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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ykkold55tw 發表於 2014-1-13 05:57 PM

三雲岳斗 -【strike the blood.八】愚者與暴君

本帖最後由 yykkold55tw 於 2014-1-15 07:23 PM 編輯

【封面圖】:

【內容簡介】:
理應只存在於傳說中的世界最強吸血鬼「第四真祖」在日本現身了。為了監視並抹殺「第四真祖」,隸屬政

府的獅子王機關決定派遣尚在見習的劍巫少女姬柊雪菜。雪菜帶著對付真祖專用的最強靈槍,造訪弦神市。

她在那裡遇見的「第四真祖」曉古城,其真面目是──!?

【作者介紹】:

三雲 岳斗

日本小說家,輕小說作家。大分縣出身。於上智大學外國語學部英語學科畢業。

1998年,『Called Gehenna』獲得第5回電擊遊戲小說大獎(現稱電擊小說大獎)銀賞。

1999年,『M.G.H.』獲得第1回日本SF新人賞、『アース・リバース』獲得第5回Sneaker大賞特別賞。

【原日文書名】:ストライク・ザ・ブラッド08

【原所屬文庫】:電撃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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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ykkold55tw 發表於 2014-1-13 05:58 PM

序章

    這是間金屬材質的建材被剝露在外的,很是煞風景的地下室。無數管線以及絕緣的電纜,就像八歧大蛇一樣在牆壁還有地上盤亙,將這空間變得像是生物體內一般滿是混沌。

    也許這是最先進的研究設施——而且恐怕還是正常的研究者絕對不會踏足的,被隔離的封閉區域吧。這讓人難以接近的靜謐光景,就如同安置高貴遺體的靈廟,又或者是為了封印禁忌魔物而存在的牢籠。

    應急燈的光輝穿過了擋路的純白霧靄,虛弱地晃動著。

    那霧靄突然間變得濃厚起來。

    渦旋的霧氣密度不斷增加,最後實體化變成了一個女子的姿態。

    那是穿著黑色皮革外套的女吸血鬼。表面上看上去只要十七八歲這樣,頭髮的顏色是鮮豔的淺黑色。仍然殘留著少女感覺的面容完全沒有暴力的味道,不經意的舉手投足間,還滲透出些許高雅的風味。

    而她的表情,現在正應為緊張而繃得緊緊的。

    真紅的雙眸所凝視的,正是這地下研究室的中心。

    是那金屬製的台座上所承載的透明冰塊。

    冰塊直徑恐怕超過了六米,如同被精美切削的寶石一般,是塊複雜的人工多面體。

    在那冰塊的中心,有個抱著膝蓋沉眠的嬌小人影。

    那是個仿若妖精般美麗的少女。

    色素單薄的長長金發,隨著觀察角度的不同,就像彩虹一般不住變色。

    這是讓人莫名覺得不祥的美麗妖精。在冰冷的冰柩之中,她靜靜地沉眠著,彷彿是受魔女詛咒而沉睡的公主——

    「……」

    淺黑頭髮的女吸血鬼,瞪視著冰柩,緩緩地抬起了右手。

    她手中所握著的是摺疊式的黑色十字弓。

    十字弓上早已裝填了箭矢。那是閃著銀光的金屬箭矢,直徑近乎四釐米,與其說是箭矢,不如說是釘子更為接近。表面上刻滿了的細小的魔法文字,讓它靜靜地散發出青白色的光輝。

    「……原諒我……」

    女吸血鬼閉上了眼睛,像是懺悔一樣弱弱地低語。

    「阿古羅拉•弗洛蕾絲蒂娜……十二號的『焰光的夜伯』啊……原諒我……請務必原諒讓你覺醒的我們……」

    用力地咬住嘴唇,她將手指放到了十字弓的扳機上。

    她的手臂輕輕地顫抖,弓弦隨之激烈地奏鳴。

    射出的銀矢撕裂了凍結的大氣,釘在了冰柩之上。

    那一瞬,炫目的閃光將整個視野侵染殆盡。

    被解放的魔力爆炸性地暴走,將布好的管線崩飛。鋼筋混凝土的屋頂也崩落下來。

    伴隨著爆炸聲,冰塊炸裂開來。在那狂暴的純白冷氣之中,少女的頭髮輕緩地飛舞著。

    那如同翻捲的火舌一樣閃閃生輝,虹色的長發——

    *

    他因為鎖鏈的感觸而醒了過來。

    那是在施工現場經常看到的,骯髒又滿是鐵鏽的鋼製鎖鏈。被這樣的東西綁住雙手,古城被強制地固定在了廉價的鋼管椅上。

    「這是……怎麼回事……?」

    眨著還沒有完全睜開的眼瞼,古城困惑地抬起頭。

    他所看到的是讓人聯想到中世紀的城堡般,古色盎然的房間。用不搭調的自然岩塊拼砌而成的牆壁給人一種厚重的質量感,讓人覺得胸悶不已。從那穿過石壁的小小窗口處,射出了就像血色般赤紅的夕輝。就連鋪在地上的絨毯也是褪色了的深緋。這是他完全沒有見過的房間。

    「手銬?」

    深陷肌膚的金屬觸感,讓古城漏出了低沉的呻吟。看來不僅僅是雙手,連繞到背後的雙腕看來也被固定在了椅子上面。這姿勢在好萊塢電影上經常能夠看到,背叛組織而被抓回來的小混混,在被拷問的時候經常就是這種姿勢。

    究竟是怎麼回事啊,混亂著,古城拚命地掙扎身子。

    可是鎖鏈一點也沒有鬆脫的樣子。就算是有著世界最強吸血鬼這樣蠢得可以的體質的古城也沒有辦法掙開鎖鏈。這應該不是單純的鐵鎖,恐怕是經過魔術強化了的東西。

    即便如此古城也沒有放棄,不斷地死命掙扎——這時,也許是被鎖鏈彼此撞擊的聲音吵到了吧,旁邊傳來了有什麼人很不爽地醒過來的氣息。

    「嗯……?怎麼了?什麼聲音?」

    「淺蔥?是淺蔥嗎!?」

    古城勉強地轉過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在被捆綁的古城正背後,有個坐在椅子上的少女。開朗明快的髮型,再加上裝飾得很有品味的制服,那是早已見慣了的淺蔥的背影。

    可是她也一樣被綁在了椅子上。不同的只是,將她固定的並非鐵鏈,僅僅是細細的繩子這點而已。當然憑柔弱女子高中生的淺蔥,要將其扯斷是不可能的。她靜靜地看著被捆綁住的自己的身體,然後——

    「古城?這是搞什麼啊,怎麼回事啊?你該不會,有捆綁女孩子而感到高興的性癖吧……?」

    一臉無奈的淺蔥半瞪著古城說道。看來她是將這謎一般的狀況當做是古城的鬧劇吧。

    然而對預想不到的誣陷古城粗魯地搖著腦袋。

    「有你妹啊,那種扭曲的性癖!我也是一醒過來就被綁在這了啦!」

    「被綁在這什麼的……」

    再次確認繩子真的解不開以後,淺蔥露出了膽怯的表情。一醒過來就發現自己在陌生的場所,而且還被全身拘束,會覺得不安也是無可厚非。

    「話說,這裡是哪?還有,我為什麼會睡著的?」

    「我記得是聽說了凪沙倒下之後——」

    一臉醒來後呆呆的樣子,古城朦朦朧朧地開始在記憶中搜尋起來。

    古城在知道自己的妹妹、曉凪沙倒下的時候,是在午休那會。他急急忙忙跑到妹妹被移送的醫院時,遭到了襲擊。襲擊者是「混沌的皇女」——統御南北美的第三真祖。

    暗黑的雷雲、灼熱的奔流,以及穿過暗色空間的骷髏巨人——古城勉強將能夠自在地操縱這些能夠匹敵天災的過激眷獸,試圖破壞醫院的她擊退了。

    其實,是達成了目的的她自己回去了,這種說法更確切。

    不管怎麼說,來自第三真祖的威脅退去了,留下的只是半毀的醫院。還有——

    「想起來了……!」

    鋼管椅劇烈地晃動,淺蔥猛地轉頭。

    「喂、古城!究竟怎麼回事啊,說你變成吸血鬼了!」

    「啊……」

    這事啊,古城疲倦地嘆息道。這麼說的話,確實古城變成吸血鬼的事情,在第三真祖襲來時候的匆促中暴露給了淺蔥。

    「第四真祖是什麼意思啊!?竟敢一直瞞我到現在……而且姬柊同學還是你的監視者,據說你已經把那孩子的血吸了個遍嗎!」

    「沒、沒有……沒有吸了個遍那種程度,應該吧。」

    被淺蔥全開的氣勢給壓倒,古城弱弱地反駁道。

    比起古城不是人類這事,在淺蔥心裡,似乎是只有雪菜知道秘密這點更為重要。

    接著淺蔥對於古城的說辭「呵」地冷冷帶過。

    「至少吸過了血這點是承認了的呢。反正你也對其他女孩子下手了吧,比如煌阪同學,還有阿魯蒂基亞的王女之類的!」

    「為、為什麼你會知道……!?」

    不經意低語之後,古城發覺自己失言了。淺蔥用沒有感情的眼睛,冷冷地瞪視著古城。後者手掌上滲出了汗水。

    「等、等會,不是的。那是因為有很多理由才沒有辦法……」

    「吸血鬼想要吸血的時候,我記得是發情的時候對吧?」

    淺蔥以強壓怒火的平淡口氣問道。

    古城「咕」地喉頭上縮。如果不是緊急需要補充魔力,吸血衝動的契機確實是性方面的欲求。也就是說,吸血鬼吸血的時候,基本是性方面產生興奮的時候。這是在魔族特區長大的淺蔥,理所當然具備的基礎知識。

    事實上,古城在吸雪菜她們的血之時,還有超過了單純的吸血行為之上的肉體接觸。所以被指謫這點的時候完全沒辦法找藉口。

    「……真是讓人感到混亂呢。」

    古城露出了無力的表情,保持著被綁住的樣子聳了聳肩。

    「你指什麼啊?」

    「那啥,說到吸血鬼的真祖,一般人的反應不是應該更害怕什麼的嗎?」

    「哈?為什麼事到如今我還得怕你啊?」

    被她用那種打心底覺得不可思議的態度回了一句,古城突然間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

    淺蔥和古城是自他來到弦神島以來的交情。在本來就習慣跟魔族打交道的她看來,這不過是舊識的好友變成了吸血鬼而已,沒什麼好害怕的。

    「嘛,確實也是事到如今了呢。」

    「就是嘛。不過,你可要好好說明變成這種情況的理由哦。」

    淺蔥突然間表情變得認真起來,看著古城。

    跟淺蔥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古城確實還是人類。而作為人類降生的人,在半途變成吸血鬼這種事,被認為是不可能的。

