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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4-5-24 04:06 PM

嬉野秋彥 -【黑鋼的魔紋修復士.一】

本帖最後由 kabuto_555 於 2014-5-24 05:52 PM 編輯

【封面圖】:


【內容簡介】:

少女瓦蕾莉雅被任命為在「神聖同盟」中僅有十二位、令人憧憬不已的「神巫」一職。刻印在她美麗肌膚上的「魔紋」,必須託付給隨侍的紋章官,但偏偏這位紋章官不但是個男性,還是以個性不佳聞名的少年狄米塔爾。

由於必須得在男性面前展露自己純潔肌膚的少女心,以及在各方面想法都有所衝突而不合的兩人,還是被賦予了他們的第一份任務。

但是,他們兩人並不知道這個任務,竟然是以「贖罪之主」雷頓特拉為中心所展開之慘烈鬥爭的序曲……

在這個由美豔的「紋章魔法」所綴飾的世界中,一段幻想冒險旅程即將展開!

【原日文書名】:黒鋼の魔紋修復士1

【原所屬文庫】:Fami通文庫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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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4-5-24 04:09 PM

本帖最後由 kabuto_555 於 2014-5-24 05:34 PM 編輯

序章 紅色黎明

往昔,「神」曾以其力封住了「魔」。

人們崇敬那位偉大的神,即使神已經長眠,但直至今日,人們仍以守護封印「魔」的古塚為一己之使命。

那位神的名字,今日已經失傳。

但即使其聖名有流傳下來,人們也不會將其聖名輕易地掛在嘴邊。

因此人們稱呼神為「雷頓特拉」,意思就是——「贖罪之主」。

也因此,信奉雷頓特拉的信徒們所遵循之教義被稱為「雷頓特拉神教」。

而過去「魔」被封印於其中的古塚,現改名為「封印之丘」,

位於亞默德王國聖都魯奧瑪近郊。

所謂的神巫,就是被遴選出來的特殊魔法士們。她們除了是雷頓之外,也必須擔負起萬一「魔」再度甦醒時,代替神對其施予封印的重責大任。



一片紅色。

週遭一切都被紅色的火焰吞噬,眼看就要燃燒殆盡。

不論是每天睡覺的床鋪,或是自己喜歡在上面跳來跳去的沙發,還有即使不情不願但還是得老實在那裡唸書學習的桌子——

在少年短暫的人生中,自己一幕一幕編織出來的回憶,全都被紅色的火焰吞噬並逐漸消失。

少年凝視著自己的母親,瞳孔中映照出四周的火焰,因而閃爍著令人不安的紅色光芒。

母親正掐住自己的脖子打算殺死自己,少年無法理解母親為什麼要這麼做,只能無助地凝視著她。

為什麼自己要被殺掉呢?年幼的少年無法理解。

少年只是茫然地感覺到,自己身上的體溫被一點一滴地慢慢奪走。

相對於四周的一切遭到火焰吞噬猛烈燃燒,少年卻一步一步走向冰冷的死亡。

就在這時,少年的視線與正在哭泣的母親相對。

為什麼母親在哭泣呢?少年並無法理解。

是因為不得不親手殺掉自己的孩子而哭泣?還是另有其他原因呢?

但不論如何,世界上不可能存在著足以讓父母親手刃自己年幼孩子的原因吧。

——正當少年這麼想的時候,他突然察覺到了。

這並不是現實,而是個夢。



在全身冷汗中醒來,狄米塔爾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從窗戶看出去,天空依然群星閃爍,看來距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

不自覺摸著自己脖子的狄米塔爾,往上撥了撥深灰色的頭髮,稍稍使了點力起身下床。

連同劍鞘,狄米塔爾拿起了靠著床背板後方立放的大劍,走到宿舍的後花園中。

輕拂而來的晚風,令滿身是汗的他感到相當舒暢。

作了那種夢之後,應該很難馬上再睡著吧。不斷地運動身體讓疲勞自然而然地帶來睡意,應該是比較建設性的方法。

即使最後就這樣練劍練到天亮,對於狄米塔爾來說,也不算是件壞事。

因為那位會嘮叨要他晚上早點睡的母親,已經不在身邊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4-5-24 04:10 PM

本帖最後由 kabuto_555 於 2014-5-25 07:19 AM 編輯

第一章 我的猊下

在亞默德王國的聖都魯奧瑪四周,總共有四道城牆層層守護著。

最裡面那道是王城的外牆,像是魔法院、軍隊的訓練場、工房、兵糧庫等各種重要設施都在這道城牆內。

而在其外側的第二道城牆內部,則是貴族們所居住的石造宅邸。

這樣的配置是預想萬一聖都遭受攻擊時,這些石造宅邸將能成為守護王城的要塞。

更外側則是圍繞著舊市區的古老城牆,雖然在200年前左右這裡是城鎮的最外緣區域,

但隨著城鎮發展及人口增加,在這道城牆周圍又逐漸形成了新的街區,而第四道城牆就是圍繞著這些新街區所建造而成。

這座城市中居住了大約40萬人——

不僅是亞默德國內,整座大陸上也沒有任何其他城市擁有如此大的規模和人口。



瓦蕾莉雅嘴裡唸唸有詞。

她深鎖著眉頭一直咕噥個不停。

有時皺眉到鼻頭附近都出現細紋但嘴上依然嘟囔個不停。

不過即使臉上是這副表情,看起來卻依然很可愛,應該要歸功於她遺傳自過世母親的美貌吧。瓦蕾莉雅·柯斯塔庫塔的母親,生前曾被譽為王國中最美麗的女性。

遺傳母親美貌的瓦蕾莉雅,從剛才開始就只穿著露出大半美麗肌膚的內衣,不發一語地用困惑的眼神看著那件掛在人形衣架上的華麗戰袍。

「請問……大小姐您……」

也許是耐不住這有些令人害怕的沉默,宅邸中的女僕畏畏縮縮地對瓦蕾莉雅這麼問道:

「……對這件衣服有什麼不滿的地方嗎……?」

「與其說是不滿——」

瓦蕾莉雅放下原本交叉在胸前的雙手,掀起戰袍的下襬。

「這件衣服也太透明了吧?」

在戰袍裡面,是一件白色的薄紗洋裝。布料非常輕薄,因此可以隱約看見洋裝下面的緊身馬甲和熱褲。

「可是這就是神巫的正式服裝……」

「這個我知道,不過就不能再想點辦法……」

原本嘴裡還在嘟囔個不停的瓦蕾莉雅在這時候突然閉口,一把抓住放在人形衣架前面的椅子椅背。

「瓦瓦瓦瓦瓦瓦蕾莉雅!」

一位微胖的男性氣急敗壞地推開雙開的房門衝了進來。

「我、我可不記得有答應過這件事喔!我、我們柯斯塔庫塔家的獨、獨生女竟然……唔喔!」

「給我出去啦!我在換衣服!煩死了!」

這三句話還沒來得及傳到男性耳裡,椅子就已經先砸到他身上了。

「噗唔咕咕嗚。」

嘴裡發出奇妙呻吟聲的男性被椅子打到向後飛了出去,在奢華的地毯上滾了幾圈,直到撞上走廊的牆壁才停了下來。

「妮依!把門關上!」

「這、這樣好嗎……?」

「妮~~依~~!」

「是!我馬上關!」

瓦蕾莉雅命令神色有些猶疑的女僕把門關上之後,又再次於胸前交叉雙臂,並且回頭看著關上了的房門。大小恰到好處的玲瓏胸部因為受到雙臂的擠壓,使得胸前那道迷人的線條更為凸顯。

「喂!瓦蕾莉雅!快把門打開!」

房門的另外一側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

「給我好好說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說過我不會答應的對吧!我不允許身為柯斯塔庫塔家獨生女的你成為神巫——」

「您怎麼還在說這種話……被選為世界上僅有十二人的神巫,這不是至高的榮耀嗎?父親大人您到底還有什麼不滿的地方?」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可是一旦成為神巫,那婚期就——」

「到了這種時候還管什麼婚期啊!」

瓦蕾莉雅眉頭深鎖並且拉高音量這麼說道:

「父親大人您就別再說了!被您一吵害我都不能集中精神!」

「你說這什麼話!你也有嫁一個好老公然後傳宗接代的義務喔!趁現在還來得及,趕快拜託國王或本院長,讓你辭退成為神巫這件事——」

「父親大人!」

瓦蕾莉雅打斷了男性的話,並且伸出右手指向房門。

她伸出食指與中指,指著應該在房門另一側的男性。

「——成為神巫是我的夢想,而且也是重建柯斯塔庫塔家族的第一步!請不要阻礙我!」

「什、什麼……如、如果是要重建這個家族,就由我——」

「靠父親大人家族的力量一點幫助都沒有!而且我才是這個家族的當家,您只不過是我的監護人而已,這點您——可——別——忘——了——喔——!」

「這我當然知道!不過,既然身為你的父親——」

「如果您繼續在那邊囉唆個沒完的話……」

瓦蕾莉雅美麗眼睛中的瞳孔突然縮小,右手手背上開始浮現出紅色的線條。在由無數直線和曲線交錯而成的複雜圖形上,紅色光芒彷彿有著脈動般一邊閃爍一邊快速流動著。

「我就要連門一起打飛喔?」

「唔咿!」

隨著短促的慘叫聲,男性的腳步聲也逐漸遠離房門。

瓦蕾莉雅放鬆原本緊繃的雙肩並嘆了口氣,右手上異樣的紅色光芒也自動消失不見了。

「那個……大小姐……?」

「什麼事啊?瑪爾。」

「我並不是反對大小姐的想法,不過老爺說的話也是有其道理……」

「沒錯。一旦成為神巫的話,在身為神巫這段期間就必須要確實守護自己的貞潔,這是從古至今的規定……這樣一來,一直到安然完成神巫使命為止的這九年中,別說是傳宗接代了,連結婚都是不被允許的。」

「就算過了九年我也才二十五歲啊……不過話說回來,二十五歲才結婚確實是有點晚了。」

住在城裡的女孩子們幾乎都是二十歲就結婚生子了。和瓦蕾莉雅同樣十六歲卻已經有了孩子的女生也不在少數。就算是貴族家的大小姐,也普遍是在十幾歲時就已定下婚約,到了二十歲左右就會結婚。以貴族身份來說,二十五歲才結婚的確算是相當晚吧。

嘟著嘴依然咕噥個不停的瓦蕾莉雅,像是要擺脫剛剛那些無聊的想法一般搖了搖頭,用手挽起了長發。

「總之!現在我要用我自己的力量讓柯斯塔庫塔家找回往日的光輝,這是第一優先!」

「您能有這種想法是很好。」

「沒錯,好不容易才以第一名的成績被選為神巫,從現在開始您一定要有自覺才行。」

「自覺?我當然有自覺啦!我可是有滿滿地、百分之一百二十的自覺!」

「有成為神巫自覺的人,應該不會一直只穿著內衣,握緊拳頭為自己辯護吧。」

「而且再不快換好衣服的話,就趕不上在王宮中舉辦的典禮了。」

「啊——啊——我聽不見~~我什麼都聽不見~~」

毫不理會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女僕們,瓦蕾莉雅把滿是蕾絲的馬甲從人形衣架上拿下來並且默默穿上。



在採光不是很好的工房裡頭,狄米塔爾坐在角落的椅子上不斷地打著呵欠。

「小哥,沒睡飽嗎?」

正在處理置於工作台上那把大劍,身著實驗衣的男子瞄了少年一眼這麼說道:

「嗯……就是那樣。」

「明明還年輕怎麼就這副德性啊。」

滿臉鬍渣身穿實驗衣的男子笑著這麼說道:

「你才十六歲吧,一大早就這麼沒精神也太不像話了。」

「不是我的問題啊,都是朵莉害的啦。」

「朵莉?是誰啊?」

「就是南中門旁邊那間『波亞斯之首』的媽媽桑。」

「喔喔,那位寡婦啊。聽說她很喜歡年輕小夥子呢。」

男子邊點頭邊露出了一副心領神會的表情,隨即臉上浮現一抹不懷好意的微笑並接著說道:

「年紀輕輕就這麼風流啊,竟然是因為泡女人而睡眠不足。」

「不是因為女人啦,是那邊的酒讓我醉得很嚴重罷了。」

「不管怎麼說,你還是太散漫了喔,明明從今天開始就要接下一個重要的工作——」

「拜託不要在這時候對我說教啦。」

狄米塔爾忍住呵欠並看向窗外。

這個工房位於王宮後方的軍隊訓練場中,而且是設在訓練場裡相當偏僻之處,平常也很少人出入因而相當安靜。即使沒有正事要辦,狄米塔爾也常會跑來工房,在這裡偷閒睡午覺。

「調整完畢!」

男子拿下單片眼鏡收進實驗衣的口袋中,同時這麼說道:

「雖然離完成還有段距離,不過你就暫時先用它收集資料吧。」

「只要能用的話就沒問題。」

狄米塔爾單手接過劍之後輕輕揮了幾下。同時,少年的手背上浮現了發出藍色光芒的線條,這些線條繼續延伸到劍刃、劍鋒,到劍尖。

「跟昨天晚上比起來好像變輕了一些……」

「不是好像,我確實是朝變輕這個方向去改良。」

「真不愧是天才變態發明家。」

「不要在捧我的時候還順便損我,死小鬼。」

點著暗銀色煙管裡的煙草吸了一口之後,男子隨著嘆息吐了口煙。

「……話說回來你今天不是要和神巫見面?別再這裡打混了趕快去吧。」

「不是正式的會面所以沒關係啦……而且,對於保護小丫頭這種工作我實在是提不起勁。」

「明明還是個小鬼口氣倒是挺大的呢。不管怎麼說對方可是神巫喔,如果真的不想做的話推掉不就好了?」

「……不,我會去做。」

狄米塔爾把劍收回劍鞘之中。

「我不會再給路奇烏斯和阿姨添麻煩了。」

「那就不要再沒事就說出一些不經思考的話了,畢竟你所處的立場很容易會遭人嫉妒。」

「這點我自己也知道。」

「那就好了……對了,也幫我跟本院長打聲招呼。」

男性繼續吞雲吐霧,同時把手伸向酒瓶。

「…………」

一出工房,耀眼的陽光便自少年頭上灑下。

今天,狄米塔爾將會被任命為紋章官。

對於目標是成為封印騎士團正式成員的少年來說,這是一條在夢想破滅之後雖然不願卻又不得不走的路。



走在石柱林立的迴廊中,瓦蕾莉雅誇張地嘆了口氣。

「唉!果然還是有點緊張呢,感覺連肩膀都僵硬起來了!」

「我覺得現在還不到鬆口氣的時候……」

以僅次於瓦蕾莉雅之成績被選為神巫的卡琳·魯德貝克,用缺乏抑揚頓挫的語氣低聲說道:或許卡琳精神上也是相當疲累了吧,只是她並不會表現在臉上而已。

和心裡想什麼事情都寫在臉上的瓦蕾莉雅相對,卡琳並不太會把自己的情感表露在外。據本人所說,這並不是她故意要這麼做,只是從小時候開始就自然養成的習慣罷了。也因為這樣,常常被人誤以為她是個如冰山般冷漠的女性,不過卡琳自己倒是完全不擔心這件事。

正因為如此,這時卡琳對走在身旁的朋友看了一眼並說的這句話,也帶有她一貫的冷漠。

「……你等一下應該還要跟紋章官見面對吧?」

「啊!對喔。我的紋章官到底會是誰呢?」

「沒有人跟你說嗎?」

「是啊……關於這個,卡琳你真幸運呢,是佩托菈來當你的紋章官。」

「嗯嗯。」

「將要託付自己肌膚的人,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表姊,這大概是最不會感到尷尬的狀況了吧。真的好羨慕你喔。」

「不過要託付給自己的親戚,總覺得還是會很不好意思。」

「是這樣嗎?」

「是啊……但不論如何,總比被派任的紋章官是個男人要來得好多了。」

「咦!」

對於卡琳剛剛低聲冷靜地說出的這段話,瓦蕾莉雅反射性地回問道。

「有、有這種事嗎?」

「應該不能說沒有吧?因為實際上也有很多紋章官是男的啊。」

「這個我知道,可是我們是女生耶,如果派任男性紋章官給我們……也太奇怪了對吧?應該不會有這種事吧?」

「一般來說,如果真的要派任男性紋章官給我們,應該也是已經快走不動的老爺爺,或是親戚之類的吧。」

「不論是老爺爺或是親戚什麼的我都不要啦!因為那樣一來不就要被自己不喜歡的男性……那個……」

「你應該不用擔心這種事啦。如果是一般的魔法士那還有可能,但從來沒聽過派任男性紋章官給神巫這種事情。萬一是因為搞錯了而派任男性紋章官,那應該會變成前所未有的不祥之事吧。」

「嗯,應該是吧……」

瓦蕾莉雅聽到這裡算是鬆了一口氣。

確實,和男女都有的一般魔法士不同,每一位神巫都一定是未婚女性,而且在完成使命之前,也有義務要維持自身的貞潔。因此,神巫專屬紋章官是男性這種事,一般來說根本是不可能發生的。

「……那今天就先這樣囉。」

「嗯嗯,改天要跟我說你到底被派任了多糟糕的紋章官喔。」

「不要說那種會令我不安的話啦。」

輕輕拍了一下卡琳的背之後,瓦蕾莉雅和朋友道別並前往魔法院。

王立魔法院是管理隸屬於亞默德王國之紋章魔法士們的機構。本院設在首都魯奧瑪,而在王國各地也設有許多分院。雖然神巫的地位特殊,但也算是一種魔法士,因此在亞默德王國中,神巫們平時也是隸屬於魔法院的管轄之下。

「……失禮了。」

在女性書記官的引領之下,瓦蕾莉雅走進了本院長的辦公室。

「瓦蕾莉雅·柯斯塔庫塔前來報到。」

瓦蕾莉雅一邊注意不讓戰袍的下襬掀起,一邊將手放在胸前微微屈膝行禮。身為神巫的瓦蕾莉雅,原本是連看見國家大臣都不需要對其行禮的。但她會這麼做,是因為對方不但是魔法院的本院長,而且還是王國內最強的魔法士。

奧爾薇特·里希堤那赫——這位擁有「陽光之魔女」稱號,身穿黑色洋裝的美女,正是在整個大陸上以魔法聞名的亞默德王國中,立於所有魔法士頂點的人物。

「歡迎你來,瓦蕾莉雅。請不用那麼拘束。」

奧爾薇特放下手中的羽毛筆並站了起來,以令人安心的微笑迎接瓦蕾莉雅。雖然聽說奧爾薇特已經年近四十歲了,不過若是光只看她的外表,應該會認為她只有二十幾歲吧。在許多女性魔法土之間還流傳著奧爾薇特外表看起來這麼年輕,應該也是某種「魔法」的力量吧。

奧爾薇特請瓦蕾莉雅坐到沙發上,同時把已經裝了紅酒的杯子放到少女面前。

「真是不好意思,請你特地過來一趟。」

「不會。」

「等一下你專屬的紋章官就會過來了……真是的,竟然讓高貴的神巫坐在這裡枯等,這傢伙膽子也真大。」

瓦蕾莉雅喝了一口酒杯裡的紅酒並露出笑容。就是因為這種直率又容易親近的個性——雖然看起來很年輕也是一個原因——讓奧爾薇特看起來並不像是整個國家所倚賴的重要人物。某些大臣或是大貴族,光是要見個面就有一大堆規矩,和那些人相比,奧爾薇特可說是非常容易親近。

用上等的紅酒潤了潤唇,瓦蕾莉雅開口問道:

「不好意思……在紋章官來之前,我可以先問個問題嗎?」

「你想問什麼呢?」

「卡琳的紋章官很快就決定是佩托菈了,但是我的紋章官卻一直無法確定人選,這是為什麼呢?」

「我想你應該也知道神巫的魔紋和一般魔法士相比,不論是密度或複雜程度都比較高,而你身上的魔紋這種傾向更為明顯,能夠修復的紋章官相當有限,也因此在選任時花了不少時間。」

「原來……是這樣啊。不過已經決定了對吧?到底是哪一位呢?」

奧爾薇特面對少女的問題,只是聳了聳肩笑而不語。

「不好意思……」

「他來了呢。」

奧爾薇特把酒杯放下然後靠著桌邊。

幾乎在這同時,外頭傳來了敲門聲。

「請進。」

「失禮了。」

看見跟著敲門聲之後進到院長室的少年,瓦蕾莉雅不禁睜大了眼睛。

年齡和瓦蕾莉雅差不多,大概十六、七歲。雖然臉上看起來還有些稚氣未脫,不過身高整整高了瓦蕾莉雅一個頭。雖然身材看起來很瘦,但並不會給人孱弱的印象。或許是因為身上該有肌肉的地方都有著結實的肌肉吧。

「非常抱歉我來晚了。」

深灰色頭髮的少年完全無視坐在沙發上的瓦蕾莉雅,只是面向奧爾薇特深深地行禮道歉。

「遲到了十分鐘……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被技師長拖住了。」

「被亞比奧爾拖住?」

「是的,還托我代他向本院長問好。」

「……好了,就當作是這樣子吧。」

奧爾薇特嫣然一笑,接著把視線移到瓦蕾莉雅身上。

「——那位是這次新選出來的神巫,瓦蕾莉雅·柯斯塔庫塔小姐。小狄你應該知道柯斯塔庫塔家族吧?」

「是的。」

「……?」

聽見奧爾薇特和少年之間的對話,瓦蕾莉雅又再次皺起眉頭。因為她覺得奧爾薇特和少年之間的關係似乎很親近。

不顧心中滿是疑惑的瓦蕾莉雅,奧爾薇特把手放到少年的背上並說道:

「這位是狄米塔爾·里希堤那赫。」

「里希堤那赫……?」

瓦蕾莉雅又再次睜大眼睛,並且反覆念了少年的名字。

「他姓里希堤那赫,難道說是——?」

「是的,他是我的外甥。」

「咦?」

「從今天開始,他就是你專屬的紋章官。」

「咦咦咦?」

看著因為感到錯愕而接連發出驚呼聲的瓦蕾莉雅,狄米塔爾·里希堤那赫微微一笑,接著把右手放在胸前誠懇地低頭說道:

「今後請您多多指教,柯斯塔庫塔猊下。」

雖然少年所說的話裡帶了點挖苦人的意味,但瓦蕾莉亞也幾乎沒有聽進去。和少年的挖苦相比,光是知道自己的紋章官竟然是個男性,而且還是年齡和自己相去不遠的少年,就已經讓瓦蕾莉雅受到莫大打擊而啞口無言了。

所謂的紋章官,其任務就是調整、修復,甚至是重新寫入刻印在紋章魔法士全身上下的魔紋。

也就是說,一旦有需要的時候,瓦蕾莉雅必須自己脫下衣服,在專屬紋章官狄米塔爾面前展露自己純潔的肌膚。

「請、請問……本、本院長——」

不斷地深呼吸,好不容易才冷靜下來的瓦蕾莉雅,開口打算要詢問奧爾薇特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不過搶在瓦蕾莉雅之前,狄米塔爾先開口了。

「那麼我就先告退了。」

「已經要回去了嗎?」

「因為手邊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

「……雖然我不會過問你的私事,不過可不要太勉強自己喔?」

「好的。」

「還有啊,有空的時候就過來我家串個門子吧?那孩子也會很高興的。」

「我會的。」

在得體地回應了奧爾薇特的問題之後,狄米塔爾便走出院長室。對瓦蕾莉雅來說,感覺自己根本不是來和紋章官會面,而是剛好撞見狄米塔爾前來和阿姨打招呼而已。

「——本院長!」

在狄米塔爾離開之後,瓦蕾莉雅提高音量再次問道: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怎麼了嗎?」

「怎麼還反問我——」

面對以一副吃驚表情反問的奧爾薇特,瓦蕾莉雅心中浮現一股非常嚴重的無力感。雖然今天是瓦蕾莉雅第一次面對面和奧爾薇特交談,但她萬萬沒想到被稱為「陽光之魔女」的王國第一才女,竟然是個這麼天真隨性的人。每當奧爾薇特做些什麼或是說些什麼的時候,瓦蕾莉雅都會感到原本心中對她的印象一點一點地崩解。

瓦蕾莉雅用手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並且低聲說道:

「請問……嗯……我想要知道為什麼剛剛那個男生會被選中成為我的專屬紋章官。」

「就像我剛剛跟你說過的,因為你的魔紋密度非常高而且相當複雜,能夠處理這種魔紋的紋章官屈指可數。再加上你父親柯斯塔庫塔大人捐給我們魔法院一大筆錢,希望我們無論如何都要派任一位絕對能保護你安全的紋章官。」

「我、我父親他!」

「基於以上這些考量,我們的結論是讓那孩子來當你的紋章官是最好……不,應該說是唯一的選擇。」

「請不要隨便就下結論好嗎!」

瓦蕾莉雅已經忘了自己是在和什麼人說話,不自覺地用拳頭重重地捶了桌子一下。

「因為他可是個男生啊!是個男生!」

「是啊,那孩子真的相當可靠喔,劍術也相當高明——」

「是男生喔!男生!男生!還要我說幾遍呢,他是個男生耶。我是女生卻被派任了一個男性紋章官……這實在是太、太丟臉了啦!」

「哎呀,原來你是在擔心那種事啊?」

「對我來說那是最重要的問題!」

瓦蕾莉雅滿臉通紅地大聲說道:

「——因為我是神巫啊!不對,就算我不是神巫,萬一不小心發生什麼意外……」

「這點你不用擔心。」

打斷了忿忿不平的瓦蕾莉雅,奧爾薇特若無其事地說道:

「小狄只對年紀比他大的女性有興趣。那孩子的口味就是這樣。」

「什、什麼意思……?」

「也就是說,他不會想要對像你這樣的年輕小妹妹出手。」

「這……這可不一定吧!永遠不可能知道男人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啊——」

「瓦蕾莉雅。」

奧爾薇特再次打斷瓦蕾莉雅,並且用雖然溫和但卻有股言語所無法形容之威嚴的語氣說道:

「我說沒問題就不會有問題。小狄不可能對你做出什麼踰矩之事——如果這樣還沒辦法讓你心服口服,不如就拿我的性命來當擔保?」

「本院長……!」

既然奧爾薇特已經把話說到這種地步,瓦蕾莉雅也沒辦法再說些什麼了。雖然瓦蕾莉雅的雙唇還是顫抖著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不過最後還是沒辦法和對方繼續爭論下去,只好無奈地離開院長室。

「啊嗚嗚——」

今天第一次穿的神巫戰袍不知為何令瓦蕾莉雅感到異常沉重。她只是逕自走著,即使擦身而過的人們都恭敬地對她低頭行禮,瓦蕾莉雅也幾乎都沒注意到。對於現在的瓦蕾莉雅來說,自己的專屬紋章官竟然是個男性這個事實,已經掩蓋過正式成為神巫的喜悅了。

不知不覺中瓦蕾莉雅已經開始思索要如何才能改變這個既定事實。

先不論是不是因為親戚關係而導致這個結果——雖然自己並不想認定奧爾薇特會是那樣的人——不過奧爾薇特似乎非常信賴那位名叫狄米塔爾的少年。從剛剛的情況看來,無論自己再去找奧爾薇特幾次要求替換紋章官,對方應該都不會換掉狄米塔爾吧。

但即使如此,瓦蕾莉雅也不可能為此而放棄成為神巫。

神巫即為神的妻子,在「神聖同盟」的七個國家之中僅有十二人。即使是大陸上最強的國家亞默德也僅僅只有三位神巫。對於擁有魔法才能的年輕女孩來說,成為神巫這件事比被王公貴族的子弟們看上還要更為榮譽,也是她們的夢想。

更何況瓦蕾莉雅還有著再次振興已經沒落的柯斯塔庫塔家族這個目標。不可能光是因為自己的紋章官是個男性,就放棄好不容易才終於得到、能夠邁向成功振興家族這條路的機會。

「——」

瓦蕾莉雅邊走邊摸著自己嘟起的嘴唇,正當要走出魔法院的中庭時,她突然停下腳步。

瓦蕾莉雅看見方才的少年正傭懶地坐在陽光充足的中庭噴水池邊,還不斷地打著呵欠。那副懶散的樣子看起來跟剛剛在院長室裡簡直是判若兩人,但或許這才是少年的本性吧。

瓦蕾莉雅皺起眉頭走向狄米塔爾·裡希堤那赫。

「里希堤那赫大人!」

「……啥?」

望向走到面前的瓦蕾莉雅,狄米塔爾揉了揉滿是睡意的眼睛。

「我要單刀直入地跟你說清楚。」

「說什麼啊?」

「請你馬上辭退。」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狄米塔爾的口氣非常不客氣,剛剛在院長室時的誠懇完全消失無蹤,他在奧爾薇特面前的態度果然是裝出來的。雖然在用字遣詞這方面瓦蕾莉雅也是五十步笑百步,不過既然對方口氣都這麼差了,自己卻還以「大人」尊稱他的話,那也未免太蠢了。

瓦蕾莉雅露出生氣的表情,並且指著狄米塔爾的鼻子說道:

「紋章官啦!紋章官!我說要你辭退被選為我的專屬紋章官這件事!」

「你到底在胡說些什麼啊?」

輕輕撥開瓦蕾莉雅的手後,狄米塔爾站了起來。

當狄米塔爾站起來之後,很明顯地比瓦蕾莉雅高出一截。這使得瓦蕾莉雅必須要拾頭看著對方,但是她的氣勢並沒有因此被壓過去,又再次指著狄米塔爾的鼻子說道:

「你這傢伙是怎麼回事啊!對神巫這麼無禮!這樣子我更不可能接受是由你來當我的專屬紋章官。趁還沒有讓本院長丟臉之前趕快辭退吧!」

「那是我的自由,你少管閒事。」

狄米塔爾再次撥開瓦蕾莉雅的手,並且用中指壓住她的鼻頭同時以不快的口氣說道:

「我雖然是你的紋章官,但我並不是你的僕人。在工作的時候我當然會維持應有的禮儀,但我可不會連其他時間都對你畢恭畢敬喔……真是的,隨便就叫別人辭退紋章官,你以為自己是誰啊?」

「唔咕咕!」

「你發出那什麼怪聲音啊,笨蛋。與其插手管別人的去留,不如先擔心一下自己吧。如果你這傢伙捅了什麼簍子,對我的人生也會有很大的影響耶。」

「你、你這傢伙腦子有問題嗎?」

瓦蕾莉雅撥開狄米塔爾的手並搗著鼻子,原本個性就不服輸的她正準備好好教訓對方一頓,讓對方知道自己的態度有多無禮。

「我可是神巫喔。你竟然敢——」

「嗨~~」

正當瓦蕾莉雅準備好好宣洩一番時,突然傳來了沉穩的打招呼聲。瓦蕾莉雅被這突然而來的聲音嚇到,不禁屏息回望。

「我聽說你們已經見過面了,所以猜想你們應該還在這附近,能見到兩位真是太好了。」

一位身穿封印騎士團禮服的青年微笑著這麼說道:

「——路奇烏斯大人!」

瓦蕾莉雅推開狄米塔爾,接著跑到青年面前。

「好久不見了,路奇烏斯大人!」

「柯斯塔庫塔猊下……恭喜你正式成為神巫。」

路奇烏斯恭敬地行禮之後,牽起瓦蕾莉雅的右手,輕輕吻了一下手背。

「您怎麼這麼見外呢……請叫我瓦蕾莉雅就好,路奇烏斯大人?」

瓦蕾莉雅扭著腰,雙頰微微泛紅,並且用愛慕的眼神注視著路奇烏斯。

路奇烏斯身為封印騎士團的副團長,對於經常出入王宮的貴族家閨秀們來說,是個相當令人憧憬的存在。不僅外表英俊秀氣,還擁有過人的才華,並且待人和善、謙虛有禮、不會恃才而驕。再加上目前才弱冠二十歲,又是奧爾薇特的獨生子,將來可以名正言順地繼承里希堤那赫家族。這些好到不得了的條件,更是使那些拚命尋找未來前途光明丈夫的女孩子們趨之若鶩。

瓦蕾莉雅當然也不例外。從成為神巫候選人而經常進出王宮那時開始,只要一找到機會就會想辦法接近路奇烏斯,讓他記住自己的長相和名字。雖然好友卡琳總是冷眼看待瓦蕾莉雅這種舉動,不過一旦真的成為神巫,將會有九年都沒辦法過一般女孩子的生活。對於瓦蕾莉雅來說,想辦法接近路奇烏斯也算是她這段期間小小的快樂吧。

「路奇烏斯大人!有件私事希望您能答應……為了慶祝我就任神巫,將會在寒舍舉辦一場小小的派對。如果可以的話,希望路奇烏斯大人也能蒞臨——」

「喔喔,真是抱歉,我們改天再談這件事吧——不好意思。」

毫無惡意地打斷了瓦蕾莉雅的話,路奇烏斯整理了一下代表封印騎士團副團長地位的披風,接著走到狄米塔爾面前。

「我從母親大人那裡聽說了。小狄,這次你真的很努力呢。」

「還沒有到你們說的那種地步啦。」

「咦……?」

看見路奇烏斯和狄米塔爾之間這麼親近地對話,瓦蕾莉雅又再次驚訝地睜大眼睛。就算是經常進出宮廷的貴族家閨秀們,也只能和路奇烏斯說些客套話。但是對於這個桀驚不遜、沒有禮貌又令人生氣的少年,路奇烏斯竟然主動去和他說話。不僅如此,少年不但沒有感到高興,竟然還擺出一副不屑的態度偏過頭去,這一幕看在瓦蕾莉雅眼裡,簡直令她不可置信。

「不過,神巫的專屬紋章官可不是每個人都能當,至少跟只要是貴族子弟就能輕鬆進入的封印騎士團不同,是個以實力分高下的世界對吧?」

「我能成為紋章官應該也是阿姨她安排好的吧?」

「即使是親戚,母親大人她也不會讓沒有實力的人得到與其不相匹配的地位。派任你為神巫的專屬紋章官,就代表她認同你有這個實力吧——可別小看你阿姨喔。」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啦……」

狄米塔爾搔了搔頭,露出了有點靦腆的笑容。

「嗯咿咿咿咿咿!」

回過神來的瓦蕾莉雅發出怪聲,打破了路奇烏斯和狄米塔爾之間那股親近的氛圍,並且走到他們兩人之間問道:

「——路奇烏斯大人,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啊?不,你這麼問我也不知道要從何答起……」

有點摸不著頭緒的路奇烏斯看向狄米塔爾,然後歪著頭問道:

「你有沒有好好跟瓦蕾莉雅小姐說明清楚?」

「我沒義務那麼做。」

「你也真是的。」

路奇烏斯混著嘆息聲地苦笑著,對瓦蕾莉雅說道:

「或許你已經從我母親那聽說過了,狄米塔爾是我的親戚,我們兩人的母親是表姊妹。」

「這、這個我有聽說過。」

瓦蕾莉雅想問的並不是這個,而是想知道他們兩人的關係為什麼這麼好。雖然瓦蕾莉雅的父母親也都有一兩位表姊妹,不過自己和他們的孩子之間關係並沒有很親近。大概就是只知道名字,甚至有些人連名字都不知道,親戚關係可說是非常淡薄。

可是路奇烏斯和狄米塔爾兩人之間的關係卻像好朋友一般,這點讓瓦蕾莉雅不能接受。正確來說,應該是讓她感到嫉妒吧。

一直看著瓦蕾莉雅臉上表情變化的狄米塔爾,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並且伸出手和路奇烏斯勾肩搭背。

「啊啊……!」

「因為我父母親很早就過世了,在開始一個人獨立生活之前,都是住在路奇烏斯家裡呢。」

「竟、竟然沒有尊稱路奇烏斯大人……!而且之前還在路奇烏斯大人的家裡白吃白住!」

瓦蕾莉雅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像要沸騰了一般,大概是注意到了她的反應,路奇烏斯搖搖頭笑著說道:

「不是在我家白吃白住啦。對我來說,小狄就像是我的親弟弟。」

「弟、弟弟……!」

一直留意瓦蕾莉雅臉上表情的狄米塔爾再次嘴角上揚,露出了勝利般的笑容。

「為什麼會把他當親弟弟看待呢,是因為現在整個里希堤那赫家族就只剩下母親、我,還有小狄三個人。所以不論是我或是母親,都把小狄看作是很親近的家族成員,而且非常倚賴他呢。」

「別這麼說好不好,每次都是我單方面受到你們照顧吧。」

就好像故意做給瓦蕾莉雅看一般,狄米塔爾拍了一下路奇烏斯的肩膀。與其說是好像故意做給瓦蕾莉雅看,很明顯狄米塔爾根本就是故意這麼做。因為他看出瓦蕾莉雅對路奇烏斯抱持著好感,所以才故意這麼做的。

面對氣得咬牙切齒像是要把牙齦咬出血一般的瓦蕾莉雅,路奇烏斯還是以一副完全看不懂瓦蕾莉雅心思的態度,露出爽朗的微笑對她說道:

「不過小狄可不是靠著母親的關係,才成為你的專屬紋章官喔。」

「嗯、嗯嗯,那已經無所謂了……」

「小狄他不僅是個優秀的紋章官,也是相當優秀的護衛官。雖然嘴巴有點壞就是了……」

「喔、嗯……」

雖然瓦蕾莉雅很想吐槽狄米塔爾的嘴巴何止「有點」壞而已,不過她沒辦法反對路奇烏斯所說的話,只好勉強擠出僵硬的笑容回應。

「——不論如何,如果遇到什麼難題就請小狄幫忙吧。別看他這麼年輕,小狄可是見過不少世面喔。」

瓦蕾莉雅很想回應「現在這個狀況就是個難題」,不過還是沒辦法說出口,只能儘可能活動臉上僵硬的肌肉,好不容易才擠出一點笑容。

「那麼瓦蕾莉雅小姐,我就先告退了——小狄,可不要出什麼紕漏喔。」

「知道了。」

狄米塔爾揮了揮手目送路奇烏斯離去,而瓦蕾莉雅光是要讓戰袍的下襬優雅地飄動並屈膝行禮,就花了她不少工夫。

「——再見啦。」

當路奇烏斯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之中後,狄米塔爾打了個大呵欠,接著也邁開步伐準備離去。

「啊——等、等一下!」

瓦蕾莉雅突然叫住狄米塔爾。

「我還沒說完——」

狄米塔爾回頭望向瓦蕾莉雅,鼻子發出哼哼一聲並且露出得意的表情說道:

「……如果無論如何都希望我辭退紋章官的話,就請你直接向陛下稟報吧——不過這樣一來,就會讓推舉我的本院長相當沒面子,這點你可別忘了喔。」

「……!」

在瓦蕾莉雅無言以對的時候,狄米塔爾早就消失無蹤了。

最後完全無法反駁對方這點,不知為何讓瓦蕾莉雅感到挫敗。她不甘心地雙手抓頭,把一頭綁好的漂亮金髮弄得亂糟糟。

「嗯咿咿咿咿咿!」



以薩克正在修剪上頭結了無數花苞的薔薇,在看過從南方傳來的緊急奏摺之後,他皺起眉頭說道:

