲擊迷悟才對。啊,搞不好是這樣喔?貓不是會把蟑螂抓起來送給飼主嗎?也許是這樣才把手送給你喔。你對於會把手送給你的人有頭緒嗎?」

    「少說這種讓人不舒服的話——照你們剛剛那個說法,把手放進我鞋櫃裡的人就在這所學校的某處啊。」

    「我認為是這樣沒錯,不過到底是學生還是老師,或只是單純與學校有關的人士,就不清楚了。」

    朽縷回答道。

    「也就是說只要注意像是跟學校有關的人就好了!迷悟!太好了!」

    「這不就代表只要在學校裡,身邊的全都是敵人嗎?而且胡桃澤也還沒找到……真是發生太多事了。」

    「說的也是,都沒什麼空去考慮胡桃澤了呢。」

    一縷不知為何用悠閒的語調說著。

    「……迷悟,你今天還是請假比較好,早退回家吧。」

    「真不像是朽縷會說的話。」

    「我好歹分得清楚事情的輕重緩急好嗎?而且迷悟看起來似乎有點累。」

    迷悟的確是累了,不光是去警局作筆錄再回到學校的肉體上的勞累,早上發生的事也讓他的精神感到疲憊。

    「但是不上課不行——而且犯人應該也不是衝著我來才對。」

    「不,這點還不能確定……不過事件大多都是在放學後才發生的,只要一放學就直接回家大概就沒問題了。」

    「這麼說也是。」

    「那差不多該回教室了。」

    「嗯,午休再見。」

    三人各自回到自己的教室。

    *

    這天一縷的鞋櫃也被放了室內鞋以外的東西——而且又是一封信。不過因為三人今天在校內會面時間相當多,所以一縷在學校裡還沒有空讀信。

    一縷回到家中,趁一人在房間中獨處時打開放進她鞋櫃的信。迷悟的鞋櫃第二次被塞進了手,一縷的鞋櫃也是第二次被塞進了信。

    (有種時機很不湊巧的感覺。)

    如果迷悟沒在鞋櫃裡發現手的話,一縷在午休時就會把這封信拿出來給他們看。把寄給自己的信拿給別人看雖然是很失禮的事,但是他們兩個不是別人——肯定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她打開信封取出信紙。

    (這次總該是男孩子放的了吧。)

    但是那並不是情書,當然也不是一般的問候賀卡,一縷這輩子從來沒收過這樣的信——這是威脅信。而且這信不是只寫給一縷看的,是同時給他們三人的。同時對菱川迷悟、新山一縷與新山朽縷放話的威脅信。

    「急啟:

    菱川迷悟先生,新山一縷小姐,新山朽縷小姐。

    正值初夏之時,對於您們的成長茁壯,本人感到十分欣慰。

    首先請容我致上歉意,因為種種緣由,我無法自報姓名,真是非常抱歉。我勉強算是與您們有些許關係的人。

    請先讓我說明一下我與您們的關係吧,我的父親是負責搜查您們一年前殺害雙親事件的警官。父親雖然看穿了您們就是犯人,但是因為各界施加的壓力,結果無法將此真相攤開在陽光之下。而父親更因此痛苦地選擇了自戕,這就是我與您們之間的關係。

    我就單刀直入地說了,我想要對您們進行複仇,我想以您們的死亡來慰藉父親在天之靈。

    我正是殺害了城崎南高中學生會四人、教職員四人與田口因圃的犯人。

    在這裡有件事想拜託您們:希望您們能找出我是誰。

    為何希望您們找出我是誰,理由詳述如下:如果出乎意料地襲擊您們,要殺掉您們是非常簡單的,這樣就稱不上是複仇了。父親明明貫徹了正義,卻被您們這種狠毒走人給殺害,實在是遺憾至極,這已經稱得上是罪惡了。只是單純地殺掉您們,是無法徹底將這份悔恨清償的。

    所以我想先讓您們做出正確的行為。就算是窮凶惡極地殺害了五人的您們,若是能將這次的九人與上個月的四人,加起來共計十三人的殺人事件解決的話,那麼過去殺害的五人就能從帳面上抵消掉,我想您們就足以被稱為正義的代表了。

    當您們看穿我就是這三起殺人事件的犯人之後,我就會殺掉您們。在您們貫徹正義——看穿我的真實身分之時,這份思念才能傳達出去,您們將會被我這個壞人給殺害,真是太遺憾了。

    那麼,我等著您們大駕光臨。

    因為是信筆寫下的信,或許文筆有些不通順之處,還請您們多加見諒。

    敬上。 」

    一縷飛奔出房間、跑下樓梯,為了將這封信拿給在客廳的兩人——為了給迷悟與朽縷看而奔跑著。

    「糟糕了!」

    一縷大聲呼喊著。

    「是怎麼了啊?」

    迷悟有些不耐煩地回問。因為一縷的聲音實在是太大了,但是對一縷來說,剛才的音量根本不足以表達她的震驚。

    「你看這個!今天早上被放到我鞋櫃裡的!現在馬上打開看!」

    一縷遞出信紙。迷悟與朽縷接過後,頭靠著頭一起讀信。

    「……看來好像是真的。」

    朽縷下意識地說出感想。

    一縷也覺得這應該是真的,寫這封信的人知道迷悟他們過去發生了什麼事——而且這封信是不是今天早上才放進去的也是問題。寫這封信的人應該不是看了晨間新聞、得知田口的事,然後一大早寫了信在一縷上學前丟進鞋櫃——想成這封信昨天已經寫好並且放進鞋櫃中才是合理的解釋,從字數與內容來看應該是這樣沒錯。那麼早在昨天就知道田口因圃被殺害的人必然只有犯人。當然警方相關人士或許會知道,但這種可能性應該可以排除。以此判斷的話,最有可能寫下這封信的人選自然就是犯人。

    「寫這封信的人就是在我的鞋櫃裡塞手的傢伙?」

    「十之八九是這樣,果然——是刻意選擇迷悟的鞋櫃啊。」

    朽縷將視線從信紙上移開,雙手抱胸。

    「是威脅的意思嗎?『你也會變成這樣』之類的?」

    「——怎麼好像黑道一樣的做法啊。」

    迷悟拿過信紙,再一次從頭看過。

    「根本不懂這人在寫什麼……我們只要什麼都不做,對方不也就什麼事都不會做嗎?」

    他歪著頭說道。

    「——字面上是這樣解釋,但我想應該不是這樣。對方知道我們的過去,而且我們也無法先發製人,這封信的內容不能盡信。」

    「而且這傢伙的目的是什麼啊……說是要報仇,那為什麼要殺掉其他人?信裡說要讓我們成為正義的代表,根本搞不懂是什麼意思。」

    「當成犯人是為了展現自己的決心怎樣?我想把四個人給吊掛起來就是給我們的訊息。雖說是訊息但也不見得一定接收得到,所以犯人就在信裡頭寫明了。至於正確什麼的——只是毫無緣由隨意附加的理由吧,」

    朽縷雙手抱胸說出自己的意見。

    「唔~到底是怎樣呢?如果只是要表明來真的,應該不會殺掉其他人才對吧?這樣我們不就會產生戒心了嗎?雖然在收到信的時候就已經產生戒心了。」

    一縷這麼說著。

    「也是,一般都會直接瞄準目標才對。萬一出了什麼差錯,也許就會因此失去報仇的機會。不過我想這傢伙的理論我們根本就搞不懂,充滿破綻又亂七八糟。還有——我們要怎麼抓出這傢伙啊?」

    對話中斷了一下子。

    「我想是辦不到的,對方已經殺了九個人,警方應該也拚命地在找犯人才對,卻遺是沒被逮到。而且對方像是隨機殺人,要從與他有私怨的人來尋找也很困難……」

    一縷回答道。她是有想到若是拿全校學生的筆跡來進行監定,也許會找到犯人,但是這當然是辦不到的,而且筆跡監定本來就不見得準確。其他的方法就是從自殺的警官那邊下手,這也是正面出擊的辦法,但是她不知道該從哪裡來打聽這些消息。如果是有上過新聞的事件倒還好——但是信上頭寫著是受到各方壓力而自殺的,那麼這起自殺事件應該就不會公諸於世。再說那封信上寫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也讓人存疑,寫信的人雖然能夠判斷是殺害田口因圃的兇手,但也無法證明前兩起事件也是這個人所為。

    (唔……要是再多一點時間就好了,至少要想到怎麼揪出犯人。)

    一縷打算要長期抗戰時——

    「——也許有個方法可以找出犯人。」

    朽縷這麼說道。

    「怎麼做?」

    迷悟迅速回問。

    「三川老師好像在校內到處都有裝設監視器,要是能夠看錄下的影像,也許就能看到犯人犯案時的景象了。」

    「你覺得她會讓我們看嗎?」

    「但是沒有萁他可以馬上找出犯人的方法了吧?」

    「是沒有——硬要說的話,千歲學姊不是怪怪的嗎?」

    「最近老是一直貼過來,而且特別黏一縷。一縷你覺得呢?」

    「唔……我不知道。」

    老實說一縷那時只覺得慌亂,根本沒空去分辨千歲到底是不是認真的。但是一縷認為千歲與事件無關,千歲的態度不夠謹慎,殺人對她來說是太勉強了點,這已經不是用膽大或樂觀一點的說法就能夠解釋的地步了。能殺掉九人還沒被警察逮住,肯定不是僥倖——當然千歲的態度也有可能是裝出來的。

    三人在接下來的半小時內互相提出意見,但還是想不出什麼好的解決方法,於是決定明天一大早去一趟三川那邊。討論中也有提到把信交給警方,可是信裡頭有寫到過去的事件,雖然那事件沒有追溯期,不過也有可能會引起問題——還是別亂踩地雷比較好。他們的最終目的不是要找出犯人,而是要維持目前的生活。

    這樣的話,在生活中不得不注意的事情就變多了,一縷因此心頭感到沉重。雖然她明白騷動已經就此打住,但是在事情完全結束前只能一味的忍耐,也不知道要忍耐到什麼時候,這讓她感到喪氣——要是能把剛剛想的事全部抹消掉就好了。於是她決定先做自己能做到的事,拿出手機開始傳起簡訊。

    【六月十日——咖啡廳】

    三川與警官的女兒對話差不多告一段落。

    「那麼詳細的事之後再一一決定吧。為以防萬一,告訴我你的聯絡方式吧。」

    語氣中帶著「隨便你愛怎樣就怎樣」的感覺。

    「聯絡方式啊……沒有什麼能聯絡到我的方式呢。」

    「什麼意思啊?就算只給手機號碼也行。」

    「我沒有喔,手機。當然室內電話也沒有。」

    「……真的假的?」

    「嗯,因為沒必要嘛。有什麼需要聯絡的事,直接當面說就好了,不然寫信也可以。」

    「真麻煩。算了,我知道了,我會想辦法的。」

    「真是不好意思,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她說完後站起身。

    「再見。」

    「啊,最後還有件事,只告訴三川老師喔。」

    「什麼事?」

    三川抬眼望著她問道,

    「其實我啊,不是久保園秤喔。」

    那人說完後,將臉歪斜成竊笑的形狀,走出咖啡廳。...<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498700317 發表於 2014-7-8 01:48 PM