    而且說到吸血鬼的真祖,那可是血族始祖的最古老的吸血鬼啊。

    真祖的力量被區區人類所繼承的狀況,可謂是能夠顛覆魔族與人類區別的異常情況。淺蔥會保有疑問也是理所當然。

    「啊啊,所以說是阿古羅拉那傢伙……」

    這麼說著的時候,古城突然感到一陣頭暈。

    腳邊的一切都開始崩壞的不快感,以及大腦被嘎吱作響的劇痛。

    跟以前試圖向雪菜說明的時候一樣,接下去的話說不出來。理應已經甦醒的記憶,再次沉寂到黑暗之中。

    「阿古羅拉指的是在醫院地下的那女孩嗎?被冰封著沉睡的——」

    像是要對沉默起來的古城感到詫異一般,淺蔥試著確認。但是,她所說出的話也在一半中斷了。她被綁著的身體弓了下來,發出了苦悶的呻吟。

    「好痛……這是什麼,頭好痛。」

    「……淺蔥?」

    古城驚訝地轉身。她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理解了這點之後古城渾身一顫。

    雖然原因還沒有完全明白,古城自己記憶喪失這點幾乎是可以理解的。畢竟以區區人類之軀,獲得了真祖的力量。這理論上對身體會產生相當大的負擔,僅僅是失去記憶的一部分就完了的話,不如說應該感到慶幸。

    可是連淺蔥都失去記憶的話,問題就不一樣了。

    如果連理應毫無關係的她都受到影響的話,那就不是古城一個人的問題能夠解釋得通了。

    古城他們的記憶喪失,不是由於意外事故造成的偶然性發作,而是被什麼人有意圖地剝奪了。

    說不定淺蔥自己也被捲入了以第四真祖為中心的事件當中。

    恐怕就是因為待在了古城身邊——

    「——果然還是沒有辦法想起來呢。」

    從被焦躁籠罩的古城背後,傳出一個靜謐的聲音。在牆角的黑暗中無聲站著的,是穿著中等部制服的嬌小黑髮少女。

    「姬柊!?」

    「我一直就覺得奇怪。為什麼前輩變成第四真祖的這件事,周圍的人都沒有注意到。前輩自己忘記了,這姑且不論,可是像藍羽前輩這樣,就在身邊的人都沒有發覺到變化的話實在太不自然了。」

    握著銀色長槍的姬柊雪菜,無聲地向前走來。

    她那與平時不同的氣氛,讓古城感到了少許困惑。

    還留著幼嫩感覺卻端正、略微有些強韌的美貌,緊緊抿著的雙唇,讓人想到了剛剛碰面時的她。那是種與劍巫的稱呼相符的,近乎僵硬而無法輕易接近的氣質。

    看著被綁著的古城和淺蔥,雪菜用事務性般疏遠的口氣繼續說道。

    「不過,這樣一來謎團就解開了。不僅僅是前輩,其他的人也一樣呢。」

    「你是指,記憶被操縱了……?」

    「是的。不知道究竟是被封印了,還是被剝奪了就是。」

    淡淡地回答著的雪菜的樣子,不知為何給古城一種不安的感覺。

    在古城河淺蔥都被綁著的這個情況下,為什麼只有雪菜沒事呢。而且為什麼她會看到被綁著的古城他們也沒有覺得奇怪呢——

    「嘛算了。這事先不提,能不能告訴我這裡是哪呢,姬柊?再說,為什麼我們會被綁在這裡呢?」

    儘量不給雪菜刺激,古城試著用柔軟的口氣問。雪菜沒有表情地看著古城,在一段讓人感到坐立難安的短暫沉默之後,總算像是自言自語地回答了。

    「前輩們暈過去了。在MAR附屬醫院,看到了冰封的吸血鬼之後,兩個人都是。」

    「暈過去了?」

    「是的。恐怕是因為打算想起她的事才會這樣的。」

    「阿古羅拉麼……」

    原來如此,古城咬住了嘴唇。被安置在MAR附屬醫院的地下的巨大冰塊,在其中沉眠的就是上一代的第四真祖——阿古羅拉‧弗洛蕾絲蒂娜。

    看到她的時候,古城僅在瞬間內取回了記憶。然後就失去意識倒下了,就是這麼回事。果然她的存在跟古城他們失去記憶有著密切的關係,這麼想應該沒有錯。

    「那麼,是姬柊你將我們帶到這來的嗎?」

    「是的。因為用不了床,姑且就是用椅子。對不起。」

    雪菜用不帶感情的口氣謝罪道。古城繃著臉抬頭看著她。

    「我姑且算是理解原因了,不過這鎖鏈還有手銬算怎麼回事?」

    快給我解開,古城無言地要求。但是雪菜很快地搖搖頭。

    「對不起。前輩們還需要再保持這樣子一段時間。」

    「為什麼!?」

    「準備好像還需要再花點時間。」

    這麼說著,雪菜慢慢地走了起來。在古城他們的周圍,用像是畫著圓一樣的步伐走著。

    這時古城注意到了,在蓋著地板的深紅絨毯上,以古城他們為中心,描繪著奇妙的紋樣,像是由多重同心圓所構成的幾何紋樣以及魔法文字。那是個散發出不祥氣息的魔法陣。

    像是在確認這圖形的情況一樣,雪菜無言地、慢慢地繞到了古城的背後。她的奇怪行為,給人一種比魔法陣本身更加怪異的感覺。

    「……準備……究竟是指什麼……」

    古城用嘶啞的聲音問,繞到了死角的雪菜沒有回答。取而代之開口的是之前一直沉默著的淺蔥。

    「吶……剛剛我就覺得有點在意,在那牆上掛著的是……」

    淺蔥的視線前方是吊在石壁上的一些奇妙道具。長滿刺的椅子和車輪,鋸子和夾子,為了將人體壓碎的巨大老虎鉗、鐵甲面——

    雖然不知道正確的名字,但是看著那不吉的形狀,也很容易能夠想像到那是為了非人道的目的而製作出來的東西。紅鏽之間沾染著的黑色痕跡,讓人感覺就像是為了強調那種噁心感一樣。作為居家的興趣實在是太糟糕了。

    「是拷問罪犯用的拷問器械吧。好像是中世紀實際使用過的真貨。」

    接著雪菜用沒有任何感慨的語氣回答。那份平靜反而讓人覺得可怕。

    「拷、拷問器械……」

    淺蔥大大地吞了口唾沫。

    將失去意識的古城和淺蔥關在沒人的房間裡並且加以拘束,再加上無數的拷問器具。雪菜想要用這些東西幹什麼,想想也只有些不怎麼正常的可能性了。

    「喂,古城,究竟怎麼回事嘛!?雖然有些微微預感到了,但是那孩子,不會真的是嫉妒心重而且容易走極端的類型?」

    「雖、雖然確實姬柊有跟蹤狂的氣質,容易走極端這點好像也不是沒有……」

    「因為我知道了古城的秘密,必須要被抹殺掉?以為不能再獨佔古城了,所以這樣?啊啊真是的!就因為你對這種做事不經大腦的孩子出手了才這樣的!」

    「我什麼都沒做!是她那邊自己粘過來的!」

    走投無路的古城和淺蔥,壓低了聲音在那彼此對吼著。

    「兩位平時對我怎麼看的,現在算是明白了。」

    清清楚楚聽到那些話的雪菜,以一臉受傷的表情低語道,反應意外地冷靜。

    「雖然你們好像做出了什麼失禮的想像,但是這裡的器具,只是魔術的觸媒而已。不是實際用來進行拷問的。」

    「魔術的觸媒……為什麼特意用這些東西?」

    古城用仍然有些不安的語氣問。雪菜深深地嘆息,

    「魔術的領域在原則上認為,越是經過長久歲月的古老道具,越具備強大的力量。通過積攢製作者和持有者的情感,即使是普通的物體也能夠獲得相當於魔導器的屬性——在這場合,不是持有者的感情,而該說是犧牲者的怨念吧。」

    原來如此,古城姑且算是懂了。就像「舊世代」的吸血鬼們身具強大的魔力一樣,被稱為神器或者魔具的東西大多是被供奉的時間越長力量就越強吧。可是,

    「不,我想知道的是,你想用這樣危險的道具來幹什麼!?」

    「果然還是想要獨佔古城,所以——」

    「不是的啦!」

    被古城和淺蔥各自投來疑惑的視線,雪菜鬧彆扭一樣鼓起了臉頰。

    「不,那啥,在這種情況下就算你這麼說——」

    帶著困惑的表情說著,古城突然打住了自己的嘴。因為他忽然發現了雪菜將自己關住的房間的真實身份。

    「……古城?」

    淺蔥擔心地問道。可是古城只是無言地緊咬著牙關。

    古老而莊嚴的石質建築。在其中飄蕩的獨特空氣。以及周圍充滿的濃密魔力。這一切古城都曾經經歷過一次。雖然建築物的形狀有根本的不同,但是這對於這個世界來說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對這夢中的世界來說——

    「姬柊……這裡,莫非……」

    「是的。」

    雪菜看著古城用力點頭。

    確實在這裡的話,放著可怕的拷問器械也能夠理解。

    因為,這裡本來就是為了關押罪犯用的建築。為了監禁普通的牢房不能關住的,危險的罪犯們而存在的。

    同時,也為了萬一古城的魔力開始暴走,不會給弦神島帶來危害。

    只要古城他們在這被封閉的空間裡面。

    「前輩們之後需要取回自己的記憶。」

    握著銀色長槍的雪菜,盯著開始動搖的古城他們這麼說。

    接著,她將那句話說出了口。

    「——在這個監獄結界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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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ykkold55tw 發表於 2014-1-13 05:58 PM

本帖最後由 yykkold55tw 於 2014-1-15 07:24 PM 編輯

第一章 逃避行

    她在港灣地區的露天咖啡那裡眺望著海面。

    極東的「魔族特區」弦神市據說是浮在東京以南三百三十公里附近海面上的人工島。

    是用樹脂加金屬,以及魔法製造出來的虛偽大地。亞熱帶的強烈陽光,一望無際的大海,無論哪個,對於在東歐內陸長大的她來說,都是非常陌生的光景。

    即便如此,每天都看著也會覺得看厭。

    當然她也不覺得這片土地糟糕。雖說聖域條約從生效到現在已經有四十多年了,但是人類和魔族,能夠如此自然共存的都市還是很少的。

    建築物很乾淨,治安也算不錯,最重要的是食物很美味。

    不過說到底,要問這兒的生活是否舒適的話,還是難以給出YES這個回答。

    畢竟物價實在是太高了。比如說,展示在這櫃檯裡面的一塊奶酪蛋糕,在她遙遠的故鄉的話,同價格就算是買下一整個同樣的蛋糕都綽綽有餘。

    當然身為人工島的弦神島食物自給率相當低下,從本土運輸過來的花費是使得食材價格變高的理由之一這能理解。即便如此,從客人的角度來說,這島上飲食店的菜單價格,只能說是太過不合理了。