「……這種議題為什麼要拿來給我看?不是應該要先拿給父王過目嗎?」

「因為陛下在神巫任命儀式結束之後,就得馬上前往塔洛瑪視察……」

「視察?很明顯是騙人的吧。因為那邊不就是他第三位情婦的領地嗎?是不是叫什麼普魯娜夫人,那個很性感的寡婦?」

「這點臣並不清楚——」

內務大臣卡穆尼亞斯跪在以薩克面前,言詞閃爍還不斷擦著額頭上的汗。讓這位老臣汗如雨下的原因,與其說是這間溫室內的氣溫太高,還不如說是因為內心的緊張和焦躁所造成。

以薩克把奏摺捲成原來的筒狀並丟回給卡穆尼亞斯,並再次拿起剪刀。

「——然後呢?讓我看了那樣的奏摺之後,到底要我做什麼?」

「在陛下還沒回來之前,皇太子殿下就是這個國家的君王。如果可以的話,希望皇太子殿下能對這件事盡快做出裁示——」

「那什麼都不做不就好了。」

「這!」

「我說什麼事都不要做,意思就是不要輕舉妄動。懂了嗎?」

「可、可是!如果這個消息是事實的話,一定要盡快採取對策才行!」

「如果你們覺得怎麼做會比較好的話,就不用什麼都來問我,自己決定要怎麼做不就好了?還是你們怕萬一出了事得有人負責,所以就先來找我,要我來下命令好讓你們之後方便推託?是這樣嗎?」

「臣絕對不是那個意思——!」

「那如果我下了決定之後被父王責備,到時候就由你們來承擔這個後果如何?」

「咦咦!」

「怎麼?這樣不好啊?那就乖乖等待父王的指示吧。」

聳了聳肩,以薩克繼續修剪薔薇。

亞默德的國王傑弗倫十一世以能征善戰聞名,被譽為大陸最偉大的英雄。但他的兒子卻和他完全相反,是個溫文儒雅的美男子,以種植薔薇而聞名各國。也因此——照顧薔薇比國家大事還來得重要——即使他心中真的這麼想也不會令人感到意外。

卡穆尼亞斯擦掉手背上的汗水,走近以薩克並說道:

「臣、臣瞭解了!如果殿下對這件事有什麼想法的話請告訴臣,臣等會參考殿下的意見,並且以臣等擅自做出決定的方式——」

「咦?這樣可以嗎?真是不好意思呢。」

以薩克用有點虛偽的笑容回應道。在經過一番思索之後,以薩克臉上浮現出得意的表情點了點頭並且接著說道:

「的確是呢……這個地方確實不可以貿然派出大軍攻打,況且我們現在也沒辦法立刻調動這麼龐大的軍隊。」

「那、那麼首先要……?」

「先調集軍糧和軍馬。由於一旦要出兵的話必須迅速進軍,所以必須挑選出精銳士兵才可以呢。總之,在父王還沒有回應之前,就先準備好出兵的準備吧。」

「這樣就可以了嗎……?」

「當然不行啦!還要預先派人去當地收集更詳細的情報。即使現在還沒辦法動用軍隊,派人先去收集情報應該沒問題吧?」

「瞭解!臣會和加利德大人商討,立刻派遣偵查隊前去收集情報。」

「對了,不可以派軍隊去喔。」

「您說什麼?」

「因為最基層的士兵萬一遇到什麼預料之外的狀況,他們沒辦法藉由自己的判斷採取行動對吧?必須派遣萬一發生什麼事也能自行判斷,並且採取適當行動的人才行……擁有一定的權限、絕對不會背叛、還能夠執行戰鬥任務的人……你有想到什麼適合的人選嗎?」

「殿下突然這麼說我也……」

看見卡穆尼亞斯滿臉困惑的表情,以薩克嘆了一口氣並且開始用已經盛開的薔薇來製作花束。

「沒關係,我心中已經有人選了。」

「真的嗎?」

「這種事我沒必要騙你吧?我打算借用一下魔法院的力量。」

「魔法院?可是普通的魔法士應該沒辦法執行這個任務——」

「所以我們要找不普通的魔法士啊……況且我國對於魔法院投入了莫大的資金,花了不少工夫來培育魔法士,為的也是在這種時候能夠派上用場吧?因為魔法院可不是什麼慈善機關啊。」

脫下手套和圍裙,以薩克披上天鵝絨料子的披風,手持花束快步走出溫室。

「殿下,您要去哪裡?」

「就跟你說要去魔法院了。」

「這樣的話,臣立刻派遣使者前往魔法院召奧爾薇特本院長進宮……」

「如果那麼做的話光是要見到面就得花上一、兩個小時吧,太浪費時間了。我直接去拜訪的話可以省掉很多麻煩,更重要的是,這樣一來不論我有什麼無理的要求,本院長她也很難拒絕吧?」

「原、原來如此——」

聽到以薩克這番話,卡穆尼亞斯大大地點頭表示贊同。

雖然對於週遭各國來說,以薩克看起來就是個只熱衷於種植薔薇、不學無術的紈褲子弟。不過在他那看似茫然的表情之下,其實是個才華和父親不相上下的謀略家,這件事在亞默德的王宮中可說是個公開的秘密。不然卡穆尼亞斯也不會為了尋求以薩克的建議而特別跑到這裡來吧。

「總之呢……」

搖了一下薔薇花束,以薩克回頭對卡穆尼亞斯說道:

「我會讓該做這件事的人,好好地去調查一番。」



就像是條餓著肚子的野狗,普約爾在辦公室裡慌張地來回走動。窗外傳來士兵的跑步聲讓他嚇得魂不附體,趕忙躲到辦公桌後面。

「市長……請不要那麼害怕。」

統帥當地駐防部隊的馬札利,以無奈的語氣這麼說道。普約爾一聽便摸摸鬍子,在辦公桌後面做起伸展運動。

「你、你在說什麼啊,我才沒有害怕,我怎麼會害怕呢。這、這是我為了萬一哪天真的發生什麼事而在鍛鍊自己的體力罷了。呼、喝、哈!」

「現在真的發生大事了呢。」

馬札利隊長坐在會議用的圓桌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後,雙手交叉在胸前。

「……雖然我口中說著請您不要害怕,不過現在的狀況可說是相當不樂觀。因為城鎮已經有三分之一遭到叛徒佔據,而且想要加入他們的人似乎也是與日俱增。」

「那、那你就不要盡講這些會讓我害怕的事情啊……」

「我一定得讓您正確掌握目前的現況啊。」

「你這麼說也是沒錯……」

普約爾市長晃動若微胖的身軀,坐到自己專屬的位子上,一隻手托著臉頰並且開始玩起羽毛筆。

「那個啊,之前送去首都請求援軍的奏摺,不知道有沒有確實送到了?光是靠這裡的駐防部隊已經很難鎮壓住這些叛徒了吧?」

「看來是這樣沒錯,而且還有報告說這些叛徒裡有著會使用戰鬥魔法的人,如果讓這些傢伙繼續恣意妄為,說不定哪一天真的得放棄這座城鎮。」

「什麼?這個城鎮連魔法院分院都沒有,應該不可能出現會使用魔法的居民吧?」

「沒錯,大概是從外地來的吧。我想或許就是那些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傢伙們協助引發了這場叛變。」

「唔唔唔……對了,援軍什麼時候才會到呢?」

「這個嘛……即使奏摺已經送到了,會不會立刻派遣援軍過來還是未知數。」

「為、為什麼呢?」

「因為瑟利巴太靠近國境了啊。」

馬札利隊長露出厭煩的表情並聳了聳肩。

這個留著小鬍子的市長或許處理內政事務的能力很強,但是卻完全沒有軍事方面的理解力和決策力。面對這次的緊急事件,馬札利幾乎得要自己一個人處理所有事情,雖然這令他感到相當頭痛,不過他還是沒有抱怨。因為馬札利是個軍人,一直以來都遵循著「不論遇到什麼狀況都要盡好自己的本分」這個教條。

馬札利用手指著攤開在桌子上的地圖並且開始說明。

「——就像您所看到的,只要越過南方的山脈,就是屬於蠻教徒的土地,比蓋羅在那裡的影響力相當大。」

「這種事情我當然知道,我好歹也是瑟利巴的市長啊!」

普約爾臉上露出憤怒的神情並且拍了桌子一下,不過他馬上又歪著頭問道:

「那為什麼這會成為援軍晚到的原因呢?」

「因為如果派出大軍進駐這個城鎮,一定會刺激到比蓋羅啊。」

「也就是說……?」

「比蓋爾會認為這是我們即將侵犯其國境的前兆,很可能也會派軍隊越山而來。」

「什麼!那、那很糟糕耶!如果一個不小心,很可能會在這附近演變成和比蓋羅之間的軍事衝突對吧?到時候這場叛亂跟本就只是前菜而已了!」

「沒錯。所以沒辦法立刻派遣援軍過來的可能性相當高。」

「那、那也很糟糕啊!光是靠駐紮在這邊境小鎮那貧弱的駐防部隊,其戰力根本沒辦法鎮壓這些叛徒吧!」

「駐防部隊這麼貧弱還真是對不起呢……」

瑟利巴的人口大約有兩千人,而駐防部隊的士兵數量還不足四百人。以目前狀況來看,有大約三分之一的人已經叛變,算起來叛徒的人數就接近七百人了。當然,不可能所有的叛徒都有戰鬥能力,而且我方也算是正規部隊,並不會因為這單純的數字差異而被打敗,但往後會怎麼發展還是無法預料。畢竟,現在連駐防軍隊中都開始出現了叛亂者。

「——話說回來,或許這次叛亂事件的背後,正是比蓋羅和蠻教徒們在暗中搞鬼也說不定!」

「即使是那樣,我們的處境還是沒有改變——總之,在首都派來的使者或是援軍抵達之前,我們也只能以現有戰力撐下去,請市長您也要做好這個覺悟。」

「我、我就算做好覺悟也幫不上什麼忙喔!因為我可是個文弱書生啊!」

「請不要用自豪的語氣這麼說。」

馬札利隊長站了起來並壓低帽子,同時又再次無奈地嘆了一口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4-5-24 04:10 PM

本帖最後由 kabuto_555 於 2014-5-24 05:21 PM 編輯

第二章 所謂人世

不論是神巫或是一般的魔法士,使用魔法時的原理都完全相同。

透過刻印在自己身上的魔法陣——也就是魔紋將存在於這世界上無窮盡之能量具現化的方法,就是所謂的紋章魔法。

不過並不是每個人都能使用這樣的技巧,粗略來說,大概每十個人之中只有一個人能使用魔法。

這個比例還是指能夠點火或是引發微風,會使用這些極為初階之魔法的人。

若是要達到被稱為魔法士的水準,一百人當中大概只有一個人能辦到吧。

在雷頓特拉神教的教義之中,所謂的魔法是神為了要封印邪惡所創造出來,並且傳授給人們的技術。

唯有信仰神的人才能夠使用。

不過在現實之中,使用魔法的能力和其本人的信仰心並非一定成正比。



坐在總是放在工房窗邊的椅子上,狄米塔爾正用磨刀石打磨著賈基爾卡的刀刃部分。他看向視線角落那個晃來晃去的小小身影,接著皺起眉頭開口道:

「——喂。」

「怎麼了~?」

貝琪娜一邊發出嘰嘰嘎嘎的聲響一邊停下腳步,並且回頭看向狄米塔爾。

「我說你啊……真的要跟我們一起去嗎?」

「那是當然的~!」

貝琪娜把原本用雙手拿著的大木箱扛到肩膀上,並且用拳頭槌了槌看起來相當堅硬的胸部。

「——除了狄米塔爾先生之外至少還要有一名女性隨從同行,這可是瓦蕾莉雅大人要求的喔。」

「話說回來……你真的是女生嗎?」

「那是當然的~!」

貝琪娜又再次槌了一下胸部。不過光看外表完全沒辦法看出貝琪娜到底是男生還是女生,因為她全身上下都被粉紅色的矮胖鎧甲包得密不透風。

從鎧甲中傅出來的聲音,聽起來確實像是個可愛的少女,而身高也只比狄米塔爾的腰部高出一些。據她本人所說自己是十三歲,從身高來看似乎也很合理。

雖然狄米塔爾經常進出這間工房已有一段時間,但是他從來沒有看過這位自稱美少女的真面目。古怪技師長的侄女總是穿著這副粉紅色的鎧甲,除了叔叔之外完全不讓其他人看到自己的真面目。

貝琪娜輕鬆地搬著體積幾乎是自己兩倍大的木箱,並且把它們堆放到工房的角落,然後對狄米塔爾說道:

「狄米塔爾先生,聽說你非常禽獸對吧?」

「你真的是已經理解了這個字所代表的意義才這麼說嗎?」

「是叔叔這麼說的喔。」

「可惡的大叔……」

狄米塔爾拿起磨刀石砸向牆壁,同時發出了不滿的咂嘴聲。

「所以啊,如果隨便指派一位女性侍從的話,說不定會遭到狄米塔爾大人的毒手,所以就變成由我來擔任隨從一職囉。」

「隨便你們了。」

「而且啊,如果狄米塔爾先生突然按捺不住想要侵犯瓦蕾莉雅大人,我也可以用蠻力把你拉開喔~」

「……雖然擔心那麼多無聊的事情,不過你這次能夠派上用場的地方大概也就只有搬行李而已吧。」

已經聽說這次是個需要隱匿身份的秘密任務。要不是那位要求很多的神巫大人耍任性,實在是不想帶這個怎麼看都很可疑的粉紅色鎧甲少女一起去。到時候這傢伙一定會礙手礙腳。

狄米塔爾臉上的表情相當不耐,他把賈基爾卡的刀刃部分擦拭乾淨之後收進劍鞘,這時貝琪娜又開口了:

「狄米塔爾先生,狄米塔爾先生~」

「……吵死了,又怎麼了啊?」

「不好意思,可、可以請您幫我把放在那邊的卡匣拿一個過來嗎!?」

往聲音傳來的方向一看,貝琪娜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倒在木箱堆旁邊,而且一動也不動。

狄米塔爾走到少女旁邊,很隨便地用指尖戳了戳她。

「喂,怎麼了啊?老毛病犯了嗎?」

「不、不是,只是魔力用完了……快、快把那邊的卡匣拿給我……啊啊啊!要、要出來了啦……!」

「等一下!你這傢伙突然說些什麼奇怪的話啊?」

「對,對不起!可是,如果說要出來了一定是指快尿出來了嘛!你、你到底要讓年幼的少女講幾次這個讓人害羞的字啊?」

「不要把錯推給別人——況且,你趕快把鎧甲脫掉然後衝去廁所不就好了。」

「沒沒沒、沒辦法啦!在魔力耗盡的狀態下,我、我沒辦法自己脫掉鎧甲啦!唔唔唔唔,快、快尿出來了……!」

「那你就尿在鎧甲裡吧,我要回去了。」

「你怎麼那麼無情啊~!我們不是接下來要一起出任務的同伴嗎?」

「我才不需要三不五時就會耗盡魔力而動彈不得,還會尿褲子的同伴。」

狄米塔爾無情地回應道。當他說完正要走出工房的時候,披著髒兮兮實驗衣的中年男性走了進來。

「喂!我還沒說明完呢,不要隨便就給我回去。」

「都這時候了還有什麼要說明的啊?不過我倒是確實知道你侄女有膀胱無力的問題。」

「啥?你這傢伙真是下流而且沒禮貌呢。」

奇奎·亞比奧爾看了一眼還躺在地上不斷呻吟著「快出來了、快尿出來了~!」的貝琪娜,接著便伸手去拿整齊排在櫃子角落,金屬製的筒狀物體。

「就如同你所知道的,這個巴秋魯魯斯就是……」

「如果那位大小姐也有這種自覺是最好——」

狄米塔爾把行李扛上肩膀,並且將收在劍鞘裡的賈基爾卡掛在腰際。

「——那我先過去了,叫那傢伙上完廁所就快點過來。」

「知道了——畢竟是新手神巫的第一份工作,應該是不會有什麼令人擔心的意外發展,不過還是要小心一點喔。」

對著往門口走去的狄米塔爾,亞比奧爾朝他吐了一口煙。

「我知道啦。我會好好完成任務的。」

有點不耐煩地點了點頭後,狄米塔爾離開了工房。

看看城裡的鐘樓,現在距離出發時間已經剩下不到三十分鐘了。雖然想在出發前去和路奇烏斯打聲招呼,不過現在已經沒有那種時間了。

狄米塔爾邊摸著脖子邊走到魔法院的大門前,他立刻就認出來靠著門板,臉上表情不耐煩到極點的少女是誰,不禁皺起眉頭。

「喂!我說你啊。」

「啊!」

當狄米塔爾用很不客氣的口吻對瓦蕾莉雅開口後,瓦蕾莉雅·柯斯塔庫塔立刻拿起手上的儀式用寶劍連同劍鞘亂揮一通,同時生氣地說道:

「喂!你竟然讓我一個人在這裡枯等!你到底有沒有身為紋章官的自覺啊?這件事情我之後一定會向院長報告的——」

「吵死人了。」

狄米塔爾用小指堵住耳朵,讓自己聽不見瓦蕾莉雅說的話。

「距離預定的出發時間還有快三十分鐘對吧。自己太早到怎麼能怪後來的人遲到呢……再說啊,你真的打算穿成這樣去?」

「啥?怎麼了嗎?你對我的服裝有什麼意見嗎?」

瓦蕾莉雅身上穿的是以白色為底,再用金色絲線刺繡出百合花圖樣及鑲邊的戰袍。這是國王所御賜,神之妻子的正式服裝,在這個國家中只有神巫能夠穿上它。狄米塔爾用賈基爾卡的劍鞘前端,輕輕掀起了戰袍的下襬。戰袍底下是相當透明的薄紗洋裝,更裡面則是非常貼身的馬甲和熱褲。

「你、你做什麼啊,這個不要臉的傢伙!」

瓦蕾莉雅漲紅了臉急忙躲開。

「你是笨蛋嗎?」

「你到底想要說什麼啦?」

「你……應該有被告知這次是個秘密任務對吧?」

「知、知道啊!那又怎麼樣?」

「穿成這樣不就馬上會被認出來你是神巫嗎?如果就這樣走到城鎮上,馬上就會引來一堆圍觀的人群吧?」

「啊!」

「真是的……我本來想說你應該不至於笨到這麼做,沒想到你還真的這麼笨。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對你們這種不知世事的大小姐感到頭痛。」

「這、這也不能怪我啊!畢竟我是第一次出任務嘛!」

「我也是第一次以紋章官的身份出任務好嗎——在這等我一下。」

大大地嘆了一口氣,狄米塔爾走向魔法院的馬廄。和軍隊不同,魔法院不需要用到大量的馬匹,不過馬廄裡頭還是養了幾匹聯絡用的馬。

狄米塔爾把兩匹看起來比較強壯的馬牽出馬廄,回到瓦蕾莉雅旁邊後,就把原本披在馬鞍上的粗布斗篷拿給她。

「穿上這個。」

「什麼?你在開玩笑吧?為什麼我要穿這麼髒的斗篷啊——」

「一點都不髒,這件可是新的。總之把你那件戰袍蓋住就是了。如果穿著那種又閃亮又顯眼的衣服根本沒辦法執行秘密任務吧。還有,那把寶劍也收起來。」

「可、可是,這是我身為神巫的——」

「吵死了,現在不論是你的自尊也好,或是神巫的地位也好都不重要,一切以能夠完成任務為優先。」

狄米塔爾這句話讓嘴巴還嘟囔個不停的瓦蕾莉雅閉上嘴,接著他便把斗篷丟給瓦蕾莉雅。

「狄米塔爾先生~!」

伴隨著喀鏘、喀鏘的威猛腳步聲,粉紅色的小鐵人跑了過來,背上背著幾乎是她兩倍體積的行李。看來她的力量相當於十個成年男性這句話並不是騙人的。

「不好意思我遲到了!」

貝琪娜先姿勢標準地對狄米塔爾敬了個禮,然後轉身面向手中拿著斗篷一臉驚訝表情的瓦蕾莉雅,深深地鞠躬行禮。

「瓦蕾莉雅大人,能見到您是我的榮幸!」

「喔、嗯……」

「我是王國軍第三工廠技師長奇奎·亞比奧爾的侄女,名字叫做貝琪娜·亞比奧爾~這次將由我來擔任瓦蕾莉雅大人的隨侍,和您一起前往執行任務!請您多多指教!」

「我、我確實是希望有一位女性侍從同行,你、你就是那位侍從……?」

「是的!不論是日常生活瑣事或保護您的安全,都請交給貝琪娜!」

「你……真的是女孩子嗎?」

一聽到瓦蕾莉雅語帶懷疑地這麼問,貝琪娜不禁氣得跳腳。

「為什麼大家都這麼問啦!不論怎麼看我都是個女孩子吧,而且年齡是充滿年輕魅力的十三歲喔!你聽你聽,聽聲音應該就知道了吧?」

「先不論是不是充滿年輕魅力什麼的,她的確是那位怪人技師長的侄女。而且確實有股蠻力,負責搬行李應該可以很稱職吧。」

狄米塔爾插嘴說道,並且把另外一件斗篷蓋到貝琪娜頭上。

「你也給我披上這個……雖然現在再說什麼也都沒用了,不過那個大叔為啥要把你塗成這麼顯眼的顏色啊?」

「不是那樣啦!是我把巴秋魯魯斯塗成粉紅色的!因為粉紅色比較可愛啊!」

「…………」

雖然狄米塔爾問到一半大概就已經知道答案了,不過他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默默地把自己和瓦蕾莉雅的行李放到馬鞍上。

「喂!猊下大人……」

看見瓦蕾莉雅非常不情願地把斗篷披在戰袍上頭之後,狄米塔爾開口問道:

「你有騎過馬嗎?」

「你、你很失禮耶!馬術這種貴族的嗜好我當然有學過!你當我是誰啊?」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連續騎個五、六小時應該沒問題吧?」

「什麼?」

「你吃驚個什麼勁啊?這次的任務除了隱密之外,還要求迅速。一離開城鎮後就得要用最快的速度前進才行啊。」

「可、可是……」

瓦蕾莉雅別開視線,用手摸著自己的屁股忸忸怩怩地欲言又止,狄米塔爾見狀便皺起眉頭並發出不耐的咂舌聲,然後接著說道:

「……雖然有經驗但還是個初學者是嗎。看你那樣子應該是之前騎馬的時候騎到胯下都脫皮了吧。」

「什、什麼胯下啊!下流!絕對不是那樣子啦!只是屁股上有一小塊、一小塊皮磨掉了而已!」

「所以在那之後就再也沒騎過馬?」

「唔——」

看來狄米塔爾是說中了。照這樣子,要瓦蕾莉雅手握韁繩騎馬長距離趕路應該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喂,鎧甲!」

粉紅色鎧甲一邊把自己背來的行李放到馬背上,一邊對狄米塔爾抗議道:

「狄米塔爾先生,我們又不是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希望你不要用那種形容『物品』的方式來稱呼我好嗎?我的名字叫做貝琪娜。」

雖然鎧甲的頭盔部分有窺孔,不過由於頭盔把整個臉都罩住了,因此完全沒辦法看到少女的表情。

「連讓別人看到自己的臉好好地打聲招呼都辦不到。對於這種小鬼,用鎧甲來稱呼就可以了——還有,你那個樣子能騎馬嗎?」

「啊,這點就不需要擔心了喔。」

貝琪娜喀鏘一聲拍了下自己的胸部,以非常自豪的語氣答道:

「因為我穿著鎧甲可以跑得跟馬一樣快。」

「雖然我根本沒擔心你的意思……不過你真的可以跑這麼快?」

「是的!我可以在沒有補充魔力的狀況下連續奔跑半天左右喔。而且我自己還幾乎不會感到疲累!叔叔的發明很厲害對吧!」

「是不是真的那麼厲害等一下就知道了……這樣的話,就讓那匹馬只背行李,你則是牽著韁繩跟它一起跑。一旦我們的馬累了就互相交換,這樣一來應該可以節省不少時間。」

「咦?等等,你剛剛說了什麼?我們的馬?『我們』?」

「要怪就怪你自己是個初學者吧。」

狄米塔爾腳踏馬鐘,一躍上馬。接著伸出右手摟住瓦蕾莉雅的腰,輕輕一抱就讓她坐上馬鞍。

「等一下……!」

「底下鋪著這個然後側坐,這樣就可以避免你胯下磨到脫皮了吧。」

「不是胯下是屁股、是屁股啦!」

「大白天的就在公開場合大聲喊著胯下、屁股甚麼的,新選出來的神巫大人個性還真是率直豪邁啊,看來應該會很受民眾歡迎呢。」

「唔……!」

瓦蕾莉雅又再次漲紅了臉,她把防寒用的毛皮毯子鋪在屁股下面當作墊子後,就別開視線再也不說話了。

狄米塔爾聳了聳肩,然後回頭看向貝琪娜開口道:

「……出發囉,鎧甲。」

「我叫做貝琪娜喔。」

「隨便啦。」

狄米塔爾甩了一下韁繩,朝目的地出發。



結束了無聊的文書工作後,路奇烏斯·里希堤那赫回到家裡,正當他剛換好比較不拘謹的家居服時,卻來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訪客。

「——柯斯塔庫塔……所以說是瓦蕾莉雅小姐的家人?」

「好像是她父親。」

從小就在這間宅邸中工作的緹雅,用似乎帶了點厭惡的語氣淡淡答道。不過這只是因為緹雅她的個性太過認真,其實並不是真的感到厭惡。認識緹雅已經很長一段時間,幾乎可以算是她青梅竹馬的路奇烏斯相當清楚這點。

已經披著睡袍打算休息的路奇烏斯若有所思地低聲說道:

「我覺得母親大人今天應該也會在魔法院裡過夜——」

「我已經向對方說明奧爾薇特大人目前人不在家裡,不過對方說希望能夠見少爺一面……」

「我大概知道對方為什麼來訪了……沒關係,請他進來吧。」

重新綁好剛放下來的銀色長發,路奇烏斯走向會客廳。

母親不在家裡的時候,路奇烏斯便是這個家的主人,絕對不可以怠慢了來訪的客人。路奇烏斯命令其他女僕準備好紅酒,並且在會客廳中等待緹雅引領柯斯塔庫塔大人前來。

「——路、路奇烏斯大人!」

和緹雅一起出現的波爾哈·柯斯塔庫塔神情相當狼狽,並且用接近呼喊般的聲音說道:

「我的女兒!我的、我的女兒啊!我們柯斯塔庫塔家族的……!」

面對眼前這位因為太過慌張而口齒不清的中年男子,路奇烏斯苦笑道:

「柯斯塔庫塔大人,請您冷靜一點……」

接著便請他坐到沙發上。

「總之請您先坐下吧……」

「不、不好意思……」

用桌子上已經準備好的紅酒潤了潤喉,波爾哈總算是稍微冷靜下來。他嘆了一口氣後坐到沙發上,接著開口說道: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讓您看到我這麼失態的樣子……」

「不會不會,請您不要在意——不過有件事我到是想先問一下,那個……您頭上貼了一塊很顯眼的膏藥是因為……?」

「這、這個啊其實是……我等等再一一跟您說明。」

「我瞭解了——那麼,您這麼晚來拜訪家母是為了什麼事呢?家母她最近都在忙魔法院裡的事務,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如果不能見到本院長的話,我就只能拜託路奇烏斯大人您了!」

避開貼著膏藥的地方,波爾哈擦掉額頭上的汗水,並以殷切的語氣說道:

「從剛剛您所說的話可以大概瞭解……是有關令嬡的事嗎?」

「是的!就是在說我的女兒瓦蕾莉雅。路奇烏斯大人您知道我女兒去哪裡了嗎?」

「去哪裡了……?」

「今天一大早她就出門不知道要去什麼地方,好像是本院長派給她一項秘密任務的樣子——」

「秘密任務嗎?」

路奇烏斯把雙手交叉在胸前,微微點了點頭。

「——雖然奧爾薇特於私是我母親,不過在公開場合,她是王立魔法院本院長,而我則是封印騎士團的副團長,即使我們之間是母子,但還是有很多事情沒辦法告訴對方。真的非常抱歉,我也是剛剛聽您說了之後,才知道令嬡被賦予了那樣的任務。所以我也不知道令嬡到底去了什麼地方。」

「怎、怎麼會這樣……!」

「令嬡什麼都沒跟您說嗎?」

「是、是啊!她就只說這是個秘密任務,當我打算阻止她的時候,就被魔法……」

「被魔法打中了?」

「啊,並不是直接打中,是被庭院中所種之樹的樹枝打到,像這樣……咻地一聲!接著被切斷的樹枝就朝我頭上掉了下來……」

「原來如此。」

因為被打中頭頂所以當場就昏了過去,醒過來的時候已經黃昏,女兒也早就出發了——這是波爾哈·柯斯塔庫塔所描述的事情經過。

路奇烏斯聽了不禁想笑,不過他還是忍了下來並安慰波爾哈道:

「原本應該是連被派任了秘密任務這件事都不能說,不過令嬡還是跟您說了,這不就是她對您的體貼嗎?」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她應該要因為父親的話,而對出發執行任務這件事有所猶豫才對啊!況、況且那時候我還是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喔!」

「可是一旦那麼做就是違背了魔法院的命令,以一位新任神巫的立場來說,應該沒辦法那麼做吧。而且,成為神巫不是令嬡一直以來的夢想嗎?」

「這點我也知道……」

一邊這麼說,波爾哈又再次喝完了杯子裡的紅酒。雖然並不是那麼烈的酒,不過也實在喝太快了。不久後可能就要開始抱怨了。

「我可以理解您擔心令嬡的心情,不過既然被選為神巫,就代表她擁有相應的才能和力量。更何況我聽說令嬡是十年才可能出現一人,擁有過人天賦的神巫。」

「就算是這樣好了,瓦蕾莉雅她還是個孩子,只是個小女孩啊!」

「還這麼年輕就擁有如此才能——正是因為這樣她才能被選為神巫。還是您對她成為神巫這件事有什麼不滿的地方嗎?」

「這、這個嘛——」

波爾哈收回原本要去拿酒杯的手,以若有所求的眼神望向路奇烏斯。

「——緹雅。」

「是的。」

「你先下去吧。」

「是。」

一直在旁邊幫波爾哈倒酒的緹雅,在恭敬地行了個禮之後便走出會客廳。聽見背後傳來沉重的關門聲之後,波爾哈便壓低聲音開口說道:

「……老實說,我確實不希望女兒成為神巫。我只希望她現在馬上找個好女婿,為家族傳宗接代。」

「我記得您的孩子——」

「只有瓦蕾莉雅一個人。因為她媽媽身體很虛弱……」

雖然一時沒落,不過柯斯塔庫塔家族是個曾經跟王室有姻親關係,歷史悠久的望族。為了要讓這個家族能夠傳承下去,傳宗接代的問題確實會讓人傷透腦筋。就連路奇烏斯自己也是一樣,他是奧爾薇特的獨子,遲早有一天也必須娶妻生子以繼承里希堤那赫家族。

「我聽說擔任神巫的期間,一般來說都要九年左右。等到卸下神巫身份,瓦蕾莉雅都已經二十五歲了。更何況,她的專屬紋章官是個年輕男性這件事,傳出去一定會給外人不好印象。」

「原來是這個原因啊……」

「路奇烏斯大人……」

放下酒杯,波爾哈嘴唇有些顫抖地開口說道:

「——我聽說這個人選是本院長親自指名的,而且那位紋章官還是里希堤那赫家族的人。」

「是的,他的名字叫狄米塔爾。」

「既然沒辦法改變女兒的心意,那至少要想辦法找一位能夠保護她的紋章官……是我先提出這種要求的。可是我現在打算對路奇烏斯大人說的話,又讓我覺得非常失禮……」

「沒關係您說吧。」

「關於那位狄米塔爾先生……我所聽到的,都是不好的傳聞。」

「那終究只是傳聞對吧?」

面對表情嚴肅的波爾哈,路奇烏斯笑著回答:

「狄米塔爾……小狄他啊雖然很年輕,但其實是個相當幹練的男人。責任感很強,也很懂應對進退,不論是劍士或魔法士的能力都相當優秀,是個非常適合當保鏢的人才喔。」

「可、可是——」

「他的嘴巴確實是有點壞,也因此四處樹敵,所以您才會聽到許多不好的傳聞——不過,我在小狄被任命為紋章官之後當面跟他說過,要他不論發生什麼事都必須保護好瓦蕾莉雅小姐。我跟他這麼說過。」

「啊……?」

似乎是沒辦法理解路奇烏斯所說的話代表什麼意思,波爾哈滿臉疑惑地皺起眉頭。

「——我跟小狄說過,要他保護好瓦蕾莉雅小姐,而且小狄也答應了,這樣他一定會不顧一切保護瓦蕾莉雅小姐,小狄就是那樣子的人。而且他絕對不會對瓦蕾莉雅小姐做出什麼不好的事,因為我已經說過了。」

路奇烏斯發覺自己面露微笑地不斷重複說著同一件事。

不過波爾哈的表情依然相當沉重。對於一個完全不知道狄米塔爾是個怎樣的人,而且又非常擔心自己女兒的父親來說,要他立刻接受路奇烏斯剛剛所說的話,確實也有點強人所難。

「……柯斯塔庫塔大人,我很信任小狄,所以請您也信任我好嗎?」

「嗯……既然路奇烏斯大人都這麼說了……」

「您請放心吧。」

趁著波爾哈有點動搖,路奇烏斯把握機會趁勝追擊。

「我這邊也調查一下令嬡到底是去執行怎樣的秘密任務好了。如果可能會發生什麼問題的話,我也不會袖手旁觀的。」

「路奇烏斯大人您……會這麼做嗎?」

「是的。因為我跟令嬡也不是毫不相識的陌生人,而且這也是如同我親弟弟般的狄米塔爾第一次出任務。」

「聽到您這麼說……我總算是放心了。」

鬆了一口氣的波爾哈,身體也終於放鬆下來,原本幾乎沒碰到沙發的大屁股,也如同放下心中大石般整個陷進沙發裡。他嘆了一口氣後對路奇烏斯說道:

「既然路奇烏斯大人願意答應我的請託,我也不會多要求什麼了——這麼晚還來打擾您真是非常抱歉。」

「不會不會,請別放在心上。」

也差不多是最後一杯了,因此路奇烏斯親自再幫波爾哈倒了杯酒。

「……那麼我就先告辭了。」

喝完最後一杯酒的波爾哈,跟剛來訪的時後相反,是以相當平靜的心情離開里希堤那赫家的宅邸。

「真是難搞呢……這也難怪瓦蕾莉雅小姐總是對父親感到厭煩。」

路奇烏斯再次坐回沙發上,拿起酒瓶背著光看看裡面還剩多少酒,接著便直接用嘴巴對著瓶口,準備一口氣喝光那瓶酒。

「少爺。」

「……怎麼了?」

「柯斯塔庫塔大人已經回去了。」

「是喔,知道了。」

「還有一件事。」

「還有什麼事嗎?」

「請不要學狄米塔爾大人那麼做。」

「這麼做沒什麼關係吧。騎士團的成員們在遠征的時候也是——」

「這裡不是遠征時的戰場,而是在宅邸裡面。」

緹雅從路奇烏斯手中把酒瓶抽走,然後把剩下的酒倒進剛準備好的杯子裡。

「——請用。」

「我其實是想減少你們的工作耶。」

路奇烏斯聳了聳肩,一口氣喝光了杯子裡的酒並且看向窗外。

「——關於瑟利巴的事情,恐怕我也會接到來自王宮的正式通知吧。看來這件事不是一兩天就能解決呢。」

「可能會派出騎士團——?」

「不,那倒是不會。封印騎士團的使命原本就只是要守護封印而已,而且騎士團成員都只是空有頭銜的貴族子弟,要鎮壓叛亂根本是不可能的——不過,我也不能因為這樣就袖手旁觀。」

「我知道了,那就照您的意思。」

緹雅退下之後,路奇烏斯把睡袍拉好並站到窗邊。

「不過……母親就算了,以薩克殿下特別派他們兩個去,他心中到底是打著什麼算盤呢?」



在沒什麼人煙的道路上就快馬加鞭,以最快速度趕路,如果是人比較多的地方就放慢速度避免引人注意,瓦蕾莉雅一行人就這樣一路往南方前進。太陽西沉,夜幕漸漸低垂。

由於長時間坐在馬鞍上,雖然有毛毯墊著但連續晃了這麼久,屁股也開始感到有點痛了,因此瓦蕾莉雅便在來往行人比較多的地方下了馬,邊走邊舒展一下全身筋骨。

「對了,瑟利巴到底是個怎樣的地方啊?」

「天資聰穎的瓦蕾莉雅小姐,這種事你在出發前竟然沒有事先調查過嗎?」

還騎在馬上的狄米塔爾,用冰冷的眼光看向瓦蕾莉雅。

「根、根本沒有時間啊!」

「應該有一個晚上的時間。」

「還有啊,為什麼我是用走的,而你卻還一副很了不起的樣子騎在馬上?」

「又不是我要求你下馬,是你自己要跳下馬用走的吧。」

雖然狄米塔爾有點不滿地別開視線這麼回應道,不過在發出「嘖」的咂舌聲後,他還是下了馬,然後牽著韁繩繼續往前走。貝琪娜也一樣牽著馬跟在他們後面,在旁人看來,就像是三個旅途中的旅人吧。

環顧一下四周之後,狄米塔爾開始小聲說道:

「……瑟利巴是個鄰近南方國境的城鎮。據說是個連魔法院分院都沒有的鄉下地方。」

「在那種悠閒的鄉下地方,真的會發生叛亂嗎?」

「就是因為真的發生了,才會引起這麼大的騷動啊。」

「可是……」

「雖然瑟利巴是個群山之中的小鎮,不過越過那座山脈就是比蓋羅的勢力範圍。」

南方的番邦比蓋羅信奉許多異教神明,對於以雷頓特拉神教為中心信仰的亞默德來說,是個在宗教上永遠無法互相契合的宿敵。光是瓦蕾莉雅出生後的這十幾年,兩國之間已經發生過好幾次軍事衝突。

「所以說這次的叛亂是……?」

「很有可能是比蓋羅的策略。」

狄米塔爾若無其事地這麼答道,但不禁讓瓦蕾莉雅的身體發出了小小地顫抖。

「……你會害怕嗎?」

「我、我才不怕呢!」

感覺狄米塔爾好像又在取笑自己,瓦蕾莉雅立刻反駁。

「我怎麼可能會怕那些蠻教徒呢!」

「咦~?瓦蕾莉雅大人不會害怕嗎~?」

透過頭盔,貝琪娜這麼問道。

「我雖然沒有真的看過蠻教徒,不過一聽這次事件可能是他們搞的鬼,就讓我覺得超害怕的~」

「這、這麼說的話,其實我也沒有見過蠻教徒……不過只要抱持著對神的信仰心,不論遇到什麼敵人都不需要害怕。」

「你這麼有信心是很令人欣慰啦,不過如果太逞強的話會讓我很困擾。你還是對蠻教徒害怕一點比較好。」

「喂!我可是——」

亞默德王國的次席神巫,瓦蕾莉雅·柯斯塔庫塔喔——不過話還沒說出口,瓦蕾莉雅就慌忙地閉土嘴巴。大概是快要到鎮上了,四周有許多旅人和農夫。如果瓦蕾莉雅在這個地方暴露了身份,一定會引起一陣騷動吧。