第5章

    隔天,迷悟三人一大早就去找了三川,是為了確認三川錄下的監視器畫面而來的。

    迷悟跟以往一樣帶頭先進入保健室,但是三川並未坐在桌子前。

    「咦,不在啊。」

    「是還沒來嗎?」

    「不!應該已經來了吧?雖然我不知道教職員規定的上班時間是幾點,但是保健室的老師應該要很早到才對吧?因為晨練的學生有可能會受傷的。」

    的確像是忙碌於各運動社團的一縷會說的話,她說完後就開始在保健室內打轉著。肯定是想仔細觀察因為平常三川在而無法好好看過的保健室內部吧。

    「但是感覺那傢伙遲到也不意外吧?總覺得她的態度很鬆散。」

    「她給人的感覺是很散漫沒錯,但是她沒有不守時過——雖然我也只知道衛生股長會議她沒遲到過而已啦。」

    「啊,迷悟、朽縷!找到了喔!」

    一縷站在最裡頭的病床揮著手,迷悟走近一看,簾子裡頭是穿著白衣躺在床上的三川,正在熟睡著。

    「這傢伙在想啥啊?也未免太沒防備了吧?」

    「……也許她早上就是這樣吧,我之前也看過她躺在床上吃洋芋片的樣子。」

    「總之我們就先揍她一拳吧,現在正是揍她的好機會喔?」

    「這樣做不知道會被怎樣報復,還是住手吧。而且我們也不是為了做這種事才來的,迷悟。」

    「那是要叫她起床?」

    一縷問道。

    「叫她起床好像也會被報復。」

    朽縷有點困擾地說道。

    「只是叫她起床,她肯定不會生氣的啦,現在可是她的上班時間耶。不如說她還得感謝我們叫她起床呢。」

    「說的也是,那誰要叫她起床?」

    朽縷遠離病床一步後問道。

    「朽縷上吧,你跟她相處時間最久了。」

    「最久……那是用累計時數算的吧。這邊就交給迷悟了,因為你是男的嘛。」

    「猜拳決定就好了,猜拳吧。迷悟、朽縷,準備好羅。剪刀!石頭:」

    迷悟已經想好自己要出什麼了,他要出剪刀。雙胞胎的猜拳模式是會先出布,不然就是出石頭。而且兩人幾乎不會同時出石頭。也就是說,只要出剪刀就能穩操勝算了。雖然這做法只有剛開始猜有效,第二次以後就是完全靠運氣,但這樣也能大幅提升獲勝機率,

    「布!」

    當一縷喊出布的時候,三川也醒了。猜拳結果就如迷悟猜測的一樣,他獲勝了,但是贏了也沒意義了。

    「你們……在幹麼啊?吵死人了。」

    三川抓了幾下睡亂的頭髮,打了個呵欠再仲個懶腰。

    「三川老師,有事想找你談談。」

    「嗯……什麼事?」

    三川傭懶地說著,又躺回床上去。

    「我們想看一看三川老師錄下的校內監視影像。」

    「不行。不過為什麼想看?」

    「……犯下了一連串犯行的犯人寄了威脅信給我們——」

    「也就是說……只要將這影片直接交給警察,不就能解決問題了嗎?」

    迷悟打斷朽縷的話插嘴道。

    「……這不行,這樣我也會被抓起來,很麻煩耶。」

    三川說完,又再次閉上眼準備睡覺。

    「三川老師……你身體不舒服嗎?」

    朽縷擔心地問道,但大概不是打從心底為她擔心吧。

    「不是!只是宿醉。昨天我跟善果妹妹一起喝酒,她可是乾杯不醉的啊,要是照她的喝酒速度陪她喝可是很可怕的,若是想跟她一起喝一杯可要多注意啊。」

    「先不論高中生是不能喝酒的……我們應該也沒機會跟吉崎學姊一起喝酒才是。先別管喝酒的事了,監視器的影像——只要讓我們看一眼就好,可以嗎?」

    「唔!真拿你沒辦法啊……」

    三川爬下床,連鞋子也沒穿就光腳走到桌子旁,打開筆電啟動了監視器影像播放程式。

    三川弄完電腦後就搖搖晃晃走回床邊,在跟三人擦肩而過時,朝迷悟的腹部揍了一拳。

    「你剛剛說要揍我吧。」

    迷悟很痛苦似的摀住被揍的部位,但三川其實沒有打得很用力。

    「你裝睡啊。」

    不過迷悟還是憤恨地說道。

    「別在別人房間里為所欲為啊。」

    「這又不是三川老師的房間,在工作時間睡覺才是問題吧。」

    「這是怎樣?朽縷妹妹也想被打嗎?」

    「——不,睡覺也沒關係。」

    「正確的選擇呢。」

    三川說完就躺回床上。

    「要離開的時候,叫我起來喔。」

    並丟下了這句話。

    「我明白了,非常感謝你。」

    三人移動到電腦旁,朽縷坐到椅子上操作電腦,迷悟與一縷站在她身後看著筆電的螢幕。

    「快轉是——這樣弄嗎?犯案時刻大約是……」

    朽縷用四倍速播放檢視著影片。

    「也有可能沒被拍到吧。」

    「不知道呢……有學生會室跟教職員室的影片,我想應該是有拍到的。」

    朽縷開始播放推測犯案時間是十五天前下午四點的學生會室影片,並將倍速播放調回常速播放。

    ——影片中將犯案的全部過程記錄下來了。

    三點五十五分,有一名男學生進入學生會室——但他在還沒完全踏進室內時就倒下了,接著有個穿著長雨衣把帽子也拉上的人跨過這男學生的身體進入室內。臉看不太清楚,從雨衣下端可以看見赤裸的腳,因為不是穿著褲子,因此判斷是個女性,而且是女學生的可能性極高,她的手上拿著一把很長而且刀背彎曲的刀子。錄像不是很清楚所以沒辦法明確判斷,看來剛剛那男學生就是被她用刀子攻擊才倒下的。她把男學生的身體整個拉進室內後關上門,然後把刀子插在男學生脖子附近。

    三點五十八分,她將類似手槍的東西對著第二個道入室內的學生,那名男學生似乎有些慌亂,馬上就舉起雙手。然後那名穿雨衣的人將手槍似的東西丟掉,拿刀子朝因為舉起雙手而露出破綻的男學生腹部猛刺,還一把抓住下意識彎腰的男學生頭髮,用力將他的身體拉起並朝他的胸部突剌。接著那人把學生會的桌子跟椅子都踢翻——製造出學生會室裡像是有人在打架一樣的情況,然後關上學生會的門並躲在桌子的陰影處。那是個監視器雖然拍得很清楚,但是從門口進來卻看不見的地方,那人就躲在那邊用毛巾擦著刀子。

    四點零二分,又有一名男學生來了,他看到學生會的情形,先在門口呆了一會兒,帶點畏懼地走了進去。接著他看見被扔在牆邊的兩具屍體,就往那邊跑過去。以位置關係來說,是正好會從犯人躲藏的桌子旁跑過去的路線,於是躲起來的那人便悠哉地站起身。一般狀況下,這男學生應該會發現有人躲起來才對——但現在不一樣,男學生因為過於震撼而沒有發現到有其他人在。再加上犯人站起身時沒發出任何聲音,讓犯人能夠緩緩接近那男學生。直到兩人身體接觸之時,男學生才發覺後頭有人並轉過頭。就在這一瞬間,那人橫揮刀子切開了男學生的喉嚨,連慘叫的時間都不留給他。這影片並沒有錄到聲音,所以也不知道實際上到底有沒有發出慘叫。

    四點零三分,第四個進來的人是個女學生。犯人突然沖向女學生面前並抓住她的衣領,把女學生摔到地上後關上門。然後走近在地上爬行的女學生,用刀子刺進她的腹部,接著拔出刀子再次往胸口刺去——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又有一人來到學生會室內,那是胡桃澤。胡桃澤腿一軟坐倒在地,犯人用奔跑的速度靠近她,但是卻沒有殺掉胡桃澤,只是為了關門才跑過去。接著犯人就在房間內走來走去跟胡桃澤說些什麼,在天花板上裝設好裝置後,將屍體全部吊掛上去。數分鐘後,犯人抓住胡桃澤的手,一起離開學生會室。

    結果犯人從頭到腳都以雨衣遮住,根本看不出她是誰。

    「……胡桃澤被犯人擄走了啊。」

    「與其說是被擄走,這看起來比較像是共犯……」

    朽縷有些不安地說道。

    「這影片沒有聲音,實際上發生什麼事我們也不清楚。而且從胡桃澤一開始的舉動來看,她應該是被強行帶走的,她看起來嚇呆了。」

    迷悟這麼說道。

    「……會是這樣嗎?不過——如果是這樣,那麼傳簡訊的事又變得很矛盾了。」

    「……搞不懂啊​​。總之先來看看教職員室的影像吧。」

    朽縷說完就點開六月二十五日星期二放學後的教職員室影片。

    「等等就是推測的犯案時間了。」

    「這樣啊——餵!你不是在睡覺嗎?」

    三川突然出現在他們身後,迷悟轉過身瞪著她。

    「我說你的嘴巴真的很壞耶,菱川同學。要是不會說話的話,我幫你把嘴巴塞起來好了,就跟之前一縷妹妹一樣。」

    「少胡說八道了,吵死人了,你給我閉嘴啦,一開口都是酒臭味。話說你就算不看這影片也沒差吧?」

    「別說這麼冷淡的話嘛,看看殺害同事的犯人長什麼樣也很合理吧。」

    「你分明不是這麼想——」

    迷悟正打算說些什麼時。

    「有人進去了。」

    朽縷出聲制止兩人的對話。

    進入教職員室的是久保園秤,就算是錄像也能清楚認出她來,會有那種奇怪髮型跟不合身穿著的人只有她了。

    她關上教職員室的門,並從包包裡拿出雨衣跟眼鏡,還有口罩與工作用手套,並開始一一穿戴上去。因為她奇特的舉動,有一名教師朝她靠近,那是個年輕的女老師,沒記錯的話應該是英文老師,雖然迷悟沒被她教過。

    那名女老師差一點就能碰到久保園時——久保園的手動了起來。她的手上不知何時已經握住了刀,切開了英文老師的脖子。大概因為傷口很淺,所以女老師還活著。但是久保園之後卻什麼也沒做,只是坐在椅子上朝另一名男老師的方向一口氣滑了過去。接著抓住那名男老師的頭髮將他的頭往後拉,將刀子從下巴插進去後往下一劃,再一口氣拔出來,這名男老師就再也不會動了。

    此時有個體格壯碩的男老師往久保園衝去,久保園見狀,像是要逃跑一樣地往另一名教師衝了過去,那名教師被久保園的行動嚇到,連人帶椅一起跌到地上。久保園邊跑邊從裙子中掏出藏在裡頭的電擊棒,像是敲打般地往那男人的臉部戳去。電擊對方後她馬上轉身,但動作還是慢了一點,她被剛剛衝過來的教師給撞上並壓制在地。但是久保園一瞬間就從那男教師的身下扭動身軀爬了出來,而那名衝撞她的男教師則是一動也不動,肯定是被她用刀子給刺了或是被電擊棒電暈了。

    接著一開始被電暈的男教師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久保園從後面接近他,並用刀子剌向他的側腹。然後她從雨衣中取出毛巾擦拭著刀子,再一腳踢向因為側腹被刺中而動彈不得的男人,讓男人正面朝上躺著,她再跨坐上男教師的身體並刺向他的胸口。

    最後久保園走向倒在地上的壯碩男教師,將電擊棒抵上他的脖子,像是搬重物一樣地努力將男人的身體翻過來。看來之前這男教師無法動彈是因為肚子被刀子刺傷了,可以看見血流了出來。久保園朝這男人的脖子與胸口刺了幾刀,然後朝她帶來的包包走去,並從裡頭拿出繩索。接著就跟在學生會室把屍體吊掛起來一樣,將教師們的屍體用繩索吊到天花板上。吊好之後再用刀子刺向幾名看起來還活著的老師大腿,也許是要讓他們失血過多身亡吧。

    再來,她從包包裡取出一把小鋸子,走近屍體並用鋸子鋸斷他們的手,接著再拿出一個大塑膠袋,把雨衣、毛巾、刀子與電擊棒——還有被鋸下的手都放進去,粗魯地將這袋子給塞進包包後離開教職員室,過程不到五分鐘,動作迅速又確實。