    「抗議啊……堅決抗議啊……只點了一杯最便宜的咖啡,絕對不是因為我窮,對了,這是一種政治上的抗議行為……」

    對自己說著這樣的話,她小口喝著將砂糖和牛奶加到幾乎飽和而甜到膩的咖啡。相隔半天再次攝取的糖分,緩緩地滋潤著飢渴的身體。

    「嗚嗚……為什麼身為卡魯亞納家千金的我會變成這樣……」

    這與自己之前身為名門千金能夠自由自在生活的落差,讓她差點抱怨起來,不過她粗暴地搖了搖頭,將後面的話吞了回去。

    等待的對手出現,就是在那之後不久。

    看到了她手腕上嵌著的金屬腕輪——魔族登錄證,高挑的女子走了過來。短髮,敏銳的目光,合身的深藍制服,以及高級品牌的手提包,那是個周身飄蕩著鋒利、冰冷氛圍的美女。

    「MAR的曉深森研究主任對吧?」

    把沒喝完的咖啡放在一旁,她站了起來,對制服美女招呼道。

    MAR——Magna Ataraxia Research 公司,是代表著東亞地區的巨大企業。從感冒藥到兵器,涉及的範圍甚廣,是世界屈指可數的魔導產業複合體。

    曉深森就是擔任那個MAR公司研究主任的女性。傳聞MAR弦神支部所擁有的專利中的四成,都是她一個人的研究結果。

    「我是戰王領域卡魯亞納伯爵領主——福利斯特‧卡魯亞納的女兒,維爾迪亞娜。能夠與您見面是我的榮幸,女士。」

    她自發地謙恭自我介紹,朝制服美女伸出了右手。

    可是對方面無表情地回望著維爾迪亞娜,很是為難地嘆息。

    「我是助手的遠山,主任曉深森在這邊。」

    「……誒?」

    聽她這麼一說,發現在制服美女的背後,站著個白衣滿是褶皺的童顏女子。

    應該是沒怎麼打理吧,長長的頭髮亂糟糟的。因為沒有完全打開的眼瞼,給人一種剛剛睡醒的印象。取代了菸草,在她嘴裡叼著的好像是剛吃完了的冰棍。就算是外國人的維爾迪亞娜,也一眼就看出了這是個邋遢的大人。

    「你、你是曉深森?我記得情報裡說你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吧……!?」

    維爾迪亞娜啞口無言地問道。

    心中那冷靜能幹的女研究者的印象,伴隨一片響聲在心中崩壞了。穿著白衣的她,看上去就像是個麻煩的孩子一樣,根本不像是養育過孩子的人。

    不過曉深森毫不猶豫地點頭道。

    「嗯呵,沒錯。古城君是初三,凪沙醬比他低一屆。」

    「哈、哈啊……」

    「初次見面,Miss.卡魯亞納。叫你薇薇可以嗎?對了對了,作為親近的證明,來,給你這個。」

    深森這麼說著,從攜帶著的冰盒裡面,拿出了一根新的冰棒。

    冰棒遞過來的一瞬,她確實有些心動,但是旁邊遠山的反應太可怕了。帶著多少不捨,維爾迪亞娜弱弱地搖頭。

    「不……雖然難得但還是算了,而且這還是在咖啡店裡。」

    「呵嗯呵……也對呢。」

    曉深森很簡單就接受了這說法,關上了冰盒的蓋子。

    坐到維爾迪亞娜對面,對店員小聲點單的是助手遠山。

    「之前幹得還真是誇張呢。」

    被投以露骨的非難目光,維爾迪亞娜蜷起了身體。

    「——弦神島北部的工業道路陷落,步行橋倒塌,附近地區最大停電了四小時。因為資材的搬入產生了延遲,弊公司的業務出現了點麻煩。還有要協助警察的調查不得不投入不必要的人員呢。」

    「等……請等等。那是……」

    「夲普托斯……第五號『焰光的夜伯』干的對吧。你想說自己不過是被捲入的被害者?」

    「是,是啊。」

    維爾迪亞娜用力地點頭。

    她受襲的時間,正好是二十四小時前左右。在監視名為曉古城的少年途中,她被操縱著強力眷獸的吸血鬼襲擊了,那是被維爾迪亞娜他們稱為第五號的,第四真祖素體之一。

    「在那種滿是人的地方第五號會襲擊過來,再怎麼說也超出了我的設想。那是不可抗力啊。雖然我也承認通過非正規途徑把那個帶進來是被襲擊的理由。」

    「你的主張我已經知道了。本來我們也沒打算讓你謝罪或者賠償。」

    遠山淡淡的說明讓維爾迪亞娜撫了下胸口。不管怎麼說,要是現在被要求賠償的話,維爾迪亞娜也沒有能夠支付的錢財。不過,

    「呵嗯呵……既然『王』親自打過來,也就是說你所拿著的鑰匙,可以認為是真的吧?」

    維爾迪亞娜無言地點頭,從外套下取出了那東西。

    粗布所包著的是金屬製的棒子,直徑大約三四公分,長度不到五十公分。一端的末尾是尖尖的形狀,讓人聯想到小型的釘子。在銀色的表面上,刻滿了細小的魔法文字。

    「呵……這是『棺材』的鑰匙?」

    「是的。這是在世界上只存在三根的『天部』的遺產——能夠將魔力無效化,將所有結界撕裂的,『弒殺真祖』的聖槍。」

    維爾迪亞娜用僵硬的聲音說。

    這銀色的金屬釘,是她的家族代代相傳的貴重物品。可以說是她現在所擁有的,唯一財產。

    「我怎麼聽說能夠使用這個的只有『梅托色拉的後裔』?」

    「是的。傳說是如此。」

    對於曉深森的提問,維爾迪亞娜低下了目光。

    要啟動這神器,需要高純度的大量靈力。本來造出這釘子的就並非人類,而是被稱為「天部」的亞神族,史前就已經毀滅了的古代超人類。不管怎麼說,這都不是身為魔族的維爾迪亞娜能夠使用的東西。

    呼,曉深森困擾地撅起嘴。

    「繼承了『天部』因子的珍惜種靈媒——這樣的話,確實是稀少呢。那可是在這『魔族特區』都難碰到的傢伙呢。」

    「不過,牙城的女兒的話——」

    「嗯?牙城……?」

    聽到維爾迪亞娜親暱地這麼稱呼,深森的耳朵跳了一下。

    微笑著歪著頭,深森盯著維爾迪亞娜。

    她那笑容莫名地給維爾迪亞娜一種強烈的恐懼感,讓她慌慌張張地搖頭。

    曉牙城是曉古城的父親,也就是深森的丈夫。

    不過似乎這兩個人正分居中,已經很多年沒有碰過面了。維爾迪亞娜這樣親熱地稱呼牙城,總會給人種出軌的印象吧。

    當然維爾迪亞娜跟牙城之間沒有什麼。

    那本來是可以堂堂正正地表現出來的。不過跟那男人認識以來,不斷碰到意外也是事實,讓人微妙地覺得有些難以直面。具體點說的話,就是在被共同的敵人襲擊而逃走的途中,不知為何會親密接觸啦,被看到裸體啦,不得不吸他的血之類的意外。

    「失、失禮了。聽說曉先生的千金在戈佐的遺蹟,讓封印啟動了。」

    滿頭是汗,不過維爾迪亞娜總算是讓話題往前推動了。

    漂浮於地中海的世界最老「魔族特區」戈佐島——

    那裡是第十二號「焰光的夜伯」的「棺材」被發現的場所,也是維爾迪亞娜的親姐姐——莉亞娜‧卡魯亞納喪命的地方。

    「是呢。過去的凪沙醬的話,確實是可以使用那東西的。」

    深森閉上眼睛嘆息。

    「不過,不行啊。」

    「不行,是指?」

    「凪沙醬在戈佐事件時失去了力量。不止這樣,因為身體不適到現在都還在住院。」

    「啊……」

    維爾迪亞娜發覺道了自己失言而感到後悔。

    在戈佐島遺蹟,因為標榜獸人優越主義的恐怖分子襲擊,出現了包括維爾迪亞娜姐姐在內的眾多犧牲。而那現場,曉古城和凪沙兄妹也在。

    維爾迪亞娜也知道他們受傷了,但是卻沒預想到因為那次受傷,曉凪沙失去了靈力這樣的事態。

    「打開『妖精的靈柩』最現實的方法,恐怕是拜託獅子王機關了吧。他們在很久以前就因為聚集『梅托色拉的後裔』並撫養他們長大的傳聞而聲名在外。嘛,也因為如此,獅子王機關才被委任為『宴會』的指揮者。」

    深森用坦白的語氣說出了事實。

    「獅子王機關……那些傢伙……」

    「雖然拜託他們協助但是被拒絕了?想來也是。戰王領域卡魯亞納伯爵領土,早就因為被沒收而不存在了。要是沒有能夠支付的代價,賭博就不能夠成立呢。」

    「可、可是,要是你們總公司能夠幫助我的話——」

    「關於這點,我將轉達MAR正式的見解,維爾迪亞娜‧卡魯亞納。」

    遠山冷冷地開口,打斷了維爾迪亞娜的話。

    「我們沒有讓睡美人醒過來的打算。」

    「誒……?」

    維爾迪亞娜臉上瞬間失去了血色。睡美人是MAR弦神研究所內所保管的第十二號「焰光的夜伯」的通稱。是由吸血鬼的真祖與「天部」聯合開發出來的世界最強吸血鬼——第四真祖的候補。

    但是現在她正被封印在被稱為「妖精的靈柩」的冰塊之中。維爾迪亞娜為了讓她覺醒,付出了眾多的代價,來到了這極東的「魔族特區」。

    可是——

    「怎麼這樣!?為什麼……!?」

    「她作為貴重的樣本,給予了本公司巨大的利益。我們不能做出因為不測的事態而失去她的愚行。我認為這是營利企業理所當然的判斷。」

    「唔……」

    對於遠山事務性的通告,維爾迪亞娜沒辦法反駁。第十二號「焰光的夜伯」,其本身就是「天部」的魔導技術結晶,作為標本的價值無法估量。讓她這樣繼續沉睡下去,對於他們來說是有益的。