狄米塔爾嘴角露出了勝利的笑容並且看向前方。

「……快要到庫羅姆丹鎮了。今天晚上就在那邊休息吧,明天黎明前就出發,這樣應該又可以多跑不少距離。」

「黎、黎明前就要出發然後跑一整天嗎?」

「你幹麼露出一副絕望的表情啊?要跑一整天的是馬又不是你。只是坐在上面而已應該很輕鬆吧。」

「光是坐在馬上也會累啊!」

「那你今天晚上就好好休息。」

這時從遠方傳來了鐘聲,仔細往前面一看,可以看見道路盡頭有著小鎮的剪影。

「可以聽到鐘聲……?」

「是啊,因為太陽快要下山了。再過不久小鎮的大門就要關起來了。」

「是、是這樣嗎?為什麼要關門呢?」

「是為了防止盜賊之類的趁著夜色侵入城鎮裡……不過真不愧是不知世事的瓦蕾莉雅大小姐呢,魯奧瑪晚上也一樣會關上大門,您竟然完全不知道。」

「唔……!」

跟其他貴族家的女兒一樣,瓦蕾莉雅從小就是在備受呵護的環境中長大,會缺乏一般庶民所擁有的常識也很正常。不過如果現在用這個理由替自己辯護,那就好像是承認了自己知識不足,所以瓦蕾莉雅只好不甘心地咬著嘴唇不再反駁。

這時貝琪娜拉了拉狄米塔爾的披風說道:

「狄米塔爾先生、狄米塔爾先生!再不快點就糟糕了!」

「不要那麼急。距離日落還有一段點間。」

狄米塔爾的口氣聽來像是已經很習慣旅行,這讓瓦蕾莉雅感覺他很可靠——雖然心裡還是很不甘心。

「里、里希堤那赫大人,嗯……那他……你很習慣旅行嗎?」

「也不能那麼說,不過之前在封印騎士團見習的時候,被交待做了不少相關的事情。」

「隨著軍隊遠征嗎?」

「和一般的軍隊不同,封印騎士團就像是貴族子弟們的社交俱樂部。如果是因為演習而到比較遠的地方,也絕對不會在外頭紮營過夜。一定是先預訂好演習地點附近城鎮裡最豪華的飯店,然後花大錢通宵尋歡作樂。說好聽是去演習,其實根本是去遊山玩水……這樣一來,一些瑣碎的事情當然就是由我這個見習生一手包辦了。」

狄米塔爾在訴說這些往事時的表情,並不是在懷唸過去,但也不是懷抱著厭惡,只是帶著一股讓人搞不清楚他心裡頭到底在想什麼的苦笑。

「呼……總算是趕上了。」

趕在關上大門之前,一行人順利進入了庫羅姆丹鎮。貝琪娜也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對於從來沒有離開過聖都的瓦蕾莉雅來說,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這麼雜亂無章的城鎮。或許是因為它位在南北向的道路上,所以街上有許多商人,他們都牽著背上馱了許多貨物的馬或驢子,還有許多和瓦蕾莉雅他們一樣披著斗篷的旅人,在這些旅人之中,還有一看皮膚顏色就知道是來自異國的人。來往人們的喧鬧以及各式各樣的味道融入日落前昏暗的光線中,形成了一種獨特的氣味。

瓦蕾莉雅拿出手帕搗住鼻子,一邊環顧四方一邊開口問道:

「不論哪裡都好,今天晚上到底要住哪邊呢?如果沒有像樣的床鋪我可是沒辦法睡喔。」

「你的要求也太高。既然是秘密任務怎麼可能去住戰袍旅館啊?」

「戰袍旅館?那是什麼啊?」

「啊,我知道那是什麼喔。」

牽著馬走在鎮裡最熱鬧的街道上,貝琪娜對瓦蕾莉雅說明道:

「所謂的戰袍旅館啊,就是指穿著戰袍的人——也就是神巫大人或是國家的特使、地位崇高的貴族等等才能入住,是最高級的旅館喔。我說的對吧?狄米塔爾先生?」

「嗯——喔喔,是啊,大概就是那樣。」

狄米塔爾像是在尋找什麼一般四處張望,對兩位少女之間的對話似乎不感興趣。

「如果不住那種地方的話,那到底要住在哪裡呢?」

「不想睡在路邊的話,那就只能住在一般的旅館了。」

「一般的旅館?」

狄米塔爾停下腳步,用手指向斜上方。在三層樓高的大型建築物牆壁上,掛著一塊上頭刻了葡萄藤蔓圖樣的看板。

「這裡?這裡就是旅館?」

瓦蕾莉雅從敞開的大門往裡面偷看了幾眼,但是這地方怎麼看都不像是旅館。在瓦蕾莉雅看來,這就只是一間遠離市中心的偏僻酒館,絕對不是可以讓年輕少女好好安心過夜的地方。

「如果掛了上頭有葡萄藤蔓的看板,就代表是有提供紅酒的酒館。」

「果然不是旅館而是酒館嘛!」

還沒進門就可以聞到強烈的酒香,瓦蕾莉雅皺起眉頭氣呼呼地瞪著狄米塔爾。

「瓦蕾莉雅小姐,你真的是個不知世事的大小姐呢。這附近所謂的一般旅館,就是這種兼營酒館的旅館。好好記清楚。」

狄米塔爾再次看了看旅館的外觀,用手托著下巴思索道:

「……看樣子這裡應該是鎮裡頭最大的旅館,房間數目很多,而且也有馬廄。應該是不會再找到比這裡更好的旅館了。」

「喔~是啦是啦,裡希堤那赫大人看一眼就什麼都知道了呢。」

「我只是比你見識多一點而已……如果你有空在那裡挖苦我,不如想辦法把自己弄得更不起眼一點。」

狄米塔爾伸手把瓦蕾莉雅斗篷上的帽子又戴了回去並接著說道:

「雖然這附近可能不會有人認出你的身份,不過也因為這樣,這裡的人不會因為你是神巫或是柯斯塔庫塔家族的人,而對你有所敬畏。」

「那是什麼意思……?」

「在這世界上還是有很多看見可以賣到好價錢的女孩子,就會毫不猶豫地綁走她們的壞人,這點你可要記清楚了。」

「…………」

「狄、狄米塔爾先生!不要說這種令人害怕的話啦!」

「你不用擔心,鎧甲這麼重沒有人綁得走你。」

狄米塔爾大人冷冷地回應貝琪娜,然後走進酒館裡。

被留在路邊的瓦蕾莉雅,因為狄米塔爾剛剛的一番話而感到害怕,身體不自覺地輕微顫抖。大概是注意到這點,貝琪娜抓住瓦蕾莉雅斗篷的下襬輕輕拉了一下並且說道:

「瓦蕾莉雅大人~」

「嗯?怎、怎麼了嗎?」

「如果對出外執行任務感到不安的話,下次就拜託叔叔再多製作一套巴秋魯魯斯吧?穿上這個好像就不會被綁走了喔。」

瓦蕾莉雅輕輕敲了一下貝琪娜頭盔的窺孔部分,臉上露出苦笑說道:

「……如果穿上這樣子的鎧甲,一旦遇到需要使用魔法的時候不就麻煩了嗎?」

沒過多久狄米塔爾就回來了,旁邊還跟著旅館的老闆娘和幾位男性。

「明天黎明前我們就要出發,請把馬兒好好喂飽。」

在瓦蕾莉雅和貝琪娜還在發呆時,狄米塔爾已經將馬匹交給那幾位男性,並且開始和老闆娘交涉住宿的費用。在交涉時還不忘給老闆娘和男性們一些小費,這或許是讓旅途更順利所一定要做的吧。雖然還是有很多令她生氣不滿之處,不過瓦蕾莉雅也開始漸漸瞭解,自己如果想要順利完成這次任務,一定需要這位徹底奉行現實主義的少年協助。

「狄米塔爾先生好厲害喔~果然是很靠得住呢~」

「……是還不錯啦。」

不自覺點頭同意貝琪娜的瓦蕾莉雅,因為感到些許的挫敗感而板起臉來。

「喂,往這裡走。」

和老闆娘交涉完畢後,狄米塔爾讓貝琪娜背著一半的行李,自己則是背起剩下那一半,並且開口催促少女們趕快進入旅館。

老實說,一樓酒館裡的氣味對瓦蕾莉雅來說相當難以忍受。除了廉價的酒味和煙味之外,還混雜了一群大男人工作一整天后的汗水味,如果在這個地方再待久一點,應該會感到非常不舒服吧。

「你們應該感到高興,旅館裡最好的房間剛好剩下一間空房。」

狄米塔爾志得意滿地帶她們兩個來到的房間位在旅館三樓。

「……這就是最好的房間?」

環顧了一下房間後,瓦蕾莉雅低聲抱怨道。雖然環境沒有像樓下的酒館那麼糟,但大小就跟柯斯塔庫塔家傭人們住的四房差不多。房間裡只有兩張簡樸的床鋪加上一張桌子和椅子而已,看起來非常寒酸。說這是鎮中最上等旅館裡頭最好的房間,實在是令人有些難以相信。

「那你要不要看一下其他的房間呢?」

把行李放到房間角落之後,狄米塔爾嘆了一口氣接著說道:

「……其他房間的大小,大概還不到這間的一半,而且床上只鋪著草蓆而已。不僅如此,還是五、六個人不分男女一起睡在一張大通鋪上。」

「……那還是算了。」

「天才瓦蕾莉雅大小姐終於做出了明智的選擇。」

狄米塔爾話中帶刺地這麼回應道。接著他便把面包、起士、煙熏香腸,還有裝著紅酒的皮囊酒壺放到桌子上。

「喂!粉紅鎧甲女。」

「我叫做貝琪娜……算了總比被叫鎧甲好。」

「隨便啦……你不用換一下那個卡匣還是什麼的嗎?」

「現在還不用換~」

「這樣啊……剛剛也說過了,我們明天黎明前就要出發,趕快吃完早點休息吧。」

狄米塔爾說完之後就轉身準備走出房間,正在把斗篷疊好的瓦蕾莉雅看見後睜大眼睛驚訝地問道:

「等一下,你要去哪裡啊?」

「我不可能跟你們睡同一間房吧。」

「還有別的空房間嗎?」

「非常不巧其他房間都滿了,不過反正我是男生,隨便找個地方躺下來就能睡了。」

手握門把,狄米塔爾回頭說道:

「不用擔心別人了,你們倆就好好休息吧。如果你們因為睡眠不足而病倒了,那對我來說才更棘手。」

「我、我才沒有擔心你呢!」

「我想也是……要記得把門栓好喔。」

說完之後,狄米塔爾就走出了房間。

貝琪娜照狄米塔爾所說,從內側用木栓把門鎖好並接著說道:

「狄米塔爾先生他應該沒問題吧……」

「既然本人都那麼說了,應該不會有問題吧?」

瓦蕾莉雅搖了搖頭並這麼回應道,接著便脫下戰袍並且整齊疊好放在行李上面,然後輕輕一跳坐到床上。和原先預想的一樣,雖然床的柔軟度跟瓦蕾莉雅家裡那張簡直是天差地別,不過還不至於到沒辦法睡的地步。跟露宿在外頭比起來這樣已經很好了,瓦蕾莉雅這麼想著,同時大大地伸了個懶腰。

「瓦蕾莉雅大人,我們來吃晚餐吧。」

「這些東西就是晚餐嗎……」

瓦蕾莉雅移動了一下椅子並且用手拿起麵包,不過那麵包的硬度讓她不禁皺起眉頭。即使是今天早上出爐的麵包放到現在也不至於變得這麼硬吧。

晚餐只有硬到不行的麵包、起士塊,還有煙熏香腸,這對從小就在貴族家裡長大的瓦蕾莉雅來說,簡直令她難以置信。

「有沒有熱的東西啊?像是蔬菜湯或是烤雞之類的?」

「不會有那些東西的。」

貝琪娜用穿著鎧甲的手,用小刀俐落地把很硬的面包切成薄片。

「因為這種旅館一般都不會幫客人把餐點送到房間裡來,所以如果想吃熱食的話,我想就得到下面的酒館另外付錢點餐了~不過以我們現在的狀況來說,並沒有辦法那麼做。」

「就算這次不是秘密任務,我也沒辦法在那種環境下吃東西。」

「啊!對了!」

貝琪娜似乎靈機一動想到了什麼並接著說道:

「請您把麵包跟起士都烤一下吧。」

「啥!」

「就是那個啊~用魔法!」

「我說你啊——」

瓦蕾莉雅身為神巫。不論什麼時代,整個大陸都只有十二位,亞默德王國之中更是只有三位神巫,而瓦蕾莉雅是其中一人。竟然要求如此地位崇高的神巫,用其魔法來烤變硬的面包,這實在是大不敬的行為。雖然貝琪娜年紀還小又很天真,不過這時候還是得說她幾句才行。

「我跟你說喔,我可是侍奉神——」

「我聽說瓦蕾莉雅大人的魔法天賦,是這次神巫候選人中最出類拔萃的喔~對於沒有魔法天賦的我來說,真的是非常羨慕。」

打斷瓦蕾莉雅這麼說著的貝琪娜——雖然被頭盔擋住而完全看不到臉——她的眼睛裡應該是閃耀著羨慕的光芒吧。

一聽貝琪娜這麼說,瓦蕾莉雅突然覺得心情好多了。

「真、真是拿你沒辦法呢……」

瓦蕾莉雅輕輕咳了一聲之後,豎起了她的食指。

「——」

瓦蕾莉雅稍微集中精神,手背上立刻浮現了紅色的魔紋。如果只是要使用會發出小小火焰的魔法,就不需要太複雜的魔紋。瓦蕾莉雅全身上下都以非常高的密度,刻滿了精細且複雜的魔紋。如果只是要發出能夠烤面包的火焰,需要使用的魔紋還不到全體的百分之一吧。

「好厲害喔~?」

貝琪娜發出了喀鏘喀鏘的拍手聲同時這麼讚歎道,接著就迅速用小刀刺起剛剛切好的麵包,放到瓦蕾莉雅指尖發出的火焰上烘烤。

「這真是神所賜予的恩惠,也就是神賜給我們人類的睿智呢。」

「應該是吧。」

「不過為什麼還是有許多人沒辦法使用魔法呢?」

在烤得剛剛好的麵包上放上起士,貝琪娜在製作看來很好吃的起士烤土司時,丟出了這個簡單的疑問。但面對這個簡單的問題,瓦蕾莉雅卻一時想不到任何答案。

所謂的魔法,是神為了要封印邪惡所創造出來,並且傳授給人們的技術。而且唯有信仰神的人才能夠使用——瓦蕾莉雅一直以來都是這樣被教導的。

不過實際上,十個人之中頂多只有一個人能使用魔法。瓦蕾莉雅和狄米塔爾是屬於那十分之一,而貝琪娜就是屬於剩下那十分之九的人。光拿亞默德王國來看好了,即使幾乎所有國民都是虔誠的雷頓特拉神教信徒,但其中大部分都沒辦法使用魔法。

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差異,瓦蕾莉雅並不知道。

「算了,還是不要太鑽牛角尖比較好。」

瓦蕾莉雅邊吃著起士土司,邊聳了聳肩自言自語道。

雖然被譽為天才,不過瓦蕾莉雅相當不擅長去思考理論性或邏輯性的問題。好友卡琳曾這麼說過:「你的才能就像是野生的呢。」實際上瓦蕾莉雅的確也不會去思考一些太困難的事情,而是憑著感覺來操控魔法。

也因此,瓦蕾莉雅雖然心中確實有那麼一點認為自己是天才,不過在面對某些事情時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這並不是謙虛,而是她真的無法理解當中細微的原因。

「這個酒你不覺得有點酸嗎?」

一口喝完倒在粗糙木杯裡的紅酒,瓦蕾莉雅彎著頭這麼說道:感覺昨天奧爾薇特請自己喝的酒要比這個好喝多了。

「應該是有點氧化了吧。一般庶民平常喝的酒大概就是這種等級。」

貝琪娜稍微打開頭盔上的面罩,然後把烤土司塞進縫隙中大口吃著,同時這麼回答:

「——因為我叔叔非常喜歡喝酒,所以都會買新的紅酒。不過平常也都是把便宜且變酸的酒加進砂糖或是胡椒喝掉。」

「這樣啊。」

連比自己小了好幾歲的貝琪娜都這麼懂得人情世故。反而是瓦蕾莉雅光是今天一天,就知道了自己到底有多麼不知世事。

不過,最讓瓦蕾莉雅感到驚訝的,是像這樣和其他人一起吃東西——即使吃的東西非常簡樸,跟自己在家吃的完全不能比——意外地會讓人感覺東西變得非常好吃,而且吃起來很愉快。因為之前瓦蕾莉雅在家裡的時候,幾乎都是一個人用餐。

「…………」

瓦蕾莉雅突然開始思考狄米塔爾現在人在哪裡、正在做什麼。

如果是他的話,應該是不管東西好吃難吃,都只是默默地啃著硬掉的麵包,然後配上酸掉的紅酒解決掉一餐吧。

正當瓦蕾莉雅這麼想著的時候,一片麵包就被她烤成焦炭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4-5-24 04:11 PM

本帖最後由 kabuto_555 於 2014-5-25 07:20 AM 編輯

第三章 邪術

亞默德王國位於氣候溫暖的貝克斯大陸中央平原地帶。擁有廣闊的農地以及可供放牧的草原,是個豐饒的農業國家。

由於從未發生過糧食問題,因此人民對生活也少有不滿,整個國家的治安也相當好。

因為是內陸國家所以沒有可供出海的港口,但由於政局長期處於穩定狀態,

因此自古以來國內各城市之間的道路修建得相當完善,經由陸路的貿易活動相當興盛。

強大的經濟實力,也讓亞默德擁有實力堅強的常備軍,這點也是讓它能夠穩坐神聖同盟盟主寶座的一個重要因素。

在亞默德南方存在著蠻教徒大國比蓋羅,不過兩國之間隔著一道險峻的山脈,雖然曾經發生過許多次小規模衝突,但是到目前為止還未曾因為小衝突而演變成全面戰爭。



「瓦蕾莉雅大人好像狄米塔爾先生喔,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打呵欠。」

「……沒辦法啊,昨晚根本沒有睡好。」

瓦蕾莉雅忍住了呵欠,把視線從天還沒亮就精神飽滿興奮不已的貝琪娜身上移開。雖然卡琳也常常說自己有時情緒太過興奮,不過瓦蕾莉雅心想:跟這個穿著粉紅色鎧甲的小傢伙相比,自己文靜多了吧。

狄米塔爾三十分鐘前就用一陣吵雜的敲門聲把瓦蕾莉雅她們叫醒,而且在他臉上絲毫看不到昨天如急行軍般趕了一整天路的疲憊。他已經把托給旅館照顧的馬匹從馬廄中牽了出來,並且開始做好出發前的準備。瓦蕾莉雅心中不禁思索:昨天他到底在哪裡睡覺的啊?

「算了,何必想這麼多呢。」

狄米塔爾把水桶擺在馬匹前面讓它們補充水分,他看了一眼旁邊的貝琪娜,便半開玩笑地用裝了手甲的左手敲了一下她的頭。手甲直接敲在貝琪娜的頭盔上,發出了鈍重的金屬碰撞聲。

「呀啊!你為什麼突然打我啦!」

「這時間其他旅者都還在睡覺,如果有空在那興奮地說些有的沒的,先給我把行李搬到馬上吧。也不想想你穿著這身鎧甲是為了什麼。」

「知道了啦……」

狄米塔爾無情地把粗重工作丟給穿著鎧甲的小女孩,然後走近瓦蕾莉雅。

「喂!」

「什、什麼啦?」

瓦蕾莉雅心想自己剛起床還沒睡飽的臉一定會被狄米塔爾取笑,所以便先打起精神後,才一邊摸著頭髮一邊轉身面向他。

「你有看到嗎?」

「什麼?」

「那傢伙的真面目。她到底長什麼樣子?昨天晚上你有看到嗎?」

看到狄米塔爾一臉認真表情,瓦蕾莉雅本以為他要講什麼正經事,卻沒想到是問這個。不過由於瓦蕾莉雅也正想提到這件事,因此便壓低聲音回答道:

「我什麼都沒看到啦!」

「什麼?那傢伙睡覺的時候也不把鎧甲脫下來嗎?」

「應該說……是我先睡著了……」

「嘖!」

狄米塔爾用彷彿看到垃圾般的表情瞥了瓦蕾莉雅一眼,然後發出了很明顯的咂舌聲。

「你、你那是什麼反應啊?」

「昨天那麼累,會先睡著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啊!」

「吵死了,真是沒用。我不是說過現在還沒天亮嗎?給我安靜點。」

「唔咕……!」

雖然狄米塔爾的態度令人生氣,不過他所說的話確實沒錯,因此瓦蕾莉雅也只能不甘心地緊咬嘴唇閉上嘴巴了。

這時旅館的老闆娘打開酒館的門走了出來。

老闆娘披著披肩,用手把沒盤好的頭髮往後撥了撥,然後小聲問道:

「客官們已經準備好要出發了嗎?」

不過雖然老闆娘口中是說著「客官們」,但不論怎麼看,她的視線只放在狄米塔爾一個人身上,而且還洋溢著莫名的熱情。

瓦蕾莉雅看見這一幕不禁覺得很詭異,這時老闆娘又突然貼近狄米塔爾說道:

「拿去吧,這是你要我準備的早餐。」

「謝謝。」

狄米塔爾面無表情地接過老闆娘拿出的一包東西。瓦蕾莉雅看見這一幕不禁睜大眼睛,而貝琪娜也偷偷地——其實是一邊發出喀鏘喀鏘的聲音——走近瓦蕾莉雅,同時盡全力墊著腳小聲說道:

「瓦蕾莉雅大人!你、你看到了嗎?他們就好像……就好像是經過一夜春宵的男女!」

「你怎麼會知道這種字啊……」

「這個不是重點吧。」

當兩位少女還在私下討論的時候,老闆娘親密地靠在狄米塔爾身旁開口道:

「不過啊……」

老闆娘邊說邊把視線移到瓦蕾莉雅她們身上。

「……雖然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但是你還真是辛苦呢,得當這兩位小朋友的保母。」

「小朋友……!」

一聽到自己被說成小朋友,瓦蕾莉雅不自覺地挽起袖子。如果不是貝琪娜立刻拉住她,瓦蕾莉雅纖細白淨的手臂上,說不定已經浮現出鮮豔的紅色魔紋,並且發出火焰噴向這位沒禮貌又賣弄風騷的老女人了。

「瓦、瓦蕾莉雅大人,請不要衝動!」

「可是那女人竟敢對身為神巫的我……!」

「我知道您很生氣,不過現在我們正在執行秘密任務,請您還是先忍一下!不可以輕易使用魔法喔!」

「你昨天不是要我用魔法烤麵包和起士嗎!」

「這兩件事情完全不一樣啦!如果在這裡引起了什麼騷動,一定會驚動這個城鎮的官員,到時候就麻煩了。」

「唔唔唔……!」

狄米塔爾用冷淡的視線看了瓦蕾莉雅一眼,等到馬匹們都補充完水分之後,他牽著韁繩對老闆娘說道:

「如果有時間的話,回程還會再過來。」

「真的嗎?那我等你,一定要來喔!」

老闆娘用雙手環住狄米塔爾的脖子,並且用她豐潤的雙唇吻了狄米塔爾。

「哇啊啊啊!」

看見這突然出現的戀愛場景,瓦蕾莉雅和貝琪娜不禁抱住對方發出驚呼聲。

「……吵死人了。」

狄米塔爾輕輕解開老闆娘的雙手,然後皺起眉頭朝貝琪娜的屁股狠狠地踢了一腳。

「出發了啦。」

「不要說得好像是我們準備花了太多時間一樣好嗎!」

「你聽起來是那樣啊?那真是抱歉了。」

狄米塔爾牽著馬迅速地邁出步伐,貝琪娜牽著另一匹馬也跟在後頭走了出去,瓦蕾莉雅見狀也快步跟上。

「……我問你!」

瓦蕾莉雅邊走邊回頭往後看,等到看不見老闆娘身影之後,便走近狄米塔爾壓低聲音問道:

「剛剛那個狀況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和那個老闆娘是什麼關係!」

「沒什麼啊,就只是老闆娘和客人的關係。難道你看起來我們像是失散多年的母子嗎?」

「少在那耍嘴皮子——難道你昨天晚上是……?」

「是啊,我在老闆娘的房間過夜。」

「你不是在旅館外面隨便找地方睡嗎?」

「……你是笨蛋嗎?」

狄米塔爾一臉無奈地看向瓦蕾莉雅並開口說道:

「明明有旅館我為什麼還要露宿街頭啊?因為沒有空房間,所以我只好跟老闆娘商量,請她把床借給我一半。只是這樣子而已啊。」

「床、你說床……」

瓦蕾莉雅和貝琪娜把差點脫口而出的驚呼聲吞了回去,兩人面面相覷。

「我大概知道你們在想什麼,事實上也大概就是那樣。不過也因為這樣,住宿費可是便宜了不少,所以就不需要再多說些什麼了。說起來,你們應該要感謝我才是。」

「骯、骯髒!」

瓦蕾莉雅漲紅了臉大聲罵道。不知為何認識了狄米塔爾之後,自己好像一天到晚就會像這樣漲紅了臉大聲罵人。

「……什麼東西骯髒啊?」

「因、因為!你、你跟剛剛的老闆娘……那個……那個啦!」

「你連澡都沒洗,憑什麼說我骯髒啊。」

「你就有洗澡了嗎!」

「我還讓老闆娘幫我刷背呢。」

「唔咿咿咿咿!」

瓦蕾莉雅緊緊咬住戰袍的下襬,還發出了憤怒的低吟聲。狄米塔爾若無其事的回答讓她感到怒不可遏。

不過就像是要更加激怒瓦蕾莉雅一般,狄米塔爾又如同往常般提出了正確的論點。

「好了安靜一點……現在還不是一般旅人可以自由通過大門的時間。」

的確,日出前的鎮上非常安靜,安靜到瓦蕾莉雅所說的話都能在巷子裡產生回音。

為了要節省燈油或是蠟燭的費用,人們大多都是日出時起床,日落後就上床睡覺,並不會無緣無故地熬夜。因此大約還有一個小時,鎮裡頭的居民才會陸續起床。

貝琪娜看了看四周後,對狄米塔爾問道:

「狄米塔爾先生,如果大門還沒打開,我們晚一點再出發不是比較好嗎?」

「如果不在沒什麼人的黎明前出發,就沒辦法多趕一些路了啊。我們可是預定最晚也得在後天晚上趕到瑟利巴喔。」

「可是大門不是還沒打開嗎?」

「有錢能使鬼推磨。」

「用、用錢嗎?」

「總之等一下你們不要說話,如果你們一開口事情又會變得很麻煩。」

狄米塔爾強硬地要少女們閉上嘴巴,接著輕輕敲了一下位在南門旁邊,守門士兵休息室的門。

「……到底是誰啊?這種時間來敲門。」

門打開了一個小縫,從門縫中可以看見守門士兵臉上的表情相當不悅。

「就是因為這種時間才會找你啊。」

狄米塔爾一邊這麼說,一邊把掛在腰際的小皮袋交給守門士兵。在寂靜的夜色之中,袋子裡發出了錢幣互相撞擊的聲音。

「我會幫你打開小門,要趕快出去喔。」

「我知道,我們也是很趕時間。」

瓦蕾莉雅一行人穿過守門士兵違法打開的小門,在夜色下繼續朝南邊前進。

「一定得這麼趕……邊境發生叛亂真的這麼嚴重嗎?」

側坐在馬鞍上的瓦蕾莉雅,一邊搖搖晃晃一邊用有點生氣的語氣大聲問道。

「如果連原因都不知道的話就閉上嘴,免得說錯話丟臉。你丟臉就等於是我丟臉,對你的負面評價就等於是對我的負面評價。這點你給我好好記住了。」

「不、不用你說我也不會出那種會帶來負面評價的紕漏!我可是被譽為十年難得一見的天才喔,這個你沒聽說過嗎?」

「如果真的是這樣就好了——我要再加快速度了喔。」

「等等……!」

狄米塔爾壓低瓦蕾莉雅的頭,然後整個上半身往前傾壓在她頭上,用馬鐘踢了一下馬的腹部,加快速度繼續朝目的地奔馳。



這是用謊言不斷堆積而成的「神話」。

每當聽到神教徒的說法,霍康都會不禁這麼認為。

他們所謂的「神」,對霍康來說只不過是異端邪說。如果「神」傳給人類的睿智就是紋章魔法,如果信奉「神」之人才會被賦予的力量叫做紋章魔法,那我們所使用的「這個」又到底是什麼呢?

這就是存在於現實中不可否認的現象。

這樣一來,他們所信奉的教義就是錯的。

遙望遠方的火光,霍康滿足地點了點頭。

「——南方地區警備兵的屯駐所就只有那邊對吧?」

「是的!」

「士兵們呢?」

「正朝北方的舊城區撤退。應該是打算以舊城牆為中心重整旗鼓。」

「居民們呢?」

「贊同我們起義的人越來越多,其他人則是逃往舊城區避難。」

「這樣啊。」

正在聽取部下報告的霍康,用還戴著手甲的手,邊拍手邊轉身說道:

「把屯駐所的火滅掉,然後把防衛線向前推。讓士兵輪番站哨,能休息的人就儘量休息。」

「是!」

「我也要休息一下。」

霍康走進了最前線的軍事據點——換個說法其實就是剛從民眾那接收過來的房子,這時有個瘦小的黑色人影無聲無息地走到他旁邊。

「……可不要太得意忘形了喔,霍康。」

雖然全身都被黑色長袍和面紗包得密不透風,但是聲音很明顯是個女性。聽起來不像少女,大約是三十歲左右的女性吧。

霍康用眼角餘光看了一下女性並停下腳步。在只有蠟燭光線搖曳的昏暗大廳之中,並沒有其他人。雖然可以聽到部下們在門外忙碌的聲音,但這間大廳就像是跟外界隔離了一般,異常地寂靜。

「沒有問題的。目前不是進行得很順利嗎?而且瑟利巴的駐防部隊人數也不過才幾百個人而已喔。」

「我的意思是,不要只是跟鄉下地方的駐防部隊交手取得一些戰果,就開始得意忘形了。」

女性靠著牆並繼續低聲說道:

「……再過不久,中央所派遣的援軍就會抵達了。」

「援軍?怎麼可能。」

霍康吊起一邊的眉毛,雙手在胸前交握若有所思地說道:

「……即使知道會刺激到比蓋羅還是派出了軍隊嗎?」

「不是,派來的只有神巫……目的大概是秘密調查這次的事件,然後將詳細狀況回報給中央吧。」

「信神教的那些傢伙也太愚蠢了吧,竟然把那麼重要的神巫大人當作偵查部隊派來。」

「我跟你說過不要得意忘形了吧?」

霍康原本還在一邊輕輕拍手一邊笑著,不過當他感覺到黑色面紗後方的視線時,便不自覺地嚥了一口氣。

「不要以為神巫跟一般的魔法士沒什麼兩樣。如果是一、二百人這種鄉下地方的駐防部隊,神巫只要一個人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輕鬆收拾掉。」

「真的還是假的啊。」

「像你這種外來的人或許會這麼懷疑,不過那的確是事實。只有從上萬名擁有才能的少女中挑選出來,天才中的天才才能夠被選為神巫——就憑你也想跟她們比,別作夢了。」

「……注意一下你的言詞,梅朵。」

霍康以有點沙啞的聲音,顫抖著嘴唇低語道。

「我只是運氣比較不好而已……不過,這次我一定會成功的。總有一天,我一定會證明自己才是最能為祖國帶來貢獻的人。」

「不論是你的價值,或是你所敬愛的蠻帝陛下怎麼想,對我來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讓這次的叛亂成功,並且讓亞默德王國陷入混亂。」

「我不是正在做給你看嗎?」

霍康把手甲的手背部分伸出來,給這個名叫梅朵的女人看。

「我很感謝你。正因為如此,我也打算尊重你所說的話……不過,如果你再繼續把我當傻子,或是自以為是地說些不必要的話,即使是你我也不會輕饒喔。」

「……那就讓我好好見識一下吧。」

梅朵一邊點頭,一邊消失在黑暗之中。

「不論你是不是真的能夠順利辦到……我都會替你祈禱,希望你能重新取回原本的地位喔,霍康將軍。」

「如果要祈禱的話,就對我們的神祈禱吧。雷頓特拉沒有任何力量。因為只有我們所信奉的馬里德,才是真正擁有力量的神。」

「可惜我並不信神。」

說完這句話,梅朵的身影就完全消失了。連霍康也無法理解她怎麼消失的,應該是會使用什麼不可思議的魔法吧。

「……真是個令人感到不舒服的女人。」

在嘆息與咂舌聲交雜中,霍康拍了一下自己的手。



「——喂。」

「……嗯?」

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的瓦蕾莉雅,被從頭上傳來的聲音叫醒,急忙用手擦掉嘴角旁的口水。

「真是不好意思打斷了你的美夢,快起來吧,我們到了。」

「……咦?」

瓦蕾莉雅抬頭一看,便和看起來上下顛倒的狄米塔爾眼神相對,而且距離很近。

「呀啊!」

「都睡這麼久了還在那驚訝什麼啊,你是笨蛋嗎?」

「因、因為——」

聽到狄米塔爾這句語帶輕蔑的話,瓦蕾莉雅終於察覺到自己是靠在他懷裡睡著的。

「那……瑟利巴到底在哪裡呢?」

為了掩飾自己的害羞,瓦蕾莉雅環顧四方並且轉移話題。

應該是前天和昨天連續兩晚都在睡不慣的旅館過夜,導致疲勞沒辦法完全消除吧,瓦蕾莉雅剛剛似乎睡得非常熟。記得自己黃昏的時候還醒著,不過現在早已夜幕低垂,可以看見閃爍的星空。一行人似乎是在森林裡前進,四周完全看不到民家的燈火。

「……你說快到了,可是這附近什麼都沒有啊?」

「這裡是瑟利巴西邊的森林……從這裡開始我們要步行前進。」

「什麼?」

「……為什麼你會擺出一副驚訝的表情啊?」

狄米塔爾在一棵很大的橡樹下下了馬,嘆了一口氣說道:

「既然瑟利巴現在是發生叛亂的狀態,我們當然不可能大搖大擺地走進去啊。況且我們又是在執行秘密任務,只能偷偷潛入。」

「現在到底是幾點了啊,是日出前?」

「……我們抵達的時間比預定早了許多,現在是日落後過了四小時左右。」

貝琪娜整個人靠坐在樹幹上,用疲憊的口氣這麼說道:雖然穿著本身就有動力的鎧甲,但她不像瓦蕾莉雅還能小睡一下,必須一直跑到現在,會感到這麼疲累也是無可厚非。

「——我說猊下大人,命令書上有寫到我們抵達瑟利巴後該怎麼做嗎?」

「嗯……要跟瑟利巴的市長取得聯絡,並且瞭解整起事件的詳細狀況。」

「那我們就一定得前往市政廳才行了。」

「等一下!是神巫要來竟然沒有派人來迎接——」

「這次是秘密任務,要跟你說幾次才會懂啊?一定要鎮上民眾列隊歡迎才會感到滿意嗎?你到底有多幼稚啊?」

「我、我又不是那個意思——」

「那就不要抱怨了。如果順利完成任務回到聖都,即使你不想也會受到盛大表揚的……現在給我把注意力放在任務上。」

「可、可是……你看大門是關起來的啊,那我們要怎麼進去?」

「只要翻過城牆就可以了。」

「翻、翻過去……?」

「你只要照我所說的去做就可以了。總之就是跟著我走。」

「那、那我的行李怎麼辦?」

「你斗篷下有穿著戰袍吧?」

「嗯。」

「那就只要帶著上頭有殿下和本院長簽名的命令書,還有儀式用的寶劍就可以了,這樣就足以證明你的身份——粉紅鎧甲女就在這裡看著馬匹和行李。」

「了、瞭解~」

留下看起來很想睡的貝琪娜,瓦蕾莉雅跟著狄米塔爾在森林裡步行。雖然狄米塔爾走得很快,不過到剛才為止都一直在閉目養神的瓦蕾莉雅實在沒有立場抱怨。

以幾乎是小跑步的速度快走了五分鐘之後,兩人走出森林,一面古老的石牆擋在他們面前。

「喂,猊下!」

「……我總覺得你叫我猊下時總是帶著取笑的意味。」

「那只是你的被害妄想吧……別說那個了,給我火。」

「火?」

「我需要火光來確認一下地圖,儘量小一點不要引人注目。」

「……這樣可以嗎?」

瓦蕾莉雅從指尖發出一小團火焰,狄米塔爾靠著微弱光源確認了一下瑟利巴的地圖,然後抬頭看著高聳的城牆。

「看來這個距離如果走屋頂應該不會被發現。」

「走、走屋頂?我沒辦法辦到啦!而且現在連要怎麼越過這個城牆都不知道——」

「我從一開始就不期待你辦得到。」

狄米塔爾收起地圖,接著舉起右手至雙眉之間,像是在空中畫著什麼符文般地移動手指。

「——」

從狄米塔爾的右手手肘一直到手腕附近,浮現出閃爍著藍黑色光芒的線條。那是連瓦蕾莉雅都沒看過幾次的複雜魔紋。
瓦蕾莉雅好奇地直盯著狄米塔爾手上的魔紋看。或許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狄米塔爾露出得意的笑容說道:

「這是神巫不會使用的魔法。」

狄米塔爾一邊這麼說,一邊用雙手抱起瓦蕾莉雅,身體微微往下一沉後,縱身一躍跳向夜空之中。

「咦——!」

根本來不及發出尖叫,等瓦蕾莉雅回過神之後,發現自己已經在城牆上了。

「剛、剛剛那是……?」

「可以暫時大幅提升體能的魔法。」

「路、路奇烏斯大人……他也會使用剛剛那種魔法嗎?」

「當然會,因為那對封印騎士團來說,是相當基礎的魔法,或者應該說根本沒有魔法可以難倒路奇烏斯。像我就很不擅長火焰或是狂風,那種可以使出華麗攻擊的魔法,但對路奇烏斯來說都沒問題,因為他是個天才——如果那傢伙是個女生,神巫大概就沒你的份了吧。」

就算被說路奇烏斯的魔法才能比自己優秀,但瓦蕾莉雅一點都不會生氣,這點令她感到不可思議。不過既然路奇烏斯是奧爾薇特的兒子,擁有過人的魔法才能也是很正常的吧。

跟那個比起來,狄米塔爾竟然會說出自己有不擅長的事物,這點反而令瓦蕾莉雅感到有些驚訝。因為她一直認為狄米塔爾是個絕對不會承認自己弱點的少年。

發生緊急事件時,城牆上的走道原本應該會站滿全副武裝的士兵才對,但現在整條走道就只有瓦蕾莉雅他們兩人。

狄米塔爾壓低身子,探頭看了一下鎮上的狀況。

「……城鎮南方有煙飄出來。」

「咦?是火災嗎?」

「火已經滅了……不過一定不是普通的火災吧。」

「你的意思是可能發生過戰鬥?」

「應該是吧。太陽已經下山,今天的武力衝突應該早就已經結束了……不過,還是可以隱約看到營火,那個地方就是最前線嗎?」

狄米塔爾拿起掉落在旁邊的碎石,接著突然朝城牆下方的民宅丟去。

「你、你為什麼突然這麼做啊?這樣不是會被發現嗎?」

狄米塔爾丟下去的石頭,直接打穿了屋頂角落的天窗。就連在城牆上的瓦蕾莉雅,都能聽到民宅裡有東西被打破的聲音,如果民宅裡有居民的話,即使是在熟睡中也一定會被吵醒吧。

不過,並沒有燈光從窗戶中透出來,四周又再次陷入一片寂靜之中。瓦蕾莉雅也鬆了一口氣。

「真是的……還好這戶人家剛好不在……」

「不是剛好不在。」

「咦?」

「這個鎮裡的民宅,現在應該都是空屋了。」

「為什麼呢?」

「這種規模的城鎮一旦遭受外敵入侵,居民就會聚集到市政廳周邊的公家機關共同抵抗敵人,這算是標準程序。如果是城鎮裡頭發生叛亂,應該也會採取一樣的做法吧。」

「所以說,居民們都捨棄自己的家集中到市政廳了?」

「沒有參與叛亂的居民應該都是吧。」

狄米塔爾看著城鎮的南方低聲說道:

「——大致看來,這個城鎮分為南北兩個部分。市政廳位於北邊的舊城區,而駐防部隊的宿舍和兵器庫也都集中在那附近,因此居民們應該都已經避難到那邊並且強化防禦準備抗敵……問題在於叛軍的根據地到底在什麼地方?不過現在還不需要查清楚這件事,而且那本來就不是我們的任務。」

「啊!」

狄米塔爾又再次伸手抱住瓦蕾莉雅的腰,並且把她扛在肩膀上。

「不要咬到舌頭喔。」

「你要做什麼——!」

瓦蕾莉雅這句話才剛問出口,狄米塔爾就扛著她往下跳到民宅的屋頂上。接著就像肩上沒有扛著瓦蕾莉雅一樣,狄米塔爾在屋頂上開始快速奔馳。

很明顯這種超越人類極限的體能是藉由魔法所獲得。對於用劍的狄米塔爾來說,這種魔法真的有用嗎?