    「……」

    「————」

    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因為沒什麼話好說。

    犯人就是久保園秤。

    「我們之前在公園遇到她兩次——都是她有意為之的吧。她從那個時候就已經把我們當成目標了。」

    一縷低聲說道。

    「也許吧。」

    迷悟回答。

    「三川老師,真的非常謝謝你。電腦就這樣擺著可以嗎?」

    朽縷為了轉變氣氛,刻意用了稍大的聲音說道。

    「可以啊——看來可以稍微不這麼無聊了。」

    「你在說什麼啊?」

    迷悟的語氣有些不快。都已經有人死掉了,自己跟雙胞胎也被人盯上了,三川卻把這當成是有趣或是打發時間之類的閒談,這點讓迷悟感到不爽。迷悟當然非常清楚她就是這樣的人——但還是不爽。

    「這就像是誰都無法解決的問題啊,我只是希望出題者可以多認真一點。應該說這個問題原本是出給誰去解的,而答題者不是我吧?這種感覺。」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問題指的是什麼啊?犯人不明擺著就是久保園了嗎?」

    無可辨駁的鐵證就在這兒。

    「你仔細想想,這不就像是猜謎一樣嗎?出了問題後,『這個問題的答案到底是什麼呢?讓我們接著看下去——』之類的,現在這個狀況就像是這種問題啦。我也不知道這到底有什麼好玩的,更何況這種問題除了推測以外,就沒有其他方法可以得出正確解答了。簡直是最糟糕的問題,已經跟有不有趣無關了。那傢伙肯定只是因為出了讓人無法回答的題目,而沉浸在自我滿足中吧。話說要用謎題來形容這個狀況,原本就已經很不恰當了。」

    三川的語氣參雜些許憤怒,似乎是想起什麼事讓她十分不悅,連臼齒都咬緊了。迷悟不明白她到底是在對什麼東西生氣。

    「我根本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鬼啦。」

    「……唔,如果你們真的找出犯人,請一定要告訴我犯人是誰喔,雖然我想你們應該辦下到。所以把監視器影像給你們看,這點小小的忙是沒關係的喔。為了要讓那傢伙的真面目曝光,我稍微出手幫你們一把也可以。」

    迷悟對三川說出「幫你們一把也可以」的話感到訝異,三川會對己方釋出善意相助,連作夢都猜想不到。

    「……我知道了,如果犯人不是久保園秤的話,我會轉告三川老師的。」

    朽縷帶著點戒心說。

    「迷悟、一縷,早自習差不多要開始了,我們走吧。」

    接著對兩人說道。

    三人心頭沉悶地離開保健室。

    *

    「那我們該怎麼做?」

    走出保健室後,迷悟問著雙胞胎。三人佇足原地,打算在此討論到預備鈴響起。

    「……」

    「——」

    雙胞胎不知在思考些什麼,不發一語。

    「久保園那傢伙,雖然不知道她哪一班的,但是應該比我們年長吧。」

    「二年級的。」

    一縷簡短地回答。

    「那我們要不要直接去找她?」

    「這太困難了,迷悟——你也看了監視錄影,她的所作所為已經超出想像了。老實說,我不想跟她正面對上。現在還是想辦法說服三川老師,讓她把那段影片交給警方比較好。」

    朽縷難得把話說得有些斷斷續續的。

    「也是……雖然我們也不想跟警察打交道,不過現在這種狀況,還是去找警方協助比較好吧。」

    「你們這算什麼?趕快結束這件事不就好了,而且胡桃澤也還在她手上啊。」

    迷悟瞪著雙胞胎說道。

    「迷悟不害怕嗎?人的命只有一條喔,對上那種對手不管有幾條命都不夠用的。而且對方都放話要殺掉我們了,胡桃澤的事就之後再說吧。還有,最重要最優先的是我們自己吧,你可別搞錯順序了……我說迷悟,你那改不掉的壞習慣又冒出來了,真是個學不會教訓的笨蛋,給我冷靜一點。」

    一縷這麼說完後,就用食指戳著迷悟的臉頰。

    「——迷悟,千萬別一個人跑去找她喔,話說根本就不需要去思考如何正面面對這種棘手的傢伙。這麼說也許不太好,但是我們的目標是不戰而勝喔。」

    「雖然對方是不得不慎重戒備的人——但是某種程度上我們還是能放鬆一些的。警方肯定也在拚命搜查中,因為已經有九個人死掉了啊,我們只要按兵不動就好,那人很快就會被逮捕的——語說回來,又要停課了。」

    「說的也是,這是最好的處理方式了,希望最少能夠停課到考試結束啊,肯定在這段時間內事情就會全部告一段落了。最好編一個得了流感還是什麼的藉口,三人一起請假待在家比較好吧。請病假的話,校方也會同意讓我們參加補考的。」

    「說的對,學校那邊只要擺低姿態去拜託三川,應該就沒問題了——迷悟,你聽明白了嗎?」

    雙胞胎不斷用言語對迷悟施壓。

    但迷悟卻無法爽快地說出他明白了,都已經知道想要為害己方的人是誰了,而且也能出手製止,再加上自己根本沒有做錯事情,為什麼非得要躲躲藏藏的— —他無法接受。要是放著久保園不管,就無法救出胡桃澤了。雖然迷悟十分明白雙胞胎所說的那些優缺點,也知道對方是相當危險的人物。可是就算是這樣他還是無法接受,這種不合理的事他完全無法接受。

    不過迷悟把這份不平的心情壓抑了下來。

    「……說的也是,你們說的對。」

    這麼說道。

    稍微冷靜思考後——會讓雙胞胎遇到危險的事全部都要排除。

    而且這樣肯定就能再次回歸「普通」的生活了。

    【六月二十三日——咖啡廳】

    「久保園秤的父親——久保園均因為找不出真正的犯人而自殺了,我的確有聽到這樣的傳聞,但是也有傳聞說是因為搜查沒有照自己的意思進行而選擇自殺。」

    結束對胡桃澤的監視,為了向三川進行中期報告而來的宇田川,說到此處就停下來喝著咖啡。他的外表跟之前不同,臉上並沒有鬍子。肯定是為了調查才把鬍子剃掉,身上也穿著西裝,髮型跟外貌整個打理整齊,還附上營業用笑容,看起來就像是在扮演偵探。

    「但事實上,這些傳聞只在一小部分人之間流傳而已。其實久保園均好像根本沒說出自己的意見,這是從當時跟他一起進行搜查的人口中聽來的,久保園均似乎是個很謹慎的人,討厭輕易把推測跟假設說出口的樣子。」

    宇田川看了看三川的反應,繼續說道。

    「而且久保園均自殺這件事,完全沒有人直接從他家人那邊得到消息,所有人都說是從朋友那邊聽來的。雖然也有情報說久保園均鍥而不捨地追查,然後推測出那三人搞不好就是犯人——但這只是創作出來的故事,是不知道誰擅自想像出來的。從一開始就沒有久保園的遺書,不是沒有公開或是怎樣——原本就是個不存在的東西。我都已經把她家給翻遍了,我想大概根本就沒有留下遺書。再怎麼樣都不會把遺書給丟掉吧?當然也沒有人親眼見過那封遺書,不過遺書這種東西隨時都能弄一份出來。」

    三川點了點頭,示意宇田川繼續往下說。

    「還有久保園均的死因也很怪,醫生檢驗結果是自殺身亡對吧?」

    「是這樣沒錯。」

    「但法醫解剖的結果是這個。」

    宇田川從資料夾中取出一張紙。

    「刺傷導致失血過多身亡。要自己刺死自己不可能吧,雖然不是完全不可能,但是是很困難的啊,大多的人都會因為下意識的求生本能而自殺失敗對吧?」

    「你想說他是被殺害的嗎?」

    「算是吧——我繼續往下說羅。還有另外一個證言,久保園家在父親死後,女兒與妻子就幾乎沒有外出過了。這有可能是因為我去打聽才這樣對我說,是沒有確切證據能證明啦。而且我跟那傢伙一起去她家時,也沒見過妻子本人,連存在的跡像都沒有。」

    三川把宇田川剛剛拿出的紙接過去看。

    「也就是說,那傢伙如果照你所說,不是久保園秤的話,那麼久保園家就是全員都消失了。所以還是不知道那傢伙到底是誰,也沒有其他線索。唯一能當成線索的只有她想要殺害你的學生,菱川跟新山那三名學生這個行為——由此倒推回去,可以認為她是為了久保園家的人才想要殺害他們吧?」

    「選擇殺人的理由……是嗎?之前問過她殺人的理由……說真的,那傢伙殺人的理由還真是讓人搞不懂啊。」

    「嗯?搞不懂什麼?」

    「她說是為了讓他人感動——之類的理由。」

    「啥?有人會為了這種事殺人嗎?會殺人的理由大多是為了錢或身家安全,再不然就是要自保吧?戰爭這種狀況當然是另當別論。唔,雖然說安全的解釋範圍相當廣,硬要說的話,也可以解釋成為了心靈上的安定而殺人。」

    「——怎樣都無所謂啦。我明白了,謝謝你。」

    三川露出有些無趣的表情。

    「話說回來,為什麼我要調查這些事啊?我的工作不是只有幫助那傢伙而已嗎?要叫我去做其他事,就給我錢啊,錢!MONEY喔!MONEY!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錢,就算死了奶奶也會帶我到京都去喔。」

    「奶奶?京都?你在說什麼啊?」

    「你不知道嗎?就是謝天謝地的意思啦。賢者就是大閒人,能博君一笑就是最棒的了。」

    「你從剛才就一直在說廢話,想死嗎?這點小事不需要付錢吧,這只能算是免費的附加服務。我不是你的委託人,而是你的雇主喔。」

    「怎麼這樣,別隨便當成是免費服務啊,而且我也不記得有領過你薪水,要雇用我的話要付薪水跟加班費,還要幫我保勞健保喔。之後申請失業補助時,在勞委會的電腦中動點小手腳藉此發一筆橫財,這可是我的夢想啊。」

    「再說廢話我可要砍掉你的鼻子了喔。話說回束,我想你是領不到失業補助的,補助門檻是工作持續六個月才領得到吧?」

    「超過了啦,我跟你認識都幾年了啊?雖然記不得確切時間,但也有很長一段時間了吧?」

    「我跟你已經認識十年了吧?不過認識的時間不等於工作的時間。如果你有什麼想抱怨的,先把欠我的錢還清再說吧。想要用對等的態度跟我要嘴皮子,就先辦到這一點。說個題外話,你在調查的時候還挺起勁的嘛。」

    「還好啦,因為又不討厭這麼做,你也挺喜歡的吧。」

    「我才不喜歡,侵門踏戶地涉入別人的私生活——太丟臉了。」

    宇田川聽到三川說的笑話笑了出來,說了「再見」後就離開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498700317 發表於 2014-7-8 01:49 PM

第6章

    被監禁已經半個月了。

    胡桃澤跟以往一樣——應該說跟以往不一樣地過著沒有變化的每一天,這樣的生活持續到第三週時她就已經什麼感覺都沒有了。每天早上目送殺人犯去上學,之後就清洗早餐留下的碗盤,這簡直成為她的日常生活了。

    最近胡桃澤也會開始幫忙打掃家裡了,她之前是不會這麼做的,都是吃完早餐馬上睡起回籠覺,現在則是會先打掃個三十分鐘左右再回去睡。

    (最近都沒在進行塑身的訓練了……)

    雖然拜託那人的話,啞鈴之類的東西應該​​是會買給她,但現在這種狀況,胡桃澤也沒什麼塑身保養的心情,眼下並非能讓她正面思考到那種程度的狀態。

    「唷,胡桃妹妹真有精神啊。」

    宇田川朝她搭話,胡桃澤則是不理會他。

    「又不理我了!哥哥我受傷了!我只好去看賽艇了啊~賽艇的地點離這邊意外地很近喔,騎機車的話十分鐘就到了。老實說我對監視已經膩了,想要蹺班啊。」

    「你出去的話,我就會趁機逃跑喔。」

    「我想你就算逃跑也沒關係吧。」

    「……你擅自這樣決定沒關係嗎?」

    「又不是我決定的。不過那傢伙的目的馬上就要達成了,目的是什麼我雖然不能跟你說,但為了讓胡桃妹妹不被殺害,也只好逃跑了啊——再說,只要協助這種犯罪行為兩星期,就能賺進二十萬喔~真是超划算的—也不用出什麼力~簡直就是輕鬆又好賺的打工啊,雖然我打過的工大約都是三天就回家吃自己啦。」

    胡桃澤不想跟這傢伙說太多話,所以默默打掃著。那傢伙一屁股坐到客廳的沙發上頭,要盡量離他遠一點——於是決定來打掃廚房。話說回來,廚房其實一點都不髒,只有來到這家裡的頭一周還有在做菜,之後胡桃澤跟殺人犯都嫌麻煩而不開伙了。宇田川則是只吃泡麵,還有喝酒時會配下酒菜這樣。

    (那就從平常不容易接觸到的地方開始打掃好了。)

    胡桃澤將椅子搬進廚房,站到上頭擦著換氣扇與廚櫃上方。把這種地方擦乾淨對生活雖然沒有影響,根本是本末倒置,這點胡桃澤也心知肚明,但她還是繼續打掃著。

    (接下來要打掃那邊呢?)