    「另外,對於你所擁有的『鑰匙』的價值,我們給予了很高的評價。我們想在這裡將它買下來,你意下如何。當然,可以以你所決定的價位成交。」

    遠山沒有表情地說著。維爾迪亞娜的視野因為憤怒而染成通紅。

    「誰會賣啊!賣給你們這些守財奴!」

    緊緊握住金屬釘,維爾迪亞娜瞪著遠山。

    遠山則用看著不可思議生物一般的眼神看著維爾迪亞娜。

    「就算你拿著它也沒用哦。身為魔族的你,是無法使用它的。」

    「多管閒事!」

    「這樣啊。那麼,交涉決裂了呢。」

    真遺憾,遠山用沒用感情的聲音說。

    「嗯,是呢。浪費你的時間還真是對不起了呢。」

    維爾迪亞娜粗暴地踢開椅子站了起來,丟下一句話打算離去。

    這時候,曉深森用搞錯場合的開朗表情拍了拍手。

    「啊,不好,忘記了。遠山,那個,把那個拿出來。」

    「是。」

    遠山打開了鋁製的手提箱,拿出一個破破爛爛的細長小箱子。

    好像是從非常邊遠的地方送過來的,箱子表面貼滿了國際郵件的郵票。

    「這裡有給你的貨物哦,牙城君送來的。」

    「牙城送的?」

    維爾迪亞娜皺起眉頭,接過了遞來的箱子。雖然深森的臉頰對此再次抽動了一下,但是她還是沒有在意地打開了箱子。

    裝在箱子裡面的是發著黑光的金屬狩獵具,是類似於來復槍的造型危險的弓。

    同樣裝在裡面的另外一件物品是金屬製的細筒。

    長度不到十五公分,裝有三枚小小的安定翼,大小剛好能夠讓維爾迪亞娜所持的金屬釘鑲嵌進去。

    「十字弓……還有,這是什麼?」

    「是彈夾哦。跟咒式槍的彈倉原理相同,是將靈力封存的聖槍用輔助軸。雖然是一次性用品,但是在理論上好像能夠用封住的靈力讓鑰匙啟動。真是的,又是騙了哪裡的巫女讓她把靈力封在裡面的——」

    呵嗯呵,深森煩躁地嘆息道。

    維爾迪亞娜默默地拿起了被稱為彈夾的細筒。表面上看來不過是普通的金屬塊,但能夠感覺到內部填充了強大的靈力。

    只要有這樣的靈力,讓「靈柩」的鑰匙啟動的可能性很高。這樣的話就能不借助靈能者的手,讓十二號的「焰光的夜伯」醒過來了。

    不過,在至近距離被解放時的靈力所捲入,使用的本人也不會沒事。特別是對於身為魔族的維爾迪亞娜來說是致命的。

    因此需要從距離較遠的地方準確地向「妖精的靈柩」射出。

    十字弓應該就是為此而存在的吧。

    「有這個的話,就能夠打開『柩』的蓋子了……」

    握住金屬筒,維爾迪亞娜渾身顫抖。

    這對於已經走投無路的維爾迪亞娜來說,是求都求不來的好東西。但是同時她也感到了不解。理應拒絕協助的深森她們,為什麼會把這個交給維爾迪亞娜呢?

    「我們沒有把睡美人叫起來的打算。跟獅子王機關,還有其他的素體為敵實在是很麻煩呢。」

    用自言自語的語氣,深森低語著。接著她惡作劇般眯起眼睛,露出故弄玄虛的表情看著維爾迪亞娜。

    「不過,沒有經過允許就侵入研究所的外人,擅自打開『靈柩』的蓋子的話,我們也沒有辦法是吧。」

    「女士……你……」

    發現了曉深森的真意,維爾迪亞娜呻吟起來。

    侵入MAR的研究所,擅自破壞「靈柩」。不法侵入加物品損壞,暴力妨礙業務,根本不知道這會被判多少年刑。不過,要是不害怕背上罪犯的污名,就能夠讓第十二號的「焰光的夜伯」覺醒過來。你有這樣的覺悟嗎,曉深森無言地這麼詢問。

    維爾迪亞娜的回答已經決定了,沒有任何迷惘。

    因為不管怎麼說,她從一開始就沒有除此以外的選擇。

    2

    沐浴在夕輝之下的小小病房——

    在放置在病房中央的床上,曉凪沙正沉沉睡著。

    她是個以十三歲來說稍顯嬌小,給人一種年幼印象的少女。長長的黑髮披散在沒有任何裝飾的白色毯子上。從睡衣的袖口伸出的纖細手腕,扔連接著點滴針。看著她的側臉,古城嘆息了一聲。

    聽說凪沙在學校倒下,已經是上週末的事情了。這已經是今年她的第四次入院。

    自從三年前受了那次大傷之後,她的身體就經常出問題。好像就算是「魔族特區」的最先進醫療技術,要完全治好她也很是困難。

    「啊咧……古城君?你什麼時候來的?」

    總算是發覺古城的存在,凪沙慢慢地挪了挪身子,睜開眼睛。呼啊,地小小地打了個呵欠,覺得不可思議地看著身穿制服的古城。

    「就在剛剛。抱歉,稍微來得晚了些。」

    古城這麼說著,在面前雙手合十。

    放學後來看望住院的凪沙,這是古城最近的例行工作。不過今天,因為被捲入即將到來的波朧院慶典的準備工作,來得晚了些。現在距離探視結束的時間已經沒有多久了。

    不過凪沙並沒有責備古城,而是愉快地笑了起來。

    「這樣啊。真是遺憾呢。要是再早點來的話,就能用濕毛巾擦凪沙的背後了呢,出血大服務哦。」

    「這種事對我來說有什麼好可惜的啊?」

    古城受不了地吐出一口氣。遺憾得很,古城沒有妹控的興趣。再說,典型的幼女體型的凪沙跟性感什麼的完全無緣。

    「今天只有古城君嗎?淺蔥醬呢?」

    被輕鬆帶過的事情讓她鼓起了臉頰,凪沙慢慢地坐起來。古城把多餘的枕頭當做墊子,放在了她的背後。

    「淺蔥那傢伙說是要去打工。這個,是她讓我轉交的。說是新刊哦。」

    「哇,真的!?幫我向淺蔥醬說聲謝謝。之前的發展真的很讓人在意呢,這麻將漫畫。還有這個,居酒屋美食的。」

    「……你們是大叔麼……算了。」

    對妹妹她們有點奇怪的漫畫興趣,古城只能抽著臉苦笑。

    嘴巴停不下來雖然是凪沙從小時候開始就有的缺點,不過就算身體弱了下來的現在,這個地方還是沒有改過來。她的這份開朗,給予了古城他們一家救贖也是事實。

    「好像比想像的要精神呢。」

    「嗯。對不起哦,給你添麻煩了。因為這是跟之前一樣的入院檢查,所以我想下星期就可以出院了。」

    嘿嘿,凪沙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不管怎樣你別太勉強了哦。」

    「沒事的。而且在醫院的話深森醬也會過來看我呢。」

    「嘛,就算是那樣的人也姑且算是主治醫生呢……」

    古城他們的母親,曉深森是MAR的主任研究員。另外她還是醫療系的過適應能力者,外加持有醫生執照。

    也正因如此,深森忙得有點誇張,一週幾乎都會在MAR的研究所,以及這個附屬醫院住下來。能夠跟這樣的母親每天碰面,也算是凪沙住院生活裡為數不多的安慰吧。

    「先不說我,古城君才更讓人擔心呢。凪沙一不在馬上就開著窗戶睡著,洗完的衣服曬著不收,房間亂糟糟的,垃圾堆得到處都是。要好好記得睡覺前刷牙,作業也別忘記做哦。」

    「我是幼兒園的孩子麼」

    被妹妹一臉認真地擔心,古城不滿地歪了歪嘴唇。雖說如此,沒有打掃狂的凪沙在,房間變得亂七八糟也是事實,所以實在沒辦法抱怨什麼。

    「話說回來,我看了電視哦。前天的爆炸,真的很厲害呢。」

    凪沙突然改變了話題。恐怕對於喜歡聊天的她來說,想要和誰聊聊這個話題,早就已經按捺不住了吧。

    「啊啊,路面沉下去的那個麼。」

    古城苦著臉點頭。

    兩天前,在這MAR附屬醫院附近,發生了大規模的爆炸事故。

    爆炸中心附近的人行天橋消失得連痕跡都沒留下,道路也好像被整個挖開一樣沉了下去。

    正巧那天來看凪沙的古城和淺蔥因為道路無法通行,直到深夜都沒有辦法回家,倒了大黴了。

    「是施工單位的工作失誤吧。說是地下管道裂開,漏出的煤氣碰到了漏電的火花爆炸了。」

    「誒?是這樣的嗎?那不是隕石嗎?」

    「哈?隕石?」

    凪沙那沒頭沒腦的發言讓古城呆呆地反問回去。還以為她是在開什麼玩笑,結果凪沙很認真地看著古城。

    「而且在爆炸點還發現了不明飛行物的殘骸,說是還回收了外星人的屍體呢。好像是人工島管理公社把這些隱蔽起來了哦。深森醬是這麼說的。」

    「……那個老媽的話別信了。就算是現在的網絡,會放出那種白痴流言的傢伙也是少的可以啊。」

    「誒,是騙人的嗎?」

    這次輪到凪沙呆住了。可能是以為被騙而覺得丟臉吧,她「嗚啊」地大叫著趴到床單上。

    「呀……凪沙我就覺得有點奇怪呢。可是可是,只要時間稍微出點錯,古城君們也會被捲入事故里面對吧。小心點哦。」

    「我不認為那是小心點就能解決的等級。要是被捲入那種事情裡面……」

    見過了事故現場的古城坦率地說出了自己的感想。

    「就算是這樣也要小心點!」

    「是是,我知道了。嘛,再怎麼說,那種事故也不是隨隨便便就會發生的吧。」

    對妹妹亂來的要求,古城用隨便的口氣接受了。

    緊接著跟火災警報器相似的警鳴,在設施內響起。

    「——靠,才剛說完,又出事了!?」

    因為時間太過巧合而吃驚,古城衝到了窗口邊。

    警鳴響起的地方不是凪沙住院的醫療棟,而是就立在旁邊的巨大建築——MAR的研究所。

    MAR不僅僅是在醫療領域,而是在廣泛的魔導製品應用領域都有所涉獵的巨大企業。它的研究所發生了事故,這種情況,難不成相當糟糕。說實話不知道會有什麼危險物質洩漏出來。