當然,如果能正確知道魔紋的構成方式,並且在自己身上重現的話,照理說瓦蕾莉雅也能使用同樣的魔法。但即使如此,從目前的狀況來看,還是可以得知狄米塔爾的這個魔法完成度相當高。

也就是說,魔法的完成度確實足以讓他說話這麼囂張。

「……應該就是那棟有著鐘樓的建築物。」

狄米塔爾看著黑暗中的景物並低聲說道:

「你看!建築物周圍可以看到燈光。」

「應該是有派士兵站夜哨吧……一定就是那裡了。」

「這樣的話……應、應該可以跳下屋頂了吧?」

雖然是很輕鬆,不過一直被狄米塔爾扛在肩膀上,實在是令瓦蕾莉雅感到很不好意思。不過,別說是跳下屋頂了,狄米塔爾連放慢速度的意思都沒有。

「市政廳也可能已經被敵人佔領了,在確實瞭解狀況之前,還是以不會被人發現的方式行動比較好。」

「這、這個我知道啦——」

「我要跳了,可別咬到舌頭喔。」

狄米塔爾繼續加速,接著便朝時鐘塔的方向奮力一躍。

「咿——!」

扛著已經叫不出聲音的瓦蕾莉雅,狄米塔爾一口氣跳過了市政廳前的廣場,在一面傾斜角度很大的屋頂上停了下來。



在有著廣大庭院的市政廳週遭,建有好幾棟看起來像是倉庫或官員住宅的建築物。仔細觀察一下就可以發現,有微弱的光線從拉上窗簾的窗子裡透出來。看來沒有參與叛亂的居民都到這附近避難了。

「——喂,要進去囉。」

「嗯、嗯。」

狄米塔爾帶著瓦蕾莉雅鑽過屋簷下的窗戶,侵入市政廳內。

進入像是閣樓的房間內後,狄米塔爾用已經習慣黑暗的雙眼,開始尋找通往樓下的樓梯。

「……看你對這種事妤像很熟練,不會是有什麼奇怪的前科吧?」

好像有人曾經說過這句話——黑暗會讓人多話。大概是心裡還是有些不安,因此瓦蕾莉雅突然這麼開口問道。

「如果有的話就不會被舉薦為紋章官了吧。」

「那你為什麼會被封印騎士團趕出來呢?」

「原來外面都傳言我是被趕出來的啊?」

「雖然我根本沒叫他去問,不過我爸不知道自己從哪裡問來了這個傳聞。」

「……這樣啊。」

狄米塔爾摸摸脖子,沒有清楚回應這件事。不論自己怎麼回應,願意相信的人就會相信,不願相信的人就不會相信。像自己這樣的個性,就算費盡口舌說明自己的立場,大部分情況下都是徒勞無功,這點狄米塔爾自己也相當清楚。

「…………」

狄米塔爾不發一語地舉起手要少女等等,接著小心翼翼地打開樓梯下的門。

門外是一條昏暗的走廊,唯一的光源只有牆壁上燭台所發出的些微火光。可以聽到有幾個人在樓下小聲交談,那應該是站夜哨的士兵們吧。

狄米塔爾確認四周沒有哨兵之後,便迅速進入走廊並且走到最深處的門前,把耳朵貼在門板上聽聽看裡面是否有動靜。

瓦蕾莉雅也學狄米塔爾把耳朵貼在門上偷聽,然後皺起眉頭低聲說道:

「這是……打呼聲?」

「樓下的士兵們明明都緊張地不敢有一點鬆懈,他卻一個人在這裡呼呼大睡,應該是個有頭有臉的高官吧。」

狄米塔爾輕輕轉開門把潛入房間中,接著一口氣衝到放在窗邊的床鋪前,用手勒住還在睡夢中的男子。

「唔咕~!」

「不要動。」

狄米塔爾用枕頭按住驚醒過來想要奮力掙脫的男子,並且在他耳邊低語道:

「……如果再亂動的話,就真的把你丟下去喔?」

「……!」

男子被嚇得把頭縮起來,同時不再使力反抗。狄米塔爾確認男子不會反抗乏後繼續說道:

「你就是瑟利巴的市長普約爾?」

「……!」

就像是用臉磨蹭枕頭一般,男子不斷地點頭。

「慢慢起身看看我們是誰。」

狄米塔爾放開勒住男子頸部的手,慢慢地離開床鋪並點亮油燈。

「——這位是來自魯奧瑪的特務大使,神巫瓦蕾莉雅·柯斯塔庫塔猊下。」

「神巫……大人?」

身著睡衣戰戰兢兢回過頭來的男性,仔細端詳了一下呆站在旁邊的瓦蕾莉雅。

「……喂。」

狄米塔爾急忙用手肘輕輕頂了一下瓦蕾莉雅。

「啊、嗯。」

瓦蕾莉雅慌忙地脫掉斗篷,露出掛在腰際的寶劍。

「我、我就是——」

「你不要說話!不然氣勢都沒了。」

狄米塔爾制止了本來想要自己開口表明身份的瓦蕾莉雅,並且取下她的寶劍走近那位男性。

「這、這的確是只有神巫才能佩帶的『封印之劍』!那、那麼您就是……!」

「吵死了。安靜一點。」

狄米塔爾一邊喝令不自覺提高音調的普約爾閉嘴,一邊把奧爾薇特所交付的命令書拿給對方。

「因為收到了你送來的緊急奏摺,所以皇太子殿下與魔法院派遣了柯斯塔庫塔猊下前來瞭解狀況。另外,由於這是個秘密任務,因此最好不要讓你的部下知道這件事。」

「話說回來,你是誰啊?」

「……神巫身邊都會派任一位紋章官對吧。」

「什麼?怎麼可能會指派一位年輕男性來擔任神巫大人的紋章官!」

「你怎麼想並不重要……先說明一下目前鎮上的狀況吧。」

狄米塔爾從房間角落拿了張椅子過來並請瓦蕾莉雅坐下,自己則是繼續站在床邊,然後開口對普約爾市長問道:

「——剛剛大致看了一下,目前城鎮南部似乎已經被反體制派佔領了是嗎?」

「沒、沒錯!南邊的新街區已經被他們佔領了!」

「知道首謀者是誰嗎?」

「知、知道!是個之前在這個鎮上做酒類生意,名叫霍康的男性。」

「叛亂軍的首領是個酒商?」

「神巫大人,這個男人可不是普通的酒商喔!」

大概是因為瓦蕾莉雅直接開口和自己說話而感到很高興吧,普約爾市長在床上端正坐姿,拍了一下膝蓋情緒高昂地繼續說道:

「——其實這個叫霍康的男人,是大約十年前從南方過來的。據說他原本是比蓋羅的軍人。」

「什麼?」

「好像是在軍隊內部權力鬥爭中失勢,因此受到國家迫害而逃到這個鎮上……」

「真不知道輕易接納這種傢伙的人腦子裡在想什麼……」

「可、可不是我接納他的喔!要追究責任也應該去找當時的市長啊!」

「就算如此,也應該把他看作危險分子隨時監控吧。」

狄米塔爾用指尖揉了揉眉頭並思索著。這次的叛亂,八成是由霍康和同樣出身於比蓋羅的同黨們所發動。瑟利巴的居民之中,本來就有許多人是從南方過來,或是兩邊混血的。由於這些人內心深處多少都對亞默德抱持反感,如果巧妙地加以煽動,應該就能輕易引發燎原大火。

「哎呀,為什麼無法防患於未然,都要怪那一點都靠不住的駐防部隊吧。」

「不要把錯推給別人,不論這個鎮上發生任何事情,都應該是由你來承擔所有責任。」

「就、就算你這麼說我也沒轍啊……軍隊又不是我負責的。」

「責任問題就等到事件告一段落之後再來好好清算——那麼,這次叛亂確實和比蓋羅有關?」

「這個嘛……其實還沒有十足把握。不過駐防部隊的馬札利隊長也覺得可能性很大……」

「……既然有一位能夠想到事件可能原因的軍人駐紮在這裡,為什麼不過幾天工夫,整個城鎮就有將近七成的區域被叛軍攻陷呢?」

「那、那是因為……叛軍之中有許多人會使用魔法……」

「…………」

狄米塔爾不自覺地看向瓦蕾莉雅,而對方也是一副吃驚地表情看著這邊,兩個人應該是想著同一件事吧。

如果魔法士的能力到了某個等級,將會比全副武裝的重騎士還要棘手很多。在亞默德王國中,魔法士們都受到各地魔法院的嚴格管理,而且若是沒有待到魔法院的許可,是絕對禁止擅自在他人身上刻印魔紋的。基本上,如果是能夠在戰場上發揮戰力的魔法士,應該都在魔法院的控管之下才對。

因此在連魔法院分院都沒有的瑟利巴,如果出現了擁有一定能力的魔法士,是一件相當不尋常的事。

「請問~」

市長一邊搓手,一邊左右來回看著瓦蕾莉雅和狄米塔爾。

「中央所派遣的援軍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抵達呢……?」

「不知道。」

「啥?」

「並沒有聽說關於援軍的具體消息。」

「怎、怎麼會這樣?」

「剛好陛下人不在國內,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吧?就算是太子殿下決定要出兵,也不可能立刻派出軍隊遠征——對了,叛軍的司令部在什麼地方?」

「雖然還不是非常確定,不過有位名叫博斯克的伯爵在新街區有一棟別墅,叛軍應該是接收了那棟別墅當作司令部……」

「這樣啊。」

「我、我們該怎麼辦才好?」

「你先和那位隊長好好研究,總之先死守這裡。等到援軍一來,就可以內外夾擊,到時叛軍自然會失去戰意而瓦解。」

「這、這樣就可以了嗎……?」

「沒錯——不過,不要跟任何人說我們在這裡,連那位隊長也一樣。」

「為、為什麼呢?既然神巫大人親臨前線,應該要大肆宣傳以提升大家的士氣啊!」

「我說過這次是秘密任務對吧?我可不希望敵人知道這件事。」

狄米塔爾幫瓦蕾莉雅再次披上斗篷。

「對於叛軍來說,中央所派遣的神巫是個非常誘人的目標。萬一被俘虜或是被暗殺的話,別說是提升士氣了,士兵們絕不能繼續維持戰意都成問題。為了避免猊下被叛軍當目標,還是繼續隱匿行蹤比較好。」

「那、那麼我……該怎麼接待神巫大人呢?」

「你的職責不是接待猊下而是鎮壓叛亂——我們走吧。」

「啊!」

狄米塔爾拉著瓦蕾莉雅跑出市長寢室後,回到剛剛的閣樓,跳出窗外再次成為樑上君子。

「真是的……從剛才開始你到底想怎樣啦!隨便就把我拉過來拉過去的!」

瓦蕾莉雅憤怒地胡亂揮舞雙手,並且用銳利的眼神狠狠地瞪著狄米塔爾。

看來這個小妮子似乎到現在都還不瞭解事情的嚴重性。雖然知道她是個不知世事的大小姐,不過到了這種程度就令人有點生氣了。狄米塔爾摸了摸脖子,也用眼神回敬瓦蕾莉雅。



發出小小的咂舌聲後,狄米塔爾開口說道:

「我們要回魯奧瑪了。」

「——什麼?」

「這裡確實發生了叛亂,而且情況相當不樂觀。再過不久叛軍就會攻下整座城鎮,這裡已經沒有什麼我們可以幫上忙的事了,接下來就交給軍方吧。」

「等等!」

瓦蕾莉雅反射性地站了起來。

「那我們辛苦趕來這裡到底是為了什麼啊?」

「調查這個鎮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並且把正確的消息帶回去……你對這份工作有什麼不滿嗎?」

「我才沒有……!但是這種任務根本就不需要我跟著一起來嘛!你自己一個人就能完成了不是嗎!」

「那當然……如果是我一個人來應該更快就解決了。實際上你根本沒幫到什麼忙。」

狄米塔爾若無其事地說出了這種會令瓦蕾莉雅火冒三丈的話。不過他又立刻潑了桶冷水,澆熄了瓦蕾莉雅心中熊熊燃燒的怒火。

「——這種事情其實是很普通的啦。」

「……咦?」

「雖然這次的任務冠上了秘密兩個字,但充其量只是個像是叫小孩子去買東西一般的簡單工作——不過,指派給新任神巫的任務通常都是這樣喔。都是一些實際上沒什麼危險,不論是誰都能輕鬆完成,類似跑腿一般的簡單任務。」

「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不能過於期待新任神巫的辦事能力吧。」

「……!」

「猊下大人,請你冷靜地想一想喔,如果這次是要你一個人來出任務,你能順利完成嗎?明明是秘密任務卻完全沒想過要隱藏自己的身份、一個人沒辦法確保旅途中過夜的地方、更不用說要在野外紮營過夜了。像你這種不知世事的大小姐,就連這種簡單任務對你來說都會是沉重的負擔。」

瓦蕾莉雅無言以對。

狄米塔爾所說的一點都沒錯。

雖然在旅途中什麼大小事都由狄米塔爾發號施令這點令人生氣,不過如果沒有他來打點這些事情,應該不可能適麼快就抵達瑟利巴。不僅如此,說不定還沒離開聖都前就會被人識破身份,使得秘密任務徹底失敗。

「……其實我現在並沒有要責備你的意思。所謂的神巫候選人,大多是出身名門的大家閨秀,而且從小時候開始就以成為神巫為目標,努力學習並且接受各種嚴格的訓練。在那種環境下長大,會對外面的世界一無所知也很正常。」

狄米塔爾別開視線,一邊摸著脖子一邊嘆了口氣然後繼續說道:

「正因為這樣,一開始才會指派給新任神巫像這樣的簡單任務,讓她們累積經驗同時建立自信。拿你來說好了,只要返回聖都報告結果,就算完成了這次任務,然後再接受本院長跟皇太子殿下的褒揚,一切大功告成。剛成為神巫就能為國家立功,對你之後的神巫生涯來說,這不是一個很好的開始嗎?你的運氣真的很好。」

「你的意思是……包含由你來擔任我的紋章官也算是運氣好?」

「也許吧——總之不要再討論這個了,趕快出城吧。」

「不可以就這樣回去!」

聽到瓦莉雅這麼說,狄米塔爾慢慢回頭並開口道: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啊?」

「我拿到的命令書上可沒寫到剛剛你所說的那些事情!你剛剛也說過了對吧?命令書上是寫著要臨機應變,依照我的判斷行動並且盡全力解決這次事件!所以接下來要依照我的判斷採取行動!」

「我說你啊……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乖乖地返回聖都。本院長派你執行這次任務,應該就是對你有所期待吧。」

「對這種簡單任務有什麼好期待的啊?」

「上頭大概是打算等到平定瑟利巴的叛亂時,就公開發表:『能夠迅速解決這次事件,都是多虧了新任神巫瓦蕾莉雅·柯斯塔庫塔詳細的調查報告』吧。透過這次任務完美地演出你成為神巫後的『首次出征』,藉此對國民宣傳,建立以你為中心的次世代神巫形象……本院長應該是這麼打算的。」

「既然這樣那就做得更漂亮一點吧!我要逮到那個叫做霍康的男人!」

所有事情都是狄米塔爾打點好,只是來回跑了一趟聖都和瑟利巴,這算什麼任務啊……即使本院長心裡有那樣的打算,但瓦蕾莉雅的自尊不允許自己就這樣乖乖照做。

成為神巫後立下功績,靠自己的力量重振柯斯塔庫塔家族,這是瓦蕾莉雅的夢想,因此她並不想借助任何人的力量。正因為瓦蕾莉雅有著這份堅持,所以才會一直拒絕父親家族的經濟援助吧。

瓦蕾莉雅認為夢想就要靠自己的力量實現,因此對她來說,根本不可能接受狄米塔爾剛剛所講的那些「安排」。

「…………」

注意到狄米塔爾準備挽起右邊的袖子,瓦蕾莉雅立刻站了起來。

「里希堤那赫大人!我想你應該知道身為紋章官卻出手傷害神巫會有什麼後果吧?」

「嘖……」

「如果你要用蠻力把我帶回去的話,我也一樣會盡全力阻止你!想要嘗嘗看不知世事的傢伙魔法威力如何嗎——況且,區區一個紋章官哪有資格對我發號施令?」

「……不管你怎麼想,我的任務就是即使犧牲生命也要保護神巫。」

「那你就向雷頓特拉祈禱,保佑我平安無事吧!」

瓦蕾莉雅脫下斗篷打算從屋頂上一躍而下,不過她立刻察覺以自己的體能不可能辦到這件事,所以就開始尋找是否有地方可以讓她爬下去。

「嗯……」

「……喂,猊下!」

「什麼啦?不管怎樣你就是要阻撓我就對了……」

瓦蕾莉雅回頭看了狄米塔爾一眼,不禁閉上嘴巴。

「……都是因為你在那想一些無聊的事情,我們已經錯過離開鎮上的時機了。我話先說在前頭,這可不是我的責任喔。」

「什麼……?」

「看來事情會變得很棘手呢。」

「什、什麼意思啊?老是話說一半,都不知道你到底想表達什麼啦?」

「總之現在因為月光而讓我們的影子清楚可見,還是下去比較好。」

「我、我本來就說要下去了——」

「快點。」

「唔哇!」

狄米塔爾抱著瓦蕾莉雅從屋頂上跳下。

當他們一跳下屋頂,隨即便有許多道紅色光芒劃破夜空。

「!」

伴隨著躂、躂、躂的聲響,剛剛瓦蕾莉雅他們兩人所在的地方已經陷入一片火海。

「敵人來襲!」

狄米塔爾大叫道。他這麼做不是說給瓦蕾莉雅聽,而是打算警告聚集在市政廳裡鎮民和駐防部隊吧。

不過他的聲音很快就被吶喊聲淹沒了。從黑暗中衝出許多拿著武器的男人,以排山倒海之勢進攻而來。

「呀啊!」

「……吵死了。」

狄米塔爾拔出腰際的大劍並且大大一揮。

「唔啊!」

被刀背打中的男人還沒來得及出聲就飛了出去。

敵人的目標大概是夜襲市政廳,因此從南邊不斷冒出來的叛軍對瓦蕾莉雅他們並不太感興趣。不過他們身上幾乎都沒有穿戴頭盔或鎧甲,看起來就只是一般民眾而已。如果說真要找出他們之間的共通點,就只有綁在右上臂的紅色布條吧。

「如果沒辦法控制下手輕重,就不要使用魔法。」

狄米塔爾拉著瓦蕾莉雅邊跑邊這麼說道:

「——這些人只是受了霍康煽動的鎮民,儘量不要殺掉他們。」

「殺、殺掉——」

瓦蕾莉雅被這突如其來的字眼嚇到,不知不覺吞了一口氣。

「……你不會連這個覺悟都沒有,就說出剛剛那些大話吧?」

狄米塔爾用冰冷的視線瞥了瓦蕾莉雅一眼。

「如果想要逮到霍康的話,他本人就不用說了,看情況或許還得殺掉他身邊的人……這也是我要你馬上回去聖都的原因之一。」

「——」

瓦蕾莉雅的魔法才能,不僅在亞默德王國之內數一數二,就算從整個大陸來看,也是名列前茅。這並不是自我陶醉,能被選上成為神巫就是證明了這點。不過她從來沒有使用魔法傷害過任何人。甚至直到現在,瓦蕾莉雅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某一天可能得使用魔法來傷害別人。

大概是察覺到瓦蕾莉雅心中的猶豫,狄米塔爾開口說道:

「……我想你應該是沒辦法殺人吧。不過那並不是什麼丟臉的事,甚至可以說這是身為神巫所必須要有的善良之心。所以你只要好好思考怎麼保護自己就可以了。」

狄米塔爾一腳踢倒了阻擋兩人去路的男子,然後帶著瓦蕾莉雅跑進昏暗的巷子裡。

以紅色布條為標誌的男人們,不斷地從黑暗中蜂湧而出,並且朝市政廳進攻。已經佔領瑟利巴新街區的叛軍,現在應該是打算要越過區隔新舊街區的古城牆,一口氣攻下市政廳。

「…………」

如果從巷子裡往外窺探的話,四處都能看到兩軍正在激烈交戰。

瓦蕾莉雅調整了一下呼吸,低聲對狄米塔爾提案道:

「……趁著這個機會,我們直接去偷襲那個叫做霍康的男人如何?這個提議好嗎?這樣一來就可以讓居民的犧牲變少。」

「這真是個好方法呢……那你倒是說說看霍康現在人在哪裡?」

「——啊。」

「這的確是每個人都會想到的好點子……對了,希望你也能夠順道思考一下,為什麼我沒有那麼做。」

瓦蕾莉雅天真的計策令狄米塔爾不禁發笑。不過接著他便大大地深呼吸並且說道:

「……我不是要嚇你,不過你可要做好覺悟喔。」

「什、什麼覺悟?」

「如果那些傢伙真的是因為比蓋羅在背後策動而發動叛變,叛軍應該是以蠻教徒為中心的集團。」

在不受雷頓特拉神教教化的異教徒之中,信奉南方蠻神馬里德的人們,被瓦蕾莉雅他們稱呼為蠻教徒。而比蓋羅就是一個由蠻教徒所組成的國家。

「蠻教徒並不相信雷頓特拉的神話。如果只是不信也就算了,他們可是一群積極想要打破雷頓特拉權威的人。」

「所、所以呢……?」

「如果代表神教權威的神巫落入他們手中,之後下場會是如何……你應該可以想像得到吧?」

一定會受盡屈辱然後被殺害吧——這點瓦蕾莉雅也知道。玷污相當於雷頓特拉妻子的神巫並加以殺害,就等於是侮蔑了雷頓特拉。

看著動作僵硬點著頭的瓦蕾莉雅,狄米塔爾開口低語道:

「總之我們先離開鎮上和粉紅鎧甲女會合——」

狄米塔爾突然閉上嘴巴並且往上一看。

「找到了!是神巫!」

「!」

好幾個男人一邊呼喊一邊從兩人旁邊民宅的屋簷下衝出來。

「是穿著神巫戰袍的女孩!在這邊!別讓她跑了!」

「可惡——」

狄米塔爾舉起右手中的大劍,從右手手肘一直到手掌附近開始浮現出閃爍著藍黑色光芒的線條,並且繼續延伸到大劍上原本就刻好的紋路中。感覺就像是把狄米塔爾手腕上的魔紋和刻印在大劍上的魔紋連接在一起,成為一個更大的魔紋。

「這下問題可大了……」

狄米塔爾大劍一揮,砍過的地方紛紛冒出火焰。

「呀啊——」

在被嚇到整個人僵住的瓦蕾莉雅面前,打算衝過來的男人們身上冒著煙一一倒下。

瓦蕾莉雅凝視著狄米培爾的大劍,接著看向他的臉問道:

「你、你那個是……?」

「不要發呆了!你知道現在是怎樣的狀況嗎?」

「咦……?」

狄米塔爾用指尖戳了戳發出微弱呻吟聲的男人們並開口道:

「這些傢伙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喔。」

「可、可是……那應該是秘密啊……?」

「這就是問題所在……不論怎麼看,這些傢伙們應該是已經確實知道你在這裡,所以才會以戰袍為識別來搜尋神巫。」狄米塔爾抓住瓦蕾莉雅的手快步前進。同時警覺地左右查看是否有叛軍蹤跡。

「我們抵達瑟利巴還不到一個小時,而這段時間我們也只有和那個微胖的市長見過面。如果說你的真實身份已經暴露,那應該是在我們前兩晚住宿的地方,不然就是更早之前——」

那就意味著叛軍的情報網已經延伸到魯奧瑪,但實在是不太想承認有這種可能性。

「——找到了!」

「!」

聽到從後面傳來的聲音,瓦蕾莉雅縮著頭往後面看了一眼,在剛剛他們所走過的巷子裡,一群拿著火把的男人正朝兩人蜂擁而來。

「里希堤那赫大人!我、我們快被追上了!」

「……真是不巧,前面也被堵住了。」

「什麼!」

瓦蕾莉雅往前一看,前方也有許多拿著火把的叛軍朝兩人逼近。

「你負責前面,後面就交給我了!」

「還沒有實戰經驗的小姑娘不要隨便下命令。」

「當然是由我來下命令啊!我的階級可是比較高喔!」

瓦蕾莉雅向前伸出雙手,戰袍也跟著飄了起來。戰袍底下是幾乎透明的洋裝,再來就只剩下熱褲和馬甲,雖然這種在大庭廣眾下露出大部分肌膚的姿態令人感到害羞,不過若要使用正式的魔法就必須得這麼做。為了要使用魔法,必須在蘊藏於世界各個角落的無限魔力中展露魔紋——也就是露出自己的肌膚才行。

在露出衣服外的脖子到胸口附近,浮現了有如錯綜複雜之線條一般的光芒,並且通過雙肩流向指尖。右手和左手分別浮現了不同的魔紋,於魔紋上流動的紅色線條,一瞬間就佈滿了瓦蕾莉雅雪白的肌膚。

「……放心,我會手下留情的。」

眯著眼睛露出微笑的瓦蕾莉雅釋放了聚集於右手的魔力。

「唔啊——」

瓦蕾莉雅射出一顆足以照亮黑夜的巨大火球,直接命中了從後面追過來的男人們。

「可惡!」

「放、放箭!」

伴隨著叛軍狼狽的聲音,無數箭矢朝瓦蕾莉雅飛了過來。

「就讓你們見識一下神巫的力量吧——!」

當瓦蕾莉雅一釋放左手的魔力,便展開了一個肉眼看不到的強力護盾,輕鬆地彈掉所有朝自己飛來的箭矢。

如果是身為神巫候選人並且接受過許多訓練的少女,確實可以透過刻印在全身的魔紋使出各種魔法。不過如果要同時並且連續使用複數魔法,那就是一件很困難的事了。一般的魔法士更不可能像瓦蕾莉雅一樣同時使用複數魔法。

瓦蕾莉雅在原地輕輕轉身,接著抬高右腳重重地往地面一踏。這個動作其實是為了要借用神之力所跳的舞步。

「喝!」

當瓦蕾莉雅右腳踏到地面的瞬間,從勻稱的大腿開始,通過膝蓋直到小腿都浮現出閃爍著紅光的魔紋,同時在她四周颳起了一陣強風。

「唔噗——」

「喔喔!」

瓦蕾莉雅的身體騰空飛起,並且移動到民宅的屋頂上方。

「這種小事我也能辦到!」

瓦蕾莉雅取得了制高點,接著便朝下方的叛軍們接連射出火球。如果是箭矢或標槍,或許還有辦法用手中的劍擋掉,但面對瓦蕾莉雅射出的火球,叛軍們毫無抵抗能力,立刻陷入了哀號與混亂之中。

「那傢伙呢——!」

在哀號與怒吼聲交錯的混亂之中,瓦蕾莉雅環顧四周,找尋狄米塔爾的身影。

「啊……找到了。」

即使瓦蕾莉雅完全不懂如何用劍,但像這樣從上往下看,她也能看出狄米塔爾身手非凡。雖然巷子相當狹窄,會影響到大劍的靈活度,不過狄米塔爾反而利用這點,使自己不至於同時面對好幾個敵人。此外,大多數叛軍都因為巷弄狹窄而使自己手上的劍或槍變得不靈光,但狄米塔爾卻依然能靈巧地揮舞著大劍應戰。

劍技如此高明還能使用魔法,又懂得人情世故,再加上嘴巴很壞,這也難怪他會被封印騎士團排擠。會嫉妒能力比自己強的人,這是人類的天性。為了成為萬中選一的神巫,瓦蕾莉雅也曾經經歷過激烈的競爭,因此她非常理解這點。雖然瓦蕾莉雅並不知道狄米塔爾在騎士團中到底惹了什麼麻煩,不過或許能力過人這點就是起因。

瓦蕾莉雅呆呆地看著狄米塔爾好一會兒。這時突然有一支紅色的火焰箭矢,伴隨著尖銳的風切聲飛過瓦蕾莉雅身邊。

「——魔法!」

猛然回頭的瓦蕾莉雅趕緊壓低身子,躲過了接連射來的火焰箭矢。仔細一看,對面有個人正要爬上屋頂。雖然右上臂綁著紅色布條這點跟其他人一樣,不過他身著異國風格的服裝,和其他人明顯不同。

「難道是……比蓋羅的——?」

雖然心中抱持著疑惑,不過瓦蕾莉雅還是用左手展開護盾,並且射出火焰箭矢反擊。

「蠻教徒竟然會使用魔法……這怎麼可能!我絕對不承認!」

「唔啊!」

男子並不像瓦蕾莉雅一樣能同時使用複數魔法,因此被魔法擊中之後便從屋頂上摔落。

「在這裡!神巫在這裡!」

聽到這句話之後,又有許多男性不斷地從男子摔落之處的兩側爬上屋頂。

「真是沒完沒了耶!」

瓦蕾莉雅再次用右腳踏響屋頂,四周產生的旋風讓她飛向空中。

「實在是不想被包圍啊——嗯!」

瓦蕾莉雅打算一口氣跳過兩條路和一棟兩層樓民宅,不過她卻突然失去平衡。

「怎麼……唔!」

瓦蕾莉雅勉強抓住民宅的屋簷,讓自己不至於重重摔到地上。然後拚命爬上屋頂,聚精會神地看著剛才就感覺有點奇怪的右膝。

「怎麼會這樣……!」

原本浮現在瓦蕾莉雅雪白右腿上的紅色線條微弱地閃爍著,接著就消失無蹤。雖然再次集中精神,但別說是旋風了,連微風都無法產生。讓魔力從大腿流向腳趾的魔紋,就像是被肌膚的顏色覆蓋過去一般,以膝蓋為中心逐漸消失無蹤。

「咦?咦咦!怎麼會?怎麼會這樣啦!」

就算拚命地用手摩擦膝蓋,消失的魔紋也無法恢復。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造成的,不過欠缺魔紋的右腳已經無法再使用魔法。瓦蕾莉雅隨即將意識集中於雙手的魔紋,打算在手掌上製造旋風,藉由拍打屋頂來跳躍。

正當瓦蕾莉雅要這麼做的時候,這次換右手手背的魔紋消失了。

這次瓦蕾莉雅看見了。

她看見一支不知道從哪裡飛來的白色光針,射穿了自己的手背,令原本還發著紅光的魔紋瞬間消失。

「……你!」

瓦蕾莉雅抬頭一看,她的正前方站著一位男性。

「沒想到神巫竟然親自大駕光臨……我真是太幸運了——」

男性抬起雙手在胸前輕輕拍手,然後慢慢向前伸出左腕。戴在左手的手甲表面立刻浮現發出白色光芒的線條。

「難道是——魔紋!」

「紋章魔法是專屬於神教徒的東西,這種傲慢的態度真是……真是令人非常不愉快呢。」

男性說完這句話後便用左手對準瓦蕾莉雅,然後從左手食指射出和方才同樣的白色光針。

「!」

瓦蕾莉雅用左手張開護盾打算抵擋,但光針卻貫通了肉眼看不見的護盾,並且讓她左手手背上的魔紋也消失無蹤。

「你們所信奉的神能辦到這種事嗎?」

男子以嘲諷的語調這麼說道,同時又射出了一支白色光針。

「啊……!」

第四支光針讓集中於瓦蕾莉雅胸口,最重要的魔紋一口氣消失無蹤,並且也令她的信仰心大受打擊。就像是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一般,瓦蕾莉雅身上的力量逐漸失去力量。

緊接著,瓦蕾莉雅的身體整個飛了出去。

瓦蕾莉雅從屋頂上摔落地面,而且幾乎快要不能呼吸。這時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心窩被踢了一腳。

「——你是雷頓特拉的『妻子』,那對我們來說就是『魔女』。雖然你們把我們所使用的魔法稱為邪術,但對我們來說,你們使用的這種技術才是邪門歪道。」

男子站在屋簷邊往下看著瓦蕾莉雅,接著在胸前拍了一下手開口說道:

「——來人啊,把這個『魔女』綁起來。」

「是!」

圍在瓦蕾莉雅四周的叛軍們,聽到男子所下的命令之後,便把因為疼痛與呼吸困難而無法動彈的瓦蕾莉雅綁了起來。

「我才不是……什麼……魔女呢!」

瓦蕾莉雅狠狠地瞪著從屋頂上下來的男子。

「哼……就讓那些還在做無謂抵抗的異教徒們看清楚,他們所崇拜的神巫,只不過是個無知且毫無力量的小丫頭而已吧。如此一來,他們將會完全失去戰意吧。」

「……!」

用睥睨眼神看著自己的男子,其輪廓逐漸扭曲模糊。

就這樣,瓦蕾莉雅失去了意識。...<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4-5-24 04:13 PM

本帖最後由 kabuto_555 於 2014-5-24 04:52 PM 編輯

第四章 失去之物

可以使用各種實用等級魔法的紋章魔法士是比全副武裝之重騎士還要危險的存在。

因此世界各國都為了防範魔法遭到惡用或用於犯罪,

而嚴密地控管魔法士們。

魔法大國亞默德王國於聖都設有王立魔法院本院,地方都市則設有王立魔法院分院,藉以管理紋章魔法士。

而魔力強大的神巫,

平時也會兼任魔法院的上級監察官。

目前亞默德王國中有三位神巫。被譽為十年才會出現一人的才女瓦蕾莉雅·柯斯塔庫塔。

擁有「冷徹之眼」這個別名的卡琳·魯德貝克。

以及被稱為亞默德「雙璧」的

「永世神巫」—夏琦菈·巴貝爾。



原本的吶喊聲現在變成了勝利的歡呼聲,從城鎮南邊朝向四周傳開。

狄米塔爾趴在城牆上的走道邊調整呼吸,接著慢慢起身嘆了一口氣。

雖然在黑夜中看不太出來,但他其實滿身是血。

不過這大部分都是敵人的血,狄米塔爾本身並沒有受什麼傷。

但是不得不說,他心理層面所受到的創傷相當大。

「——狄米塔爾先生?」

這時從城牆下方傳來了雖然刻意壓低音調但卻忘了控制音量的聲音。

「狄米塔爾先生,是你在那邊嗎?」

「……也太沒警覺心了吧,這個粉紅鎧甲女。」

狄米塔爾有些厭煩地嘀咕道,接著便跳下城牆。

「狄米塔爾先生~!」

從鬱鬱蒼蒼的森林深處,貝琪娜帶著喀鏘喀鏘的聲響衝了出來。

「太、太好了~!我、我自己一個人實在感到……很、很害怕——」

躲過朝自己衝撞而來,力大如牛的少女之後,狄米塔爾環顧四周然後說道:

「對喔,你是自己一個人在這。」

「唔、嗯…那、那個……你知道我多想去上廁所嗎……!」

「因、因為卡匣裡的魔力差不多要用完了啊……!」

「幫你交換一下不就好了?」

「麻、麻煩你了。」

貝琪娜從自己的行李中拿出圓筒狀卡匣並交給狄米塔爾,接著轉身蹲下。

「……我記得是在這個地方。」

狄米塔爾回想起之前技師長所示範的方式,然後打開巴秋魯魯斯背後的箱子。

「用完的卡匣就直接丟掉嗎?」

「啊啊啊!不、不行丟掉!因為這可是利用人工方式儲存魔力的尖端科技結晶!」

請狄米塔爾幫忙換好卡匣的貝琪娜,急忙開始在地面畫出一個圓形的魔紋。

「……那是什麼啊?」

「只要像這樣在地面上畫出魔紋,然後……嘿咻……再把用完的卡匣放到這邊,就可以吸取蘊藏於大自然中的無限魔力,大約一個晚上就能重新裝滿魔力了。」

「這還真是方便呢……等等,是真的嗎?」

「為什麼要懷疑呢?」

「因為這也太方便了吧——不過如果是那位變態技師長,能夠做出這種東西也不令人意外。畢竟他是個把一輩子都奉獻給研究的人。」

狄米塔爾邊這麼說邊聳了聳肩,然後打開了自己的行李,拿出了硬梆梆的面包和廉價紅酒,像是囫圇吞棗一般地把它們吃進肚子。

「話說回來,狄米塔爾先生——」

「怎麼了?」

「瓦蕾莉雅大人到哪裡去了呢?」

「我們走散了。」

「咦?」

「如果她願意的話,要在空中飛行一段距離不成問題。但是到現在卻還沒逃出來,應該是被抓了吧。」

「什麼!你是說……瓦蕾莉雅大人被抓了嗎?」

「雖然我沒有親眼看見,不過從哪剛叛軍突然很乾脆地撤退這點看來,可以判斷他們應該是獲得了什麼戰果吧。也就是說,因為俘虜了神巫所以意氣風發地收兵了。」

「如果神巫大人被抓了,會、會怎麼樣啊?」

「因為對方是蠻教徒,所以被殺掉也不令人意外。不過在那之前她可能會遭到什麼對待,像你這種小鬼是還不能知道的。」

「什麼?」

「反應那麼大吵死人了。」

狄米塔爾用這句話堵住貝琪娜的嘴巴後站了起來。雖然剛剛吃的那點東西頂多只能墊墊肚子,不過對於補充在剛剛那場混戰中所耗費掉的體力還是有些幫助。

「瓦蕾莉雅大人應該平安無事吧……?」

貝琪娜無力地癱坐在原地。

「如果要好好刊用神巫這張王牌,應該會選擇在民眾面前公開處決吧。這樣一來叛軍的士氣會大幅提升,而市長的部隊則會喪失戰意。」

「會、會是什麼時候處決呢?」

「天一亮應該就會立刻執行吧。叛軍也知道如果時間一拖長,中央就有可能派遣援軍過來,所以不會耽誤太多時間。」

「狄米塔爾先生,為、為什麼你可以這麼冷靜呢?」

「如果慌張失措的話根本沒辦法改變現況啊。」

狄米塔爾把濺滿全身的血跡擦掉,接著板起臉摸摸脖子說道:

「——你就繼續在這邊待命。」

「我知道了……那狄米塔爾先生呢?」

「我會去救出猊下。」

「一、一個人去嗎?」

「如果想要迅速且隱匿地行動,我有辦法帶你一起去嗎?」

狄米塔爾不禁露出苦笑,接著拔出掛在腰際的賈基爾卡。

貝琪娜——應該說是巴秋魯魯斯的力量確實會有幫助。一般弓箭射不穿她的鎧甲,加上又擁有猛牛一般的衝撞力,如果派她衝進敵方陣營,如果對手沒有拿出投石車或是使用強力魔法的話,應該是完全抵擋不住吧。不過若是要在不被敵人發現的情況下暗中行動,貝琪娜就完全不適合了。

「先把行李都放到馬背上,做好隨時都能逃走的準備。」

「可、可是,萬一狄米塔爾先生也……也沒回來的話怎麼辦……?」

「即使我回不來,我也會確實讓瓦蕾莉雅平安回來。那時候就得靠你把那傢伙帶回聖都了……這是很重要的任務喔。」

「這、這點我知道……可是如果狄米塔爾先生回不來的話,會令我很困擾的,叔叔他也會很傷心的。」

「我當然不打算死在這種鬼地方。」

狄米塔爾挽起右手的袖子,舉起賈基爾卡輕輕揮了幾下。

刻印在狄米塔爾手臂上的魔紋,可以和刻印在賈基爾卡劍身上的魔紋互相連結,形成一個回路。在這個複雜的回路中,遵循一定規律流動的魔力,可以讓少年在一段時間內獲得超人般的力量。藉由「倍力」這個魔法,狄米塔爾再次跳上城牆。

「狄米塔爾先生,祝你好運!」

看了一眼把粉紅色身體藏在樹叢中對著自己揮手的貝琪娜後,狄米塔爾邁步快跑。

根據從市長那邊聽來的情報,雖然沒有確切證據,不過目前叛軍司令部據說是設在博斯克伯爵位於新街區的別墅之中。雖然不知道博斯克伯爵是個怎麼樣的人,不過在這種狀況下,叛軍要怎麼利用他的別墅,他也無可奈何吧。即使那邊是國王的離宮,也沒有人能衡量那跟現任神巫相比孰輕孰重。

「——」

狄米塔爾照著清楚記在腦海裡的地圖,順利到達了別墅附近,接著他便無聲無息地從屋頂上跳下來。雖然現在整個城鎮還被黑夜所籠罩,但頂多也只剩三到四個小時,一旦天色開始發白,隱匿行動就會變得相當困難。

狄米塔爾盡全力減緩呼吸節奏,隱藏自己的氣息在黑暗中前進。

在被高聳圍牆所圍繞的豪華別墅四周,都可以聽到夜哨士兵們互相交談和走動的聲音。大概是因為剛剛的攻擊行動獲得了意外戰果,所以不時還能聽到笑聲。士兵們帶有很重的南方口音,雖然狄米塔爾有些地方聽不懂,不過還是可以確定瓦蕾莉雅是被抓到這裡。

狄米塔爾收起賈基爾卡,在疊起來的空罈子陰影處坐下。

「事情變得很棘手呢……雖然原本是打算透過這個任務讓新任神巫可以站穩腳步,不過阿姨的體貼反而是弄巧成拙了呢。」

為了不讓自己有絲毫鬆懈,狄米塔爾繼續集中精神,不過就在這時他突然發現有件事想不通。

奧爾薇特一定相當瞭解狄米塔爾的個性,而且應該也掌握了瓦蕾莉雅是個怎樣的人。若是如此,當自己告訴瓦蕾莉雅這個任務的真相時,她又會怎麼想呢?一直強烈希望能靠一己之力闖出名堂的她,又會採取什麼行動呢?狄米塔爾並不覺得奧爾薇特事先沒有預料到這些。

「難道這其實是在測試我……?如果是要測試我是否能夠駕馭這匹野馬……那阿姨她膽子也真大呢。」

如果瓦蕾莉雅就這樣遭到殺害,對亞默德來說將會是個沉重的打擊。而派遣瓦蕾莉雅執行這次任務的奧爾薇特和皇太子,也一定會被追究責任吧。不過,再怎麼說皇太子也是國王的獨生子,因此實際上必須扛下所有責任的,就一定是奧爾薇特一個人了。

「……這下子真的難搞了呢。」

透過魔紋讓體內的魔力流動——也就是使用魔法這件事,會讓人不論精神或肉體都感到疲憊。雖然這個世界蘊藏了無窮無盡的魔力,但人類並沒有辦法無限制地取用。就像是長時間不斷奔跑會「喘不過氣」一樣,魔法也無法長時間持續使用。

狄米塔爾短暫地休息一下,稍稍去除了疲憊,然後面帶苦笑地站了起來。

附近又有腳步聲朝這邊走來,可以聽見他在哼歌,但並沒有聽到和其他人說話的聲音。

狄米塔爾判斷對方只有一個人,便拔出藏在靴子裡的小刀衝了出去,把悠閒哼著歌的士兵架到陰暗角落。

「你、你是——」

「給我閉嘴!」

狄米塔爾跨坐在陷入慌亂想要掙脫的士兵身上,並且用力槌了一下士兵的胸口。

士兵因為肺裡面的空氣一瞬間被打了出來,所以無法發出任何聲音。被打的疼痛也讓他全身不斷地顫抖。

狄米塔爾亮出小刀架在士兵的脖子上。

「就算能出聲了也不要說話!我不想增加麻煩,而你也不希望自己身上再多幾個洞吧?」

士兵微微點頭之後,大大地吸了一口氣。而他原本拿著的長槍,也早已被狄米塔爾踢到遠處了。

「給我老實回答——這裡是你們的司令部嗎?」

「嗯、是的……」

「首領是霍康嗎?」

「是霍康將軍……」

「我對那傢伙過去的豐功偉業不感興趣……在剛才的攻擊之中,你們是不是俘虜了中央派遣過來的人?」

「……是,我們抓到了一個人。」

「這樣啊。」

狄米塔爾的右手稍稍施力,小刀的尖端便微微刺進士兵的脖子。

「咿!」

「不要擔心,我只是手滑了一下而已。只要你不惹我生氣,我是不會殺掉你的……那麼,被抓的人是神巫嗎?」

「…………」

「你這是在測試我嗎?你想要自己親身體驗一下我現在到底有多煩躁嗎?真是很有冒險精神呢。」

狄米塔爾冷冷地說完這句話後,便讓小刀刺得更深,士兵的脖子到下巴之間立刻出現了一條紅色細線。雖然流的血並不多,也不會太過疼痛,但已經讓士兵感到害怕不已。

「是、是神巫沒錯!」

士兵說完後雖然一度閉上嘴巴,但馬上又滔滔不絕地說道:

「將軍他!打倒了妖惑大眾,僭稱自己是神之妻的小姑娘!抓、抓到了!然後處決那個小姑娘,你們這些愚、愚昧的——」

「如果你緊張到會一直吃螺絲,就不要說些多餘的事。」

狄米塔爾用小刀拍了拍士兵滿是汗水的臉頰這麼說道:

「……那個小姑娘現在在哪裡呢?應該被帶來這個司令部了吧?」

「是、是的……可是關在哪個房間我就——」

「不知道嗎?」

「不……不知道。」

「……從剛才到現在,就是這句話最令我生氣呢。」

狄米塔爾搗住士兵的嘴巴,以全身重量用膝蓋朝士兵的心窩頂下去。

「!」

狄米塔爾一擊就讓士兵失去意識,接著用空罈子擋住昏迷的士兵,並趁著下一個夜哨士兵還沒巡過來之前,稍微助跑跳過了別墅外的圍牆。

博斯克伯爵的財力相當雄厚,因此別墅也非常大。別墅的庭院內到處都是營火,還有許多全副武裝的士兵晃來晃去。這些士兵並不會像剛剛那個哨兵般鬆懈,從這點看來,他們應該是加入叛軍的瑟利巴駐防部隊士兵。

狄米塔爾維持壓低身體的姿勢躲在樹叢後面,然後將意識集中於右手。魔力流進了刻印在狄米塔爾手上的魔紋,並且微微發出藍黑色光芒。

「在這樣的別墅中,可以囚禁俘虜的地方很有限……」

狄米塔爾這麼自言自語著,接著便接連射出許多火焰箭矢。

「唔!」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狄米塔爾用「火彈」魔法打滅了後方庭院中所有的營火,使之陷入一片黑暗。

在此同時士兵們也迅速做出反應,有些拿起長槍防範敵人攻擊,有些則是跑向別墅本館。

「……一群笨蛋。」

狄米塔爾嘆了口氣並摸摸脖子,然後趁著夜色移動到別墅本館的屋頂上。



側腹部好痛。

被那麼大力地踢飛出去,說不定有某根肋骨被踢裂了。

不過跟自己訝異的情緒和所受到的屈辱比起來,這點痛也不算什麼了。

「唔……!」

不論怎麼用力,瓦蕾莉雅都沒辦法掙脫綁住她的繩子。不過那原本也就不是一個十六歲少女能輕易扯斷的東西。

瓦蕾莉雅仍然倒臥在冰冷的地板上。

堅固的門上只開了個有鐵柵欄的小窗子,穿過小窗子照進來的微弱光線,勉強為這充滿混濁空氣的房間帶來一絲光亮。房間角落堆放了一些大的麻布袋,還有許多綁成串的大蒜和香草從天花板上垂掛下來。這裡應該是儲存食物的倉庫吧。

瓦蕾莉雅因為滲入身體中的寒意與痛楚而不禁顫抖。她的雙手再次使勁,但不是為了要扯斷綁在手腕的繩子,而是想利用魔法點火,看能不能把繩子燒斷。

但是,平常只要稍微集中精神立刻就能點燃的火焰,如今卻怎樣也點不著。雖然雙手被綁在後面沒辦法用眼睛確認,但瓦蕾莉雅確實沒有感覺到有任何魔力通過她的手。

「魔紋竟然被消除了——」

瓦蕾莉雅回想起被那個男人用詭異光針擊中時的情形。

沒有任何痛楚或衝擊,只是感覺有點怪怪的,而光針就這樣奪走了瓦蕾莉雅身上的魔紋。

把魔紋刻印到身上的過程相當疼痛,瓦蕾莉雅從十歲開始,就一點一滴地慢慢將魔紋刻印到全身上下。尤其是對於神巫來說,必須要擁有比一般魔法士更複雜且密度更高的魔紋。因此瓦蕾莉雅所承受的痛苦比一般想要成為魔法士的小孩子們還要來的多,時間也更長。

但是,經歷了那麼長時間的痛苦,才好不容易獲得的東西,竟然在幾分鐘之內就全部消失了。

現在令瓦蕾莉雅最無法承受的,就是這股喪失感。

「……嗚。」

瓦蕾莉雅咬著嘴唇,低聲啜泣。

雖然失去使用魔法的能力,對瓦蕾莉雅來說是個很大的打擊,但竟然是因為不敵蠻教徒的邪術而造成這個結果,這點令她更受打擊。因為這就等於是瓦蕾莉雅長久以來所信仰的雷頓特拉敗給了異教之神。

瓦蕾莉雅顫抖著雙肩不斷啜泣。突然她聽到有腳步聲從石階上走下來,不禁倒抽了一口氣。同時還可以聽到他們用帶有南方口音的言語交談,並且發出猥瑣的笑聲。

「……!」

在比蓋羅長大的人並不崇信雷頓特拉,因此也不會對神巫有任何崇敬之意。若是要做出傷害瓦蕾莉雅的事,他們應該是完全不會猶豫吧。

不過更令瓦蕾莉雅害怕的,是自己純潔的身體會被玷污。而且對於那些蠻教徒來說,現在的瓦蕾莉雅只是個被奪去自由,倒臥在陰暗房間裡的「女人」而已。

「嗚……」

瓦蕾莉雅像是毛毛蟲般扭動著身體,想辦法逃到倉庫的角落。明明沒有任何地方可以躲藏,但她現在也只能這麼做了。

腳步聲在門外停了下來,接著便傳來了鐵鏈搖動的聲音,門外的人應該是準備要打開鐵鏈上的鎖頭吧。似乎有人從門上的小窗子窺視房間內部,不過瓦蕾莉雅看不見他的臉。

瓦蕾莉雅已經滿是淚痕的臉頰,又流下了新的淚水。雖然很想大聲哭泣、喊叫,但她並沒有這麼做,因為這是她最後的尊嚴。

過了一段時間門打開了,兩個拿著油燈的男人走了進來。稱他們是男人似乎有點不恰當,因為他們只不過是年齡跟瓦蕾莉雅差不多的少年而已。從較深的膚色以及口音判斷,他們應該是從山脈南方移居過來的人。

但是,即使瓦蕾莉雅聽不懂少年們在說些什麼,但是從他們注視著自己的眼神大概就可以知道意思。他們還不是成年男性只是少年這點,反而更令瓦蕾莉雅感到不寒而慄。

全身起了雞皮疙瘩,瓦蕾莉雅的身體由內而外感覺到一陣惡寒,無處可逃的絕望感侵蝕了少女的心。

比較晚進來的那位少年把手往後伸打算把門拉上,就在這時——

「——唔咕!」

少年的身體被非常大力地拉出倉庫外,接著背部便猛然撞上走道的牆壁。

「!」

拿著油燈的少年驚訝地回頭想要看看發生什麼事,卻看到失去意識的少年直直朝自己飛過來,接著兩人便一起撞上了倉庫的牆壁。

「……咦?」

油燈因為掉到地上而熄滅,週遭又再次陷入昏暗之中。

黑暗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動。

瓦蕾莉雅摒住呼吸,仔細傾聽。

好像是有什麼重物被拖著走。接著聽到麻布袋破掉,裡面小麥嘩啦嘩啦跑出來的聲音。不時還混雜著少年的呻吟聲,不過很快就消失了,然後陷入一片寂靜。

「……?」

瓦蕾莉雅聚精會神地想看出到底怎麼回事。

這時在她耳邊有人輕聲說道:

「……不要講話喔。」

「咿!」

「就跟你說不要吵了。」

在發出有點不耐煩的咂舌聲後,神秘人點亮了小小的火光。

「啊……」

微弱光線所映照出來的人影,是穿著黑色斗篷的狄米塔爾。

「我辛辛苦苦跑來救你,如果在這裡被發現就前功盡棄了。」

狄米塔爾扶起瓦蕾莉雅並且到背後切斷綁住她雙手的繩子。

「……不過話說回來,雖然你還很菜,但好歹也是威名天下的神巫大人,怎麼會這麼輕易就被抓了呢?這可不是用還不習慣之類的話就能當作藉口喔?」

「…………」

好不容易恢復自由的瓦蕾莉雅茫然地看著自己的手,然後吸了吸鼻子。狄米塔爾那話中帶刺的問題她根本沒聽進去。雖然已經逃離虎口而漸漸感到安心,但瓦蕾莉雅對於自己現在所處的狀況還是覺得很沒有真實感。

「——喂!」

狄米塔爾切斷綁住少女雙腳的繩子,然後看了看她的表情。

「怎麼了?難道被灌了什麼奇怪的藥嗎?」

「啊——才、才不是呢!什、什麼事都沒發生啦!」

總算回過神來的瓦蕾莉雅趕緊轉身背對狄米塔爾,然後用手來回擦了擦臉。雖然好像已經有點太晚了,不過還是不想讓狄米塔爾看到自己滿臉淚痕的樣子。

狄米塔爾撐著膝蓋站起身後,朝下看著瓦蕾莉雅並且摸摸脖子說道:

「看你的樣子……他們應該是還沒對你做出會讓你喪失神巫資格的事情。」

「那、那是當然的啊!還有,你不要一直盯著我看好嗎!」

瓦蕾莉雅用手遮住露出馬甲外的胸口和肚臍一帶。被關進這裡之前,身上的戰袍和洋裝已經被脫掉了。

「——你要使用魔法的時候還不是會露出來?有什麼好在那邊害羞的啊?」

「話、話是這麼說沒錯……」

或許是剛剛才面臨了失去貞操的危機,所以才對男性的視線這麼敏感。

瓦蕾莉雅背對狄米塔爾,不斷地深呼吸。

等到心情差不多平復了,她才環顧四周,看見剛剛的少年們已經失去意識躺在倉庫角落。他們被撕破的麻布袋綁住雙手雙腳,同時嘴巴也被布條搗住。除此之外,還讓他們互相背對,用麻布條捆了好多圈。這樣子就算他們醒了也應該很難馬上掙脫吧。

「——先回答一下我剛剛的問題吧。」

「問題……你剛剛問了什麼……?」

「你為什麼這麼輕易就被抓了?」

「啊!」

瓦蕾莉雅這才想起了那個不可思議的光針,於是慌忙地對狄米塔爾說道:

「我的魔紋被消除了——」

「……什麼?」

「真、真的啦!被一個奇怪的男人用那個……大概是邪術,就是他們說的魔法給消除了——」

「等一下。」

狄米塔爾打斷了瓦蕾莉雅的話,並且用手按著太陽穴說道:

「魔紋被消除了?你的魔紋嗎?」

「……嗯。」

雖然對狄米塔爾坦白自己的粗心大意讓瓦蕾莉雅感到有些彆扭,不過這種事還是不能隱瞞。瓦蕾莉雅把雙手伸到狄米塔爾面前,然後集中精神。

「……你看。」

雖然打算在指尖產生火焰,不過只有殘留在手腕上的魔紋稍微閃了一下而已,瓦蕾莉雅現在連一點點火焰都點不起來。

「手背上的魔紋確實是全部都消失了呢……。」

「是被一個奇怪的男人弄的……我想,那傢伙應該就是霍康。」

「被不可思議的光針射到而使魔紋消失啊……只有雙手的魔紋被消除了嗎?」

「還有右膝和——」

當瓦蕾莉雅講到一半突然停頓時,狄米塔爾卻用有點得意的表情繼續問道:

「難道是眉間?還是胸口?如果連那邊的魔紋都被消除,就算其他地方的魔紋還在,也沒辦法使用什麼像樣的魔法了。」

「…………」

瓦蕾莉雅默默地點了點頭,然後用雙手遮住胸口。

「我該……怎麼辦才好……?」

瓦蕾莉雅不安地問道。

「這種事不要問我。」

但狄米塔爾卻無情地回應,接著他摸摸脖子繼續說道:

「我從來沒聽說過這樣的事情,在還沒調查清楚之前,我哪會知道怎麼辦才好呢……還是你希望我說出『總會有辦法的』這種話來安慰你?」

「誰、誰要你那樣說啊?」

「呵呵。」

瓦蕾莉雅不自覺地提高音量,狄米塔爾見狀後露出微笑,接著他解開了腰間掛的劍鞘金屬扣並走向門口。

「我應該可以把被消除的魔紋其中一部分重新連接起來,當作是應急處理。」

「真、真的嗎?」

「……你是不是完全忘了我的身份啊?」

「啊!對喔……」

大概是因為揮舞大劍戰鬥時太令人印象深刻,而讓瓦蕾莉雅忘記了狄米塔爾其實是自己的專屬紋章官。

「你的魔紋構造圖我已經牢牢記在腦海裡,雖然不可能從零開始重新描繪出原有的魔紋,不過要以簡化為某種程度的方式來重現出原有魔紋應該不難——不過,先安全逃出這裡才是第一要務。」

「對、對了!那孩子!貝琪娜呢?」

「她沒事。正在城外等我們回去。」

先走出倉庫的狄米塔爾,突然回頭看向瓦蕾莉雅的腰部。

瓦蕾莉雅漲紅了臉拚命地想要遮住大腿和肚臍,不過狄米塔爾卻冷冷地說道:

「放心吧,我喜歡更豐滿一點的成熟女人。」

「啥?」

「我並不是想說這個才看你的腰——你的寶劍應該也被他們拿走了吧?」

「啊——」

「沒關係啦。雖然有個很響亮的名字,不過到頭來只不過是把儀式用的劍。」

「可是……」

「你知道魔法院裡平常都擺著五、六把備用的寶劍嗎?」

「我第一次聽說……」

「聽說有不少神巫會把劍摔壞,或是忘了保養而讓寶劍生鏽。因為這些不知世事的大小姐們根本不會用劍啊。」

「原來是這樣啊。」

狄米塔爾爬上狹窄的階梯,瓦蕾莉雅看著他的背影,不禁放心地露出微笑。或許狄米塔爾是為了減輕瓦蕾莉雅弄丟寶劍的罪惡感才會這麼說。

不過瓦蕾莉雅很快就否定這個想法。

如果狄米塔爾對瓦蕾莉雅表現出體貼,那一定不是出自內心,而是為了讓他自己能夠出人頭地吧。一開始狄米塔爾就這麼說過。基本上,這個少年是個徹底的利己主義者。

因此,剛才自己看見狄米塔爾時,其實因為鬆了一口氣而想要向他哭訴這件事,絕對不能讓他知道。



某一天,魯奧瑪的行商人們都被召進王宮,結束和皇太子的會面之後,已經接近深夜時分了。若是財務大臣召見他們那還算正常,但是由皇太子親自召見這些商人,情況就很特殊了。

在召見完商人們之後,皇太子也沒有就寢,而是帶著大臣們到他的辦公室去。

「——自從之前那個請求援軍的奏摺之後,就沒有任何瑟利巴的消息了,這應該是代表那裡真的發生了嚴重的叛變。我認為應該要立刻派出援軍,從比蓋羅那些蠻教徒手中救出瑟利巴的同胞們。」

軍務大臣加立德神情激動地如此建言。曾經和現任國王一起南征北討過無數次的加立德,算是不折不扣的鷹派作風,而他從一開始就一貫主張要出動軍隊。

「可、可是如果現在就跟比蓋羅開戰的話——」

讓財務大臣面露難色的並不是國家的外交關係,而是擔心一旦開戰的話,就必須想辦法籌出原先所沒有預料到的軍事費,這可能會影響到國家預算。

「這不是錢的問題吧,如果瑟利巴被攻陷了,那可不是編預算就可以挽救的事喔?」

皇太子傑弗倫·以薩克搖著手中的羽毛筆,接著看向財務大臣。

「我、我並沒有說這件事只跟預算有關——」

「當然,我也不會無視於預算問題去解決這件事。」

放下羽毛筆,以薩克站了起來,看了一下圍坐在巨大圓桌邊的大臣們,輕輕咳了一聲後繼續說道:

「——剛剛我所接見的,是來往於我國和比蓋羅之間的商賈,因為我想他們應該可以提供一些有用的情報。」

就算兩國之間沒有正式邦交,但是如果有錢可賺,即使被山脈或沙漠阻隔,人們也會不遠千里地前往該地。最令人感到諷刺的就是,亞默德王國中最瞭解比蓋羅情勢的,並不是參與政治的大臣們,而是只要有利可圖就會有所動作的商人。

「比蓋羅並不打算進攻我國。」

以薩克這麼斷定道,在場的所有大臣聽到後都訝異地面面相覷。

「那、那是真的嗎?」

「個別和好幾個商人面談並整合他們的說法後,我是這麼判斷的……比蓋羅並不打算進攻我國。至少目前是這樣。」

「請、請告訴我們您是依據什麼做判斷的。」

杞人憂天的內務大臣這麼問道。以薩克離開圓桌走到窗邊,然後開口道:

「——聽說蠻帝戈爾格洛伊斯好像病倒了。」

「病倒了!」

「那個老人早已年過六十,會病倒也不令人意外。都已經有孫子了還佔著帝位不放,才會導致現在發生這種事情。」

「那、那就表示瑟利巴的叛亂——」

「嗯……我是覺得和比蓋羅並沒有直接關係。如果蠻帝已經病倒臥床不起,哪有閒功夫去策動瑟利巴的叛亂呢。」

「不過殿下……」

摸了摸鬍子,加立德語重心長地開口道:

「反之,這也可能是比蓋羅為了防止我們趁機進攻,因而策動了瑟利巴的叛亂。」

「當然這也不是不可能。不過,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現在的比蓋羅並沒有餘力派遣軍隊越過山脈進攻我國。」

撥開窗簾看著窗外夜空的皇太子,說完這句話後回頭看著在場的大臣們,並且露出了和剛才所討論之議題完全不符的柔和微笑。

「——加立德,可以請你立刻整編一支部隊以救援瑟利巴嗎?指揮官的人選就交給你來決定,我想你應該早就有所準備了吧?」

「依照殿下先前的指示,已經著手準備了兵糧和軍馬……但是,不需要等陛下回國嗎?」

「沒關係——另外,卡穆尼亞斯,可以請你把剛剛那些商人中,在比蓋羅最吃得開的那位暗中叫回來嗎?」

「這是沒有問題,不過為什麼要叫他回來呢……?」

「讓他跟著援軍一起前往瑟利巴,如果比蓋羅對援軍表示抗議,就請他說明這次的軍事行動純粹只是鎮壓國內叛亂,並沒有要入侵比蓋羅的意思。在這種敏感時刻如果派遣軍中的使節去說明,可能會吃閉門羹。但若是派遣在比蓋羅有人脈的商人去說明,那就另當別論了。」

「可、可是……對方不接受的話該怎麼辦呢?」

「那就不要管他們了啦,反正比蓋羅現在也派不出軍隊。只要我們有盡到說明的責任,萬一發生什麼事的話,也不會是師出無名。」

「萬、萬一發生什麼事……?」

在卡穆尼亞斯復誦著這句話時,以薩克揮了揮手。

「就不要在意這種小事了啦——大家趕快回去自己的崗位上,做好各自負責的事吧。軍務大臣編組救援部隊,財務大臣則是去張羅要給瑟利巴的救援物資以及重新編列預算,外務大臣請你寫好要給商人帶去比蓋羅的書簡,這樣大家都清楚了嗎?」

「遵命。」

大臣們行完禮後,加立德率先離開了辦公室,而財務大臣、外務大臣也緊跟在後。

卡穆尼亞斯目送他們離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然後嘆了一口氣。他走近站在窗邊的皇太子並且壓低聲音問道:

「……這、這樣子來得及嗎?」

「你覺得呢?關於軍事方面我可是完全不熟。」

「這……殿下您可是封印騎士團的團長啊!」

「大家都知道那只是掛名的團長。因為有這樣的傳統,所以我才成為騎士團團長,實際上都是路奇烏斯在管。就算是演習的時候,我也只會說一句『交給你們了,好好幹』而已。」

「殿、殿下……」

「沒問題的啦。」

皇太子拍了拍卡穆尼亞斯的肩膀,露出一派輕鬆的笑容說道:

「應該可以避免最糟糕的狀況。」

「最糟糕的狀況……您、您是指瑟利巴被攻陷並且和比蓋羅開戰嗎……?還是說叛亂的火苗散佈到其他城市?」

「……我說內務大臣啊。」

以薩克凝視著窗外,他那遺傳自母親的清秀臉龐露出了訝異表情,轉頭看向卡穆尼亞斯。

「看來你跟我的價值觀非常不同呢。」

「您是說……?」

「或許你太過悲觀,而我又太過樂觀了——我是覺得如果順利的話,說不定根本不需要派軍隊過去就能解決。最糟糕的狀況,也頂多是柯斯塔庫塔猊下受了點傷然後逃回聖都而已。」

「這、這實在是……恕臣直言,這個想法會不會太過輕敵了呢……?」

「而且我想起來了,之前跟帝瑪商人買的白薔薇,馬上就長了蚜蟲,得趕快除掉才行。」

以薩克這麼說的同時敲了一下手,然後就留下卡穆尼亞斯自己走出了辦公室。

「雖然性格完全不同……不過殿下果然是陛下的兒子。不論各方面都很大器……」

目送著剛討論完國家大事就急忙去照顧薔薇的以薩克,卡穆尼亞斯垂下雙肩同時深深嘆了一口氣。



霍康生氣地踹了倒臥在地下倉庫的少年們幾腳,然後回到樓上。

「別讓他們跑了!應該還沒有跑遠!無法使用魔法的神巫不過就只是個普通小丫頭而已!無論如何一定要搶在市長他們之前抓回神巫!如果不行的話就殺掉她!」

「是、是!」

大概是被神情憤怒到極點的霍康嚇到,士兵們慌張地跑開前去尋找神巫。

在這個屋子原有主人當作書房使用的房間裡,霍康在置於書架前面,原本是用來讀書的沙發上坐了下來,並且脫掉手甲。佔領這裡之後,這個書房就變成了霍康的起居室。

「原本已經抓到的神巫竟然躲過了重重警戒逃了出去……這可說是個會讓敵人士氣大幅提升的糟糕狀況呢。」

「!」

霍康大大地嘆了一口氣並望向天花板,而這突然出現的聲音不禁讓他嚇了一跳。

「……我應該說過,要你不可以小看神巫。」

如此責備叛軍首領的人,是個不知何時出現在房間角落,全身穿著黑衣的女子。

「……是梅朵啊。」

霍康正準備伸手拿剛脫下來的手甲,確認來者身份後便鬆了一口氣,又深深坐回沙發。

「我並沒有小看神巫。你給我的這個『王牌』確實非常有用。如果有了這個,神巫根本沒什麼好怕的,其他魔法士也一樣。這不是看輕他們,而是事實就是如此。」

「那為什麼神巫還能逃走?」

「那是因為……」

原本口氣還很得意的霍康突然說不出話來。穿著黑色披肩的女子見狀露出冷笑,她走近書桌拿起一本書接著說道:

「……神巫通常身邊都會跟著一位紋章官。」

「紋章官?喔喔……確實有報告說神巫旁邊跟了個像是護衛的小鬼……但就只是個紋章官而已不是嗎?」

霍康摸了摸鬍子笑著說道:

「你的意思是,那個紋章官一個人潛入這裡然後把神巫救出去?」

「是誰救她出去已經不重要了。目前最大的問題就是神巫逃走了,而且也沒有任何那位紋章官已經被解決掉的報告進來。」

「……什麼?」

「當神巫因為受傷或其他原因而導致魔紋受損時,可以當場修復神巫身上的魔紋。這就是專屬紋章官的任務——如果兩個人會合的話會怎麼樣呢?不小心給他們太多時間的話,好不容易才消除掉的魔紋說不定會被修好。」

「我不會給他們那種時間!」

霍康用拳頭撾了一下沙發的扶手,然後拿起水壺直接對嘴一口氣喝光。

「……我們已經佔領了整個城鎮七到八成的區域,如果他們想跑到市政廳的話,一定得突破我軍所設下的重重防線才行!」

「他們也不見得會逃去市政廳,如果是翻越城牆往外頭跑該怎麼辦呢?」

「我已經動員了所有手持武器的人,就算是沒有武器的人,我也把他們配置在各個防線中以及城牆上,布下了天羅地網。」

在胸前搓著雙手的霍康看著梅朵並且繼續說道:

「梅朵,我話先跟你說在前頭……我知道你是為了某個目的而接近我,同時為了利用我所以提供各種協助。不論你真正的目的是什麼,我並不會過問也不想知道,愛怎麼做隨便你——不過,如果你敢阻撓我,那我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如果你這種無禮的態度,有一半能夠變成實際的戰果就好了。」

在梅朵闔上書本的瞬間,房間的角落亮了一下。她手上的書突然燒了起來,轉眼之間就變成灰燼了。

梅朵把殘留在手上的灰燼拍掉並喃喃說道:

「加果你真的能夠利用這次機會立下功勞,成功回到祖國軍方高層任職的話,我們今後也會繼續提供協助。不過,如果連新任神巫跟她的紋章官都處理不好,就代表你根本沒有自己所認定的價值。你就跟因為相信你而跟隨你的部下們,一輩子生活在異邦之地,最後客死異鄉吧。」

「你這傢伙……口氣未免也太大了吧?」

霍康憤怒地站了起來,戴上手甲並且指向梅朵。

「是海德洛塔嗎?還是比托?你這傢伙八成是這兩個想要動搖亞默德王國霸主地位的國家所派來的間諜吧!你這個想要讓我國跟亞默德產生衝突,然後從中漁翁得利的卑鄙小人,沒資格在這裡說這種狂妄的話!」

「我國?被國家流放的失敗者,口中的我國到底是指哪裡啊?」

「——」

原本因為憤怒而滿臉通紅的霍康,聽完這句話後突然臉色發白。

「如果說我是卑鄙小人,那打算借用卑鄙小人之力來返回祖國的你又算是什麼東西?你這傢伙真是悲慘、可笑又可悲啊。」

「——給我閉嘴!」

霍康輕輕動了一下右手,讓魔力回路連接起來,並且從指尖射出白色光針。

不過,就在光針即將射中梅朵的胸口時,只見後面的窗簾動了一下,而梅朵就這樣從房間裡消失了。

「!」

霍康慌張地環顧四周,不過完全看不到她的蹤影。真的就這樣消失無蹤了。

解開領子那邊的鈕子,然後大大地深呼吸之後,霍康快步離開了書房。



側腹部越來越痛了。

不只疼痛還在發熱,感覺連按著腹部的手都變熱了。

即使想要儘量安靜地跑,但是越來越紊亂喘氣聲卻沒辦法控制。雖然狄米塔爾已經有放慢速度,不過還是只能勉強跟上。

身體感覺非常痛苦,想要馬上停下來休息。想要躺在軟綿綿的沙發或床上好好休息,就算不能那樣,也希望至少能喝點水喘口氣。

不過,看著手持大劍不斷地默默奔跑的少年,實在是很難說出自己想要休息這種話。

並不是因為覺得狄米塔爾很努力,所以自己也要向他看齊。狄米塔爾以前在封印騎士團時常被叫去跑腿,體力一定很好吧,不過最大的差異還是瓦蕾莉雅已經受了傷,根本沒辦法像平常一般奔跑。

狄米塔爾對於已經沒辦法使用魔法,而且肋骨還裂掉的自己完全沒有多一點體貼,這點讓瓦蕾莉雅感到很生氣。瓦蕾莉雅心想,就算自己什麼話都沒說,狄米塔爾也應該主動停下腳步讓兩人休息一下才對。雖然很懂人情世故,但是卻很失禮又不會察言觀色——應該是說,他根本不想察言觀色吧。

不過,正因為對方是狄米塔爾,所以瓦蕾莉雅不能對他哭訴。瓦蕾莉雅身為神巫的自尊心比其他人要來得強烈許多,因此當然不可能讓處處跟自己作對的少年看見軟弱之處。在失去魔法的現在,若是真的得借用他人之力來恢復——而且還是這個嘴巴很壞的小鬼——的話,會讓瓦蕾莉雅覺得非常不甘心,甚至真的讓她再也無法振作起來。

因此瓦蕾莉雅咬緊牙根繼續跑著,在夜晚城鎮的小巷子裡跑著,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往哪裡跑,只是看著狄米塔爾的背影不斷跑著。

可是——

側腹部又開始痛了起來。

感覺連按著腹部的手都變熱了——

同樣的想法一直在腦海中不斷重複出現,正當疼痛與疲憊快要令思考麻痺時,瓦蕾莉雅突然撞上狄米塔爾的背後,並且跌坐在地上。

「痛……!你、為什麼……突然、停、停下——」

雖然到剛才為止心中還一直想著「差不多該停下來休息了吧,這個笨蛋!」不過這個先放到一邊,瓦蕾莉雅正打算要開口好好罵一下突然停下來的狄米塔爾。不過因為跌坐到地上的衝擊讓側腹部更加疼痛,使得瓦蕾莉雅連話都說不清楚。

狄米塔爾從上往下看著緊咬嘴唇感覺非常痛苦的瓦蕾莉雅,臉上露出微笑。

「你啊——」

狄米塔爾很快地蹲下來,然後粗魯地掀開瓦蕾莉雅的斗篷。

「幹、幹嘛啦——!」

「你是笨蛋嗎?如果勉強自己還過得去那就不用特別跟我報告,但如果已經勉強不了就不要隱瞞,而且還是在這種非常時刻。」

狄米塔爾一邊生氣地喃喃念道,一邊注視著瓦蕾莉雅露在馬甲外的側腹部。

「看來內出血滿嚴重的……是在被抓時受傷的嗎?」

「……嗯。」

「有吐血嗎?」

「那倒是…沒有……。」

「那就表示肋骨沒斷——」

「沒、關係……!」

剛才撞那一下讓原本有點迷糊的腦袋清醒不少。雖然只有短短地一分鐘左右,不過至少是坐下來休息了。如果現在說出「我沒辦法站起來了」,或是「我已經跑不動了」之類的話,眼前這位少年一定又會以一種高高在上的態度,用連瓦蕾莉雅自己都想不到的詞句來諷刺她吧。

瓦蕾莉雅大大地吸了一口氣,打算站起身來。

「我不會……拖累你的——」

「所以我才罵你是笨蛋。」

「啊……?」

「……如果你會拖累我,我只要把你丟在這裡就好。而我之所以沒那麼做,因為你是不能被丟下不管的人。」

「你、你實在是……」

「如果是我受了同樣的重傷而沒辦法快跑,你就把礙手礙腳的我丟下,然後自己一個人活著逃出去,那就是你的任務。但是,相反的情況絕對不能發生。」

「你……就不能換個好一點的說法嗎……?」

用手撐著膝蓋把呼吸調整好之後,瓦蕾莉雅往上瞪了狄米塔爾一眼。

「很不巧,現在這種狀況下我沒空去在意自己不喜歡的傢伙心裡怎麼想。」

狄米塔爾環顧了一下四周,露出了不悅的表情。

「都是你在那邊死要面子硬撐跑那麼慢,現在叛軍的防衛線已經構築完成。本來是想趕快跑到市長那邊,不過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

「……是我的錯?」

「如果你沒被抓的話根本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請問一下我的護衛是誰……?」

「誰知道。不過我倒是清楚知道,無視我所提出趕快返回聖都這個意見的人叫什麼名字。」

「…………」

和狄米塔爾互瞪了一段時間的瓦蕾莉雅,大大地嘆了一口氣後站起身來說道:

「……回到聖都後我一定會直接向本院長申訴。我絕對要換一個紋章官!」

「那也得先活著回去才行。」

狄米塔爾走到瓦蕾莉雅前面,背對她蹲了下來。

「我看是沒辦法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繼續前進了。我背著你跑吧……以你現在那種速度,連菜鳥弓兵都能輕易射中。」

瓦蕾莉雅皺起眉頭,用手把因為汗水而黏在額頭上的瀏海往上撥。

「不要開玩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如果不喜歡被人當成小孩子,我也可以像扛木頭一樣把你扛在肩膀上,不過那樣會對側腹部造成負擔,應該會很痛喔。這樣子可以嗎?」