    胡桃澤環視廚房,想找出需要打掃的地方。她看了看時鐘,離她平常上床睡覺的時間還差了十分鐘。是可以直接結束打掃行程馬上躺平,但是這樣打破以往習慣的做法讓她感到不舒服。

    胡桃澤煩惱了一下子後,決定來打掃冰箱底下,那個地方除非是買了新冰箱,不然應該是不會打掃到的。

    一開始只是想打掃手伸得進去的地方,都已經準備要把手伸進去了,後來還是拿掃把來把冰箱底下的東西掃出來。因為要是用手摸到蟲子的屍體​​或什麼的話,光想就覺得超惡的,但是打掃到一半就放棄一樣讓她不舒服,所以胡桃澤拿了掃把繼續掃。

    清理工作大約兩分鐘就結束了,裡頭雖然有蟲子的屍體​​,但是沒有蟑螂屍體讓她鬆了口氣,掃出來的東西還有磁鐵、瓶蓋跟幾張紙。

    雖然可以一口氣全部丟進垃圾桶裡,但胡桃澤不知為何拿起那幾張紙看了起來,其中兩張是從雜誌上剪下的食譜。

    (那人沒做過這種料理啊……不過會跑到冰箱底下,代表這不是她很在意的食譜吧。)

    另一張則是照片,拍攝的地點應該是山上,是秋天去遠足時拍下的照片吧。但是上面的人胡桃澤卻不認識。那是一家三口——胡桃澤是這麼認為的。一個男子與兩個女子的照片,應該是家裡孩子的人看來像是國中生。

    可以確定的是,這照片裡沒有那個男人與女殺人犯。

    (這是之前住在這裡的人?)

    這樣也很奇怪,會在冰箱下面發現之前住戶的照片,代表這個冰箱是之前住戶留下來的。就算把房子給賣掉,應該不至於連冰箱都送入吧。出租公寓或是房屋的廣告上會標明附空調,但冰箱通常不是基本配備。胡桃澤雖然沒有租屋經驗,無法判斷附冰箱是不是常態——可是她還是覺得很怪。

    (這到底是誰?)

    她的右肩突然傳來一股壓力。

    「噫!」

    胡桃澤小聲地尖叫,轉頭一看,是宇田川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看著那張照片。

    「幹麼?」

    胡桃澤帶點威嚇地說道。

    「不要這麼冷淡嘛,我只是來看看你在做什麼而已。這照片是啥?」

    「我才想問呢!」

    男人在胡桃澤話還沒說完前就伸手取走那張照片。

    「啊~還有這種東西留下來啊,真是功虧一簣啊,那傢伙。不過就連我也沒發現,也不算失敗啦。話說這可真是大收穫啊,雖然感覺有點遲了,但這大概就是那個了,久保園家的全體成員吧,這下總算能夠確定了。」

    「久保國家?」

    「對了,那人沒告訴你她叫什麼名字吧。沒差啦,你都找到這個了。」

    「什,什麼啊?」

    胡桃澤的心臟怦怦地狂跳著——搞不好這男人打算封她的口。那女人雖然說不會殺了她,但這男人可就不知道會怎麼做了。

    「那傢伙是假冒成久保園秤的某人,但是她到底是誰,我跟小美還沒查出來就是啦。」

    「……小美?」

    「你不知道嗎?保健室的老師,混蛋女人,又蠢又差勁又煩人的孤單老人。」

    「為什麼這跟三川老師有關?」

    「啊~你不知道啊~那你還是一輩子都不要知道比較好。絕對不能對此感到好奇,也別想去探究,千萬別跟她扯上關係,要是隨便跟她扯上關係會連哭都哭不出來喔。」

    「你,你在說什麼啊?」

    宇田川一反常態地十分認真說道,但他的話實在太奇怪,讓胡桃澤有點慌亂。

    「這是過來人的忠告啊。如果想讓人生充滿樂趣是可以跟她多認識一下——但是別跟她有任何關係才是最聰明的判斷,那傢伙真的很煩。」

    宇田川說完後又回到客廳去了。

    *

    放學後。

    直到事情圓滿解決之前都打算請假的迷悟,在鞋櫃前等著雙胞胎。接下來——雖然不知道要請假到何時,但暫時是不會到學校來了。迷悟對此感到一絲寂寞,雖然他不是特別喜歡學校。

    過沒多久,雙胞胎也到了迷悟身邊。

    今天兩人難得地同時出現。

    迷悟正打算站起來——就在這時,他的眼角余光瞄到久保園秤,穿著制服手上拿著包包。這時機也太精糕了,在今天早上之前的迷悟還什麼都不知道,但現在他已經知道久保園就是犯人,而且也決定對此置之不理了。

    在這種束手無策的情況下,他的身體不聽使喚:心臟不由得加速起來,手也微微顫抖著。久保園在信中寫瞭如果他們沒找出犯人,她就什麼也不會做,所以這邊只要裝成什麼事都沒發生就好。但是——意識到了這點,反而讓他更加緊張。

    迷悟看向雙胞胎,雙胞胎的表現與平常無異。不過她們不可能沒看見久保園的,只是巧妙維持著表面上的鎮定吧。

    「迷悟,走吧。」

    朽縷出聲說道。

    迷悟從長椅上起身。

    久保園往鞋櫃這邊——也就是迷悟他們這邊走來。

    不要表現得太明顯就沒事了,迷悟這樣對自己說著。

    接著久保園從他們身邊擦身而過。

    (沒事……的樣子。)

    迷悟放下心中大石,對方知道自己的事,自己也知道對方的底細,但不能讓對方發現自己已經知道對方身分的事,再加上對方是殺人鬼,這讓他背脊一瞬間竄過一股寒意,但是真正讓他背脊涼透的事現在才要開始。就在迷悟放鬆下來的一瞬之間——就在那瞬間發生了。

    「什麼嘛~你們已經知道了啊。」

    從身後傳來聲音,是久保園秤的聲音。

    迷悟轉身的剎那間,那把——在錄影中看過的超大刀子,久保園秤正揮動著那把刀。但是她的目標不是迷悟,而是一縷。久保園從後方瞄準一縷的脖子,用刀子斜刺過去。

    迷悟什麼也做不到,身體動彈不得,這已經不是同一個世界所發生的事了。時間明顯不夠,就算想做些什麼,時間也完全不允許。就算想擋在前方制止也根本來不及。就算出聲警告,在聲音傳到之前刀子就會先刺到一縷。迷悟只意識到所有他能採取的行動都不可行。朽縷先一步察覺聲音,但她與迷悟一樣動彈不得——不管怎麼做都來不及,朽縷與刀子之間的距離不到一公尺。不過在這個連一瞬也不足以形容的短暫時間內,這就是怎樣也無法縮短的距離。

    接著這一瞬間就消逝了,但刀子並未刺中一縷。一縷瞬間擺出行禮般的動作,讓刀子遲了一些才能碰到她的身體,接著將身體翻轉半圈、正面朝上倒向地面,順手將書包往刀子的方向一擋,讓刀子刺穿書包來封鎖攻勢。

    久保園露出急躁的神色。

    「真讓人不舒服呢——為什麼你來得及反應呢?」

    這麼說道。

    一縷維持倒在地上的狀態,將書包往回一拉,從久保園手上奪走刀子,再做出倒立般的姿勢,朝久保園的下巴踢去。但是久保園輕鬆地避開了。一縷則是像後滾翻一般直接將身體翻轉一圈站了起來,與久保園面對面。

    久保園跟在教職員室時一樣將藏在裙內的電擊棒取出,直接朝一縷揮過去,一縷往後跳了一步避開攻擊。

    ——如果久保園揮舞的是同樣長度的警棍,那麼這樣閃避並沒有問題。但久保園手裡的是電擊棒,這不是以毆打為目的的武器,而是只要接觸就好——所以久保園並未全力揮動。久保園將落空的手往自己身體拉近了些後,集中力量往前突刺,電擊棒就這樣朝著一縷刺去。

    不過朽縷馬上擋在一縷面前揮開久保園的手,化解了這次攻擊。

    迷悟在一縷沒被擊中時雖然安心了一下子,但馬上又對朽縷的行動感到不可思議。怎麼會用手去揮開電擊棒的攻擊呢,電擊棒是不能碰到的東西啊。

    (不!肯定沒問題的,電擊棒不會造成致命傷,朽縷只要逃跑就好了!但是——一縷一個人該怎麼辦?不婦反過來先把久保園打倒比較快?)

    迷悟的腦中瞬間有一堆想法與預測浮現又消失,但是這全都是杞人憂天。朽縷的手上套著不知道從哪個鞋櫃中拿來的運動鞋,她用鞋底的橡膠阻絕了電擊棒的攻擊。

    朽縷更進一步用套著運動鞋的手將電擊棒打落,電擊棒從久保園的手中飛出落在地上。

    久保園的視線一瞬間隨著電擊棒移開。

    趁這空檔,一縷朝久保園的臉上揮出左拳,肉體與肉體間的衝突發出了極大的聲響。

    久保園因為被毆打的作用力往後翻倒,但她馬上起身,鼻血也跟著流了出來。看來剛剛的攻擊沒對她造成決定性的傷害。

    此時三人心裡一陣迷惘——現在這武器全部被奪走的狀況下,久保園應該也束手無策了,那麼只要製伏她就好了吧。但這不是一個人就辦得到的事,需要得到另外兩人的同意。

    不知是不是明白三人在想什麼,久保園像在竊笑般歪曲著嘴角,輕快地轉身後開始奔跑——她逃了。

    一縷與朽縷瞬間反應過來,馬上追向久保園,迷悟也跟在她們身後。

    這時迷悟覺得久保園秤的行動有些不對勁,她至今為止都是選擇沒有人的時間點才犯案,而這次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襲擊過來。而且久保園也從來沒有一人對上複數的對手,學生會室也好,教職員室也好,教職員室內雖然有看似二對一的局面,但是她對其中一方是採取逃跑的策略,迷悟不明白這麼謹慎的她為什麼會發動這麼隨興的攻擊。另外還有決定性的一點——她沒有穿上雨衣。

    (這樣子,簡直就像——知道這次不會被血濺到嗎?)