    「凪沙!?」

    不安地轉過身來的古城所看到的是痛苦的按著胸口倒下的妹妹。

    本來就不怎麼樣的她的臉色,現在完全失去了血氣而變得青白。身體不住顫抖,呼吸也很急促。

    「沒……事的……只是,稍微被嚇到了。」

    「你臉色根本不是正常的樣子吧。等等,我馬上叫人來——」

    拚命地保持冷靜,古城尋找著呼叫護士的按鈕。

    不過在古城按下去之前,病房的門口就打開了。

    不帶表情地走進病房的是穿著白衣的高挑女性。

    「——遠山小姐?」

    「我經過走廊的時候聽到了古城先生的聲音。凪沙小姐沒事嗎?」

    MAR的研究員遠山美和用淡淡的口氣問。她是曉深森的助手,跟古城他們也認識。是個感覺不到人類味道,讓人搞不懂的人物,不過,這時候她的冷靜實在很可靠。

    「現在的警鳴是怎麼回事?」

    古城問開始為凪沙進行診療的遠山。雖然不是很期待她持有相應的情報,不過令人意外的是遠山很快就開口回答了。

    「據說是研究所本館內部,被確認了有不法分子入侵。」

    「不法分子……」

    「雖說保安還在搜索中,不過目前病房這邊的安全性沒有問題。但是,不法分子有可能會往這邊逃走。另外,對方持有爆炸物的可能性也不能完全排除。」

    「爆、爆炸物……!?」

    遠山太過直接的說明讓古城全身僵硬起來。她也許不過是在陳述最糟糕的可能性,但是古城他們對這最糟糕的情況可笑不出來。因為古城他們在三年前也曾經歷過一次被持有爆炸物的恐怖分子襲擊的事件。

    「因此,為防萬一,我想把凪沙移送到高度治療室(HCU)。那邊的保安是常駐的,要是發生了什麼也能夠優先處理。」

    「啊、啊啊。這樣的話——」

    古城表情僵硬地點頭。既然不能讓凪沙到醫院外去避難,遠山的提案恐怕就是最佳的選擇。

    「對不起呢,古城君,難得你來看望我。」

    凪沙辛苦地呼吸著,柔弱地說道。

    古城勉強擠出個笑臉摸了摸她的頭,

    「別在意。跟老媽說等事情告一段落給我聯絡吧。」

    「嗯。」

    「還有拜託我拿回去的制服是這個嗎?」

    「嗯。拜託你洗了哦。西口的北極舍星期三有半價,別忘了拿去洗。在廚房的抽屜裡面還有積分冊。」

    「要求真多啊……」

    對在這種時候都還那麼能說的妹妹,古城半是佩服地嘆息一聲。

    就在這時,遠山叫來的護士們已經到了,忙著將凪沙扶上擔架。她們把凪沙送出去之後,病房裡就只剩下古城和遠山了。

    而遠山突然間嚴肅地說。

    「院內的警備態勢已經經過強化,暫時不要外出說不定會比較安全。請隨意穿著妹妹的睡衣,或者聞著枕頭的味道自由地打發時間吧。」

    出乎預料的話語讓古城嗆了一下。

    「別一臉認真地要求他人做這種變態行為!我沒有那種興趣啊!」

    「……誒?!」

    「誒你妹!為什麼你會擺出那種意外的表情!?」

    瞪著面無表情的遠山,古城吼了出來。不愧是能夠當深森助手的人,這名為遠山的女性也是相當奇怪的傢伙。究竟哪裡是認真的完全搞不懂,這點就相當難搞。

    「那麼,如果要回去的話,請使用醫療棟的道路。用這邊的通行證就能夠通過。」

    「啊,是……我明白了。」

    不用為味道癖的疑惑解釋了嗎,這麼想著,古城接過了通行證。

    被稱為醫療棟的建築,位置跟研究所正好相反。確實這樣跟不法分子遭遇的可能性會比較低。據說醫療棟就算是研究員的家人,只要是外人就不能進入,不過這次應該算是非常時期的特例吧。說不定遠山特意造訪凪沙的病房,其實是為了把這東西交給古城。

    回見,留下這麼短短一句話,遠山離開了。

    把收到的通行證塞進制服的口袋裡面,古城無奈地搔了搔頭。

    就在那時,右側腹的肋骨附近傳來一陣劇痛。

    「咕……!?」

    說是痛,不如說是熱。是一種彷彿被尖銳的長槍捅到的衝擊感。

    古城忍受不住,靠在牆上苦悶呻吟著。同時,奇異的景像在腦海中浮現。

    沉睡在巨大冰塊中的少女。插在上面的銀色釘子。耀眼的光。純白的冷氣。

    像火焰一樣翻捲的頭髮,在飛散的冰雪之中如同彩虹般變換著顏色。

    然後美麗的眼睛睜開了。青白色如燃燒著的火焰般的眼睛——

    「怎麼……回事!?」

    按著額頭,古城呻吟出來。

    就在那之後。

    伴隨著巨大的爆炸聲,大地晃動起來,強烈的衝擊震盪了醫院。

    3

    「可惡……」

    古城搖搖晃晃地朝醫療棟那邊走去。

    腦海中湧現的影像奔流已經消失。但是肋骨的疼痛更上一個台階,心臟的跳動甚至在耳邊劇烈地迴蕩著。

    全身如同燃燒般灼熱,簡直就像全身的血液在沸騰一樣。

    「這邊……嗎……?」

    自己究竟是在往哪走,古城自身都不知道。

    不過,感覺好像是有誰一直在呼喚著自己。彷彿被那細小的聲音驅使一般,古城不斷向前走著。

    用了剛剛拿到的通行證,古城穿過了無人的大門。

    建築物裡面很黑。說不定是剛剛的爆炸引起了停電。陌生的通路彼此交錯,仿若迷宮,但是古城沒有任何迷惘地向前走去。

    粉塵降落到通道上。刺鼻的異味撲面而來。建築物到處開裂,連道路的一部分也都沉陷了。

    被瓦礫絆著腿,古城向建築物更深的地方前進。

    道路上完全沒有人。黑暗和瓦礫拒絕了人類的侵入。

    然而不知何時起,黑暗中緩緩地生起了白色的霧氣。

    那是刺骨的凍氣。

    「居然是……冰?」

    通路的地板以及牆壁都被冰給覆蓋了,銲接口的金屬部分被厚厚的冰霜所包裹。像花瓣一樣的細小雪結晶摻雜在霧氣中,與大氣混成了一塊。

    地面上生長出的無數冰柱,像荊棘一樣尖銳豎起,阻止了打算接近的人。

    在此古城停下了腳步。

    那是像學校的教室一樣,寬廣的房間。煞風景的室內,堆積著無數木箱之類的東西。看來好像是被用作倉庫的區域吧。

    在倉庫的中央有著能夠下去的樓梯,周圍的地板延伸出巨大的裂縫。在那附近冷氣變得更為強烈。恐怕是接近了爆炸的中心點了吧。

    也許是因為溫度急劇變化,腳邊的鋼筋混凝土變得很脆弱。判斷不能夠再往前接近了,古城開始慢慢地觀察周圍。

    不知何時身體的灼熱已經消退,肋骨的疼痛也消失了。

    「有誰,在那裡嗎?」

    古城的聲音在白霧中迴蕩。彷彿是要回應這呼喚一般,一個踩踏新雪的微小腳步聲傳了過來。

    「……誒!?」

    轉過身的古城呆呆地睜著眼睛,停止了動彈。

    在從倉庫的天窗降下的夕陽之中,她無聲地站在那。

    一個有著妖精般夢幻姿容的,年輕的少女。

    手腳像是幼子般纖細瘦弱,眼睛的顏色是如同冰河般的淡青。

    頭髮是淡淡的金色,根據看的角度不同還會像彩虹一樣變色。

    她就像從那西洋繪畫中走出來一般,有著超越人類的美貌,是那種讓人本能地感到畏懼的美。

    「為什麼……我會認識你……!?」

    搖搖晃晃地站著,古城呻吟起來。腦內再次流入無數幻覺。

    古城認識她。

    在並非此處的某地,在遙遠的過去,古城曾經和她相會過。

    在被殺戮和暴力渲染,滿是血腥的遺蹟——

    「咕!?」

    少女慢慢地向前走出。被純白的霧氣包裹的她那纖細的全身展露了出來。那個瞬間,古城的表情因為焦急而變得扭曲。

    他總算注意到少女什麼都沒穿這一事實。

    不管是微微凸起的肋骨,微微隆起的胸前的蓓蕾,還是彷彿透明的潔白肌膚,她全身上下沒有哪個地方沒有展露在古城面前。那是完全的全裸。

    「等,等等……」

    古城伸出手掌阻止了她。可是少女沒有停下腳步。

    而古城沒能從她身上將目光移開,就像被女王所吸引的蜂群一樣,被她所迷住而無法動彈。

    「可惡……偏偏這種時候……」

    胸悶突然襲來。

    金屬的味道沖上了鼻腔,口中則有血的味道擴散開。鼻血噴了出來。

    原因恐怕是急劇的氣溫下降,以及氣壓的變化,再加上應對這種異常狀況的緊張感吧。絕對不是看到了少女的裸體而興奮了,他是想這麼認為的。

    看到古城的樣子,少女微微一笑。

    那是與她那妖精般的容姿相應的美麗,但在某處又有些邪惡的笑容。

    她以意外的迅捷靠到無法動彈的古城面前,接著把臉貼了過來。從形狀優美的雙唇之間,能夠看到白生生的牙齒。

    封住了嘴唇的柔軟感觸讓古城手足無措地僵硬在那。

    最後少女從古城身上離開。從其嘴角的一端流下來的是鮮豔的血。她將其舔舐之後,滿足般眯起了眼睛。

    「吸了……我的血……!?」

    發現了眼前少女的本質,古城的聲音顫抖起來。

    她是魔族。而且還是有著超常魔力的未登錄吸血鬼。

    不管是襲向醫療棟的爆炸,還是凍結的大氣,都是她的魔力所引起的現象吧。就連生活在「魔族特區」的古城,遭遇如此強大的吸血鬼還是第一次。

    古城已做好了被少女殺死的覺悟。「魔族特區」的法律並不適用於未登錄魔族的她。無論是遍佈島內的監視網,還是特區警備隊所屬的攻魔師,都不能保護現在的古城。

    就算她有的是著嬌小少女的姿態,但魔族所擁有的身體能力是壓倒性的。甚至不用使用吸血鬼的眷獸,她單用空手就能夠輕易將古城撕裂吧。

    而少女接下來的行動,卻是古城預想之外。

    就像剛醒來一樣大大地眨著眼睛,看到眼前的古城,她害怕地向後退去。

    「嗚……啊……」

    雙手擋住了裸露的胸口,她漏出了無助的悲鳴。跟之前舔舐古城流出的血,露出不祥笑容的她簡直就像是兩個人。現在的她就像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樣,只是個無力無助的孩子。