「……咦?」

「還有第三個選擇,不是背你而是抱著你,這樣一來如果有人從背後偷襲,你也不會受傷。就這層意義上來說,這也許是最好的選擇吧。」

「等一下……!」

「我已經很仁慈了,讓猊下大人你自己選。是要我背你,還是把你扛在肩膀上,還是抱你呢——不趕快決定的話那就是用抱的囉。」

「不,我不要用抱的!」

「那就趕快決定。如果不逃到安全的地方,就沒辦法幫你治療側腹部。」

「……話說回來,你會使用治癒魔法嗎?」

「不會。」

「那就不要擺出一副很厲害的樣子!」

瓦蕾莉雅忍住疼痛,在狄米塔爾耳邊這麼罵道。接著便自己趴到少年的背上。狄米塔爾的年紀跟自己差不多,照理說肩膀應該沒有很寬,但現在瓦蕾莉雅卻感覺他的肩膀很寬令人安心。

狄米塔爾用斗篷整個包住背後的瓦蕾莉雅,並且把四個角拉到前面打了一個結。然後站了起來。

「……比想像中要輕呢。」

「這算是誇獎我嗎?」

「不是褒你也不是貶你,只不過是老實地說出我的感想而已。」

「我真的……非常討厭你。」

「這可真巧,不過說不定比起來我更討厭你。這跟你的性別無關,我就是討厭明明自己做不到卻還掛在嘴邊說的人——不過,我是個公私分明的人,所以你放心吧。而且路奇烏斯也拜託我,即使丟了性命也要保護好你。」

「路奇烏斯大人嗎?」

感覺好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雖然場合完全不對,但瓦蕾莉雅心中還是感到小鹿亂撞。

「如果讓你死掉,派你出任務的本院長就站不住腳了,這樣路奇烏斯也會很困擾。」

狄米塔爾輕輕一跳,把瓦蕾莉雅再往上背一點,然後就輕快地邁步奔跑。速度的確是比剛才快多了,而且這還不是借用魔法的力量。雖然心中非常不想承認,不過狄米塔爾確實不是個只會說大話的少年。

瓦蕾莉雅輕輕咳了一聲後問道:

「……路奇烏斯大人他喜歡吃什麼東西呢?」

「啥?」

「像是喜歡的料理之類……你一定知道吧?」

「雖然我不是不知道,不過在這種狀況下,你怎麼會問這種問題啊?」

可以聽見狄米塔爾的咂舌聲。

「——如果有那閒工夫問這種無聊問題,乾脆趁現在睡一覺還比較好。」

「在這種狀況下我怎麼可能睡著啊。」

「那就不要在這種狀況下問一些無聊問題。」

狄米塔爾揮了一下手中的劍,魔力便開始在刻印於他右手和劍上的魔紋中流動,並且發出強光。這個對封印騎士團團員來說是最基本的「倍力」魔法,讓狄米塔爾輕鬆地背著瓦蕾莉雅跳上民宅的屋頂。

「——有看見什麼嗎?」

狄米塔爾趴在屋頂上低聲問道。

「可以看見四處都有小小地光點……而且好像還在移動——」

「那應該是拿著火把的追兵吧。」

在城鎮北邊,可以看見一條由許多光點所組成的紅線,應該就是區隔舊城區與新街區的城牆吧。那同時也是區分雙方勢力範圍的防衛線。不過令人遺憾地,維持那條防衛線的並不是駐防部隊,而是叛軍。叛軍可以自由地對政府軍陣營發動攻擊,但政府軍卻沒有那種餘力可以對叛軍發動攻擊。

「……果然是沒辦法就這樣前往市政廳。」

「那、那怎麼辦?」

「我們先出城跟粉紅鎧甲女會合,然後移動到安全的地方,在那邊儘量修復你的魔紋。」

「…………」

對紋章官來說這是理所當然的事。而對身上各處魔紋都被消除掉的瓦蕾莉雅來說,能夠藉由這種方法取回使用魔法的能力,應該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才對。

但是她卻高興不起來。因為這樣一來,瓦蕾莉雅就會欠狄米塔爾一個很大的人情。另外還有一點就是,她不想讓別人碰觸自己的肌膚。

「——走吧。」

不顧瓦蕾莉雅內心的糾葛,狄米塔爾又再次開始移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4-5-24 04:14 PM

本帖最後由 kabuto_555 於 2014-5-24 04:40 PM 編輯

第五章 無價值之物

在神話時代,和雷頓特拉一起封印「魔」的十二位魔法士,後來各自成為了領導者,帶領人們在大陸各地成立了十二個國家。

而這十二個國家就是現今「神聖同盟」的雛型。

每個國家都會有一名神巫,這也是為什麼總共會有十二位神巫存在。

如今,這些歷史都已成為神話。而原有的十二個同盟國也因為滅亡或是併吞、合併而只剩下七個。

這些國家到現在也還一直看守著「魔」的封印。過去一個國家只會有一位神巫,但由於同盟國的數量減少,

因此亞默德王國目前總共擁有三位神巫。

而其中一位就是被譽為十年才會出現一人的才女

瓦蕾莉雅·柯斯塔庫塔。



感覺已經經過了好長一段時間,但其實瓦蕾莉雅他們從抵達這個城鎮到現在,只過了六個小時而已。從天都還沒亮這點就可以知道。

不過,雖然跟剛到的時候差不多,城鎮裡還是一片寂靜,但週遭的氣氛已經大不相同。連瓦蕾莉雅也可以感覺得到,整個城鎮籠罩著一股緊張的氣氛。或許這就是所謂的肅殺之氣。

「……真是麻煩了。」

儘量壓低身體在屋頂上移動的狄米塔爾,發出咂舌聲後停下腳步。

在夜空下可以看見一點一點的火光,雖然天色很暗沒辦法看清楚確切形狀,不過可以看出前面不遠處有一道城牆,而城牆上有著數不清的營火。如果再仔細看,就能看見營火旁有許多拿著長槍的士兵在巡邏。

「我們到的時候不是這樣啊!」

瓦蕾莉雅壓低聲音說道:

「那是當然的啊。到這裡的時候,我們是從更北邊的舊城區翻越城牆,那裡是政府軍的勢力範圍。」

躲到屋簷底下後,狄米塔爾摸了摸脖子。被這樣背著,讓瓦蕾莉雅發現這位少年似乎有著動不動就摸摸脖子的習慣。

「不過,要越過防衛線前往市政廳風險實在是太大了……這樣的話,強行突破這邊的城牆應該比較快。」

「強行……咦?在這種狀況下?」

「正因為現在是這種狀況所以才要強行突破。現在或許還好,但只要天一亮我們馬上就會被發現,而那些傢伙應該也不會想要再活捉你了。如果他們把我們兩個包圍起來並且同時放箭的話,我被射到就算了,但是在那種狀況下,我很難保護背上的你不被箭射到。」

「等、等一下!都這種時候了不要開玩笑好嗎!」

「我不是在開玩笑——現在或許還可以趁著夜色一口氣接近城牆並且翻越過去,然後直接逃進森林裡。」

「你、你能辦到嗎?」

「沒有我辦不到的事。不過浪費越多時間,風險就會越大。我剛剛也說過,只要天一亮就可能馬上被發現,而且我的體力也沒辦法一直維持下去。」

狄米塔爾從剛才就一直背著瓦蕾莉雅逃跑,雖然藉由魔法的輔助,他的呼吸並沒有因此而紊亂,不過還是有個極限。像這樣長時間持續維持發動某種魔法,雖然看起來沒什麼,但和使用一次看起來很壯觀的強力魔法相較,其實要來得困難許多。

輕輕摸了摸脖子之後,狄米塔爾站了起來。

「——走吧。」

「咦?等一下!你是認真的嗎?都還沒問我的意見——」

「我從一開始就不打算徵求你的意見。而且你就只是被我背著跑而已啊。我會選擇經過判斷之後成功率最高的方式。」

「那你為什麼要跟我說明那麼多?」

「……這麼說也對喔。那我下次就不說明直接採取行動了。」

「這……!」

「吵死人了啦。你想在敵人靠近前就告訴他們自己的位置嗎?」

制止打算反駁的瓦蕾莉雅之後,狄米塔爾從屋簷下跳了出去。因為身體左右搖晃,瓦蕾莉雅感覺側腹部又痛了起來。

「唔——!」

「如果有時間在那叫痛,還不如向雷頓特拉禱告。你應該比我虔誠很多吧?」

雖然瓦蕾莉雅看不到說著這句話的狄米塔爾,是否和往常一樣露出冷冷的笑容,不過他應該是在冷笑吧。

憑藉著魔法的力量,狄米塔爾在屋頂上朝著城牆快速奔跑。

「——有人來了喔!」

瓦蕾莉雅在狄米塔爾背後拚命伸長脖子看著城牆方向。

可以模糊地看見除了營火之外,還有很多搖動的火把,城牆上也有許多士兵的身影。除了拿著長槍的士兵之外,也有拿著弓箭的士兵。

「在這裡!」

「神巫也在!別讓他們跑了!」

在叛軍呼叫同伴的聲音中,還夾雜了箭矢飛過旁邊的風切聲。

「……!」

狄米塔爾使勁地踏了一步。然後高高跳起。瓦蕾莉雅覺得自己有幾秒鐘浮在空中,隨即又感受到落地的衝擊。

「這個小鬼——」

狄米塔爾在城牆上落地,拿著長槍的士兵們見狀便一齊朝他衝了過來。

「不要阻撓正在趕時間的人好嗎——」

瓦蕾莉雅覺得自己視野中被營火所照亮的景色一直不斷地旋轉,可以看見上頭刻著魔紋的巨大凶器閃過眼前,以及噴著血被砍飛出去的士兵。

「咿——!」

對於因為突然看到血而發出尖叫聲的瓦蕾莉雅,狄米塔爾很不耐地說道:

「叫你不要亂叫你是聽不懂嗎?」

帶著金屬之間相互撞擊的尖銳聲響,狄米塔爾開始在城牆上的走道跑了起來。打倒了阻擋去一路的士兵之後,狄米塔爾跳上城壁。

「……這次落地就不會像剛剛那麼平穩了。」

「什麼?咦?你說什麼?」

「我說落地的衝擊可能會讓你的側腹部感到很痛,忍耐一下可別哭出來了。」

「咦——!」

還沒反應過來狄米塔爾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瓦蕾莉雅就感覺到自己又飛了起來,而且時間比剛剛還長。狄米塔爾一口氣從城牆上往森林裡面跳了下去。

「噗——」

瓦蕾莉雅眼中的營火和點點星光都變成了一條線,下一秒,他們便衝進了一團枝葉當中。

「唔……!」

狄米塔爾伸出左手抓住比較粗的樹枝。雖然憑藉著魔法強化了腕力,不過身體本身的強度並沒有增加。如果從這種高度掉到地面上,即使不是直接撞擊到頭部,狄米塔爾的雙腳也會因為承受不了兩人的重量和重力加速度而嚴重骨折吧。

不過狄米塔爾立刻放手,一邊將身體轉了一百八十度,一邊從大約三樓的高度繼續往下掉。

「為什麼——!」

不過瓦蕾莉雅隨即把這個疑問吞了回去。

狄米塔爾之所以會立刻放手,應該是判斷如果繼續懸在那裡,一定會成為弓兵的絕佳目標。就像是強風中從側面打來的雨水一般,無數箭矢從城牆上飛了過來,而且不只箭矢,還有長槍混在裡面射過來。

「也太亂來了吧……!」

狄米塔爾揮劍打掉朝兩人射過來的箭矢跟長槍,但是在他為了減緩落地的衝擊而彎曲雙腳,身體往下一沉時,伴隨著風切聲飛過來的一箭射中他的左邊肩窩。

「呀啊!」

瓦蕾莉雅看見突然射到自己眼前的箭,還有隨即噴出來的血液,讓她忍不住發出慘叫聲。

「……你被射到了嗎?」

「沒、沒有射到我,是你、你被射到了啦——里希堤那赫!有、有支箭插在你的肩膀上!」

「那是我的身體,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狄米塔爾立刻站了起來,並且躲到樹幹後面。從他說話時比平常還低的音調聽來,應該是強忍著痛楚吧。

「……可惡……!」

逃進森林裡的狄米塔爾,腳步很明顯地開始不穩,而呼吸也變得相當紊亂。

「等一下,喂——」

「到這邊就是……極限了嗎……」

突然停下腳步的狄米塔爾把大劍往地上一插,接著便單膝著地跪了下來。

「你……你如果這麼吃力的話,把我放下來就好了啊!而且追兵好像也放棄了——」

「對方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放棄了……不久之後,他們就會湊齊人手,再次追過來——」

狄米塔爾邊這麼斷斷績績地說著,一邊露出笑容,並且解開了可以把瓦蕾莉雅緊緊背在背上的斗篷。

「嘿咻……」

在被狄米塔爾背著的這段時間,瓦蕾莉雅的體力恢復不少,雖然還是有點在意側腹部的傷勢,不過已經可以自己穩穩地站起來。接著,瓦蕾莉雅走到剛剛蹲下去就沒再站起來的狄米塔爾前面。

「等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安靜一點。會被叛軍發現。」

射中狄米塔爾的箭,並不是只有左肩那一支而已。腹部和右大腿也都分別中了兩支箭。每一支箭都插得很深,還一直有血緩慢地從傷口流出來。

瓦蕾莉雅屈膝蹲下,她的視線沒有意義地四處遊走。

「怎、怎麼辦啦?這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目前是沒辦法做什麼治療。」

「那、那就放著不管嗎?就這樣子?」

「不……這樣太礙事了。」

狄米塔爾拔出藏在靴於裡的小刀,然後用小刀把射中大腿和腹部的箭,從箭身中間附近截斷。沒有一口氣拔出來的原因,應該是為了防止更嚴重的出血吧。被刀或箭刺中時,如果想都不想就直接拔出來,可能會引起大量出血而加速死亡——這種常識瓦蕾莉雅也知道。

用顫抖的手把身上五支箭的箭身截斷之後,狄米塔爾把染了血的小刀收進刀鞘中,然後把剛剛脫下來的斗篷拿給瓦蕾莉雅。

「把這個……鋪在那邊的地上。」

「你要躺下來嗎?等、等一下喔!」

瓦蕾莉雅抓著斗篷的兩角輕輕一甩,將之平鋪在地上。

但這時瓦蕾莉雅的屁股卻突然挨了一腳。

「呀啊!」

瓦蕾莉雅一邊發出尖叫,一邊朝前面趴了下去。接著立刻感覺到有個重量壓到她的臀部上。

「笨……你、你突然踢我做什麼啦!」

跨坐在瓦蕾莉雅身上的不是別人,就是狄米塔爾。雖然她慌忙地想用兩手撐住地板用力掙脫,不過只要一用力側腹部就會感到疼痛。完全沒辦法把跨坐在自己身上的狄米塔爾頂開。瓦蕾莉雅頂多只能回頭瞪著對方。

「……如果有怨言的話等一下再聽你說。」

「什、什麼叫等一下啊——住手啦!你、你到底想做什麼!」

「吵死了,給我安靜點。」

狄米塔爾一邊低聲念道,一邊把瓦蕾莉雅的雙手拉到背後,並且用繩子綁起來。然後他又把瓦蕾莉雅的雙腿並起來,用繩子綁住膝蓋和腳踝部分。這樣一來,瓦蕾莉雅想要站起來都很難。

「你、你這傢伙……!」

瓦蕾莉雅整個人被壓在地上,她壓抑住心中的不安對少年說道:

「你把我綁起來……到底想做什麼?」

「你的個性很好強是沒關係,不過待會可別哭哭啼啼的喔。」

狄米塔爾冷冷地回應道,接著他把一塊布捲成長條狀打算搗住瓦蕾莉雅的嘴巴。

在那一瞬間,被叛軍俘虜,倒臥在地下倉庫時的記憶浮現在瓦蕾莉雅腦海中。她想起拿著油燈進到倉庫的少年們,他們看著自己的猥瑣眼神。這不禁令瓦蕾莉雅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不要……!」

「就是因為你會亂叫所以才得多這一道手續。」

狄米塔爾有些生氣地說道,然後用剛剛的布條搗住瓦蕾莉雅的嘴巴。瓦蕾莉雅忍住側腹部的痛楚,拚命地扭動身體想要掙脫,不過以她的力量根本沒辦法掙脫狄米塔爾的控制。

「……不要亂動了,我又不是要把你給吃掉。」

狄米塔爾整個人壓在瓦蕾莉雅身上,然後在她耳邊小聲說道:

「真不知道你到底有什麼誤會,我已經說過自己是喜歡年紀比較大、體態更豐滿的女人了對吧?況且,有哪個笨蛋會在自己肚子一直流血,連呼吸都有點痛苦的狀況下,突然一時性起推倒眼前的女人啊?」

瓦蕾莉雅狠狠地瞪著對方,就像是在說:「那你到底想做什麼?」一般。

狄米塔爾脫下左手的手甲,喀喀作響地拗了拗手指頭。

「——接下來我要修復你的魔紋。」

「……?」

「真是抱歉接下來得照我的方式做了,以我現在的狀況來說,應該是沒辦法撐到跟粉紅鎧甲女會合了。我死掉就算了,不過這樣你也活不了。因為現在的你不但受了傷,而且連魔法都沒辦法使用。」

所以要修復你的魔紋以作應急處理——狄米塔爾這麼說道:

「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叛軍發現,因此不可能有時間把所有消失的魔紋再度連接起來,總之就先從比較重要的地方開始。只要先把右手手背跟胸部的魔紋連接起來,應該就能使用一定程度的魔法了。」

對於大部分魔法都是從指尖或手掌釋放出來的瓦蕾莉雅來說,右手手背上的魔紋非常重要。而刻印在胸口的魔紋,由於是四肢上所有魔紋的中樞,因此可說是同等重要。

只要修復這兩個地方的魔紋,瓦蕾莉雅就能再次使用魔法。對於現在這種被叛軍追殺的窘境來說,是再好不過的消息了。

但是若要這麼做,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

被搗住嘴巴的瓦蕾莉雅吞了口口水。

因為將魔紋刻印到身體上的時候,會伴隨著有如刀割一般的痛楚。

而瓦蕾莉雅和其他想要成為神巫的少女們一樣,從小開始便一點一滴地將魔紋刻印在身上。

刻印魔紋的過程比一般魔法士要多上好幾倍,因此受不了痛苦而中途放棄的人也不在少數。就算是有好幾個紋章官在場,並且用魔法來減輕痛苦,刻印魔紋的過程還是令人難以忍受。

而現在就要在這裡再一次經歷那種過程。而且還必須完全託付給一個不久前才剛剛認識,嘴巴很壞態度又傲慢,而且個性完全不合的少年。

紋章官雖然能修復神巫的魔紋,不過並不是完整地修復。如果只有一位紋章官的話,就不能在修復魔紋時同時緩和神巫的痛楚。如果用受傷來比喻的話,應該只能算是緊急處理而已吧。

簡單來說,狄米塔爾正打算要做的,就是在沒有麻醉的狀況下,當場進行簡單的手術。

當瓦蕾莉雅還在猶豫不決時,像是看穿她心中想法的狄米塔爾說道:

「到底有什麼好猶豫的……不過,你現在怎麼想都不重要,我要在自己意識還清醒的時候完成修復魔紋這件事。」

狄米塔爾說這句話時似乎帶了點自嘲的感覺,接著他便一把抓起瓦蕾莉雅被綁住的右手。

尖銳的痛楚立刻傳遍整個手背,這種痛就像是拿著刀子用削蘋果皮的方式,把一長條皮膚整片削下來。

「……唔!」

雖然被摀住嘴巴,不過瓦蕾莉雅仍拚命忍住不叫出聲,這令她整個身體都僵硬了。瓦蕾莉雅感覺自己的皮膚滲出了許多汗水。

「不要亂動……我已經多少中和你的疼痛了。」

狄米塔爾用力抓著瓦蕾莉雅的手,牢牢按住並且用手指在她手臂上畫出線條。為了要逃離這極度的痛楚,瓦蕾莉雅不斷地扭動身體,不過狄米塔爾光靠腕力就把她制得無法動彈,並且繼續默默地進行修復工作。

因為痛楚而使腦袋越來越不能思考,不過瓦蕾莉雅這時卻突然理解了狄米塔爾。

為什麼要綁住自己並且還搗住自己嘴巴的原因。如果瓦蕾莉雅能夠自由活動,她應該會用連森林外都聽得到的聲音大叫,並且拚命地想要逃開吧。

開始之後到底經過了幾分鐘呢。

狄米塔爾終於站了起來。

右手已經完全麻掉,也因此修復到一半時瓦蕾莉雅已經感覺不到任何痛楚,這算是唯一的救贖吧。大概是全身肌肉都一直處於緊繃狀態,所以就像是全力跑完很長一段距離般,感覺非常疲憊且滿身大汗。沒什麼布料的神巫「正式服裝」也完全被汗水濡濕,感覺非常不舒服。

「……接下來,只要再把胸部的幾個魔紋連接起來,就可以使用魔法了。」

這樣一來瓦蕾莉雅就可以自己緩和修復魔紋時的痛苦,也可以治療側腹部所受的傷。狄米塔爾邊說邊把少女的身體轉過來,變成仰臥的姿勢。

「能用魔法並且把自己的傷治療到一定程度之後,就趕快逃。」

狄米塔爾再次跨坐到瓦蕾莉雅身上。

「粉紅鎧甲女應該是和馬匹一起在原來的地方待命。會合之後就立刻返回聖都,不要再想去立下什麼無聊的功勞了。」

「…………」

「……活著回去,然後向本部長報告敵人會使用這種可以消除魔紋的魔法。這是最重要的事。」

狄米塔爾把手伸向瓦蕾莉雅的胸口,並且開始解開馬甲上的束帶。如果是不喜歡的男人對自己做這種事,應該會令瓦蕾莉雅感到極度厭惡才對,但相當不可思議地,她並沒有想要抵抗。太過疲憊而且腦袋一片空白也是原因之一吧。

不過最重要的一點,是因為狄米塔爾並沒有帶給瓦蕾莉雅恐懼或是猥瑣的感覺。跟被關在倉庫時進來的叛軍士兵感覺完全不同。

因為只要看著現在的狄米塔爾,就會覺得擔心那種事情非常無聊。甚至會開始擔心他是否能夠完成修復魔紋的工作。
狄米塔爾的臉色就是這麼蒼白。

少年打算解開馬甲束帶的手被血染成深紅色。在解開束帶時,狄米塔爾好幾次把手放到腰際擦拭,應該是為了把會讓手指變滑、而無法順利解開束帶的鮮血擦掉吧?

可以聽到因為衣服被液體浸濕而發出令人感到不舒服的聲音,但那並不是瓦蕾莉雅的汗水所造成,而是狄米塔爾的下半身幾乎全部都被鮮血染紅了。

很明顯地是大量出血。

雖然花了點時間,不過狄米塔爾還是解開了束帶並且把馬甲往下拉。

「放心,重要的地方沒有露出來。」

大概是感覺到瓦蕾莉雅的身體一瞬間突然變得僵硬,所以狄米塔爾笑著這麼說道:

「……!」

還沒來得及感到厭惡,疼痛又再次襲向瓦蕾莉雅。

「不要動……不要亂動喔——」

狄米塔爾像是唸咒語一般反覆說著「不要動」。而他的右手開始浮現出藍黑色的複雜紋路。修復魔紋其實也是一種高難度的魔法。

狄米塔爾的指尖在瓦蕾莉雅雪白的肌膚上來回滑動。淡淡的紅色線條從胸口開始往鎖骨附近延伸,並且通過肩膀和右上臂,最後和指尖的魔紋連結起來。

「嗯唔——!」

感受到痛楚的範圍比剛才大了許多。

不過瓦蕾莉雅並沒有亂動。因為即使瓦蕾莉雅再怎麼痛苦,狄米塔爾在做完基本的修復之前絕對不會停手。

因此瓦蕾莉雅只好想著魔紋修復好之後該怎麼做,並且緊咬搗住嘴巴的布條拚命忍耐。



「唔咕!唔唔唔唔……!」

貝琪娜幫兩匹馬刷完毛後正準備休息一下,不過這時老毛病又犯了,讓她全身不斷冒著冷汗。

「想、想上廁所——」

大概是因為精神方面的原因,所以貝琪娜相當頻尿,她從小時候開始就一直為這個問題所苦。而她最後會是由叔叔來收養,這個毛病應該也是原因之一。

總之只要一緊張就會想要上廁所這件事,對正要迎接青春期的少女來說,是個相當致命的「隱疾」。

「唔唔唔……狄米塔爾先生他們怎麼還沒回來——」

雖然穿著鎧甲,不過貝琪娜還是能靈活地磨蹭著大腿強忍尿意。

「趁、趁現在趕快脫掉鎧甲然後——呀啊!」

正當貝琪娜開始思考是否要偷偷去上個廁所時,感覺似乎從某處傳來了男人的聲音,這令她相當不安。貝琪娜撥開樹叢往城鎮的方向走去,並且偷偷窺視一下狀況,她看見城牆上有好幾個光點在移動。

「糟糟糟糟糕……!難、難道是狄米塔爾先生被發現了嗎——!」

看見敵方士兵的動作變得慌張,讓貝琪娜也跟著緊張起來。當然,她對生理現象的忍耐力也已經到達極限。

「如、如果被逼到極限的話,人的意志力將可以自由控制肉體——好像聽過這種說法,不過那是辦不到的啦,叔叔!因為我本來意志力就很薄弱啊!」

回到馬匹那邊,貝琪娜喀鏘喀鏘地踏著地面。

「怎怎怎、怎麼辦,如果在這種地方被敵人發現的話——肯、肯定會尿出來的啦!」

貝琪娜因為這不祥的預感而越來越沒辦法冷靜下來。但是當她察覺到原本還在悠閒吃著草的馬兒們,突然同時抬起頭來並豎起耳朵時,便立刻停住不再踏步。她感覺到有輕輕的腳步聲朝自己走過來。

「……!」

貝琪娜用手取下裝在腰部後面,伸縮自如的戰斧,透過頭盔縫隙凝視著腳步聲傳來的方向。雖然她不認為本應在鎮裡面爭奪勢力範圍的敵人,會突然出現在森林深處,不過還是得預防萬一。

緊握著可以將巴秋魯魯斯之力轉換成可怕戰力的戰斧,貝琪娜擺出戰鬥架式。

這時從她背後——而且是相當近的地方——傳來了踩踏草叢的聲音。



雖然感覺好像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不過實際上大概還過不到三十分鐘吧。

狄米塔爾割斷綁住瓦蕾莉雅手腳的繩子,並且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不過瓦蕾莉雅暫時還是躺在原地沒辦法動。

「…………」

滿是汗水的肌膚被晚風一吹,瓦蕾莉雅突然感覺到一股寒意,身體也跟著抖了一下。

瓦蕾莉雅慢慢站起來,並且把搗住嘴巴的布條取下丟掉。

「……試試看吧。」

狄米塔爾靠著樹幹全身無力地癱坐著,並且用有氣無力的聲音說道:意思應該是為了要確認魔紋是否修復完成,所以要瓦蕾莉雅試著使用魔法吧。

「在那之前……」

瓦蕾莉雅撿起斗篷大略擦了一下全身上下的汗水,往上拉好馬甲之後大步走向狄米塔爾,然後使盡全力地打了他一巴掌。

「——你的方法太粗魯了啦!好痛而且又好重!一點都不懂得體貼!如果這樣子還沒辦法使用魔法的話,我一定會再給你一巴掌!」

不斷大聲抱怨的瓦蕾莉雅背向狄米塔爾,輕輕地動了一下右手。立刻就有魔力開始從胸口附近經過肩膀流向右手指尖。透過流動的魔力製造出魔法陣,就可以使用魔法了。

「……要說連接起來了確實是沒錯啦。」

若要使用高等的魔法,需要同樣程度複雜的魔法陣——也就是魔紋。不過若是藉由移動魔紋來引導魔力的流向,即使只擁有簡單的魔紋,也一樣能描繪出複雜的魔法陣。現在的瓦蕾莉雅必須透過這個方法,才能使用較為高等的魔法。

不過光是這樣子,狀況就已經和完全不能使用魔法時大大不同了。

「……呼。」

瓦蕾莉雅從腦海中搜尋出治癒魔法的魔法陣,藉由魔法緩和側腹部的疼痛。發熱和疼痛漸趨和緩,呼吸時也變得輕鬆多了。

終於鬆了一口氣的瓦蕾莉雅看了看自己現在的樣子。突然驚覺因為戰袍和洋裝都被搶走,因此身上只穿著被汗水和鮮血濡濕的馬甲和熱褲而已,如果就這樣不換衣服一定會感冒的。得趕快回到擺行李的地方換上乾淨衣服才行。

「那就趕快和貝琪娜會合吧,里希堤那赫大人——」

終於奪回主導權的瓦蕾莉雅滿面欣喜地回頭看向狄米塔爾,但卻被眼前的光景嚇了一跳。

狄米塔爾整個人趴倒在地上。

「不、不會吧!我沒有那麼用力啊……雖、雖然是使出了全力,不、不過也不至於會這樣啊……」

「你是笨蛋嗎?」

看見神情慌張的瓦蕾莉雅,狄米塔爾不禁露出苦笑,然後搖搖晃晃地坐起來。

「如果流了這麼多血,通常都會倒地不起吧……」

「你、你現在還在說那什麼玩笑話啊?真是令人不敢相信!太不負責任了!」

「我死在這裡沒什麼關係,不過讓你死在這裡就大事不妙了。所以趕快用最低限度的魔法替自己療傷到可以逃跑的程度……別磨磨蹭蹭了,趕快和粉紅鎧甲女會合,然後逃離這裡——」

「我、我不可能把你丟在這裡不管啊!」

「這麼做是你的義務……」

「你、你這個人實在是很奇怪耶!」

狄米塔爾再次將身體靠到樹幹上,這時瓦蕾莉雅抓住他被血染紅的領子並且說道:

「為什麼要做到這種程度?你不是很討厭我嗎?」

「這兩件事情是互不相關的。」

狄米塔爾連說話時呼出的微弱氣息中都帶著血腥味。

「雖然理論上是那樣,但實際上卻不可能那麼做,這才是人性吧!」

「不要在那說些漂亮話,趕快逃吧……你不是、也很討厭我嗎……?」

被半死不活的少年用這個理由反駁,讓瓦蕾莉雅一時語塞。

瓦蕾莉雅確實不喜歡狄米塔爾,而她也清楚知道對方同樣討厭自己。不過,瓦蕾莉雅不可能因為這樣就冷酷地把狄米塔
爾丟在這裡不管,自己一個人逃跑。狄米塔爾救出瓦蕾莉雅之後不顧自己的傷勢優先替她修復魔紋,雖然可以說這本來就是狄米塔爾的任務,不過瓦蕾莉雅無視狄米塔爾立刻返回聖都的意見,堅持要先斬後奏地抓住霍康,才是一連串事件最根本的起因。

瓦蕾莉雅皺起眉頭,抓住狄米塔爾的手臂把他拉了起來。

「……你要做什麼?」

「大量失血的人就不要那麼多話……」

瓦蕾莉雅把狄米塔爾的手臂放到自己肩膀上,然後把他扶了起來,搖搖晃晃地邁步前進。對於沒什麼力氣的瓦蕾莉雅來說,這麼做其實相當辛苦。

「通常應該……」

「不要說話!」

「不過啊——」

「叫你不要說話了!那樣會消耗更多體力!」

「如果你有想到這點,不如先幫我止血吧。」

「可、可是——」

如果想要止血,就必須把身體裡的箭頭拔出來才行。對於根本不想看到血的瓦蕾莉雅來說,要幫狄米塔爾止血是相當困難的一件事。

「如果是沒辦法止血就算了……不過不止血就帶我像這樣到處晃,難道是打算加速我的死亡?」

「我會把你帶回去……!」

「為什麼?」

「因為……我之後還打算要好好使喚你——」

「……你剛剛說什麼?這算是拐彎抹角的告白嗎?」

「不要說那種蠢話啦……!」

到目前為止自己都一直被狄米塔爾玩弄於股掌之中。不論是被取笑不知世事,或是明明自己地位較高,卻一天到晚被指示做這個做那個,還是被踢了屁股又被摸了胸部等等,完全沒有任何好的回憶。

而且如果在這裡丟下狄米塔爾不管,不但會因為沒辦法報復他而覺得很不甘心,在往後的人生中還得背負著他為了自己而犧牲的擔子。這對瓦蕾莉雅來說,一定比現在扶著的狄米塔爾還要令她感到沉重吧。

「……如果你那麼討厭我,為什麼還要不惜生命地保護我呢?雖然你說那是為了讓自己出人頭地,不過如果連命都丟了,立下再多功勞也沒有意義不是嗎?」

「因為我只是個缺點很多、沒有價值的人。」

「——什麼?」

確實,狄米塔爾在性格方面有很多缺點。不過以身為一位戰士的角度來看,他擁有很強的實力。瓦蕾莉雅不懂他為什麼要把自己說得如此不堪,因而皺起眉頭。

「我之所以能夠獲得這個職位——或許應該說我之所以能夠活到現在,都是靠路奇烏斯和阿姨幫忙。所以我一定要輔助你完成這次任務,這樣才不會讓路奇烏斯沒面子……都是因為你的獨斷專行,所以事情才會演變成這樣。」

「真、真是對不起了呢。」

「你不用道歉……神巫自行判斷狀況採取行動是被允許的,我的任務就是在這個前提下好好地引導你。不過在這次任務中沒辦法即時阻止你,就是我的問題了。」

「……聽到你這樣把錯都攬到自己身上,反而感覺好像是在說我既任性又孩子氣。」

「你確實只是個小鬼啊。」

狄米塔爾面帶笑容地說道:

「總之,在目前這種狀況下,把你安全送回聖都就是我的任務。即使我會丟掉性命也一樣……以一位紋章官來說,這樣也算死得很光榮吧,這樣也不會讓路奇烏斯他們沒面子。」

「所以說——」

「你不用在意……因為就算我死了,那也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路奇烏斯他們。」

「我說你啊……!如果還有閒功夫在那說嘴,就給我打起精神好好走!」

「所以我不是說了嗎?叫你丟下我——」

「我跟你說!」

瓦蕾莉雅打斷了狄米塔爾已經微弱到快聽不見的說話聲,然後接著說道:

「我沒有丟下你不管,也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路奇烏斯大人喔!如果是因為我而害你死掉……路奇烏斯大人對我的印象一定會變差!」

「原來如此……這樣才像你嘛。」

「沒錯吧?對、對我來說,你是死是活根本一點也不重要!不過,為了我和路奇烏斯大人兩人的未來,不得不勉為其難救你——聽懂了的話就趕快往前走!」

「……路奇烏斯是阿姨的獨生子,不論你再怎麼努力,他都不可能入贅柯斯塔庫塔家吧?」

「呃……你、你說這話還真是不中聽呢……!」

「我只是讓你瞭解現實情況而已——還有,講話小聲一點。」

「你也太囉唆了吧……!」

「隨你怎麼說,我們要被追上了喔。」

「咦?」

狹米塔爾輕輕推開瓦蕾莉雅,拔出腰際的大劍迅速一揮。隨即便發出了鏘的一聲,一支被砍成兩半的長槍掉落在少年腳邊。

就像是個信號一般,叛軍士兵們一口氣從黑暗中衝了出來。

狄米塔爾站在瓦蕾莉雅身後保護她,把朝兩人飛來的箭矢一一打落。

「沒辦法了,在後面掩護我!」

「你、你打算應戰嗎?」

「一定得在這裡把追兵全部解決掉才行吧?還是你要把我留下自己先跑?」

「真是的……!不要一直對我下命令好嗎!我的地位可是比你高喔!」

瓦蕾莉雅花了比平常稍久的時間,創出了一個大火球並且丟向追兵們。

「唔哇——」

大概是害怕狄米塔爾的肉搏能力,許多士兵拉遠距離打算用弓箭射擊,不過他們紛紛丟掉了手中的弓。因為被瓦蕾莉雅的火球擊中後,弓弦都燒斷了。

趁著這個機會狄米塔爾一口氣衝了過去,只見大劍一揮,好幾個士兵立刻噴出鮮血倒地,剩下的士兵們其戰意也開始動搖。

「……快跑。」

狄米塔爾靠著插在地上的大劍不斷喘氣,同時回頭對瓦蕾莉雅說道:

「……如果沒有遠距離武器的話應該有辦法逃得掉,趕快逃吧。」

「你完全沒在聽別人說話耶!」

瓦蕾莉雅跑到狄米塔爾身旁,大大地揮動著右手。

「……我不是才說過不可能把你丟在這裡嗎!我再強調一次,這都是為了路奇烏斯大人!」

瓦蕾莉雅的手在空中揮舞,並且創出了照亮四周的火焰噴向叛軍士兵,士兵們見狀嚇得往後退。

這時不知從哪裡飛來了無數箭矢。

「唔啊!」

「他、他們還有其他同伴嗎?」

遭到從意料之外方向來的突襲,叛軍士兵們紛紛亂了陣腳。

「算是……趕上了嗎?」

「咦?」

「沒什麼——」

狄米塔爾有些疲憊地舉起大劍,用左手支撐著劍身並且用劍鋒畫出魔法陣。他握住劍柄的手腕出現藍黑色線條,並且通過手掌一直延伸到劍鋒。

「差不多該讓我休息一下了吧——」

狄米塔爾這麼說的同時大劍一揮,巨大的火球便朝叛軍飛去。

「——!」

亂了陣腳的士兵們根本沒注意到狄米塔爾準備發動魔法,因此根本來不及閃避,直接被狄米塔爾的魔法命中。

紅色的火光還沒消失,狄米塔爾便把大劍收進劍鞘,並對瓦蕾莉雅說道:

「……趁現在趕快走吧!」

「可、可是——」

「應該不會再追過來了。如果要繼續追擊我們,應該也會先回去湊齊兵力。」

「我、我不是擔心那個。不過剛剛的箭——」

「不要在意。」

「一定會在意吧!」

「或許你會在意,不過我不會。」

像是拖著身體一般,狄米塔爾轉身開始邁步前進。

「——狄米塔爾大人。」

瓦蕾莉雅再次扶著狄米塔爾在森林裡步行,過了大概不到三分鐘,前方樹叢裡突然出現一個纖瘦的人影。

「不要慌張。」

狄米塔爾制止舉起了右手的瓦蕾莉雅並且笑著說道:

「……應該不只你一個人吧?」

「是的,少爺他也來了——雖然我很反對。」

出現在兩人面前的是一位穿著輕裝皮甲的女性。古銅色的肌膚配上一頭黑髮,這樣子的人在亞默德其實並不多見。水潤的眼睛中蘊藏了堅定的意志力,是個相當有個性的美女。從她背著小型弓和箭筒這點看來,剛剛放箭偷襲敵方士兵的人應該就是她了吧。

瓦蕾莉雅看了看眼前這位美女又看了看狄米塔爾,然後歪著頭問道:

「她是誰……?」

「是路奇烏斯他們家的女僕。」

「瓦蕾莉雅大人,我的名字叫做緹雅·克爾奇克。」

就像瓦蕾莉雅家裡的女僕們一樣,緹雅拉著裙角恭敬地行了個禮。從姿勢看來她確實是個女僕,不過瓦蕾莉雅從來沒見過這種「戰鬥型」女僕。至少柯斯塔庫塔家的女僕們,是不可能會去舞刀弄槍的。

「——總之請往這邊走。少爺和貝琪娜小姐正在那邊等著我們。」

「你說少爺……路奇烏斯大人也來了嗎?」

瓦蕾莉雅不自覺地抬頭看向狄米塔爾,不過他卻把頭撇向一邊不發一語。



拔出一直刺在身體裡的箭頭,從傷口又冒出大量鮮血。路奇烏斯脫下手套,並且把手放在傷口上,他的右手開始出現柔和的光芒,而狄米塔爾的傷口也慢慢地癒合了。

「真有你的,只受到這點傷。」

「還好啦。」

狄米塔爾發現路奇烏斯從下往上看著自己,便撇開視線、閉上眼睛。和只會使用戰鬥魔法的狄米塔爾不同,路奇烏斯能夠使用各式各樣的魔法,這份才能應該是遺傳自母親吧。

傷口的疼痛漸漸退去之後,狄米塔爾大大地吸了一口氣,路奇烏斯對他問道:

「——結果,那個會讓魔紋消失的魔法到底是怎樣的東西呢?」

「我沒有親眼見到,關於那個你去問猊下吧。」

「你對瓦蕾莉雅小姐也是這副德性啊?」

「哪副德性?」

「聽起來就是在挖苦人家喔?你應該是一直猊下、猊下這樣叫她吧?」

「我覺得猊下是尊稱啊,我這樣稱呼她怎麼會聽起來像是挖苦呢?」

「你明明心裡就是想挖苦人家才這樣叫的。」

路奇烏斯壓低聲音說道,然後笑了起來。

「——其實我也是覺得你跟瓦蕾莉雅小姐一定合不來。那種個性好強的女孩子,我想應該不是你的菜吧。」

「那為什麼選了我當她的專屬紋章官呢?阿姨應該也很清楚這點吧。」

「我也不知道母親她到底在想什麼。說不定,她只是想看看你或是瓦蕾莉雅小姐得知這種組合後慌張的模樣吧。」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耶。」

「哈哈……就當我是開玩笑的吧。」

收起笑容,路奇烏斯恢復正經的表情開口問道:

「——消除魔紋這件事,只要是紋章官應該都有辦法做到對吧?」

「是啊。」

如果抓到了犯下罪行的魔法士,通常都會消除他身上的魔紋。如果維持能夠使用魔法的狀態,即使關進監獄裡,應該也能輕鬆逃脫吧。

「不過……不可能在一瞬間就讓魔紋消失。」

狄米塔爾一邊請路奇烏斯幫忙在上半身受傷處纏上繃帶,一邊喃喃念道。

「通常得花上跟刻印魔紋相同,甚至是還要更長的時間。能夠在一瞬間消除魔紋,那應該是使用了某種我們還不知道的『魔法』。你覺得呢?」

「我也不知道呢——總之,是接到你的通知之後才趕過來,不過有趕上真是太好了。」

「這對猊下來說還真是悲喜參半呢。」

「是這樣嗎?」

「是啊。」

「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你已經瞭解瓦蕾莉雅小姐到這種程度?」

「那傢伙太好懂了,心裡想什麼事情全都會寫在臉上……如果你跟她相處個半天的話,應該也能立刻看出那個小丫頭心裡在想些什麼。」

「原來如此。」

不知道是什麼事令他覺得有趣,路奇烏斯邊笑邊站了起來,拍了拍狄米塔爾的肩膀之後走向樹叢另一邊。

狄米塔爾靠著樹幹,用手拿起路奇烏斯帶來的上等起士和培根大口咬了下去,然後喝了口紅酒。

東方的天空終於開始變亮,刺眼的陽光穿透樹葉灑進森林之中。



靠著緹雅的幫忙,把身體清洗乾淨並且換上備用禮服的瓦蕾莉雅,梳理一頭長髮時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雖然禮服還是很薄,感覺有點沒辦法定下心來,不過總比穿著被汗水跟血水濡濕的衣服好。

「……話說回來,為什麼路奇烏斯大人會來呢?」

「因為接到了狄米塔爾大人寄給他的信吧。」

「咦?狄——裡希堤那赫大人的信?」

瓦蕾莉雅梳著頭髮的手突然停住,並且望向正把枯枝折斷丟進營火裡的緹雅。

「那傢伙寄出過那種東西嗎?什麼時候寄的啊?」

「我沒看過信的內容所以並不知道……不過,信好像是從庫羅姆丹鎮寄出的。」

「別看他那樣,那傢伙對於小事還是很細心的,瓦蕾莉雅小姐你應該也注意到了吧?」

「啊——」

被路奇烏斯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到,瓦蕾莉雅慌忙地抓起斗篷披到身上。

「請問已經換好衣服了嗎?」

「是、是的,請進。」

「那就打擾了。」

得到許可後,路奇烏斯撥開樹叢走了過來。

「請問……里希堤那赫大人呢?」

「小狄在那邊吃東西喔,傷勢也已經沒有大礙了。」

路奇烏斯走到營火旁坐下,並笑著說道:

「——其實小狄是在庫羅姆丹時,用信鴿通知我的喔。」

「難道說……那傢伙是用飛鴿傳書叫路奇烏斯大人過來的嗎?」

「信裡面並不是明講要我過來一趟,主要是寫了關於在庫羅姆丹時從行商人口中得知,有關瑟利巴的情報……還有關於你的事情。」

一聽到狄米塔爾寄給路奇烏斯的信裡,有寫到關於自己的事情,瓦蕾莉雅不禁緊張了一下。

「那、那傢伙到底寫了些什麼?」

「他沒有寫你的壞話啦……嗯,不知道該說那是非常客觀的感想,還是關於你個性的報告呢。」

「為、為什麼要向路奇烏斯大人報告這種事情呢!」

「……瓦蕾莉雅小姐你也應該已經知道,所謂的神巫首次出任務是什麼內容對吧?」

「就是出個簡單任務來累積功績和經驗對吧?」

「沒錯——小狄信裡寫說,當你知道這件事之後,說不定會因為生氣而做出衝動的事。」

瓦蕾莉雅不自覺地吞了一口氣。

「考慮到你的個性,小狄他猜想你絕對不會滿足於這種安排好的任務,而且還會因而發怒。一旦事情變成那樣,不知道你會不會乖乖地返回聖都。如果你不想的話,或許得把你打昏硬拖回去,但他沒辦法判斷到底能不能這麼做……小狄為了這件事相當猶豫。」

「…………」

瓦蕾莉雅因為感覺到很丟臉而低下頭來。自己的反應完全被狄米塔爾料中,就好像自己非常沒有深度一般,這令她感到非常丟臉。

「因為收到了這樣的信,所以我也開始思考。」

路奇烏斯並不是穿著封印騎士團的制服,而是樸素的黑色服裝。他露出苦笑繼續說道:

「——而且正好那時候令尊剛來過家裡,跟我說他非常擔心你,因此我才決定要過來一趟。」

「家、家父他跑到路奇烏斯大人家裡去了嗎?」

瓦蕾莉雅的臉頰變得更紅更熱。又是說要辭退神巫、又跑去跟路奇烏斯大人哭訴,這個父親到底要阻撓女兒到什麼程度他才開心啊。

「令尊真是一心為女兒著想啊。令我也非常感動。」

似乎是看出瓦蕾莉雅心裡在想什麼,路奇烏斯像是要安撫她般地這麼說。

「關於這件事應該不會出動封印騎士團,而這也是如同我親弟弟般的小狄第一次出任務,所以就想說過來看看情況……不過以目前的狀況來看,結果是好的。從各方面來說,都算是運氣不錯吧。」

「也就是說……來到這裡其實跟騎士團的任務無關……?」

「是的。如果被母親知道了,她一定會生氣吧。我本來應該是要待在家裡待命,以備發生什麼緊急狀況。」

看著面露笑容這麼回答的路奇烏斯,瓦蕾莉雅的心情很複雜。雖然是父親多管閒事,不過路奇烏斯會像這樣擔心自己而跑來,令瓦蕾莉雅感到很高興。不過對於路奇烏斯來說,比起瓦蕾莉雅,他應該是為了狄米塔爾才會跑這一趟。

「——馬兒們已經喝完水了喔!」

牽著四匹馬的粉紅色鎧甲走了過來。鎧甲少女和路奇烏斯會合的時間,比瓦蕾莉雅他們要來得早了許多。和整個晚上慘到不行的瓦蕾莉雅形成強烈對比,少女和往常一樣精神飽滿、情緒高昂。

「那我們什麼時候出發呢!?」

「出發?」

瓦蕾莉雅聽到貝琪娜這句話感到有些不解。

「——你要去哪裡啊?」

「咦?不是準備要回去了嗎?」

貝琪娜轉頭看向路奇烏斯。跟著貝琪娜的視線,瓦蕾莉雅也跟著看向路奇烏斯,當她看見這位美青年臉上露出有些尷尬的表情後,不禁皺起眉頭。

「路奇烏斯大人……?」

「瓦蕾莉雅小姐,雖然很不好開口,不過……今天就先返回聖都吧。」

「咦——?」

「我知道你會生氣,不過這已經不是光靠神巫就可以解決的事情了。這跟你是不是新手無關,而是因為這次事件的規模已經大到可能會動用軍隊。」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要我乖乖回去?」

「是的。目前魯奧瑪應該已經派出精銳部隊準備救援瑟利巴,接下來只要交給他們就好了。就算只有把反叛軍首領會使用能讓魔紋消失的魔法這個情報帶回聖都,也已經算是大功一件了。因為這讓我們得知了有新的威脅存在。」

瓦蕾莉雅可以理解路奇烏斯所說的事。而且狄米塔爾也說了同樣的話。

不過,感覺自己就是無法接受這個結果。

這已經跟是不是神巫的初次任務無關。如果就這樣回去聖都,就如同自己敗給了霍康一般——也就等於神巫的權威敗給異教之神,想到這點就令瓦蕾莉雅無法接受。

「瓦蕾莉雅小姐?怎麼了嗎?」

大概是注意到瓦蕾莉雅的表情有點不對,路奇烏斯因而訝異地開口問道。

「路奇烏斯大人……我還——」

當瓦蕾莉雅正要說出:「我還不打算回去」時,一個毫不顧忌的聲音插了進來。

「路奇烏斯。」

「小狄,已經吃飽了嗎?」

「是啊。」

腰際掛著裝紅酒的皮袋,狄米塔爾一邊舔著大拇指一邊走了過來,然後在路奇烏斯旁邊坐下。

「……你覺得軍隊大概什麼時候會抵達?」

「因為殿下是個一旦決定要做就不會猶豫的人,如果已經出兵的話,大概明天深夜就會抵達這裡。」

路奇烏斯看著刺眼的朝陽這麼答道。

「這樣啊。那今天就先休息到傍晚,等天色暗下來再行動吧。」

「小狄你這是什麼意思?如果要回去的話現在就——」

「還沒辦法回去吧。」

狄米塔爾在滿是繃帶的上半身披上黑色的衣服,然後用下巴指了指瓦蕾莉雅。

「……我的猊下怎麼看都是一副不能接受的樣子。」

「呃——」

話題突然轉到自己身上,讓瓦蕾莉雅頓時語塞。

「——而且,陛下御賜的戰袍和寶劍也還沒取回來。」

「那是……在這種狀況下也沒辦法吧。而且也還有預備的啊。」

「都這麼說了,怎麼辦呢?」

就像是要她做決定一般,狄米塔爾看向瓦蕾莉雅。

「我、我——」

老實說,瓦蕾莉雅並不想就這樣回去。這樣放著霍康不管,就表示自己輸了,也等於是雷頓特拉的敗北。如果心裡有這種想法,無論本院長或皇太子再誇讚自己,都只會令人感到更空虛而已。

可是,只有瓦蕾莉雅一個人的話,又什麼都辦不到。在這次任務中,瓦蕾莉雅所學到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自己沒有自己所想得那麼萬能。

如果想給霍康一點顏色瞧瞧,就得借助狄米塔爾的力量。可是若再次以自己的情感為優先考量,讓狄米塔爾疲於奔命,瓦蕾莉雅實在不知道這麼做到底好不好。畢竟自己曾因為這樣而害狄米塔爾差點送命。

像是要打破三人之間的沉默一般,路奇烏斯開口說道:

「……瓦蕾莉雅小姐,我剛剛也說過了,只要回聖都告訴大家:『有可以消除魔紋的魔法存在』這件事,就算是大功一件了。在進攻叛軍之前如果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將會大大減低救援部隊所受到的損害——」

「光是這樣應該不夠吧?」

狄米塔爾又再次打斷了路奇烏斯的話。

「我家猊下似乎想要華麗且高調地完成神巫的初次任務,光是帶個情報回去聖都,應該是完全無法滿足她吧——不是嗎?」

「沒、沒錯!就是那樣!路奇烏斯大人!」

一聽到狄米塔爾那麼說,瓦蕾莉雅便反射性地搭腔,不過她的心中立刻察覺有異。這就像是狄米塔爾為了配合自己的任性而提供支援射擊一樣。對於又欠他一個人情這點,瓦蕾莉雅感到相當不甘心。

路奇烏斯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開口道:

「……這下麻煩了呢,照理說我是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

「不!我不能再給路奇烏斯大人添麻煩了——」

「所以就說你是個笨蛋嘛。」

看到瓦蕾莉雅慌張地拒絕路奇烏斯的協助,狄米塔爾立刻開口罵道。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被這樣沒頭沒腦地罵笨蛋,不過聽多了還是令人生氣。

狄米塔爾大口喝了幾口紅酒之後,用手指著瓦蕾莉雅說道:

「——聽好了,能利用的東西就要儘量利用,你現在還客氣什麼呢?現在的你,也沒有立場去顧什麼面子吧?」

「可、可是——」

「又不是要他拿命去換,只是請他幫點小忙對吧。路奇烏斯人很好所以一定不會拒絕的。」

「喂!小狄,在本人面前不要講這種話好嗎?」

「那你打算拒絕?」

「我怎麼可能拒絕嘛。在這種情況下,只有像你這種人才會拒絕瓦蕾莉雅小姐的請求。」

「他都這麼說了,高興一下吧,猊下。」

狄米塔爾看向瓦蕾莉雅並且露出挖苦她的笑容。

「——大家都很仰慕的路奇烏斯大人,會私底下幫助我們喔。」

「真是的……」

路奇烏斯看著興頭上的狄米塔爾不禁露出苦笑,不過當他察覺到緹雅的視線時,便輕輕咳了一聲然後說道:

「……就、就是這樣。不好意思,緹雅你也要留下來陪我們了。」

「如果少爺想要這麼做的話,我不會有任何意見。」

緹雅冷冷地回答道,語氣中感覺有點不高興。不過,她一瞬間瞥向狄米塔爾的視線中,似乎對這位嘴巴很壞的少年帶著敵意,那大概是源自於嫉妒吧。瓦蕾莉雅之所以會知道這點,或許是因為她自己也會嫉妒狄米塔爾和路奇烏斯之間的感情。

「……那麼,瓦蕾莉雅小姐打算怎麼做呢?」

「那當然——是用我的雙手親自逮到那位名叫霍康的叛軍首領——」

「確實,如果能做到這點,或許就能避免無謂的流血來結束這場叛亂——」

「並不是沒有方法吧——只要以霍康為目標就好了,不用和所有叛軍交手。」

「難道你打算……」

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路奇烏斯看向狄米塔爾。看來這兩人之間似乎有著容不下他人的強烈羈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4-5-24 04:15 PM

本帖最後由 kabuto_555 於 2014-5-24 04:30 PM 編輯

第六章 吹起破曉之風

擁有「封印之丘」的亞默德國內,有個為了守護封印組織而成的封印騎士團。

封印騎士團的歷任團長都是由亞默德的皇太子,或是具備王位繼承權的王族男性擔任,但實質上,騎士團的指揮權是交付予副團長。

團員們各個都是出身望族的年輕人,而一般認為能被選為該成員是至高的榮譽,然而其實情,

卻是與戰鬥集團的稱呼相去甚遠。

另一方面,近來團員們的菁英意識越發強烈,亦被指出逐漸轉變為排外的集團。

目前的團長是現任國王傑弗倫·弗朗西斯克一世的獨生子,傑弗倫·以薩克皇太子。



某天早上,一名企圖入侵新市區、屬市長陣營的秘探,被拖到了心情正極度惡劣的霍康面前。

這若是單純的俘虜,應是不必特別由霍康做逼供。而他之所以想要親自問話,正是因為這名密探握有重要的情報。

「……我再問你一次。」

在書房中一面四處踱步一面深思的霍康停下腳步,瞄了放在桌上的數封書信一眼。

「首都派來的援軍,真的會在明晚抵達嗎?」

「…………」

雙臂反綁在身後的俘虜僅是跪在霍康的跟前,咬緊嘴唇望向旁邊。即使腳趾尖受到站在兩旁的士兵敲打,也沒有開口的意思。

霍康拿起了書信,再度沉默地讀著。

這名俘虜所攜帶的,是要交給協助叛亂軍的人們的密信。信中寫著:明天一早亞默德的援軍會抵達瑟利巴,屆時應會迅速鎮壓叛亂軍,因此希望你們趁現在投降並轉作內應。簡單來說,就是為了將叛亂軍從內部瓦解而指使對方投降的書信。

霍康狠狠地將那張紙揉成一團,進一步逼問。

「這原本是要送給誰的?還有其他相同的信要給誰的嗎?」

「…………」

「雖然我也可以馬上拷問你。」

「…………」

「喂!給我識相點——」

將俘虜拖來的士兵們比霍康更先按耐不住煩躁的情緒。

不過霍康上前制止,還用手在胸前輕輕地拍了一下。

「去調查這俘虜的身世。他應該有一兩個血親,或是很親近的友人是我們這邊的人。」

「……!」

一直將臉撇向一邊的俘虜,睜大了雙眼抬頭看著霍康。

「他既然不想說,那也沒辦法。就只好讓他身邊的某個人來頂他的罪吧。這實在是——令人萬分難過呢。」

「等……等一下!那——」

「喔……果然我這裡有你親近的人囉?」

「嗚……!」

「又要裝啞巴了?算了,無所謂——把他身邊的人給我找出來然後帶到中庭去,要在正午之前啊。」

「遵命。」

「慢、慢著!等一下!」

霍康冷冷地俯視再度開口說話的俘虜,一手摸著鬍子。

「……如果在我滿意之前,你又隨便把嘴巴給閉上了的話,到時候我真的會找出你親近的人然後綁起來用萬箭伺候。浪費時間的事情我實在……實在是很討厭呢。」

「我、我知道了——」

俘虜冒著冷汗垂下頭去。

「……那麼我再問一遍,援軍的事是真的嗎?」

「天、天亮之時,市政廳前來了一個沒看過的女人,她說從魯奧瑪派來的援軍正前往這裡——」

「那女的是什麼人?」

「我、我不知道……但是,看市長他的態度那麼地謙卑,我想應該是首都哪個大官的侍者之類的吧……」

「嗯——然後呢?」

「然後……雙方談了一陣子。」

「就交給你這特別的任務?」

「沒、沒錯……說一定要把這書信交到蒙特勒伊先生手上——其他好像還有四、五個士兵也被交代相同的任務,可是我不曉得他們是送去哪裡……」

「蒙特勒伊……?」

「記得是市長遠親的一名男子。」

在霍康身旁待命的士兵小聲地補了一句。

「那男的從以前就和市長處得不是很愉快。他是個有些實力的資本家,為了換得自身的安全,一直提供我們金援。」

「真是個沒想法也沒理想的小人物呢……既然這樣,像那種男人只要眼見苗頭不對,就會馬上背叛。」

「請問您有何想法?」

「這得好好思考了。」

不管他人說什麼,要把這城中可能叛亂、有聲望地位的人抓起來處理掉是何等輕鬆。畢竟無論如何,事實上握有力量的人是霍康。

然而,如果叛亂已經完全成功那還沒話說,但在此刻還沒令市長屈服的階段下,要是將對我方提供協助的權勢之人處刑,就會招來民眾的反感。況且要是首都派出的援兵要來了的這種風聲傳出去,只會令霍康等人的情勢惡化。

「我應該還會問他些事情——把他丟進地下倉庫,這次可別讓人跑囉。」

「是!」

俘虜被強拉起身後,霍康詢問近侍的士兵。

「……祖國那邊還沒有聯絡嗎?」

「是……據說是陛下貴體欠佳——」

「根本是胡說八道的謠言!」

霍康一口否決近侍的話並握緊拳頭。

「——只要我在這裡舉兵,陛下便必定會有所示意!翻過那片山脈,為了將那群吹噓自己獲得神之智慧的傢伙們剷除,我等領受瑪莉德祝福的軍隊將會來到此處!在那之前我絕對不會放棄!」

「可、可是——那麼請問您有什麼想法呢?」

「趁亞默德的援軍抵達前,粉碎在市政廳裡做困獸之鬥的反抗勢力。攻下市政廳,把市長和駐防部隊的隊長抓起來。之後封鎖所有的門以鞏固防衛,迎擊敵方援軍。」

「換、換句話說,您是打算封城嗎?現在還不知道祖國派出的援軍何時會抵達啊——」

「會來!他們一定會來!」

「可、可是……」

「不說這個了,逃走的神巫和紋章官如何了?還沒有抓到人嗎?」

「在天亮之前,有多名士兵在城西邊的森林發現他們,但是受到阻撓……」

「讓人逃掉了嗎?」

「真、真的非常對不起……不過,紋章官受了很嚴重的傷,因此屬下推測應該沒辦法真正逃離。而出手阻撓的,八成是市長手下的士兵吧。」

「那麼,你意思是神巫他們藏匿在市政廳裡?」

「這點屬下沒有確切證據——」

「……算了。」

無論如何,霍康等人最優先攻擊的目標依舊不變。不管明晚從首都派來的援軍會抵達的情報是真是假,只要在今天之內攻陷市政廳,就大勢抵定了。

「可能還有其他相同的書信也被送到。現在立刻派兵去比較突出的富商和權勢者理清真假……哪怕他們現在對我們言聽計從,要是聽到援軍馬上要來,說不定會開始不安畏縮又跑出個背叛者。」

「遵命。」

霍康下命令給士兵們後坐到沙發上。當如此一人獨處時,很難不嘆氣。

雖是因為在軍內的權力鬥爭中敗陣下來而被趕出祖國,但霍康好歹曾在無數戰場上叱吒過。即使是年過四十的現在,他依舊具備身心皆尚未衰退的自信,也有要把進攻亞默德時算是橋頭堡的這座城當作土產,凱旋回到比蓋羅的氣概。

然而——儘管霍康也曉得那正是自己的弱點——遺憾的是,霍康能夠信任的部下是少之又少。

位於亞默德南端的這個瑟利巴,自古民間就和比蓋羅有交流,而許多從山脈另一頭移民來的南方人以及與南方人的混血居住在此。只要巧妙地煽動起那些人們內心深處懷抱的疏遠感和不信任,要發動叛亂是何等易事。

然而叛亂軍雖是以這種手法組織起來,但霍康真正依賴的,只有一同被趕出祖國、流落到這地方的部下們,然而其人數還不到三十人。因為不滿中央政府而投靠這方的居民倒還好,但有許多因為週遭情勢而不得不投靠過來的居民,這群人要是眼看霍康等人情況不對,肯定會頭也不回地投向市長那邊吧。

就這角度來說,霍康並不信任自己軍隊的一切。沉重的嘆息便是來自於那苦悶吧。

「……援軍一事是真的。」

「梅朵嗎?」

霍康坐在沙發上露出笑容。一名渾身漆黑的女性趁霍康獨處時忽然出聲,但同樣的事反覆幾遍後,自然也能領會出那時機。

霍康沒有回頭看梅朵,接著說道:

「你在魯奧瑪有同夥嗎?是從哪裡得到那情報的?」

「我的夥伴遍佈全世界……你似乎讓神巫和紋章官逃掉了吧?」

「我沒讓他們逃走,只是把他們趕進市政廳。」

「你從以前就允許部下使用那種詭辯嗎?那麼,你會失勢也是理所當然了。」

「我也已經習慣你的刻薄了——好了,有什麼事?難得你會在大白天出現。」

「不過就是想在離開這裡之前,跟你打個招呼罷了。」

「……什麼?」

霍康驚訝地看著梅朵。

「別人不說明白就聽不懂嗎——意思是我已經放棄你們了,明天這場叛亂就會被平定。」

「你都還沒看到最後——」

霍康嘖了一聲站起身子。

然而當他回過頭去時,梅朵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

霍康僅是一個人佇立在陽光照射的書房中。

如今想想,梅朵從沒出現在霍康以外的人面前,霍康自己也從未告訴心腹部下們梅朵的存在。

忽然間,梅朵這女性的存在彷彿是幻影之類,霍康不禁注視著自己的雙手。

只有這雙梅朵贈與的護手,訴說她的存在。



駐防部隊的馬札利隊長俯視攤開在桌上的城市地圖,沉著一張臉喃喃念道:

「……的確,只要首都派出的援軍抵達,要鎮壓霍康他們叛亂軍是輕而易舉。可是,這座市政廳要是在那之前被攻下,那就很難了。所以說,問題就在於到援軍抵達為止之前能不能撐過敵人的攻擊……是吧。」

「這還得請各位撐下去了。」

眼前的女人根本不理會馬札利苦惱的表情,平靜、簡單地說道:

「無論如何援軍都不會提早抵達。因此,這就得請隊長所率領的駐防部隊的大人們努力奮戰了。」

「說什麼請……」

「要是靠那種話就真能努力奮戰的話哪會這麼辛苦啊!你……」

雙手撐著下巴靠在桌上、略顯肥胖的市長用銳利的眼神盯著自稱是神巫的侍者的女性。

然而真要說起來,倒是馬札利比較想要瞪市長。畢竟這個只想息事寧人的中年男人,一直隱瞞神巫來到這座城市的事情。雖然聽到是因為這是項極機密任務後也不是不能理解,但儘管那樣,也不必保密到連對軍事負責人的自己也不說吧。

馬札利故意做聲清喉嚨後走向窗邊。

「當然,我們也會為了祖國而傾盡全力……可是,援軍真的會來嗎?」

「會來的。」

這名自稱叫緹雅的女性總是惜字如金,而且給人感覺冷漠。彷彿很沒意思似的,她總露出不愉快的神情。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混了一些南方人的血統,小麥色的皮膚搭上黑色頭髮,還有黑色的雙眼。如果是馬札利單獨赴會,肯定不會相信她是神巫的侍者吧。

馬札利悄悄地招手把市長叫過去。

「市長。」

「什、什麼事?隊長?」

「……我們真的可以相信這個女人嗎?她其實是霍康那邊的密探的可能性——」

「可是,她的確拿著勒令書,而且還知道昨晚只有我和神巫大人以及紋章官殿下曉得的對話內容喔?這樣的話不會是間諜吧。」

「…………」

「而且話說回來,你現在才來講這些也已經太晚了吧?都已經照她說的派密探出去了——」

「不是我要說……那是您未經我同意所做的事情吧?為什麼您完全不告知我一聲呢?而且居然讓一般百姓偽裝成密探,送到對方那裡——」

面對絲毫不當一回事的市長,馬札利拚命壓抑住對他的憤怒,微微地發出顫抖的聲音。

「可、可是,那是紋章官殿下的指示啊——」

「侍者殿下。」

馬札利將目光從說話方式令人厭惡的市長身上移開,向緹雅走近。

「——請問神巫大人和紋章官殿下現在身在何處?我希望能親自會面並向他們請教事情。而且,在安全問題上……我必須派護衛過去。」

「護衛是不必要的。」

緹雅冷淡地說道:

「況且神巫大人此刻正在執行極機密任務,因此也無法移駕至此處。」

「可、可是——這麼一來那兩位的人身安全就……!」

「這點您無須擔心。雖然我無法透露詳情,但是那邊已經有『援軍』抵達了。」

緹雅毫無聲響地拉開椅子起身,畢恭畢敬地行了一個禮。

「……還請務必將神巫大人光臨此地一事慎重保密……」

緹雅留下句話離開後,馬札利便直即把部下叫來。

「——喂,去偷偷跟蹤剛才那女的。」

「我、我說,啊!你、你們先等一下啊!」

市長連忙拖住了馬札利和他的部下。

「隊、隊長你這是什麼意思!你還在懷疑那女生嗎!」

「真是十分抱歉,但我無法像市長您那樣保持樂觀。」

「你啊——」

「隊、隊長!」

正當隊長和市長互相爭執時,另一名士兵慌張地跑進來。

「怎麼?發生什麼事了?」

「前、前哨傳來報告!說、說是叛亂軍的士兵們開始有了大動作!」

「什麼?」

「隊、隊長!那些人,該不會是終於要發動總攻擊——」

「……話說回來,我們送過去的密探不是三兩下就被他們抓住了?」

「呃?怎、怎麼回事啊?」

「真是的……」
馬札利有些受不了這名腦袋不靈光的市長,低頭看著地圖。

霍康應該原本就料到,亞默德的援軍不會立刻趕來這在政治上處於微妙地位的瑟利巴。

但是,只要援軍比預料的還要早抵達,霍康這項沒有徹底壓制瑟利巴的叛亂就會以失敗告終。霍康也應該曉得自己這次計劃的弱點就在這裡。

馬札利一手抓著頭並戴上帽子。

「……我們送過去的密探被抓住,而援軍會來的情報也已經透露給對方了吧。這麼一來,霍康就會陷入焦急而開始準備做總攻擊。」

「你、你說什麼~~!」

「只要徹底攻陷這座城市,哪怕援軍來了,也能封鎖城牆、撐個大概半個月的封城吧。在這期間要是比蓋羅的援軍來了,立場就又會對調。」

「我、我們到底該怎麼辦啊,隊長!」

「我們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啊……剛才她也已經說過了吧?」

「是說什麼啊?」

「就是撐下去,直到援軍抵達。」

到了明天晚上援軍就會抵達,屆時便能轉為反擊——如果能做出如此明確的指示,那麼至今為止不論晝夜,為了抵禦襲擊而疲憊不堪、被迫陷入劣勢的士兵們的士氣也會提升。

「這件事也告訴一般市民,去集合義勇兵。接下來不用顧慮下一步要怎麼做,把所有的食物和葡萄酒拿出來提供給所有人……只要能撐到明天晚上就能獲勝!」

「屬下知道了!」

馬札利下達指示給部下後,在地圖上排起硬幣。該在哪裡分配多少的兵力——必須趁敵人開始做總攻擊前做好迎擊的準備。

「那個……隊長?那麼我該做些什麼呢?」

「總之,請您不時從那裡的陽台露臉,然後在那裡給予忙碌的士兵和人民鼓勵。」

「只、只要這樣就好了嗎?」

「那可是只有您才能做到的工作啊。」

馬札利看也不看市長一眼地回答。

哪怕是謠言還是玩笑話,要是市長從市政廳逃出去的話傳開了,人們就會認定已經沒有勝算而喪失反抗的意志。為了防止這點,讓本人頻頻現身在人們眼前是最直接又有效。

「……雖然很抱歉,但即使援軍趕不及而這裡被攻陷了,也必須請您和我一起在這城市待到最後一刻呢。」

市長站在能俯視中庭的陽台上得意地揮手,馬札利稍微瞄了那模樣一眼,在內心吐露不愉快的情緒。



沒多久不知在哪裡開始短兵相接,遠方傳來了氣勢高昂的吶喊聲。

伸直了右腿並靠在樹幹上的瓦蕾莉雅,因從枝葉間穿過的夕陽而眯起眼睛並忽然問道:

「……我說啊。」

「幹嘛?」

「不覺得你的作戰計劃有點亂來嗎?」

「……都這時候了你還要說什麼?」

原本正在修復瓦蕾莉雅右膝上的魔紋的狄米塔爾,大大地深呼吸後抬起頭。不知是不是因為從黎明一直睡到中午,他的臉色看起來已經好了許多。

瓦蕾莉雅因有如細細削過膝蓋般的痛楚而皺起眉頭,接著又說道:

「因為……結果不是告訴雙方會有援軍來嗎?」

「我只有跟市長他們說。」

「可是那個情報很快就被洩露給霍康了吧?」

「我就是料到這點才做那些指示的,沒照那樣走我可傷腦筋了。」

「不過,也因為這樣所以會發生戰鬥吧?」

「都這時候了你到底在說些什麼?戰鬥是我們每天都在反覆經歷的吧。」

「可是——」

「一下子可是一下子不過,你否定性的接續詞還真多啊。」

狄米塔爾停止畫魔紋,將手放在瓦蕾莉雅的膝蓋上。這是為了緩和繪製魔紋時產生的疼痛。

在短暫休息後重回崗位的狄米塔爾沒怎麼吃飯,便繼續修復瓦蕾莉雅的魔紋。左手魔紋的修復已經完成,接下來只要修復好這右膝蓋,想任意使用魔法時也不會產生不便。當然,還是必須回到首都修復成完整的型態,但以戰場上的應急措施而言已經足夠。

「…………」

路奇烏斯帶著在多方皆很活躍的緹雅,前去偵察霍康他們的陣形。至於昨晚完全沒闔眼、等著瓦蕾莉雅他們回來的貝琪娜,則仍穿著鎧甲在一旁睡覺。

儘管並非正因為這狀態,但空氣總顯得莫名沉重。或許認為空氣沉重的只有瓦蕾莉雅她自己,但總而言之,與狄米塔爾如此面對面會令她感到不舒服也是無可奈何。

瓦蕾莉雅輕輕咳了一聲後問道:

「……那麼,接下來要怎麼做才好?」

「當然是把霍康打到趴在地上。」

「不對啦,我在問的是具體的做法——」

「抓住他的領口然後用拳頭痛毆他的臉。我會給他最後一擊。」

「我說的具體不是這種的啦!我是在問前往霍康所在之處的方法啦!」

「……你不知道喔?」

狄米塔爾轉動眼珠子看了瓦蕾莉雅的臉一眼。他臉上掛著至今為止不知道已看過多少次、一副把人當笨蛋般的笑容。那笑容依舊讓人火大,但另一方面不可思議的是,少年的那份無禮卻開始令人感到可靠。

「霍康如果知道援軍快來了,肯定會下定決心要把市政廳拿下來吧。畢竟要是援軍來了,不管怎樣都沒有勝算嘛。」

「所以,為什麼要那麼好心的告訴他們?告訴市長他們倒還能理解——」

「只要急著分出勝負的叛亂軍發動總攻擊,那群傢伙的兵力自然會集中在前線。會成為第一個激戰區的是分開新舊市區的舊城牆周圍。叛亂軍會以那裡為據點進攻舊市區,然後駐防部隊會想盡辦法把他們擋回去。」

「那樣的話……會變得怎樣啊?」

「……兵力會集中在那裡對吧?想一下不就知道了。」

「是嗎——」

對了!瓦蕾莉雅拍了一下手。

「我還想說那次之後追兵就沒再進來森林了,難道說,是因為所有人都被調派去前線了?也就足沒有兵力可以管我們這邊?沒錯吧?」

「要那樣說也沒錯。」

狄米塔爾將手放在脖子上,露出苦笑。

「……想要鞏固前線而把兵力部派過去的軍隊,他們後方的戒備就比較薄弱,尤其是想要速戰速決的時候。所以,霍康也把精銳兵力幾乎都投入前線了。」

「啊……也就是說霍康的身邊也沒有那些士兵了?」

「應該是不至於到沒留半個人,但能讓人下手的空隙肯定是會增加……我們就要針對這點突襲。」

「——我說啊。」

「又怎麼了?」

「你為什麼突然改變立場了?」

「…………」

令魔紋從膝蓋延伸至腳踝的狄米塔爾訝異地抬起頭。

「你不是直到中途還一直跟我說回去啦、回去啦的嗎?」

「明明聽不進人話的是你吧?本大爺配合你這頑固的傢伙是有什麼不滿喔?」

「因為路奇烏斯大人一直反對啊。」

「依那傢伙的立場是當然的吧。加上阿姨那邊,她自己都遊走在違反軍紀邊緣特地趕過來。要是這樣你還出差錯,在這邊丟掉了小命,到時候裡希堤那赫家就要從世上消失了。」

「你……你說成這樣簡直都是人家的錯嘛!」

「事實上一開始你忽視我的意見就是起因啊。」

「唔……!」

一被提到這件事,瓦蕾莉雅也無話可說。

「……反正不管怎樣,路奇烏斯會這樣讓步,也是因為認為這策略有勝算吧。」

「是嗎?我總覺得路奇烏斯大人似乎很寵你。」

「…………」

狄米塔爾再度抬起頭,這次是緊緊地盯著瓦蕾莉雅。

「怎、怎麼了?我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嗎?」

「沒……總之,那就是你看我不順眼的原因吧。緹雅也是,那傢伙好像也對路奇烏斯縱容我有意見。」

「你該不會以為我討厭你只因為那個理由吧?真是單純呢。」

「我認為我只是比你更顧慮到現實——這樣的話如何?」

狄米塔爾嘆了口氣並輕拍一下少女的膝蓋外側。

瓦蕾莉雅穿上長靴起身,將意識集中在右腳。晚霞色彩的磷光從大腿經過膝蓋,向著腳跟流去。雖然仍有許多線條沒有恢復,但只要有這些魔紋就能順利地使用魔法。

「——沒有戰袍可不好吧。」

「咦?」

「戰袍啊。」

被反覆提到後,瓦蕾莉雅這才想起自己的打扮,連忙用手遮住胸口和肚臍。

「斗、斗篷去哪了?在哪裡啦!」

「看來你很喜歡那個破爛斗篷嘛。」

「那也是沒有辦法的吧!」

「哼。」

狄米塔爾將斗篷丟給瓦蕾莉雅,接著走向貝琪娜。

「——雖然是個新手,但要是神巫讓蠻教徒搶走戰袍和寶劍還不要臉地逃回去,這難得的功績也會少了光芒。還有為了提高我自己的評價,可得請你做些成績出來啊。」

「你所說的,也全都是為了路奇烏斯大人嗎?」

「——」

狄米塔爾沒有說半句話,隨意踹了貝琪娜的屁股一腳。

「喂,粉紅鎧甲女。」

原本呼呼大睡的貝琪娜因為從尾椎傳來的衝擊而跳了起來。

「什什什、什麼!」

「少睡迷糊了。天色快要暗了,我們也要開始行動。」

彷彿呼應這句話似的,路奇烏斯和緹雅也回來了。

「已經好了嗎,小狄?」

「是啊,差不多,這之後的修復就只能靠本院的專家了……那些傢伙呢?」

「目前都跟預測的一樣,叛亂軍將相當多的戰力集中在前線。」

「那就好。」

「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好呢。要是駐防部隊沒辦法抵擋住這攻勢,在打敗霍康前市政廳會先被攻陷,到時也會出現很多犧牲喔?」

「我的猊下在那之前會打倒霍康的。」

「我的猊下,是嗎……」

路奇烏斯撩起美麗的銀色長髮,露出苦笑。樣貌亮麗的路奇烏斯並不適合這種掩人耳目、樸素的黑色衣服。一想到路奇烏斯會故意做這種裝扮是因為對狄米塔爾的顧慮,對狄米塔爾的忌妒之情便再度沸騰。