    所以迷悟感到懷疑。

    懷疑這是個陷阱。

    也許她不是要逃跑,只是想引誘他們到某個地點去,到一個為了分出勝負而精心設計的地方。但是剛才久保園對一縷的攻擊應該是認真的——這點讓迷悟陷入了不該有的混亂。只能猜想因為自己是久保園最後的目標,所以或許她已經不打算隱瞞了。

    就算迷悟再怎麼思考,在雙胞胎還在奔跑的時候,他也只能跟著跑。

    雖然說現在是打破僵局的好機會,會採取這樣的舉動也沒辦法,但是迷悟的心裡還是充滿不安。

    雙胞胎要是也發現到這點就好了——如果是在沒察覺的情況下追著久保園跑,也許會造成無可挽回的情形。

    *

    把時間稍微往前回溯,大約是下午兩點時。

    殺人犯叫胡桃澤去把製服穿上,因為沒有拒絕的理由,胡桃澤就走進寢室換裝。

    (怎麼說呢,今天……很奇怪。)

    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殺人犯還沒有到學校去,而且宇田川也在客廳。胡桃澤覺得殺人犯跟宇田川之間的空氣流動——應該說氣氛似乎有點不大一樣。

    胡桃澤換完衣服後就回到客廳,剛剛還在的宇田川已經不在了,只剩下殺人犯坐在沙發上頭。她就算今天沒去上學,身上還是穿著制服,那是跟胡桃澤同款的製服。殺人犯看到胡桃澤走進客廳就站起來,不發一語地與胡桃澤面對面站著。

    「怎麼了?叫我換上製服。」

    胡桃澤說道,殺人犯的臉微微低下,過了一會兒才又抬起頭。

    「今天就要說再見了。」

    這麼說著。

    (啊——已經殺掉十二個人了啊。)

    但是殺人犯只說了這句,之後就沒有接下去。

    「怎麼了?」

    「沒什麼——我只想說這個。」

    「這樣啊。」

    「……」

    「————」

    「那你就回家去吧……一直以來真是抱歉。」

    殺人犯像是硬擠出來似地說出這句話。

    「道歉什麼的不用說也沒關係。」

    殺人犯低聲笑了。

    「……這麼說也是啦。」

    用低到幾乎聽不見的音量小聲說著。

    胡桃澤聽到這句話後,轉身背對著她朝大門走去。此時胡桃澤聽見從身後傳來的「永別了」,但是胡桃澤並沒有對此做出回應,繼續走向門口。

    胡桃澤打開大門走到外頭,看見宇田川跨坐在機車上,他把之前收走的手機與錢包遞給胡桃澤。

    「拿去吧。」

    胡桃澤默默將其收下。

    「要送你一程嗎?」

    「不用麻煩了。」

    「這樣啊。」

    宇田川拿出了一個信封交給胡桃澤。

    「這是什麼?」

    「那傢伙給你的。」

    宇田川用大拇指比了比家裡。

    胡桃澤打開信封,裡頭放的是錢,十張一萬圓的鈔票。胡桃澤稍微思考了一下是要收下還是要退還後,決定收下。因為要是不收下的話,感覺她好像有點可憐,這錢就是那人不擅長表達情感的象徵。要是不收下的話,就好像那人永遠得不到救贖了一樣。胡桃澤帶著這些連她也搞不太清楚是什麼意思的思緒,將錢從信封中抽出來放進自己的錢包,並將空信封塞給宇田川。

    「那我走了。」

    胡桃澤說完後就邁開步伐。

    ——就這樣,胡桃澤被釋放了。

    這時胡桃澤感到有些寂寞,那邊明明是討厭的地方,也沒有什麼愉快的事發生——雖然這麼想很奇怪,但是她肯定不會再與那殺人犯見面了吧。

    胡桃澤呆了半晌,開始朝著自己的家前進。現在還是上課時間,胡桃澤也穿著制服,但是她卻完全沒有去學校的心情。

    她大約走了三十分鐘後,回到了自己家中。

    好懷念,但是也只有懷念。家中一個人都沒有,雖然從以前到現在都是這樣,父親忙於工作,回到家都是深夜了。所以胡桃澤在走回來的時候就已經知道家中不會有人。不過要是這個家中常常有人在,兩人又沒什麼特別的互動的話,她肯定會對那人懷著極端的厭惡——真是複雜的心情。

    胡桃澤將手機接上充電器,並打開電源。

    未接來電多出好多通,是父親跟那三人打的,從某天開始就沒有未接來電,肯定是因為手機沒電了吧。

    而且簡訊也多出好多封,父親傳了很多簡訊來,大約有二十封吧,菱川迷悟跟新山朽縷也有零星地傳幾封過來。不過最多的是新山一縷傳來的簡訊,一天大約傳了二十封以上,在她被監禁的期間總計有將近兩百封簡訊。內文每封大致上都差不多,只有些許不同,肯定每一封都不是複制貼上,而是用手打出來的。內容整體來說就是她很擔心胡桃澤,請快點跟她聯絡這樣。

    就在這時,她從被釋放時開始產生的奇妙失落感與寂寞全都一掃而空了。

    只剩下滿心的喜悅。

    最開心的是一縷傳來的簡訊量並未隨著時間減少。父親、迷悟與朽縷傳來的簡訊量都有變少,只有她每天都傳差不多同等數量的簡訊過來。一般情況下,簡訊沒有得到回音——在知道繼續傳送也是白費功夫的時候,就不會再傳了。明知傳簡訊是徒勞無功的行為,但是一縷遺是持續傳著。聰穎的一縷肯定也早就知道這是根本毫無意義的行為吧。

    有人是真正在擔心自己,這點讓她高興不已。當然父親、還有迷悟跟朽縷一定也是擔心她的,但是一縷這樣用行動表現,讓她非常開心。

    (什麼——想要朋友嘛……)

    一開始就有了,只是沒有察覺到。

    因為就近在身邊所以產生了懷疑——大概是因為不信任吧。至今胡桃澤都是用惹人厭的態度對待一縷,但是一縷卻還是比誰都擔心她。

    胡桃澤哭了一會兒後,花了很長一段時間仔細地打了一封簡訊傳給一縷。當然父親也好、新山朽縷也好、菱川迷悟也好,她都把自己的心情傳過去了,是自己赤裸裸最真實的心情。

    ——但是這封簡訊卻不知道能不能傳送到雙胞胎跟迷悟手上。如果他們現在是無法閱讀簡訊的狀況,那麼很有可能他們永遠也讀不到了。畢竟這兩週與胡桃澤朝夕相處的人,是名心狠手辣的殺人犯啊。

    *

    迷悟與雙胞胎追趕著久保園秤,全速飛奔上了樓梯。不過久保園速度也很快,一直追不上她。迷悟都差點要被甩開了,他拚命地使盡全力才勉強跟上。

    接著久保園衝上通往三樓的樓梯,此時迷悟產生了疑問。這個樓梯再往上的話——就是通往屋頂的樓梯問,這樣久保園就是被迫進死巷子裡,根本沒有其他逃跑的路線了。不管再怎麼說——她應該不可能不知道上面是死路一條,迷悟又更加確定了這是個陷阱的猜想。

    他們抵達了屋頂的樓梯間。

    可是那邊並不是終點。

    通往屋頂的門被打開了。不,不是被打開了——而是被破壞了。原因不明,不過那道門被人從鉸鏈處破壞,整個變形了。

    久保園沒有絲毫猶豫地衝到屋頂上。

    追趕在後的雙胞胎與迷悟在樓梯間停下,雙胞胎肯定也覺得很可疑吧。

    「怎麼辦?」

    朽縷簡短地問道。

    「——總之就先守在這吧,那傢伙沒有其他路可以逃跑了。」

    迷悟也同意一縷的說法,真要說的話,就只能跨越屋頂上的圍欄往下跳了—那傢伙應該是不會這麼做的。

    就在這時,迷悟的思考突然往前跳躍了一大步。

    ——久保園秤在這種狀況下死掉會怎樣?

    (難道說——這就是她的目的?)

    讓迷悟跟雙胞胎緊追著她並殺掉她——迷悟認為這應該不是報仇計劃的一環。但是在這種狀況下,久保園持有遺書自殺的話,那麼肯定會引起大騷動。三人追趕久保園的模樣有不少學生都親眼目睹了,根本無法杜絕悠悠之口。

    (簡直就像是我們為了封住久保園的口而殺了她一樣。)

    這樣的話,就是最糟糕的情況了。

    就算嫌疑可以獲得洗清,但是這樣造成的各種不信任,是無法再次取回來的。

    「咦?怎麼了嗎?不過來嗎?殺了我也沒關係喔?反正就算再多殺一個人也改變不了什麼對吧?」

    從門後面傳來的聲音。

    迷悟往前踏了一步,但朽縷馬上就把手壓在迷悟肩上。

    「這是挑釁。」

    「我知道,但是——那傢伙要是在這裡死掉,是最糟糕的狀況。」

    看來這句話把迷悟所想的事傳達給雙胞胎了,朽縷放開迷悟,三人緩緩走到屋頂L」。

    七月,夏日的陽光刺眼,太陽依然高掛在上頭。

    久保園站立在屋頂正中央,只有落在地面上的影子帶著深沉的黑。

    她的手上拿著一把刀,跟之前用來砍一縷的刀同一形狀。

    「還是先問一下好了,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久保園說道。

    三人與她的距離約有十公尺。

    「蠢蛋才不知道吧。」

    迷悟這麼回道。

    「……迷悟也不知道啊。不過這是第一次見面,也沒辦法呢。」

    久保園像是真的很悲傷地說著。

    迷悟對於她這樣的感情變化,找不出一個完全合情合理的解釋,那傢伙在想什麼他連一毫米都搞不懂。她已經算不上是為了獨特的價值觀而行動的人類,只能說她根本就足另一種物種了,就連最基本的價值觀都與人類沒有共通之處。

    從她至今的行動來看,就是這樣沒錯。

    說是要報仇,但是卻殺了一堆無關的人。甚至還把胡桃澤給處理掉,還把斷手放進別人的鞋櫃裡。

    這根本就不是人類所能做出的事了。應該說不管是誰,都會遵照某種準則來行動才對,不管是再怎麼異想天開的理論,都還有規律可循。但是這傢伙卻是什麼準則都沒有,不是規則遭到了破壞,而是一開始就不存在規律,完全不覺得她有除了衝動以外的行事動機。

    迷悟往前踏出一步。

    「你——想做什麼?」

    這麼問著,雖然他不認為這是個有意義的問題。

    「我要把你們殺掉啊。」

    「那為什麼不分開擊破?你至今都是這麼做的,不一個一個分開的話,你根本殺不了我們吧?」

    久保園的嘴角歪斜成笑容的樣子。

    「你是說我沒有認真嗎?」

    她邊說邊丟出了刀,因為事情發生太快讓迷悟來不及反應,但朽縷馬上踏前一步抓住刀柄,將刀丟到地上。

    看到這個舉動迷悟就確定了,久保園根本沒打算出手——雖然一開始對一縷的攻擊是認真的,但現在的確沒有出手的意思。那把巨大又彎曲的刀丟出去根本殺不了人,當然被刺到還是會很嚴重,也許會造成致命傷——不過那種形狀根本無法準確投中目標。原本就不是設計成投擲用的刀,頂多只有在丟中瞬間、刀刃剛好朝向對方才稱得上危險。

    「——報仇是不得不做的行為,是絕對不會衰退的感情,不過我想你們大概是不會了解的吧。」

    迷悟想說「這跟那沒關係吧」,可是如果那封信的內容是真的的話——那她的確是很不幸。但迷悟也有不得不守護的東西,現在當然也是如此。

    「而且報仇這種東西,不是單純殺掉就結束了。至少也要讓那些人遭到同樣的對待才行,為了奪走他們最重要的東西,所以得等到他們得到最重要的東西才行。為了要毀壞他們的名聲,所以得先想辦法讓他們得到名聲才行。只是單純殺掉的話,連猴子都辦得到。」

    久保園從裙子口袋裡拿出摺疊小刀,拉開刀刃,接著不知為何看了看時鐘。

    (……這不是能用來殺人的東西吧。)

    當然被刺到還是不太妙,也搞不好會死掉——但是一般狀況下,這小刀拿來攻擊別人是相當不利的。

    不過武器畢竟還是武器,迷悟戒備著久保園並瞪著她。

    久保園突然移開視線,並轉身朝圍欄飛奔過去。她的行動完全無法預測,為什麼拿出武器又轉身逃跑——這個不循常理的舉動讓迷悟的動作頓了一下。

    (她想死嗎?)