    「你……」

    少女突然的改變,讓古城感到了困惑。

    莫名其妙的罪惡感,以及激烈的焦慮襲來。被不知情的人看到這一幕的話,肯定會認為是古城試圖襲擊裸體少女吧。

    而就在古城擔心的這時,背後出現了什麼人的氣息。

    穿著黑色外套的女性,舉著類似槍的什麼東西對古城大喝。

    「——不准動!」

    「誒!?」

    古城條件反射般舉起雙手轉過身。

    站在那的是個淺黑頭髮隨風飛揚的年輕女子。端正美麗的面部線條就像雕刻出來一樣深刻,可是卻意外地年輕。也就是比古城年長兩三歲的樣子。

    她用來指向古城的是金屬製的黑色十字弓。

    不過沒有裝上箭矢,僅僅是威懾,虛張聲勢罷了。

    「你也是吸血鬼麼。侵入研究所的不法分子指的就是你們嗎?」

    古城瞪著女子問道。

    奇怪的是他沒有覺得害怕。雖然她穿著邪惡女幹部一樣的衣服,卻沒有那種暴力性的感覺。不如說全身上下滲透出一種良家出身的天真,滿是破綻。

    「姑且確認一下。你就是曉古城沒錯吧?」

    女子沒有回答古城的質問,反過來提問。古城驚訝地眨著眼。身上沒有帶著什麼能夠顯示名字的物品吧,不經意間開始檢查自身。

    「為什麼你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維爾迪亞娜‧卡魯亞納。戰王領域卡魯亞納伯爵領主的女兒。」

    「卡魯亞納……是」

    古城對她的話感到了困惑。跟眼前的女吸血鬼見面毫無疑問是第一次。

    說到「戰王領域」的伯爵,也就是說她是與第一真祖「忘卻的戰王」血脈相連的純血吸血鬼。根本不是不過一介中學生的古城,隨隨便便能夠認識的對象。

    即便如此,古城還是覺得自己見過她。

    正確地說,是認識跟她很像的別的什麼人。淺黑色的整齊短髮的美女研究者,拼了命保護了古城和凪沙的什麼人——

    「我知道你失去了在戈佐島的記憶。雖然你可能記不起來,但是請相信我。我不是你的敵人,也沒有給MAR帶來損害的意思。」

    「說什麼沒有帶來損害的意思……炸了這裡地下的不是你嗎?」

    看著周圍的慘狀,古城受不了地嘆息。自稱維爾迪亞娜的她,心虛地目光徘徊著,

    「我、我只是想把被囚禁的那個孩子帶出去而已。」

    這麼說著,維爾迪亞娜指著的是那個金發的吸血鬼少女。突然,少女的肩膀震了一下,不知為何想要躲到古城的背後。

    「……被囚禁?是指在這裡住院的事嗎?」

    「要說明白點的話,說不定實驗動物這種表述方式比較接近。」

    維爾迪亞娜看著金發少女,憐憫地眯起眼睛。

    「你是說她被當成MAR的研究對象?就因為這傢伙是吸血鬼?」

    「嗯,是的。因為這孩子並不普通,是特別的吸血鬼。」

    也許是判斷古城沒有敵意吧,維爾迪亞娜將架起的十字弓放了下來。古城這才發現從她的右手那,鮮血流了下來。

    「那傷……是被保安打中的?」

    「別小看吸血鬼的回覆力。這種程度的傷,馬上就能治好。」

    用左手按住傷口,維爾迪亞娜悶聲說道。可是應該相當痛的吧。仔細看的話她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古城受不了地搖頭瞪著她。

    「……真是普通的傷說不定是這樣。但這裡可是『魔族特區』啊,肯定是會用到對魔族的特殊子彈的吧。」

    「是的呢。所以才需要避免把她暴露在危險之下的行動啊。」

    維爾迪亞娜讓人意外地認同了古城的說辭,然後把摺疊好的十字弓遞到古城的面前。

    「拜託你。幫幫我,曉古城。」

    「幫你……?」

    雖然順勢就接過了十字弓,但是沒有理解她意圖的古城有些混亂。而且說來被交予沒有箭矢的十字弓,說真的很讓人困擾。

    「我希望你能帶著她離開這裡。我來引開保安,趁那機會想辦法帶她出去。既然是牙城的兒子,這種事情應該能夠辦到的。」

    「哈?」

    為什麼在這裡會出現老爹的名字啊,古城更加困惑了。

    不過,另一方面也有些能夠理解的部分。既然這個女吸血鬼是牙城的相識,知道古城的名字也能夠解釋得通。而且她的性格會有少許怪異也是沒辦法的事,他是這麼想的。

    然後恐怕是將古城的沉默理解為默認了吧,維爾迪亞娜留下了古城他們,就那樣走到外面去了。

    「把她帶到安全的地方藏起來。之後我一定會去接她的。」

    「喂,我說!」

    古城慌慌張張地拉住她。連事情是怎麼回事都不知道,就被塞給了個全裸的女孩,說實話很讓人困擾。

    「稍微說得我能夠明白點!為什麼你會以我會幫你為前提——!?」

    「沒時間說明了!」

    維爾迪亞娜不耐煩地對古城怒吼。在古城背後,金發少女害怕地顫抖。維爾迪亞娜焦躁地嘆息,

    「不過,你只需要記住這點就好。你有保護她的義務。」

    「什麼意思啊,義務是」

    「能夠救曉凪沙的只有她,這麼說你能接受了?」

    「……這是什麼意思?」

    古城拉下臉瞪著維爾迪亞娜。

    妹妹的名字出現的瞬間,古城給人的感覺完全改變了。被古城眼睛裡浮現的類似於殺氣的氣魄所迫,女吸血鬼的話有些結巴。

    「就、就字面上的意思。曉凪沙的衰弱用醫學無法治療。就算是『魔族特區』的技術也一樣。不如說她現在還能活著的事比較反常。不管怎麼說再過不久她就要死了。」

    「凪沙……會死……?」

    古城緊握的拳頭顫抖著,沒辦法說出反駁的話。

    雖然誰都沒有說出來,但要說沒有發覺到那就是說謊。

    凪沙的體力正慢慢地,但卻無疑是在減少。

    三年前事故的傷已經完全治好了。但是唯獨她的體力無法恢復。彷彿血正從看不見的傷口不斷流出一樣,她的生命力就算是現在也在不斷削減。

    即便以曉深森和MAR的醫療技術,僅僅是延長凪沙的生命都是極限了。

    「有這傢伙的話,凪沙就能夠得救嗎?」

    指著金發少女,古城問。

    什麼都不知道的少女,坐立難安地伏下目光。維爾迪亞娜看著她,

    「十二號的『焰光的夜伯』……阿古羅拉‧弗洛蕾絲蒂娜,就是她的名字。」

    「……阿古羅拉?」

    古城感覺到右脅肋骨鈍重地疼痛,腦海裡再次回放了那奇妙的幻覺。浮在冰塊中的少女。睡美人。弗洛裡斯坦王的女兒奧羅拉——這個名字古城知道。

    「吾王啊,請原諒在下的少許離駕。」

    維爾迪亞娜恭敬地在少女面前跪下,將自己穿著的外套獻給她。

    「啊……嗚……」

    少女藏在古城的背後,發出弱弱的聲音。果然她還是沒有明白自己的處境吧。好像就連維爾迪亞娜是不是自己人都無法判斷一般。

    即便如此,也行是認為不說什麼不行吧,她不安地開口,

    「原、原諒你。」

    以優美澄清的聲音尖聲地說道。

    4

    三分鐘後我會在研究所的正面召喚眷獸。

    維爾迪亞娜這麼說完然後離開了。這是個很簡單的誘餌戰術。趁她大鬧吸引警備員的時候古城將金發的少女——阿古羅拉從後門帶出去。

    雖然是一點都不複雜的戰術,但是在入侵者被認為只有一個的這個狀況下,說不定會比預想中的更有效果。有從遠山那裡借來的醫療樓的通行證在這狀況下也十分好用。

    而且只要走出MAR的領地之外大概就不用擔心警備員來追了。

    畢竟知道阿古羅拉的存在的只有極少數一部分研究員,而且未登錄魔族的監禁就是完完全全的犯罪行為啊。

    相信剛見面的吸血鬼雖然有點那什麼,但是至少維爾迪亞娜與牙城認識的事情好像是事實。而且要拋棄這個怯弱的少女也有點於心不忍。

    最關鍵的是她要是真能拯救凪沙的話,單憑這點就有冒風險的價值了。

    「話雖如此,這個著裝實在是那啥。就算是要帶她出去最起碼也得換一身衣服呢。」

    看著只穿一件皮革外套的阿古羅拉,古城抱頭苦惱了一會。

    阿古羅拉本來就有著出眾的外貌。要是讓她穿著這麼煽情的服裝亂逛,她是否是未登錄魔族暫且不論,古城大概要先被當做性犯罪者逮捕了。

    本身維爾迪亞娜的殺手風皮外套的設計就不擅長隱藏肌膚,只要稍微動一動阿古羅拉的胸口與大腿根部就隱隱若現了。

    正當古城看著她這麼個樣子,在苦惱著到底該怎麼辦的時候,

    「不,不要對吾投來淫靡的視線……!」

    阿古羅拉對古城背過身去,弱弱地抗議道。雖然她的措辭十分高傲,但是因其怯弱的口氣,讓人幾乎感覺不到什麼威壓感。

    「啊啊,抱歉……」

    看來最起碼還是有害羞這麼個感情的呢,古城在奇怪的地方感慨道。

    果然那時候舔舐古城的鼻血的她不是處在普通的狀態之下吧。

    即便如此雖說是吸血鬼,被一個裸體的女孩親了這麼個狀況冷靜想想感覺是相當了不得對的體驗呢。那應該算作親吻計數嗎,古城這麼悶悶地苦惱著,然後自己說服自己說現在還是暫且忘掉這些好了。

    「對了……記得凪沙那傢伙……」

    古城放下書包從中取出了一件包裹。那是受凪沙拜託拿去洗衣房清洗的她的制服。

    這雖然是她在學校倒下的時候穿著的東西,但是並沒有發現什麼特別顯眼的污垢。

    「你暫且先穿上這個吧。這雖然是我妹妹的但是最起碼比裸體外套要好多了吧。」

    「啊,嗚……好,好吧。」

    吸血鬼的少女浮現出安心的表情接過了制服。

    雖說凪沙相對同一年紀的人要小巧一些,但是阿古羅拉在身板上基本沒有差別。應該不會有穿不了這種事才對。

    但是即便古城背對她等待阿古羅拉的更衣一直沒完。

    離與維爾迪亞娜約定的時間應該剩下不多了才對。正當古城感到焦急的時候,傳來了阿古羅拉就要哭出來一般的聲音。

    「曉、曉古城啊……吾,吾就允許你為吾釘上束縛的柳釘吧。」

    「哈?」

    你在說什麼啊,古城一臉詫異地轉過頭來。

    只見阿古羅拉握著制服的領口浮現出一臉的怯弱表情。看來是因為不知道紐扣的戴法而在苦惱之中爸

    「啊啊……是想叫我給你繫上紐扣是吧?」

    成功解讀了阿古羅拉的迷之話語,古城倦怠地回道。給我講得再好理解點啊,雖說這麼想,但是對方大概是在外國出生的吸血鬼。所以光是能溝通就已經夠了還能說什麼呢。

    「吶,你也是吸血鬼吧。不能像剛剛的維爾什麼什麼小姐一樣變成霧進行移動嗎?」

    一邊為她繫上紐扣,古城突然想起來詢問道。

    聽說霧化是很多吸血鬼所擁有的特殊能力。要是阿古羅拉能夠化為水霧隱藏身形的話,從這棟建築物的脫離應該也會變得壓倒性地簡單才對。但是吸血鬼的少女搖了搖腦袋,像是很抱歉一般低下頭。