「——真的沒關係嗎,瓦蕾莉雅小姐?真的不會後悔?」

「不會。」

不過,瓦蕾莉雅故意做出微笑。

「只要想著任何事情最終都是為了路奇烏斯大人,那麼無論什麼我都能忍住。」

「啊?」

「沒事、沒事,是我自言自語——好了,我們走吧,里希堤那赫大人。」

瓦蕾莉雅在斗篷下繫緊馬甲,踏出步伐。



瓦蕾莉雅等人待日落之後攀上城牆。昨晚還有許多士兵聚集的走道,現在則不見半個人影。看來儘可能將兵力投入前線一事是真的。

「……那些人是忘了還有我們在不成?」

明明是對自己有利的發展,但瓦蕾莉雅莫名覺得尊為神巫的自己的存在彷彿被人忽略而覺得掃興。

「他們大概是認為瓦蕾莉雅小姐逃入市政廳了吧。」

「不管怎樣,都沒想到我們會自己跳進來吧。」

被消去魔紋的神巫和受了重傷的紋章官——明明是好不容易保住性命而逃過一劫的兩人,如今卻立刻掉頭,霍康恐怕怎麼也想不到吧。

「要上囉。」

「等一下,你少一副了不起似的發號施令啦!這應該交給我吧!就算我讓一百步交給路奇烏斯大人那也還——」

「你很麻煩耶。」

邊嘆氣邊嘖了一聲的狄米塔爾根本不把瓦蕾莉雅的抱怨聽到最後,便從城牆上一躍而下。雖然他本來就愛跟人拌嘴,但是如此看來,他的傷已經好了許多。

「我們走吧,瓦蕾莉雅小姐。」

「好?」

就連瓦蕾莉雅自己也覺得這樣很現實,只見她一反剛才的態度,對路奇烏斯露出笑臉後就追在狄米塔爾身後。才剛完成修復的右腳魔紋創造出風,巧妙地抑制加速度令她的身體輕飄飄地著地。

畢竟是曾在逃走中經過的地方,因此已經曉得霍康的所在之處。只要使用魔法飛奔,一轉眼就到了吧。

「——緹雅,貝琪娜小姐,那邊就拜託你們了。」

「遵命。」

「人、人家出發囉!」

輕輕行禮的緹雅和標準地作出最敬禮的貝琪娜跳下昏暗的道路奔馳而去。趁著緹雅和貝琪娜當誘餌吸引敵人注意時,瓦蕾莉雅等人則衝進霍康的司令部,這是瓦蕾莉雅的——實際上是狄米塔爾獨自想出來的——作戰計劃。

奔跑在民宅的上方時路奇烏斯說道:

「幾乎可以確定這次的叛亂和比蓋羅沒有瓜葛,但又說不定可以找出有比蓋羅方的間諜存在之證據。」

「我明白了。雖然無法與您同行實在很可惜——」

「沒問題的,您可是有狄米塔爾跟著呢。」

「…………」

不曉得是不是因為自己的名字被拿出來講,狄米塔爾默默地看了路奇烏斯一眼。

「要保護好瓦蕾莉雅小姐喔,小狄?說好了喔?」

「我知道。」

冷冷地回應的狄米塔爾跨了一大步,一口氣做了個跳躍。跨過數間民宅、越過高大牆垣後,抵達被作為叛亂軍司令部的博斯克伯爵別墅後院。

瓦蕾莉雅也跟著飛越過空中。若是往常,她才不會如此輕易使用魔法,但她可不想在路奇烏斯面前被狄米塔爾給抱著走。

「……總覺得那樣大費周章逃出去真是蠢死了。」

「不能說這種話喔,小狄。」

跟在瓦蕾莉雅身後輕輕著地的路奇烏斯稍微訓誡狄米塔爾。

就在此時,南邊升起一道火光。

「……開始了啊。」

「路奇烏斯大人,那個……是什麼東西在燃燒呢?」

「是在南門邊專門將井水打上來的風車塔喔。如果霍康在佔領這座城市後選擇封城的話,只要把那個地方燒掉就能給他一記痛擊吧。」

「要是發現那裡燒起來了,絕對不會置之不理。」

彷彿印證這兩人的話一般,宅邸內立刻傳出喧鬧。屏息躲在樹叢中一看,好幾名士兵奪門而出,朝著後門跑去。

路奇烏斯解開腰間配劍的金屬扣,對瓦蕾莉雅說道:

「如果能夠順利抓住或取霍康的命,只要立刻將這件事傳達給雙方的士兵,那麼就能結束這場戰鬥……而那就是您的使命了,瓦蕾莉雅小姐。」

「我知道了。」

「那麼小狄,我出發囉。」

「好。我會顧好我這邊,你也別失手了啊。」

「那是我要說的話。」

路奇烏斯摸了摸狄米塔爾的頭髮,接著起身迅速離去。那身手說不定比狄米塔爾還要敏捷。封印騎士團副團長這頭銜可真不是浪得虛名。

「……我們也要上囉。」

「啊、嗯。」

瓦蕾莉雅緊跟著狄米塔爾一同走出樹叢,這時狄米塔爾已經拔劍。

「里希堤那赫大人。」

瓦蕾莉雅稍微調整措辭,指著別墅的三樓。

「——我認為擁有地位的人大多睡在能俯視他人、最高的地方,你覺得呢?」

「發動總攻擊的時候有哪個司令官會睡大頭覺啊——只不過,我贊成從上面進攻,而且路奇烏斯好像走下面。」

「那麼——」

「太慢了。」

瓦蕾莉雅本想使用魔法再次做跳躍,但被狄米塔爾用公主抱帶著跑。只不過五、六步助跑便做出遠距離的跳躍。

「你——」

「把你的魔法留著用在打倒霍康上。我想應該會演變成激烈的互鬥吧。」

「……唔,嗯。」

一口氣跳下三樓陽台的狄米塔爾以俐落的動作放下瓦蕾莉雅後,便從長靴抽出小刀插進窗戶的縫隙,挑起並解開從內側栓上的鎖。

「……你真的不是靠這一行維生的吧?」

「你就不能閉嘴看人做事就好了嗎?」

用疑問回答疑問的狄米塔爾自被迅速撬開的窗戶潛入室內。那裡似乎是某人的寢室,但感覺不到人的氣息。

狄米塔爾以小跑步靠近通往走廊的門,接著輕輕地轉動門把。

「…………」

正當門開了一個細縫時,從樓下傳來了許多人四處奔跑的吵雜聲響。

「該不會——路奇烏斯大人被發現了吧?」

「是為了我們故意被發現的吧。」

狄米塔爾來到走廊環顧左右。

「……你覺得是哪邊?」

「左邊。」

「根據什麼?」

「因為剛才爬上陽台的時候,只有東邊那一端的房間有燈火。」

「……看來你稍微學會要動腦筋了嘛。」

「你很沒禮貌耶!」

瓦蕾莉雅撥開斗篷來到走廊。不要讓敵方士兵發現——這種事她壓根兒沒放在心上,從容地邁步走向東邊底端的房間。她認為都已經到了這裡,就不要偷偷摸摸,要正大光明和敵人的首腦面對面。

此時——

「有入侵者!」

正當走到自一樓延伸上來的挑高空間時,從下方傳來了聲音。一看過去,下方大廳中有數名士兵這抬頭望向這邊大喊著。

「這邊的入侵者是幌子!去保護將軍!」

「別讓人逃了!」

「怎……」

瓦蕾莉雅縮起脖子轉身看著狄米塔爾。

「怎、怎麼辦!」

「……你不是因為有什麼對策才那麼悠哉的喔?」

「那、那還用說嘛!我只是想說不能在氣勢上輸掉——」

「雖然我覺得沒必要做這種虛張聲勢……總之,這下弄清楚了霍康應該就在前面。」

狄米塔爾看了走廊盡頭那扇門一眼,揮舞著劍大喊:

「破壞那裡的樓梯!那樣就能爭取時間!」

「唔、嗯!」

瓦蕾莉雅照著他的話高舉雙手。右手的魔紋創造出灼熱的火焰,左手的魔紋則創造出強勁的旋風。這兩者融合成一塊,散發出赤紅的烈焰漩渦。

「嗚喔啊!」

「好燙!」

火焰延燒到從一樓大廳探上來的樓梯,而在風勢助長下更添威力,轉眼間便有如豎立起一道牆壁般阻擋士兵們的去路。

「——動作快!」

三兩下便破壞另一側階梯的狄米塔爾催促著瓦蕾莉雅並起步快跑。

「我、我叫你不要發號施令啦!」

瓦蕾莉雅立刻追上去,穿過狄米塔爾踢開的門躍入房間,接著迅速移動目光搜尋霍康的身影。

「你是……!」

看來那裡是這棟宅邸的書房。牆邊是一排放滿書籍的書架,窗邊則擺著看似很舒服的沙發和書桌。

以及將地圖攤開在那張書桌上的男人,露出吃驚的神情注視瓦蕾莉雅。

「霍康,納命來!」

從彷彿舞步般流暢的動作中,左腳奮力踏出一道聲響。緊接著,從腳尖竄起有如鐮刀的烈風,一路撕裂地毯、逼近霍康。

「還真想不到你會回到這裡來——!」

霍康驚訝的表情立刻轉為自信的笑容。瓦蕾莉雅的「颶風」即將把書桌劈成兩半時,霍康往旁邊一躍閃過並伸出右手。

「……喂。」

霍康那精準地瞄準瓦蕾莉雅胸口的指尖,被從旁飛來的書本打中、歪向一邊。

「嗚……!」

「敢忽視本大爺可是會有得受的喔。」

一瞬間丟出書本令霍康失準的狄米塔爾踹倒椅子並沖上前去。

「你就是那個叫紋章官的吧——」

霍康的視線在瓦蕾莉雅和狄米塔爾之間來回擺盪,他是在猶豫該先打倒哪一邊吧。然而那是一個不論是狄米塔爾要縮短和霍康間的距離,或是瓦蕾莉雅準備下一個魔法都十分充足的破綻。

「低下頭,里希堤那赫大人!」

「——瞭解。」

將姿勢壓到極低的狄米塔爾頭上,是巨大的風刀飛掠而過。原本擺出射箭姿勢以放出光針的霍康不快地嘖了一聲,同時解除該架式,轉為將雙手向前伸出。

就在這之後產生了震耳欲聾的碰撞聲,瓦蕾莉雅釋出的風刀被粉碎了。透明的力之護壁彈開了她的魔法。

僅是稍微退後便承受住那份衝擊的霍康,緊接著面對來自狄米塔爾的襲擊。

「多管閒事的傢伙就是你嗎——」

「我只是做自己的工作而已……多管閒事的是你吧?」

「閉嘴,小鬼!」

霍康拔出腰上的劍迎擊狄米塔爾。

「……唔!」

霍康無法完全擋住狄米塔爾的力量,身子稍微晃了一下。在這種時候果然會顯露出年齡以及擅長與否的差異吧。不知霍康是否因此察覺到以劍應戰是不智之舉,只見他在往後跳躍的同時伸出左手。

「快閃開!」

瓦蕾莉雅一看到護手錶面有光的細線閃過便如此大喊。

「我可沒閒工夫和你們在這裡攪和……!」

霍康滿是憎恨地拋出這句話,一團火球則從他手中飛出。畢竟是這個地方,多的是能拿來燒的東西。火立刻燃燒到書架上的書籍,四周變得明亮起來。對那個叫波爾哈伯爵的人來說是個不得了的災難就是了。

「就算你沒那個意願,我們可是需要你的項上人頭啊。」

「咕——」

一口氣衝到霍康身前的狄米塔爾使出一擊極端的向上揮擊。靠著「鐵壁」吃下那一記的霍康的身體有些引人發笑地彈飛出去,貫穿了天花板。

「別讓他到下面。」

「咦?」

「雖說是沒幾隻,但下面有那傢伙的部下。要是一個不好讓他們會合、逃走的話就白費工夫了……就這樣孤立霍康然後把帳算清楚吧。」

「不過,那個人居然會使用那麼多種魔法——」

「我是不太懂,但也許是和這把賈基爾卡相同的機關吧。」

狄米塔爾手持著劍扛在肩膀上,仰望天花板的空洞。

「將自己原本擁有的魔紋用那個護手的魔紋做輔助——應該不是那些鄉下人做得出來的東西……這部分的真相只能抓住那傢伙要他全盤供出了。」

「也、也是呢——總之,得分出個勝負!」

瓦蕾莉雅重新下定決心,正要踩上風追趕霍康時,被狄米塔爾一把制止。

「你白痴啊?」

「啊!」

「正大光明追過去只會中對方埋伏啊。」

以公主抱抱住瓦蕾莉雅的狄米塔爾穿過火勢越加旺盛的書房,從窗戶跨出去後往陽台扶手一蹬並向上跳躍。

「……果然啊。」

一來到屋頂上頭,只見霍康正在自己撞開的大洞邊蓄勢待發。他應該是打算當瓦蕾莉雅他們追上來時來個出奇不備吧。

「——喂,這邊啦。」
「!」

狄米塔爾順手將瓦蕾莉雅拋到夜空中。驚訝之於轉身面對兩人的霍康的視線再度於少女與少年之間搖擺不定。

「我都說這邊了吧。」

隨著狄米塔爾挑釁的發言,可以看得出來霍康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霍康朝著舉起賈基爾卡衝過來的狄米塔爾拉開雙手做出要射擊光箭的架式。儘管並沒有事先說好,但以結果而言,這正是瓦蕾莉雅與狄米塔爾兩人十分有效的聯合攻擊。

「一般才不會管那邊的吧……!」

瓦蕾莉雅不高興地唸著,同時在半空中調整好姿勢,用雙手的魔紋一次畫出兩個魔法陣。

「!」

霍康的右手一放開看不見的弦,三支光箭便同時朝狄米塔爾飛去。

而幾乎在此同時,瓦蕾莉雅的「颶風」捕捉到了霍康。

「嘎……!」

兩道風刀撕裂空氣狂奔,命中霍康的雙臂。雖然不是會令手被斬斷的傷害,但至少已無法自由地使用雙手了吧。尤其右手似乎傷到了手肘的肌腱與血管,大量的鮮血冒出,轉眼間便將霍康穿戴的護手染成鮮紅。

「里希堤那赫大人!」

瓦蕾莉雅維持在隨時能擊出下一記「颶風」的狀態,眼睛轉向一旁看著狄米塔爾。

「……我沒事。」

緩慢行走的狄米塔爾直盯著賈基爾卡的刀刃。

「居然連烙印在這傢伙上頭的魔紋都能消去,還真是方便的道具嘛。技師長會驚訝得哭出來吧。」

狄米塔爾用手指敲打莫名平滑的刀刃,目光定在霍康身上。

「……可得請你詳細說出那玩意兒的出處了。」

「開、開什麼玩笑——」

霍康用力按住右手肘,狠狠瞪著兩人。但是,他的臉色並不如那雙眼睛有精神。

「我一直夢想著再度在祖國重振風光的日子……!卻居然在這個地方,被這種小鬼和小丫頭給——」

「你該放棄了,霍康!打從一開始你就沒有勝算了!」

「曾經被我抓到的小丫頭放什麼大話……!」

「那時沒幹脆點除掉我們就是你輸掉的原因吧。」

打斷霍康不甘心的話語,狄米塔爾冷笑著。

「……還是說,你這人從以前就算作戰失敗也都只會說藉口啊?這樣的話會被趕出國家也沒辦法啦。」

「唔……!」

「總、總而言之!」

瓦蕾莉雅察覺到這次又快要被狄米塔爾做總結,於是發出有些慌亂的聲音。若不是至少在最後由自己畫下句點,身為神巫的面子就真的掛不住了。

「我還有很多事情想要問你,所以就跟我們走吧。首先告訴叛亂軍立即停火——」

「……等等,猊下。」

「咦?」

瓦蕾莉雅正想要再跨出一步靠近霍康,卻突然被狄米塔爾拉過去。

下一個瞬間,霍康腳下的屋頂發出火花並且崩塌。

「!」

在瓦蕾莉雅等人戰鬥的時候,火似乎以超出預料的遠度吞噬宅邸。這麼說來,週遭的溫度比剛才高上許多,若往下看向庭院,也能見到士兵們逃出屋子的身影。

「喂!」

霍康勉強抓住樑柱而免於掉到地上。不過,一個雙臂受傷的中年男子能撐到什麼時候也很難說。正下方的書房早已被烈火填滿,一旦掉下去就沒救了吧。

狄米塔爾儘可能地靠近,並伸出手給霍康。

「要是俘虜死了我也會覺得不舒服,快點抓住吧——還有那傷口,不立刻止血可就無法挽回囉?」

「你、你說……俘虜?」

霍康抬頭看著狄米塔爾,充滿憎惡地將嘴歪向一邊。

「我可還沒,被人給、抓住……!」

「少說些歪理了,大叔。」

「我才不會,忍受那種,俘虜的屈辱——屈辱嘗過一次,就夠了……!」

「喂!」

不知狄米塔爾是不是從那句話中感到不安,只見他探出身子想要抓住霍康,但霍康只比他快了一些放手。

「……!」

由於狄米塔爾起身擋住了視線,因此瓦蕾莉雅並沒有目睹那個瞬間,但她清楚曉得霍康自己選擇了死路。

當她因眼前的現實而愣住時,狄米塔爾不知將什麼東西放到她頭上。

「怎樣啦——?」

「要發呆還太早了吧。」

「咦——?」

放在她頭上的,是被霍康等人搶走的戰袍。

「你、你在哪裡找到的?」

「剛才的書房。」

「…………」

瓦蕾莉雅對完全沒發現的自己感到有些羞傀,同時脫下斗篷穿上戰袍。雖然第一次看到時覺得下襬有些短——現在也是完全露出膝蓋以及部分的大腿——可是一穿上這戰袍果然就會令人進入狀況。

「喂,我不是說要發呆還太早了嗎?少在那傻笑了。」

「我、我才沒有在傻笑啦!」

她瞪了對這短暫喜悅潑了桶冷水的狄米塔爾一眼。

「我們要去阻止戰鬥對吧!這個我很清楚啦!」

「那就加快速度囉。」

「呀!」

狄米塔爾抱起瓦蕾莉雅跳下庭院。

「——霍康已經戰死了!」

狄米塔爾如此吶喊並跑過拚命地想要撲滅火勢的土兵之間。

「霍康死了!叛亂失敗了!」

「他、他說什麼……!」

「不相信的話就用你們自己的眼睛去確認吧!他就燒死在書房那裡!」

狄米塔爾丟下這句話後便越過了圍牆。他隨即跳上民房的屋頂,選擇最短距離、直線前進。

「我問你!路奇烏斯大人是不是平安啊?」

「他沒有你這個拖油瓶,可是比我輕鬆多了,不管出什麼事都逃得出去……那傢伙可是比我還厲害喔。」

狄米塔爾瞄了一眼抱在側身的瓦蕾莉雅,接著嘆了口氣。

「比起那種事你還是想想要怎麼料理士兵們吧。要是沒辦法讓那幫人相信霍康已經死了,那麼戰鬥就不會結束……這種時候,沒辦法活捉霍康真的是很大的損失——喂,猊下,怎麼辦?」

「他們自己的司令部都燒得那麼旺盛了,再來嘛——靠我的威嚴就能想辦法成功說服了吧?」

「……你這話是認真的嗎?」

「當然——所謂神巫,可不能連這點事情都辦不到吧?」

瓦蕾莉雅自信滿滿地回答滿臉狐疑的狄米塔爾。

「……我會做給你看的。」

「明明被人抱著移動卻還能說出這種大話,真了不起啊。」

「反正快一點就是了!你的廢話實在太多了,裡希堤那赫大人!」

「……哼。」

狄米塔爾加快了速度,分開兩邊市街與敵我雙方的城牆越來越近。在點點燃燒的篝火照耀下,能看到城牆上有好幾十名士兵來回走動。

「……具體來說要怎麼做?」

「基本上,你只要保護我就好了!」

「是、是……我要整理一下舞台,你等著啊。」

「什麼!」

狄米塔爾冷不妨地將瓦蕾莉雅高高地往上拋,接著以更快的速度一口氣跳上城牆。

再往前是市長那一方,而這邊是叛亂軍的所在。然而實際上,現況是叛亂軍以這道古老城牆為據點,想要全數攻進市政廳所在的舊市區。駐防部隊在緊貼著城牆的另一頭做出拒馬牢牢防守著,但面對從城牆上方不停射出箭矢的叛亂軍,他們也被逼得必須稍微向後退。

因此理所當然的,狄米塔爾出現的地方正是敵人中央。

「你這傢伙——」

「總之你們太礙事了。」

狄米塔爾將手臂上綁有紅布的士兵們一個不留地打落。

此時,在風的環繞下撥開戰袍的瓦蕾莉雅降落在該處。雖然有些踉蹌,但畢竟是突然被人丟出去後瞬間做出的反應,因此沒難堪地摔下來就算不錯了吧。

「是神巫!」

「神巫在這裡啊!」

「抓住她啊——!」  

「……你們也太囂張了。」

從驚訝中重新振作的士兵們朝瓦蕾莉雅襲來,但狄米塔爾擋在前面並排除他們。

「喂,猊下,給這些傢伙一記肯定會安靜下來的攻擊吧。」

「儘管交給我吧,里希堤那赫大人。」

瓦蕾莉雅清了清喉嚨,雙手溫柔地在夜風中劃過。她令魔力流竄過魔紋,畫出比平時更耗費時間、複雜的魔法陣。在這期間內,飛過來的箭矢與衝上來的士兵們全被狄米塔爾抵擋下來。

「快退下!」

隨著摻入了平常不會有的演技台詞,瓦蕾莉雅將雙手伸向前方。

「霍康已經領悟到自己的落敗而自盡了!你們也立刻放下武器投降吧!不然的話——」

從瓦蕾莉雅交疊的雙手發出激烈的氣流。

「唔哦啊!」

「嗚、噗——!」

土兵們在強風襲擊下有的被吹跑,有的被吹得打滾,接二連三地從城牆上摔落。這風雖然不帶有割傷身體般的銳利,但只要被捲入就無法站在原地吧。乏力的箭矢根本無法飛到瓦蕾莉雅眼前。

那些箭矢被瓦蕾莉雅直接轉向並以扇狀朝週遭釋放,也因此使得四周城牆上的士兵幾乎都被掃落,連帶附近民宅的屋頂也被掀起或吹飛,變得一片狼藉。

不過,看來總算是暫時削弱了叛亂軍的戰意。

「你們好~好的看著那個!」

瓦蕾莉雅左手插在腰上,用右手指向南方。由於城中幾乎沒有光,因此從該處也能清楚看到波爾哈伯爵的別墅燒得火紅的模樣。

「你們的司令部已經被攻陷!霍康也自盡了!懂嗎!叛亂已經失敗了!從魯奧瑪出發的援軍明天就會抵達,無論你們怎麼做都沒有勝算!」

「閉、閉嘴!」

城牆下傳來微弱的聲音。

「霍康將軍不可能那麼輕易放棄勝利——」

「囉唆死了!」

一直蹲在瓦蕾莉雅身旁以躲開風的狄米塔爾,用他一貫不客氣的態度壓過反駁的聲音。

「要是認為霍康還活著的話,現在可不是在這裡戰鬥的時候吧。趕快滾回你們的司令部,趁那傢伙變成焦炭前滅火吧……只不過,那樣子也只能找到他的焦屍啦!」

「無、無論如何!」

為了不讓狄米塔爾掌握主導權,瓦蕾莉雅更放大了音量:

「如果這樣子你們還不肯投降的話,這次我就用火焰的暴風將你們燒光!身為神巫的我,瓦蕾莉雅·柯斯塔庫塔有多少力量,從剛才那一擊就可以稍微知道了吧?你們最好是乖乖放下武器投降,否則別怪我無情了!不必等援軍來,我自己就會把叛亂軍全數收拾掉!」

「——」

這次沒有傳來擾亂的聲音。雖然不是確認過每個士兵的表情,但能知道在他們之中的動搖已經擴散。畢竟他們的司令部燒得如此壯觀是不容置疑的事實,加上假使霍康的死是真的,那麼自己沒有勝算的不安感也會令叛亂軍的士兵們產生動搖。

「喂。」

站起身的狄米塔爾在瓦蕾莉雅耳邊說道:

「——這種時候要糖與鞭子並用。那些人大多是被煽動才參加的,所以現在霍康死了,就說些不會特別對他們問罪什麼的,用好聽的話控制他們,推他們最後一把吧。」

「唔、嗯。」

瓦蕾莉雅輕輕點頭,再次開口:

「——如今主謀者霍康已經死了,而留在這裡的居民們,只要你們能夠捨棄心中的糾葛、和平地生活,那麼我可以親自向國王陛下懇求,不要特別追究協助叛亂的人們的罪狀!所以你們全都快丟下武器吧!」

隨著瓦蕾莉雅的話,又一陣寧靜的騷動散播開來。即使協助過叛亂軍也能無罪赦免是真的嗎?應該有人覺得很可疑吧。況且還有位在瓦蕾莉雅等人身後的駐防部隊的士兵們,如果叛亂者沒有受到任何追究即被原諒,那麼站在至今為止拚命戰鬥的立場上,是不可能接受的。

「然、然後還有一件事!」

「——對於在這次叛亂中深受傷害的本市居民,接下來三年內,將免除納稅的義務!你們可以不必付稅金,所以就儘管認真工作重建城市吧!這一點我也會跟陛下交涉,肯定會實現的!以我瓦蕾莉雅·柯斯塔庫塔的名字保證!」

「瓦蕾莉雅大人萬歲!」

如此大喊的,是在舊市區守護拒馬的士兵。

接著,那很快地轉化為巨大的波浪並傳開。

「瓦蕾莉雅大人萬歲!」

原本穿在身上的鎧甲和帽子被扔向夜空,士兵們發出歡呼聲。不只是駐防部隊的士兵,還有加入叛亂軍的士兵也是,不知何時丟下武器、稱頌瓦蕾莉雅。

瓦蕾莉雅回應士兵們的呼聲,露出充滿善意的笑容,此時狄米塔爾小聲地說道:

「阻止了戰鬥是很好……可是你這樣沒問題嗎?說什麼接下來三年都免稅,我想這不是你能擅自決定的事吧。」

「什……還、還不是你說要糖與鞭子並用!」

「我可沒要你給那麼大顆的糖。」

儘管狄米塔爾冷冷地回了這句話,但他卻露出笑容。鼓起腮幫子的瓦蕾莉雅也立刻浮現出微笑,再度朝周圍的士兵們揮手。

無論如何,戰爭結束了。

瓦蕾莉雅·柯斯塔庫塔討伐叛亂的首腦,平定亂事——以一個新手神巫來說,是極為出色的成果。...<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4-5-24 04:18 PM

終章 少年之首

如今仍存在的「神聖同盟」七國的皇室,

各個都是在神話時代協助雷頓特拉,

傾力封印住「魔」的魔法士們的後裔。

以這角度來說,這七皇室在大陸上也是最古老的家族。

在亞默德,不用多說,皇室佛堤亞家便是此類,

然而被認為緊跟在皇室之後、最正統的就是里希堤那赫家。

里希堤那赫家一向人才輩出是眾所皆知的事,

事實上,現任當家奧爾薇特任職王立魔法院的本院長,

而她的獨生子路奇烏斯則擔任封印騎士團的副團長。

然而在另一方面,其家族的香火傳遞並不理想,

現在里希堤那赫家的人,除了奧爾薇特和路奇烏斯外,就只有奧爾薇特的表親之子,

狄米塔爾。



早晨看著叛亂軍完全解除武裝之後,瓦蕾莉雅等人便離開瑟利巴。雖然身材微胖的普約爾市長拚命挽留瓦蕾利雅,但她毅然拒絕了。嚴格來說,接下來明明要忙著做戰後處理,卻還有閒情逸致想要招待瓦蕾莉雅,這該算是那市長太不切實際嗎,總讓人覺得哪裡少了根筋。說不定他以為這些事情是馬札利隊長會替他做的。

「只不過,就算休息個一天再回去不也很好嗎?」

坐在市長準備的單馬馬車上,不必跑著回去的貝琪娜一副依依不捨似的念道:

「——好不容易離開首都,卻都沒吃到好吃的東西耶。」

「囉唆,這點大家都一樣啊。」

騎乘在馬背上、走在最前面的狄米塔爾轉過頭頂了一句話。還在東方低空的太陽,將人與馬的影子拉得細長。

「可是……瓦蕾莉雅大人也這麼覺得對吧?」

「我覺得只要能平安回去就好了。」

和貝琪娜一同坐在駕駛座上的瓦蕾莉雅看著自己的手嘆氣。等回到魯奧瑪、完成報告後,得盡快讓魔紋恢復成原本的狀態。雖然一想到又要忍受那疼痛就覺得鬱悶,但如今她終於知道了魔紋的重要性。管他是神巫還什麼,沒有魔紋就什麼也辦不到。

「瓦蕾莉雅小姐。」

路奇烏斯騎著馬靠近馬車,呼喚瓦蕾莉雅。

「——關於瑟利巴的免稅措施,我也打算向陛下進言。」

「真、真是太感謝您了,路奇烏斯大人?」

「不會,說起來瑟利巴這塊土地原本就住著許多對比蓋羅抱持好感的南方人。至今為止沒有實施過任何融合政策本身就是個錯誤。」

雙眼往下看的路奇烏斯表情透露出濃厚的遺憾之意。結果,即使犧牲燒掉了那棟房子,依舊沒有發現任何與比蓋羅的間諜有關的線索。路奇烏斯會無精打采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總之,光是能迅速鎮壓這次的叛亂就是好事了吧。而且瓦蕾莉雅小姐的第一件工作也以大成功做結。」

「我才是不管什麼事情都受到路奇烏斯大人照顧……」

「不,還請您不要在意——不管怎樣,反正都得當作我和緹雅從沒去過瑟利巴。」

輕輕地眨了眨眼、做出微笑的路奇烏斯忽然臉色一變——

「……我們會早一步回到首都,不過還請您多多關照小狄。」

「啊,好……」

「小狄他……因為背負著不堪回首的過去,所以有藉由一些事情把自己逼到絕境的傾向。我想他會讓人感到很難對待,不過他其實是個好人。」

「不堪回首的過去是……?」

對於不禁反問的瓦蕾利雅,路奇烏斯先是注視著狄米塔爾的背影,接著探出身子在少女耳邊偷偷說道:

「——小狄他,其實曾經差點被親生母親殺掉。」

「這……咦!」

「雖然到了現在也不曉得理由是什麼,但是在他不滿五歲的時候,他的母親想帶著他一起自殺……小狄雖然好不容易獲救,但他母親在房屋內縱火,於是就殞命了。」

「——」

瓦蕾莉雅不發一語地望向狄米塔爾。

她想起了狄米塔爾說自己是個只有缺點、沒有價值的人時的側臉。那句話說不定是來自於差點被自己親生母親殺死的過去。

「——那麼,瓦蕾莉雅小姐,我們就先告辭了。」

「啊,好的。」

路奇烏斯與緹雅向瓦蕾莉雅行了個禮後便快馬加鞭離去。

「小狄!接下來就交給你囉!」

「知道了。」

狄米塔爾朝輕快地令馬兒加速、超前離去的路奇烏斯等人揮揮手,接著回頭看向瓦蕾莉雅她們。他慢慢地放慢馬的步伐,和瓦蕾莉雅她們的馬車並行。

「……你和路奇烏斯聊了什麼?」

「咦?你很在意嗎?」

瓦蕾莉雅抑制住心中雜亂的情緒,做了個笑容。這是由於瓦蕾莉雅認為不要告訴狄米塔爾自己知道他的過去會比較好。儘管自己被狄米塔爾惹火了好幾次,但她認為再怎麼樣也不能神經大條地深入這種事。

「——話說回來,我想問一件事。」

「什麼事?」

「這種事情,要怎麼寫報告書?」

「別問沒當過神巫的我。」

「這點小事有什麼關係嘛!」

「有跟你同期的人吧,不懂的去問那些人。」

「可是這次有很多必須保密的事情嘛!也有沒辦法跟朋友或是父母說的事對吧?」

「你居然會有保密義務的概念,還真是嚇到我了。」

「這是當然的嘛。不過,說到給你造成麻煩我可是完全不介意,更何況對你來說,我要是不好好做完工作你也會很傷腦筋吧?」

「……所以你要我連文書工作都幫嗎?」

狄米塔爾用鼻子哼了一聲,接著踹了馬腹一腳。發出些微嘶嗚的馬一口氣加速,轉眼間就把馬車拋在身後。

「啊!等等,狄米塔爾先生!」

貝琪娜連忙甩了一下韁繩。

瓦蕾莉雅邊輕聲笑著,邊俐落地移動到馬車的車斗上。

「——到了下個城鎮的時候要把我叫起來喔。」

「咦!瓦蕾莉雅大人,您要睡了嗎?太狡猾了!」

「才不狡猾呢,你不是一直睡到昨天傍晚嗎?那段時間我可是連覺都沒睡,一直在修復魔紋喔,還忍著痛喔?」

「唔咕咕咕……」

「就是這麼回事,晚安~」

將行李推到一旁騰出空間,用斗篷鋪好後便躺下的瓦蕾莉雅揉著眼睛仰望天空。最近老是看著星空或是晚霞的天空,因此沒有雲的萬里晴空令人覺得莫名新鮮。

「瓦蕾莉雅大人,我如果中途想上廁所的話會把您叫起來喔!」

「好啦。」

瓦蕾莉雅打著哈欠回答,之後便閉上眼睛。

瓦蕾莉雅很有自信路上不論貝琪娜吶喊或是搖晃她的身體,她都不會輕易起來。

黑鋼的魔紋修復士1 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4-5-24 04:20 PM

後記

在《戰鬥妖精》的時候我可能也說過了,就是我個人不是很喜歡蠻橫的女主角以各種方式欺負溫和的男主角。

我也不喜歡那種將女孩子那些行動貼上「因為是傲嬌」這張免死金牌,就肯定她一切作為的安排。男主角遭到女主角不合理的對待,即使如此還會喜歡女主角這種事情要我一笑置之,還真有點困難。

比起那樣,我還比較喜歡個性帶有蠻橫的女孩子對男主角做了過分的事情,然後因為這樣對男主角產生有愧於他的心情,之後走向在精神上隸屬於男主角的發展。

……啊啊,那樣真不錯。教人有點興奮起來了呢,咕嘿嘿。

男主角並不需要對女主角有什麼特別體貼的地方,不如乾脆點頻繁地欺負女主角還比較好。然後女主角雖然因此覺得不甘心,但終究沒有辦法反抗男主角之類的。

簡單來說,我或許是認為「男性必須在精神上比女性的地位更高」吧。咕嘿嘿。

——我就是這麼邊想著下流的事情邊寫這部新作。不知道各位讀者覺得如何呢?我是作者嬉野秋彥。

話說回來,現在是春天呢。春天,櫻花的季節。上次《我的她是戰爭妖精》的最後一集是在去年暑假快結束時出版的,所以相隔了有半年以上,但這件事先放到一邊去,有半年這麼長的時間自然會發生許多事情。我已經是個大叔了,所以主要是在健康方面。

首先,得到人生第一次的諾羅病毒。雖然苦於高燒也是滿慘的,但相比之下,最令人難受的是無法吃飯。也因為這樣,去年的聖誕節沒吃到任何好吃的食物。

然後,接著得到了叫做粉瘤的病。詳情我就省略了,但是動了個小手術,然後經歷了不得了的疼痛。我從這件事所得到的教訓是:「覺得不妙就趕快去醫院!」

再來是前陣子二月中旬的時候,我罹患了人生的第一個流行性感冒。我在得到諾羅病毒時,心想至少不能傳染給同居的人們,因此即使躺在病床上仍拚命顧慮這個那個的,但是同居的人卻在自己得到流行性感冒時什麼顧慮也沒有,很乾脆地就傳染給我。真是,所謂恩將仇報就是這樣啦!

……總之呢,雖然說是流行性感冒,但也只有一開始的時候有些發燒,吃了藥後就立刻退燒,完全沒有受到什麼苦就是了。這樣說來諾羅病毒還教人難過許多、痛苦許多呢。

好了,炫耀自己的不健康就到此為止。

這次獻上的新作《黑鋼的魔紋修復士》不曉得各位覺得加何呢?

一方面由於這幾年來都沒怎麼創作奇幻類的作品,因此在衝動之下就變成這樣的作品了。以FAMI通文庫來說是繼《魔武戰士(ホルス·マスター)》以來吧?真是隔了好長的時間。

雖然並沒有意識到那部作品,但這次的主角們是極度不友善又無情的男孩子狄米塔爾,以及倔強卻腦袋有些不靈光的女孩子瓦蕾莉雅這兩者的搭配。現在想想,《魔武》的主角們也正好是這種感覺的兩人組,但真要說起來,對我來說這次比較接近《戰爭妖精》中伊織和露緹琪雅的關係。

那兩個人只是因為那樣的狀況所以才同居,並沒有任何戀愛或其他的感情。那樣的安排要說是加分還是扣分的話,我想是扣分。他們的關係是惡劣到可能的話最好連話都不要說上。

不過,我就是喜歡這種劇情呢。這或許是因為在我內心有著想要對女孩子做出S舉動的潛在願望吧。那也不是直接明白的欺負,而是以自己不像個壞人似的欺負女孩子。

當然狄米塔爾會直接地說出沒禮貌的話或是踢人家的屁股,而瓦蕾莉雅對此也會做出生氣的反應,但也因為這樣,瓦蕾莉雅才會在講道理上正中狄米塔爾下懷時,以及做出有愧於他的事情時,特別感到不甘心和屈辱呢。講得直接點就是「人家其實是很不甘心的……顫抖興奮!」這樣——有點不太對嗎?

唉呀總之呢,我就是喜歡這一套的啦。咕嘿嘿。

目前這兩人看來完全不會發展出戀愛情感,不過,男主角緊貼著從第二集以後忽然蹦出來的第二女主角這種例子在過去也不是沒有,所以小地方就別在意了,嗯。

總而言之,我滿腦子只想著要怎麼讓瓦蕾莉雅被狄米塔爾欺負,還有怎麼讓瓦蕾莉雅產生罪惡感和自卑感,講得極端一點,就算直到最後兩人不在一起也無所謂。真怎麼了的話反正還有粉紅鎧甲女在嘛(咦——?)。

那麼最後要在此向關照我的人們獻上感謝的話。

負責插圖的ミユキルリア老師。能請到您用柔和的上色手法繪製許多美少女與美少年(美青年?),真的是太感謝了。另外,粉紅鎧甲女比我想像的還要水桶身材又可愛,真的是太棒了。

接著是責任編輯,FAMI通文庫的N先生。在您工作行程如此難調配的狀態下,真的是太麻煩您了(沒有把我的流行性感冒傳染過去真是太好了)。下次也還希望請您多多指教。

那麼那麼,各位讀者大人,非常感謝您這次的購買。由於這次讓人等得比較久,因此我希望能稍微快一點寫出續集,讓我們到那時的後記再會吧。

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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