    在迷悟察覺到這點時,雙胞胎早已衝了出去。

    但還是沒趕上。

    久保園衝到屋頂的角落處,以三角跳的方式一口氣用手攀住高達兩公尺以上的圍籬上方,接著用體操翻身迴轉般的漂亮動作跨越了圍籬,到了迷悟與雙胞胎根本碰觸不到的地方了。

    她就這樣頭下腳上地墜落。

    此時迷悟與墜落的久保園一瞬間四目相對了,她的臉歪曲成笑容的模樣,而且表情就像是作戰成功了、按照她所預想的一樣進行了——這樣得意的表情。又像是之前曾看見過的那個溫柔表情。一般是不會露出這種意味不明的表情,對迷悟他們也不會有這種感情產生的吧。而且與其說是溫柔,不如說是放下了的感覺——完全搞不懂,不光是久保園的想法,還有產生這種想法的自己。

    迷悟疾衝到圍欄旁,往下一看。

    久保園已經——還沒墜落到地面。

    她用剛才拿出的小刀刺進圍繞在校舍外頭,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管線。當然這並不能完全阻擋她的落勢,只會讓小刀的刀刃破壞殆盡,稍微抗拒一點點重力。

    接著,從視角的余光處有一輛機車猛衝了進來。

    那輛機車停在久保園落下的地方,駕駛接下久保園並與她一同滾倒在地,然後駕駛站了起來,久保園跨上後座,機車便揚長而去。

    迷悟搞不懂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這是……逃跑了嗎……?)

    這做法誇張過頭了,這絕不是因為失敗而逃亡,感覺就像是戲劇的演出一般。再加上久保園的目的都快要達成了,也不是非得逃跑不可的情況,雖然已經被逼到死角——但是大勢明明還未底定,迷悟更加混亂了。

    「算了吧,沒有用的。」

    旁邊的一縷打算追上去,朽縷則是出聲制止她。

    「……接下來該怎麼辦才好?」

    迷悟無力地問道。

    不過雙胞胎也無法回答他。

    迷悟不知道該不該繼續保持戒心,也不知道事情到底算不算結束了,這完全就是半途而廢了吧。

    根本什麼勝負都沒分出來,只是維持著混沌不明的狀態。

    *

    宇田川載著久保園奔馳菩,去處大致上已經決定了,是秩父與長野的交界,跟之前那個叫田口的可憐男學生被丟棄的地方不一樣。雖然覺得從東京騎機車過去有點遠而不大情願,但是也沒有其他交通工具了,之前借來的卡車已經還給了搬家公司。

    「我說你啊~要是死掉了怎麼辦啊?那種跳樓法,要是超帥氣的我不在的話,存活率大概只有兩成吧。話說回來,我完全搞不懂你想幹麼啊!」

    宇田川問著在後座的久保園。

    「要是死掉了怎麼辦?你問了個有趣的問題呢。大概是不怎麼辦吧,都已經死掉了也不能怎麼辦吧?」

    「別挑我語病。」

    「唔,我是想說就算死掉也沒關係啦,赴死的覺悟這種東西我還有,而且我也覺得要是死掉應該會比較輕鬆吧,活著真是太辛苦了。」

    「是這樣嗎?正是因為不想死所以才會這麼說的吧?嘴上說著想死的人都不會真的去死,一定是這樣的。」

    「這個——也許是這樣吧。你也曾經說過想死嗎?」

    「常常說啊。」

    為了等紅綠燈,機車停了下來。路旁已經能夠看到很多樹木了。

    「話說回來,你為什麼沒殺掉胡桃妹妹?她可是證人喔。」

    「我想跟她當朋友啊。」

    宇田川嗤笑出聲。

    「不是想跟她當朋友吧。你是笨蛋嗎?」

    她露出了一絲寂寞的表情。

    「但是她毫不在意地向我指出我不對的地方喔,當然我不認為自己有錯。這樣不就是朋友了嗎?」

    馬上反駁道。

    「這只是因為她的心臟很大顆吧,這種單方面的指責根本稱不上是朋友,再說,你做的事本來就不對。」

    「我才不想被你這麼說呢。」

    「胡桃妹妹說就可以,我說就不行喔?」

    「她是有她的考量才出書否定我,而你只是隨口說說而已,批評本身就是你的目的吧?」

    「——唔,至少你是真的異於常人,這點無庸置疑。話說回來,這工作真的是太扯了,一點好處都沒有,不管對誰來說都沒好處啊。」

    「不是對誰都沒好處的,有一個人已經充分得到了好處——不,有三個人,雖然只要有一個人得到好處就夠了呢。」

    「是嗎?完全搞不懂。對我來說雖然搞不懂你在幹麼,不過不用殺人就好啦,講白一點就是很好賺啦~別的工作殺人是沒問題啦~但是這樣相對地報酬就變少很多——話說我到現在連一塊錢報酬都沒領到過說。那傢伙雖然說至少會付一點給我,但是什麼時候才會給啊?」

    「錢的事不應該找我說,要去找三川老師說。我至少有給你一些零用錢吧,像是肥皂錢?還是什麼的?我不太記得了,餐費也是我出的吧。再說,雖然你沒用卡車輾死人,但就算輾死了也只是業務過失致死,不算殺人。」

    「你在說什麼蠢話?用卡車輾死人就是殺人了啦。難道你以為凶器不同就不是殺人嗎?」

    「不是這樣嗎?法律上也有這條吧?業務過失致死。」

    那人用理所當然的表情說道。

    「你果真是沒救了。」

    「而且最後致命一擊是我刺的,你是沒有罪的。」

    「這是什麼歪理啊。這在法律上可是同罪的好嗎?撿尾刀的人就能得到全部的經驗跟寶物,這是啥爛遊戲啊。」

    「……撿尾刀?經驗跟寶物?什麼意思啊?」

    「不懂也沒關係啦。那你接下來想怎麼做?」

    「稍微有點事後處理要做,就麻煩你再陪我一下吧。」

    「好好,我只是想問一下而已,你已經決定之後要假冒的人了嗎?」

    「……咦,被發現了啊。」

    「這不是擺明的嗎?笨~蛋~」

    「——我啊,都會假冒成名字最後有『ri』發音的人喔,這是規矩,雖然說這次是正巧碰上的啦。」

    「有『ri』發音的是什麼意思啊?」

    「就是這個意思啊。薰也好,百合也好,詩織也好,最後發音是『riJ的名字不是都很可愛嗎?我又發現一個人了喔,有著這種可愛名字的女孩。」

    「秤沒有特別可愛吧?」

    「這是特例嘛,我這次能夠找到名字最後發音是『ri』的孩子就覺得很幸運了。雖然要是真的找不到也只好改變一下自己的規矩,但是之後肯定會有很多麻煩的,不管是多麼細微的小事也一定會很麻煩的。」
   
    「是這樣的嗎?」

    「就是這樣。」

    機車已經跑了一段路程,但是離目的地還需要兩個小時。

    「還有件事想問你,你啊——穿著制服不會覺得丟臉嗎?感覺好像在裝嫩。」

    「為什麼?」

    「你啊——都已經二十歲了吧?」

    「你還真清楚耶,我以為我的外表看來很年輕的說。」

    「我可是很會看穿女人的年齡的,雖然之前把那個笨蛋女人的年齡在酒席上公開,差點被她給殺掉啊。」

    「笨蛋女人是說三川老師?」

    「對。」

    「怎麼想都是你不對啊,為什麼要把她的年齡說出來?」

    「因為喝了酒嘛,有種『就算說了也OK喔』的飄飄然感嘛,這你應該能理解吧?結果她就突然變臉了,那女人真的超可怕,居然直接拿筷子刺穿我的手喔,整個穿透過去喔,超級痛的,雖然現在肉長回來了。」

    「話說回來,為什麼你會跟三川老師走到一塊?」

    「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吧。啊,有啦,表面上的理由是我跟她借了錢。」

    「那不是表面上的理由呢?」

    「我是沒有很積極搭理她啦,但她是個孤單老人,也不擅長跟別人交際,所以就只會用金錢綁住別人這種愚蠢的做法。一般以百萬為單位的金錢,根本不會借給不知打哪兒來的陌生男子吧。而且就算當了老師,她跟教職員與高中生之間也沒有更進一步的人際關係,因為她真的很不會跟別人交際啊。」

    「你這分析還真是深入啊。所以你是希望能跟她成為情人?」

    「情人就饒了我吧,要是跟她交往的話,我會因為壓力以馬赫速度倍增而減壽的——不過我也沒什麼朋友就是了,應該也算滿寂寞的吧。但是肯定比你這傢伙好啦,你根本沒有朋友吧?」

    「就算是我,也是有幾個朋友的啊。」

    「胡桃妹妹?你還打算跟她來往嗎?你也差不多一點,別給她造成困擾,不要再去理她了。」

    「才不是——當然要是能跟她成為朋友,肯定也是很棒的事情。」

    這麼說著的她看起來莫名高興,卻也帶著不安。

    *

    胡桃澤回到家的隔天。

    三川午休時叫迷悟與雙胞胎到保健室去,平常的話三人是不會去的,所以三川用了校內廣播呼叫他們,讓周遭的人都知道保健老師找他們的事,製造出三人不得不去的情況。

    三人為了把事情解決就能馬上吃午餐,因此將便當也帶去保健室。順帶一提,三人吃飯的場所還是在屋頂上,因為欠保園破壞了通往屋頂的門,禁止進入屋頂的標示就成了擺飾。比起滿是灰塵的樓梯問,還是在外頭吃飯來得好些。

    迷悟帶頭走進保健室,保健室裡有三川跟吉崎兩人,三川邊吃著洋芋片邊用電腦不知道在做什麼,吉崎則是在床上拿著數位相機玩自拍。

    「你們來啦。」

    「不是你叫我們來的嗎?」

    「菱川君你說話不會太直了點嗎?」

    「別再用校內廣播找人了,你這混蛋。」

    「我沒道理被你這樣指責啊,我是老師,你們是學生喔。再說,你一來就抱怨個沒完,這樣話是要怎麼說下去啦。」

    「煩死了,把話題扯開的人不是你嗎?」

    此時朽縷制止迷悟般地往前踏出一步。

    「——今天叫我們來有什麼事?」

    問著三川。

    「久保園秤——自殺了。」

    「啊?」

    迷悟下意識地發出疑惑的聲音。他明明親眼看見久保園逃跑了,活蹦亂跳地坐上某人的機車後逃逸。那麼她又是為了什麼才自殺的?