    「吾,吾身並未受霧之恩寵。」

    「是麼……要是不行的話,那就沒辦法了呢。」

    這是什麼時代的日語啊,雖然這麼不可思議地想著,但是古城還是選擇不去在意。雖說解讀起來有點麻煩,但是她想說的話能差不多傳達到了。

    「差不多到時間了。儘量要堂堂正正地走出去哦。這樣大概才更不會被懷疑呢。」

    「好,好吧。」

    雖說措辭高傲,但是阿古羅拉依然死抓著古城的制服不放。多虧如此古城剛想邁出步伐就被對方拉住背後差點跌倒。

    「你這傢伙啊……!」

    古城轉過來瞪了下阿古羅拉。

    嚇……吸血鬼的少女如同小動物一般縮起身子。

    緊接著新的警鳴在醫療樓的建築物之中響起

    看來是維爾迪亞娜如約開始召喚眷獸暴走起來了。要是不趕快從MAR的領地出去的話,萬一門被封鎖上了就沒戲唱了。

    「真是的,我不是叫你堂堂正正地走嘛。要是你這麼死抓著我不是會更引人懷疑的嗎!話說,很難走路啊!」

    「嚇……嗚……」

    被古城粗魯地怒吼一聲,阿古羅拉幾乎都快哭出來了。她那大大的碧眼上浮現出淚珠,即便這樣她還是以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回答道。

    「阿、阿古羅拉……」

    「啊?」

    「不是,你這傢伙……阿古羅拉‧弗洛蕾絲蒂娜。吾,吾尊貴的名字……」

    看來是為了傳達這件事拼盡了她僅有的小小勇氣。她那句話的後半幾乎都聽不見了。

    反過來說,她就是對阿古羅拉這麼個自己的名字有著甚至不惜這樣對古城傾訴的特別執著吧。

    「我明白了……是我不好。對不起。」

    古城說著,對淚眼汪汪的她伸出了手。

    然而吸血鬼的少女又是畏縮地後撤了半步,對此古城感到了少許的無奈,

    「來吧,走了,阿古羅拉。」

    那一瞬間,他好像感覺到她第一次笑了。

    雖說那是稱之為笑臉未免太過不自然的,虛無的表情就是。

    阿古羅拉畏畏縮縮地握住了古城的手。

    好好抓住她那冷透了的手,古城向外走去。

    然而兩人都絲毫不知那前方等待著的命運——

    5

    一隻巨大的野獸如同撕開虛空一般出現了。

    一隻揮灑火焰的三頭魔犬。那是,擁有自我意識的濃密魔力聚合體。

    吸血鬼使役與自身血液之內的召喚獸——眷獸。

    「『甘谷雷特』——拜託了!」

    帶著全長達三米的魔犬,維爾迪亞娜沖上了研究所的正面大門前。魔犬的前肢割掃著整齊並列的照明燈,吐出的火焰燒盡了野草。雖說實際上的損壞並沒什麼,但是至少表面看來是個相當誇張的破壞活動。

    維爾迪亞娜的目的不是損害MAR而是在曉古城帶出阿古羅拉之前吸引警備員們的注意力而已。本來是只打算隨便鬧點事然後撤退的——

    「呼哇!?」

    結果遭受到來自周圍的毫不留情的同時射擊,維爾迪亞娜的表情僵住了。

    從研究所的建築物跟正面大門一個接一個跑出了形如垃圾桶的機器人。它們是裝載了各種槍械的自動警備機器人。

    大口徑機槍彈與榴彈的彈幕,如雨一般揮灑向了維爾迪亞娜。

    「這,這跟說好的不一樣啊,曉深森!不是說會給我放鬆警備的嗎……!?」

    一邊將自己的眷獸當做肉盾操使著,維爾迪亞娜不禁哭訴道。

    雖說機槍彈是不可能擊斃吸血鬼的眷獸的,但是即便如此也不可能一直躲在魔犬的背後。這樣下去早晚會被包圍,截斷退路的吧。

    而且警備機器人的數量不斷在增加。到底是怎樣得到人工島管理公社的許可的這無法得知,但是這可以說是稍小的軍隊級規模了。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討厭有錢人啊!」

    維爾迪亞娜一邊抱怨著一邊慢慢後退。因為將眷獸用來防禦了所以壓根沒法好好反擊。

    維爾迪亞娜瞥了一眼研究所本館背後的醫療樓。雖說比預定的時間要早些,但是看來只能逃走了。

    「要好好帶她出去啊,曉古城……你是那個牙城的兒子吧!」

    以祈禱的口氣呢喃著,維爾迪亞娜靠近了包圍研究所的高牆邊。在召喚眷獸的狀態下無法使用霧化的能力。話雖如此這高度以吸血鬼的力量翻過去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哈嗚……!?」

    突然全身受到了麻痺一般的衝擊,維爾迪亞娜跪在了地面上。

    在純白的研究所圍牆上浮現起了複雜的魔術文字與魔法陣。那是捕獲入侵者用的結界。炫目的黃金閃光大概是束縛魔族活動的聖光吧。

    接著警備機器人殺向了無法動彈的維爾迪亞娜。魔犬因為忙於阻擋正面的機槍彈而無法使用。

    「呃……!『甘谷列提』——拜託了,幫我打破這面牆!」

    維爾迪亞娜緊咬牙關,召喚出了新眷獸。那是她所使役的兩隻眷獸中的最後一隻——雙頭的魔犬。

    受到巨大眷獸的突擊,研究所的防護牆崩壞了。從左右繞進來的警備機器人雖然對她射出了槍擊,但是在那之前維爾迪亞娜便已恢復了身體的自由,爬出了牆外。

    「跟預想的一樣……看來是不會追擊到領地之外……呢……」

    一邊粗亂地大口呼吸著,維爾迪亞娜解除了眷獸們的召喚。

    現在的她已經沒有能夠用來霧化進行長距離移動的魔力了。生來不滿一百的維爾迪亞娜要稱為「古老的世代」還不成熟。同時操縱兩隻眷獸實在是勉強過頭了。

    而且身體各處都留有子彈擦過的痕跡。雖說不是什麼致命性的負傷,但是出血十分嚴重。要是可以的話真心想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用盡所剩無幾的體力,維爾迪亞娜走向了街外的海邊。在列車的高架橋下找到沒有人的地方,躺在了那兒。

    雖說本想在有床的地方睡的,但是現在的她並沒有魔族登錄證。要是被對方要求出示身份證的話,會變得很麻煩這是想都不用想的。而且最關鍵的是現在這渾身是血的樣子壓根無法出來見人。

    「要是沒有魔族登錄證就不能進店什麼的……虧它還叫『魔族特區』。就是因為這樣白天一方的人類的城市才……!」

    雖然知道這不過是找茬而已。但是維爾迪亞娜還是抱著雙腿抱怨著。

    但是情緒不算是最糟。雖說遭到很慘的待遇是事實,但是目的還是平安無事地達成了。讓阿古羅拉‧弗洛蕾絲蒂娜覺醒的目的已經達成了。

    「既然十二號已經覺醒了,那麼指揮者也就不得不認同她是第四真祖的候補了……這樣一來我們一族的遺憾便能瞭解了……莉亞納姐姐……」

    將現已去世的姐姐的名字掛在嘴邊,維爾迪亞娜如同祈禱一般握緊了雙手。

    結果傷口的再生花了大概三十分鐘之久。

    雖說傷口的疼痛還殘留著,但是出血已經止住了。這是吸血鬼超恢復力的恩賜。雖然不是連血跟體力都得到了恢復,但是只是走路而已的話沒有什麼問題。

    「要先跟曉古城匯合呢……早知道就定個匯合地點了。」

    一邊對自己的粗心感到後悔,維爾迪亞娜站了起來。

    然而她的右腳,突然噴出血液爆開了。

    當她發覺到的時候已經失去了平衡,倒在了地面之上。她完全沒有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是呆呆地眺望著傾倒的景色。

    緊接著襲來的,便是激烈的痛楚。

    右腳的大腿根部被撕碎斷裂了。這是受到了大口徑步槍的槍擊。

    「啊……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按住滿帶鮮血的右腿,維爾迪亞娜尖叫道。

    吸血鬼的生命力不允許痛覺的麻痺。無邊無際地持續的痛楚讓維爾迪亞娜不斷翻滾著。

    然而像是要嘲笑這麼個樣子的維爾迪亞娜一般,從不知何處傳來了做作的聲音。

    「啊啊……不行。不行啊,實在太可悲了。雖說沒落了但是戰王領域的貴族吸血鬼的大小姐怎麼能發出這種不雅的聲音呢。作為淑女就算是手腳被切掉一根兩根也得保持優雅的作風才行啊。」

    「你,你們是……!」

    仰望著聲音的主人,維爾迪亞娜的面部僵住了。

    俯視著她站在她前面的是一個長有德國皇帝式鬍鬚的體瘦的中年男性。土色的肌膚與無法看出感情的眯眯眼。讓人聯想到了狡猾的狐狸。

    而他的兩邊站著全身被黑衣包裹的不祥男子們。

    手腳長得異常,肩膀的肌肉不可思議地隆起。戴在他們臉上的是野獸頭骨製作的假面。從露出的厚唇間能看到巨大到可怕排列又不整齊的牙齒。

    「為何涅拉普西的匈鬼會在極東的『魔族特區』……!?」

    維爾迪亞娜連腳上的痛楚都忘記了,不禁喊道。

    匈鬼是居住與『戰王領域』的魔族的一種。是無法召喚眷獸的下等的吸血鬼一族。不斷暴力性進行掠奪行為的他們對維爾迪亞娜她們純血的吸血鬼來說,是侮辱與厭惡的對象。

    涅拉普西則是他們這些匈鬼們的自治區的名字。並且維爾迪亞娜的出身家庭——卡魯阿納伯爵家與他們涅拉普西的匈鬼們進行了長達數百年的領地爭奪戰。維爾迪亞娜的父親就是在與他們匈鬼的戰鬥中失去了性命的。