    「在秩父縣深山的大樹上吊自殺的,留有一封沒有署名的遺書,應該是希望能公開給大家知道吧。大致上的內容就是她遭到霸凌,為了要報復那些霸凌她的學生與老師,所以自殺了。」

    「餵!她原本的目的不應該是這個吧?」

    「吵死了啊,菱川同學,別發出這麼大的聲音。不過事實上她的確留下了這樣的遺書,而且還有另外一封遺書,看起來應該是要給你們的,所以我就在這裡轉交給你們了。」

    三川站起來,從信封中抽出一張紙交給迷悟。

    信紙上寫著。

    「一直以來都瞞著你們真是對不起。」

    就這麼一行字。

    在讀到這封信的瞬間,迷悟差點拿不住那張紙——因為這句話與當時雙胞胎偽造出的那封遺書上所寫的一模一樣。迷悟更加想不透久保園秤究竟是不是真的死了,她不可能留下這種東西後就自殺,但感覺又不像是為了再對他們復仇而預先設計好的。

    三川坐回椅子上嘆了口氣。

    「也太讓人猜不透了,根本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幹什麼啊。」

    這麼說道。

    「——她說要對我們進行複仇,卻又跑去自殺這點真的讓人一頭霧水,明明沒受傷也確實逃走了,不自殺的話.都還有再次復仇的機會啊。」

    「什麼啊?朽縷?你想被報復啊?」

    一縷竊笑著用言語攻擊朽縷。

    「怎麼可能啊——只是無法真正安下心來而已。」

    「這種事已經無所謂了吧,我們去吃飯吧——沒有其他的事了吧?」

    迷悟面向三川問道。

    「沒有了,我只是要把那封信交給你們。」

    迷悟在三川的話還沒說完時就離開了保健室,雙胞胎也跟在他身後,三人一起往屋頂前進。胡桃澤在屋頂上等著三人,她被久保園監禁的事大致上未公開,迷悟他們是被胡桃澤告知才曉得,校方為了不讓學生產生騷動,便在出席紀錄上登記胡桃澤這兩週都有來上課。但事實上她沒有聽到課,為了應付考試還是得拚命補上進度才行。

    三人到了屋頂上,四個人幾乎沒有交談地準備用餐。肯定是太久沒跟三人共處,讓三人覺得他們與胡桃澤間有些距離感。

    「那個,你們來找我的事情——謝謝。」

    察覺到三人的想法,胡桃澤便先發製人地丟出了話題。

    「我們什麼也沒做到就是了。」

    一縷苦笑。胡桃澤雖然想說「沒那回事」,但是要當面講出來果然很困難。

    「……就算是這樣,聽到你們有來找我的時候,我很高興。」

    胡桃澤小聲地說道。

    「你還真坦白。」

    「坦白不好嗎?」

    胡桃澤眼神有些凶狠地瞪著迷悟。

    「沒有不好啊——對了,監禁你的那傢伙死了,她自殺了。」

    胡桃澤一瞬間吃了一驚。

    「這樣啊。」

    低聲說道。

    不知為何,胡桃澤能夠接受她自殺這件事。她肯定是累了吧,對於太過遠大的目標感到厭煩了吧。胡桃澤是這麼認為的。

    四人吃著便當,現在的氣氛跟以前不太一樣——但是過幾天后肯定會跟以前一樣的。只是兩個星期不見而已,很快就能填補起來的。

    此時胡桃澤突然想起宇田川曾說過「那傢伙是假冒成久保園秤的某人」。

    「等一下——那是真正的『久保園秤』本人嗎?」

    「什麼意思?」

    迷悟反問道。

    「啊……算了。」

    胡桃澤含糊其詞。是那張照片上的久保園秤死掉了,還是跟自己一同生活的她死掉——這些事情都無所謂了。大概不管是哪個久保園都不會再遇見她、不會再被她遇見,也不想再跟她見面了。

    不過胡桃澤能猜得出死的是那個久保園秤,是真正的久保園秤。跟自己一同生活的她曾經說過,白己的名字是很快就派不上用場的名字,不用記也沒關係——也就是說她把名字捨棄掉了。那個到處殺人的她肯定——不管再怎麼痛苦也打算苟延殘喘地活下來吧。

    四人吃完飯後,什麼事也不做地發著呆。大家都迴避談論事件,這兩星期內所發生的事件對他們都有影響,無法隨便拿出來當聊天話題,結果就是什麼對話也沒成立,然後一個女學生走到了校舍屋頂上。

    是吉崎善果,她不知為何咬著片狀的巧克力,這麼熱的天感覺一下就要融了。吉崎走到四人面前並微微抬了拾手。

    「這就是世間所說的后宮吧,我也想來弄個專屬於我的男性后宮呢。全裸當然是標準裝扮羅,不過一周可以有一天內褲日,讓大家穿上內褲也OK的喔。」

    她邊說邊從塑膠袋裡拿出沒拆開過的三塊片狀巧克力,分給迷悟與雙胞胎。

    「這個呢,其實我是原本應該要幫助你們的,卻因為不知道該怎麼辦,結果最後沒有幫到你們的忙……也就是說,是賠罪。」

    胡桃澤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什麼,所以決定不理會她。胡桃澤是討厭吉崎的,這份心情也許跟一般的討厭不太一樣,單純就喜歡或討厭兩方來說的話,吉崎不存在於任何一邊。吉崎上個月才拿手槍指著胡桃澤打算殺掉她,所以胡桃澤對她的感覺是不太一樣的負面情緒。

    吉崎把巧克力交給三人後,就走到胡桃澤面前。胡桃澤因為不知道她想做什麼,於是害怕地往朽縷身旁靠過去。

    「你的厭惡也表現得太明顯了吧?」

    吉崎看著胡桃澤說道。

    「這是當然的吧!」

    「我也最討厭你了。」

    被吉崎說了討厭,胡桃澤卻一點都不覺得不爽,不如說反而感到輕鬆。

    「——所以我們和好吧。」

    吉崎說完後就把自己咬著的片狀巧克力掰成兩半,將沒咬過的下半部遞給胡桃澤。

    「這個給你,和好吧。」

    「我才不要。」

    「為什麼不要巧克力?你不喜歡巧克力嗎?」

    「從你手上接下食物感覺太噁心了。」

    「很奇怪嗎?巧克力就是巧克力喔,不是什麼奇怪的巧克力喔,是很有名的工廠製作的巧克力喔,你應該也聽過這間公司的名字吧。」

    吉崎把巧克力的包裝展示給胡桃澤看。

    「我才不是說這個……是從你手上接過這點我不喜歡!」

    「我知道了。」

    吉崎說完就將巧克力交給朽縷。

    「朽縷妹妹,請把這個巧克力交給胡桃澤同學。」

    「你是笨蛋嗎?」

    「我覺得我很聰明的說。」

    「這結果不是一樣的嗎?」

    「你這話真是不可思議……我用過的錢,或許轉了好幾手之後到了你的錢包裡,這樣不就是跟我這樣轉交巧克力給你一樣嗎?」

    「完全不一樣!完完全全從根本就不一樣!」

    「我說,這巧克力要是不快點吃掉,就要融化了。」

    朽縷插嘴道。

    「這樣啊,好吧。」

    吉崎從朽縷手上拿回巧克力,三口就把巧​​克力全部吞下肚。

    「胡桃澤同學住哪?跟我說吧。」

    「才不要,你幹麼突然這麼問啊?你腦袋被敲到了嗎?」

    「我直接網購巧克力送到你家,這樣就沒問題了吧。」

    「我根本就不打算告訴你我住哪!」

    「……那,我把錢給朽縷妹妹,那朽縷妹妹再幫我網購巧克力送到胡桃澤同學家怎麼樣?」

    「我才不要!總之就是不要!」

    「我明白了,我直接介入的話你就不要是吧。那我把錢轉進朽縷妹妹的戶頭里,朽縷妹妹再用這筆錢網購巧克力給胡桃澤同學,這樣就可以了吧?」

    「你是笨蛋吧?」

    「……別這樣笨蛋笨蛋地叫我,我會很在意的。」

    「我就是要說怎樣!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說了十三次啊……啊!我想到好方法了。」

    「肯定也是蠢到不行的方法吧。」

    「我的錢轉了好幾手之後到胡桃澤同學手上,這個是在你的容許範圍內吧?」

    「這已經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那……」

    吉崎從錢包裡拿出五十圓的銅板。

    「給你。」

    「我才不要,根本搞不懂你這是什麼意思。」

    「錢的話你就願意收不是嗎?」

    「我才不要拿你的錢!我指的是你之前也許用過的錢,在不經過你介入的經濟活動中轉了好幾百遍後轉到我手上,我也只能收下吧! 」

    「喔,我懂了。」

    吉崎微微舉起手彈了個響指,不過因為彈失敗而發出丁奇妙的聲音。

    「好吧,算了,我走了。」

    吉崎突然放棄糾纏胡桃澤,但是她這種態度的急速轉變反而讓人感到不舒服。

    「你、你幹麼啊?突然這樣。」

    「我跟你說了很多話,已經夠了。」

    「——快點滾到其他地方去啦!」

    「我知道了,下次一起玩喔。」

    「才不要跟你一起玩!」

    胡桃澤發出近乎慘叫的大喊,吉崎聽見後不明所以地露出滿臉笑容。

    「啊,對了,一縷妹妹。」

    「什……什麼事?」

    對吉崎裝熟的稱呼,一縷的回答有點含糊,肯定是在猶豫該怎麼稱呼吉崎才好。

    「千歲妹妹的事不用擔心喔,雖然好像受到失戀與田口同學的事雙重打擊,不過我會想辦法處理的。」

    胡桃澤聽過千歲與田口這兩個名字,田口是被殺人犯所殺掉的第九個人。這樣再次聽見死去的人的名字:心裡有種不知該如何才好的感覺——被殺的他是很可憐,但胡桃澤也同樣地對殺人的她抱持著些許同情。胡桃澤雖然認為她的理論是歪理而無法認同,被她殺掉的人也都是枉死的,實在非常悲慘——可是胡桃澤就是無法全盤否定她,無法原諒她,也無法拯救她。

    至於千歲這個名字,是事件之後跟一縷互傳簡訊時看到的,她是對一縷告白的高二生。一縷在簡訊上抱怨「在我們找胡桃澤的時候跑來添亂,真是超​​級亂七八糟的,而且跟胡桃澤失蹤的事根本一點關係都沒有」。她在被一縷拒絕後,就沒有再來糾纏過一縷的樣子。這也是從簡訊上頭知道的,胡桃澤最近很常與一縷用簡訊交談。

    「喔,喔喔……」

    一縷對吉崎所說的只能敷衍過去。

    「偶爾玩玩女孩子也不錯呢。」

    吉崎留下意義深遠的話,就開心地離開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498700317 發表於 2014-7-8 01:50 PM

終章

    七月十日,星期四,是第一學期期末考的最後一天,這天的考試科目有國文、世界史與生物。迷悟在這兩三個星期內因為忙於其化事,而沒時間認真準備考試,看來應該只能考個中上的成績吧——雙胞胎的成績肯定是遙遙領先於他的吧。

    這起事件的犯人還未成年,而且已經自殺,所以電視也不太加以報導了,對一般人來說已算是過去的話題。犯人留下的遺書上寫著因為被霸凌因此心懷怨恨報復,這應該就是犯案動機,而被殺害的死者有可能就是加害者——但事實上沒有霸凌這回事,被害者也只是單純的被害者——對被害者身邊的人來說,這起事件絕對不是過去式。

    考完試後,暑假就正式開始了,迷悟在暑假中並沒有特別預定要去哪,也沒有什麼想做的事。他沒有稱得上是興趣的嗜好,也沒有稱得上是目標的想法,對於未來的一切都是茫然。也許不想太過深思吧,想必是討厭變化的個性使然。

    迷悟本來應該到鞋櫃旁去等雙胞胎的,但是這天他卻走上了屋頂。他是被一封簡訊叫過去的,發送人未顯示,上頭只寫著「考完後到屋頂來一下」——迷悟對於這是誰傳的心裡有數。

    迷悟穿過通往屋頂的門扉,當他剛踏上屋頂時,身後就傳來聲音。

    「菱川迷悟同學,初次見面,我叫作今際美乃裡咧。」

    因為門被推開導致門後產生視覺死角,看來那人就是站在那兒了——不過也搞不懂那人是為了要躲起來,還是只是想找個太陽曬不到的地方。

    迷悟轉過身看向那人,那女的身上穿著無袖的連帽薄背心,頭上戴了頂鴨舌帽,再將背心的帽子蓋在上頭。從鴨舌帽底下可看見她的髮絲,長度約在肩膀附近,左邊的頭髮並沒有刻意地留長。下半身則是短褲配上褲襪,硬要說的話是二流的時尚裝扮。迷悟不認識喜歡這種裝扮的人——但是迷悟認得她的臉,不可能忘掉的,雖然給人的感覺不同,不過這人就是久保園秤。剛才的招呼雖然說著關西腔,但那聲音就是應該已經死亡的久保園秤的聲音沒錯。

    迷悟不知道該對眼前的人抱持著怎樣的感情才好。以往的他應該只會有憤怒吧——可是他卻無法對她生氣,迷悟全都明白,所以才不知道該對她懷著怎樣的心情。在巨大的負面情緒中又添加了正面的情緒,讓心情亂到不行。但這些情感絕對不是會互相抵消的,而是各自都穩固存在的,不是十分安定的情緒,這些情感的萬向也不是指向同一點。所以他不知道該如何處置這樣的心情,也無法用行動表現出來,只能不斷地在心中翻騰——讓他非常難過。

    「你都死了就別再冒出來了,會被逮到的。」

    迷悟覺得自己這話真是超詭異的,但他不知道該怎麼對她開口。

    「你在說啥?我不是很了解咧。」

    自稱今際的她嘴角歪斜成笑容的模樣。

    「開~玩笑的啦,聽你這樣說,看來你總算明白了呢,但是考試時間內不把問題都答完的話,可是會不及格的喔,要補考的喔。」

    她不再用關西腔說話,而是回到之前的說話語調。但是跟之前所聽到的久保園秤的說話方式又有那麼一點不一樣。

    此時迷悟已經知道眼前這個人像誰了,契機是昨天為了考試而苦讀的孟德爾豌豆實驗。一般情況下根本不會發生這種事,也不可能會想起來。雙胞胎大概也一直沒發現、沒去在意、沒有察覺到、也不想去注意——她們就是這樣的人,是眼中只有迷悟的人。

    也因為發現到這點,讓整件事整個明朗起來了。當然這推測也有出錯的可能,可是這已經是當下最有說服力的一個答案了。看起來雖然支離破碎又意義不明,不過她的舉動——其實是有一貫性的,她所做的事全部都是有意義的。一般人肯定無法理解,但她的確是朝著目標行動著。能夠全盤理解的迷悟對自己感到厭惡,因為這就代表他們兩人是一樣的。
   
    「我有很多話想對你說,不過迷悟你也有話想問我吧?」

    「……」

    迷悟在聽到這人親暱地稱呼自己「迷悟」時,就確定自己的假設是正確的了。迷悟有很多想問她的事情,但是不知怎地就是說不出來。肯定是因為就算問了,也得不到什麼會讓人愉快的回答。

    「沒有嗎?」

    「你是我的——姊姊嗎?」

    迷悟一直覺得久保園長得很像誰,事件結束後,他想著應該不是跟自己有點像吧,但是昨天他終於發現了,她不可能跟自己不像的。

    「都到這種時候了,不用再刻意確認吧——你早就明白了不是嗎?沒錯,我是迷悟的姊姊喔,雖然是同父異母的姊弟啦。」

    自己跟這人長得像父親,迷悟真正的父親——也就是雙胞胎的父親。而不同的母親則是雙胞胎真正的母親——也就是迷悟的母親吧。所以雙胞胎才沒發覺,對她們來說這是不能被碰觸的痛苦記憶,迷悟自己也不太想回想起來——但迷悟畢竟不是雙胞胎,不想回想的理由也不同。迷悟覺得眼前的她既然知道她跟自己是同父異母的姊弟,那麼她也許會知道自己跟雙胞胎為什麼會被交換撫養的理由,不過這個真相還是讓它永遠存在於黑暗之中吧。因為知道真相的人早已不在了,已經被殺光了。

    「話說回來,為什麼迷悟會覺得我是『姊姊』呢?不是還有其他可能性嗎?」

    對迷悟來說,這是非常簡單的推論。從她的年紀來看,只可能與自己是姊弟或兄妹關係。如果是妹妹,他不知道這個妹妹存在的可能性極低,因為若是比自己晚出生的妹妹一定會見過面。當然也有可能是在迷悟懂事之前就已經失散了——然而這可能性低到可以直接撇開不談。只是單純因為她看起來比較年長才這麼認定,這樣的理由不能說完全沒有,不管怎樣,迷悟本來就不打算把自己的推論告訴這個人。

    「怎樣都好吧——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假扮成久保園秤的?」

    迷悟轉變了話題。

    「大約一年前吧?迷悟你們那起事件發生後馬上——沒有馬上啦。一開始只是把久保園全家都殺光而已,不過因為想要再多觀察迷悟你們一下,所以四月開始就冒用了久保園秤的名字羅。」

    迷悟對「把全家都殺光」這點產生疑問。

    「……在秩父被殺掉的那個不是真正的久保園秤嗎?」

    「不是喔,只是路上隨便抓到的女高中生,當然有做一點小加工啦。」

    都到這個地步了,迷悟也不打算再指責她濫殺無辜的事,但是聽到不同學校也根本無關的人被捲進來,迷悟還是感到十分不快。迷悟為了讓自己冷靜下來——

    「為什麼要回傳打棒球的簡訊?」

    於是往不同的方向展開質詾。只有這個舉動他完全無法理解,她的行為他已經大致都想通了,就是這點他想不透。

    「……啊,那時的簡訊啊,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能去就去的意思。我不是能去所以就去了嗎?然後遇到你們了啊。」

    這個回答出乎意料,把別人的手機拿來傳自己想說的話這點根本匪夷所思,搞不好這人不清楚手機跟簡訊是什麼樣的東西吧。迷悟重整心情,再次提出問題。

    「——為什麼要殺不相干的人?」

    「你說不相干,就代表你覺得有相干的人吧。話說你覺得誰是不相干的啊?」

    當然有相干的人,就是久保園秤的父親久保園均。托她殺了他的福,迷悟現在才能跟雙胞胎生活在一起,「普通」地生活在一起。再說,那種幼稚的犯罪手法不可能不被揭穿的,不管是由誰來負責都一樣。

    「……」

    「說點什麼啊迷悟,你在害羞嗎——我啊,覺得很平常地去跟你見面是沒有意義的事,突然到你面前說『我是你姊姊喔』這樣,你一定不會相信的。但是正因為我殺了這麼多人——迷悟才會相信我是姊姊對吧?別的理由是為了讓你們擺脫清水同學的事件,迷悟也覺得一直被當成英雄對待,生活很痛苦吧?」

    因為她殺掉了久保園均,迷悟還是沒發覺到她的存在,所以她才頂替久保園秤並繞了一大圈——迷悟才終於注意到了。的確若是突然冒出一個入說她是自己的親人,不相信是正常的,就算是這樣,迷悟也絕對不認為她所做的方式是正確的,不過迷悟自己也想不到更好的方法了。那個莫名地將屍體吊起的舉動,肯定只是為了傳達她的存在給迷悟與雙胞胎知道的訊息。

    「……為什麼要把屍體的手切下來?」

    「你想問這個啊?因為想要迷悟你認真找出犯人嘛。如果沒有斷手跟我寫的信,你一定會覺得自己跟事件無關吧。」

    那人再次將嘴角歪曲成笑容的形狀。

    「——」

    「……」

    「為什麼要抓走胡桃澤?」

    「臨時起意——只能這麼說了吧。我啊,對於計劃好的事——特別是殺人數不符合預期這點是非常討厭的,為了這個馬上要再進行第二輪殺人也很煩。 」

    「……為什麼想要殺了一縷跟朽縷?」

    雖然眼前這人最後並沒殺掉雙胞胎,但是她一開始那一下的確是打算要了一縷的命——而且對她來說雙胞胎也是妹妹,她應該是對迷悟與雙胞胎都抱持著同樣的感情才對。所以迷悟不能理解她想殺了雙胞胎的理由。

    「我很感謝迷悟呢。」

    「……你是指什麼?」

    「迷悟只要存在就夠讓我開心了,迷悟能夠『普通』地生活著,對我來說就是唯一的幸福了,你是我窮極一生也無法實現的可能性。」

    那人邊說邊將身體靠向迷悟。

    「所以那對雙胞胎是不需要的,迷悟不應該跟那種東西在一起,那種臟東西還是快點丟掉吧。迷悟明明是『普通』的人——光是跟她們在一起就已經不『普通』了。我眼你說,她們只是卑鄙的殺人兇手而已,你千萬別搞錯了喔,那不是你該守護的對象,也不是你應該愛上的對象。當然這不是我應該說的話啦……而且她們還把我最想殺的人先搶去殺掉了,我可是一直忍著沒殺掉的,想說迷悟會感到困擾的,在迷悟可以獨立自主以前,我都很忍耐著沒有殺掉的,她們就這樣擅自地把那些拋棄我的人殺掉——把那些拋棄了我,把過去當成沒發生過稍微轉換了環境就覺得能夠從頭來過的人渣,在沒有我許可的情況下殺掉了喔。」

    迷悟瞪著那人,但是她只是用溫柔的微笑回應。

    「……不過我呢,也不會使用強硬手段拆散你們啦。對迷悟的人生來說,這種時期也是必需的,為了成長稍微走點遠路也是必要的——當你長大了就不需要這種東西了,肯定連想都不會再想起來,會從迷悟的心裡徹底消失喔。」

    「……不會有那種事的。」

    話雖這麼說——迷悟也認為總有一天要跟雙胞胎分開比較好,但是這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雙胞胎好。

    「迷悟,我是愛著你的喔,就算至今為止我們一直是分開的,但我還是愛著你喔。如果你遇到困擾的事,不管什麼時候我都會來幫你的。像是屋頂我會讓你隨時都能上來的喔,暑假結束時門也許會被修好,但我會為了你再破壞掉喔。」

    那人說完後就強硬地抱住迷悟。

    「迷悟,我愛你,這世界上我最愛的就是你了,要是有困擾的話,什麼都可以跟姊姊說喔,不管用什麼手段,我都會讓迷悟得到幸福的。」

    迷悟聽到這些話,並不會對她感到不快,理性上當然是全盤拒絕她的話語,並且明白她是個本性扭曲的惡人,但是他也完全明白她是發自內心說出這些話。所以這份好感、這份愛戀、這份親情,不管讓他再怎麼樣感到安心,他還是從內心深處湧出了大量對自己的厭惡。

    菱川一途放開迷悟後,轉身離開了屋頂。...<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498700317 發表於 2014-7-8 01:51 PM

後記

    我是森田陽一,十分感謝您購買《雙胞胎與青梅竹馬的四人命案》第二集。

    不知您閱讀之後有何感想?若是能讓您感到愉快,那就是莫大的榮幸了。

    雖然有點突然,但我想說些可能會爆雷的話。在寫這第二集時,我稍微想了一下,這種有死人的小說如果要寫續集,果然還是要增加死者人數才行吧。

    要比第一集死更多人!這麼想的我,果然是有什麼地方跟通貨膨脹搞混了吧——沒有搞錯,人類就是看心情在進行通貨膨脹的。

    當初還沒定案時,想著是要四、八、十二……還是要四、八、十六、三十二……或是四、十六、一百九十六……雖然有列出這些想法,但是這些數字還是太可怕了點。

    要說當然好像也挺理所當然的。

    那麼就繼續來說些可能會爆雷的事吧。

    話說回來,胡桃澤還真是討殺人犯的歡心啊。

    怎麼說才好呢,感覺就像是女主角了啊。

    …………

    接下來是感謝時間。

    satiom大人!這次也畫了很漂亮的插畫!太感謝您了!彩頁太可愛了!新角色也很帥氣!我超興奮的!

    責任編輯佐藤先生,這次也非常感謝您!往後也要請您多指教了!

    還有讀者大人!相當感謝您閱讀本書直到最後!今後有緣再見了!

    森田陽一...<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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