    「呵呵,您很在意嗎?嗯,我當然會告訴你的。」

    凱瑟鬍鬚的男子以勝利了一般的驕傲口氣說道。

    「不,其實呢。我只是聽了個很無聊的傳聞。說什麼因為在戰場上死得太過不像樣而失去了擁戴的王以及領土的二貨貴族的小女兒,明明尚不成熟還想通過讓新的『焰光的夜伯』復活以此參加『焰光的盛宴』什麼的——哎呀,實在滑稽。」

    「……給我閉嘴!骯髒的匈鬼們侮辱父親是絕不會被饒恕的!」

    維爾迪亞娜大怒起來粗暴地吼道。她所召喚的魔犬噴吐著火焰襲向了男子。

    但是在魔犬的攻擊觸及對方之前,男子左右的匈鬼們就已經開始行動了。

    雖說下等但是他們也是貨真價實的吸血鬼。以魔力的容量來說要遠勝於其他魔族。並且雖然無法使用眷獸,但是匈鬼們將增幅魔力的魔器埋在了自身的體內。

    衝破肌膚,他們手腕與肩膀中埋藏著的刀刃一個接一個飛出。

    附帶魔力的這些刀刃阻止了魔犬的突進。以有過消耗的維爾迪亞娜的眷獸無法擊敗他們。

    「怎麼了?您引以為豪的眷獸的力量就只有這種程度麼?」

    凱瑟鬍鬚男愉快地歪著腦袋問道。

    「說實話呢,我們很感謝您啊,維爾迪亞娜‧卡魯阿納。多虧你讓第十二號復活了我們才得以獲得全新的弒神兵器啊」

    「我怎……怎麼會讓你們做這種事……」

    維爾迪亞娜指尖頂在地面上痛苦呻吟道。

    攜帶匈鬼們的男子的目的是阿古羅拉的搶奪。他們一直在等待著維爾迪亞娜讓她復活的時刻到來。然後打算將成為障礙的維爾迪亞娜像這樣處理掉。然而如今的維爾迪亞娜卻沒有能夠抵抗這些的力量了。

    「您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作為最起碼的感謝,我就將您送到您雙親與姐姐所在的地方去吧。」

    男子對右側的匈鬼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匈鬼默默地點點頭,將埋在手腕中的槍口對準了維爾迪亞娜。然後毫不猶豫地扣下了扳機。

    緊接著,一股橫向襲來的暴風襲向了匈鬼。

    「嗯……!?」

    被暴風帶動而准心偏移的槍彈擊中了維爾迪亞娜眼前的地面。要說是偶然這時機實在是太湊巧了。

    「這股風是……?看起來不像是魔術呢。」

    凱瑟鬍鬚的男子饒有興趣地皺了下眉頭。接著當他移回視線的時候,發現維爾迪亞娜已經消失不見了。

    不是用霧化隱藏了身形。而是如同溶於虛空中一般,無蹤無跡地消失了。

    「……空間控制術式……原來如此,是這樣麼。」

    凱瑟鬍鬚的男子無聊地哼了一聲。

    維爾迪亞娜不是靠自己的力量逃脫的。是有人救了她。擅長空間傳送魔術的某人——

    「扎哈利亞斯卿……現在的話還能靠血的氣味追蹤。」

    匈鬼的一人按著戴在臉上的假面說道。而被稱為扎哈利亞斯的男子點了下頭,然後像是在思考一般摸了摸自己的鬍鬚。

    「不,還是算了吧。對手實在不好。沒必要為了維爾迪亞娜一人特地跳進魔女的老巢裡去。」

    扎哈利亞斯說著轉過身去。

    「——第十二號(多伍德卡托斯)的回收放在優先。請給分開行動的部隊下達指令。」

    下個瞬間,被黑色裝束包裹的匈鬼們的輪廓扭曲起來,他們的身影消失在了虛空之中。

    日落之時即將來臨。纏繞於「魔族特區」的夕陽漸漸暗淡了下來。

    6

    帶著身穿制服的吸血鬼少女,古城走在了沿海邊的步行道上。

    從MAR的脫離很簡單地結束了。古城沒有被誰揪住,輕鬆地從醫療樓的背後走出去了。簡單得甚至讓人覺得維爾迪亞娜的誘餌作戰完全沒有意義的地步。

    「到這裡來就沒事了吧……令人意外地可行呢。」

    一邊走一邊看著走在旁邊的阿古羅拉的側臉,古城以略微失望的感覺呢喃道。

    走在夕陽之下的制服裝阿古羅拉看起來完全不像吸血鬼而是像普通的少女。在醫療樓撿到的護士拖鞋也是相當合身沒有半點違和感。

    而阿古羅拉則是以不安分的樣子不斷環顧著周圍。看著林立的高樓與跑在道上的汽車,發出了「哦哦哦」的驚嘆聲。

    「這風景也沒那麼值得你驚訝吧?」

    古城無奈地轉過來看著時不時停下步伐的阿古羅拉說道。

    但是吸血鬼的少女像是要表達「沒這回事」一般拚命搖著頭,這次跑向了海邊的護欄。驚訝地看著反射夕陽的海面以及滿天飛的海鷗的那個樣子,就如充滿好奇心的幼兒一般,讓人不禁對她微笑起來。

    「說起來她好像是一直被關在地下的呢……」

    難不成這是第一次出外嗎,古城詫異地想到。要是這樣她的興奮度也就能理解了。但是,

    「喂,別在這蹦蹦跳跳的,你別忘了你現在沒穿內褲啊。」

    古城急急忙忙將從護欄探出身子,興奮地抖著腳的阿古羅拉拉了下來。制服的裙子被吹起來差點看到了不該看的部分。

    被指出這點的阿古羅拉變得滿臉通紅。

    「別,別做這種下流的妄想啊,僕人!」

    「我什麼時候成你的僕人了啊……」

    古城一臉無奈地看著阿古羅拉,深深嘆了口氣。

    這一瞬間,一個奇妙的影像再次閃現在了腦海之中。內容是持有冰槍的阿古羅拉,以及浮現在她背後的巨大妖鳥的幻影。

    「吶,阿古羅拉……我之前有在哪裡見過你嗎?」

    古城突然一臉認真地問向了少女。阿古羅拉則是「啊嗚……」地感到迷惑一般低下頭。確實突然被問這種問題會感到迷惑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我,有時會夢見啊。大概是在我還小的時候……我跟凪沙在不知名的洞穴中,那裡頭睡著跟你很像的女生。在一個超大的冰塊之中。」

    「……凪沙?」

    「就是你那件制服本來的主人。我的妹妹啦。現在因為事故的後遺症住進醫院了就是。」

    古城說著隨便地苦笑一下。

    「我們遇上的事故發生的地方就是去外國遺蹟的途中,所以我才會做這種夢,我媽是這麼告訴我的。但是現實與想像現在混雜在一起了……話說!?」

    看到突然狂流淚的阿古羅拉,古城激烈地動搖了。那是完全無法想像是一般的同情的,看著她的古城都會敗興的華麗哭泣。

    「為啥你在哭啊!?不是這種感人的話題吧!?」

    「記、記憶的混亂……吾之感情受到了預想不到的干涉……」

    阿古羅拉不斷吸著鼻涕說道。看來是自己也沒有明白自己在哭的理由的樣子。古城用從口袋中取出的手帕擦了擦她髒兮兮的臉。

    「我還真是完全搞不懂你啊……不過嘛,謝啦。」

    「不,不用謝。」

    紅著鼻子的阿古羅拉像是無法忍耐害羞一般嘀嘀咕咕了一句。

    古城不可思議地看著這樣的她。

    「說起來維爾啥啥小姐說過有你凪沙就能獲救呢。具體的你能做什麼?就比如說會使用治癒系的魔術,或是能用什麼特殊能力什麼的……」

    「欸,啊……」

    阿古羅拉困惑地咬著下嘴唇,表示不知道地搖了搖頭。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古城將臉靠向後退的她。

    「但是你被MAR抓住這件事是有什麼理由的吧?」

    「吾,吾之記憶依然在混沌之中……因吾還剛從長久的封印沉眠中甦醒……」

    吸血鬼的少女以驚慌失措的口氣拚命說明著,

    是麼,古城將手放在嘴邊。

    「也就是說你也沒法想起來是吧。」

    「很、很遺憾……」

    阿古羅拉失落地耷拉下肩膀。古城則是苦笑著嘆了口氣。

    「不,我想大概也會是這麼個狀況啦。所以別在意。因為我有聽說這件事跟那傻逼老爹有關聯,所以我一直有不祥的預感啊。」

    古城像是要重振精神一般抬起頭,再次看向了阿古羅拉。

    因為本人實在沒有緊張感所以一直忘記了,她是從MAR的研究所逃出來的啊。暫且最好在某些安全的地方藏起來比較好吧。

    話雖如此,要說能藏匿身份不明的吸血鬼的地方,是沒那麼容易想到的。

    「……真是的。維爾小姐也還真是自顧自地說話呢。竟然給我把未登錄的吸血鬼像拜託照看狗狗一樣隨便地推給我」

    事到如今才發覺到事態的嚴重性,古城認真地苦惱了起來。

    不過不管怎麼說馬上就要日落了。不能一直帶著她亂跑啊。

    話雖如此要是把她就這麼直接帶回古城的家裡也是有問題的。畢竟古城的母親是MAR的研究主任啊

    雖說很少會回家,但是要是她跟阿古羅拉碰面的話毫無疑問是會成為麻煩事的。好不容易將阿古羅拉帶出MAR的,這樣一來就會變得毫無意義了。

    「沒辦法了……總不能一直讓你不穿內褲亂跑,總之先回我家一趟換下衣服吧。接下來只要等和維爾小姐匯合之後再想——」

    麻煩事推後說,得到這麼個妥協論,古城剛邁出步伐。

    但是,發現阿古羅拉沒有跟過來。

    轉頭一看,發現阿古羅拉倒在護欄上,窩成了一團。

    「喂,阿古羅拉……?怎麼了?你哪裡不舒服嗎!?」

    她被隔離在了MAR的地下,想起這件事古城不禁感到了焦慮。她不是被囚禁於研究所內,而是本來就沒法能從病房出來。這種可能性不是完全沒有的,這是本該有所預想的。

    但是與動搖的古城相反,阿古羅拉令人意外地看起來很精神,她將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浮現出壓根沒法給人看的遺憾表情。

    「飢、飢餓的衝動襲向了吾身……」

    「……啊?」

    古城全身變得無力了。而阿古羅拉只是默默地低著頭。

    「啊——……也就是說,是那個麼。你獨自餓了動不了了?」

    「就,就是如此。」

    「話說起來你,說過你才剛剛醒來是吧。說起來吸血鬼要是不吃飯也是會正常感到餓的啊……」

    古城皺著眉頭,環顧了下周圍的街道。

    弦神島北部地區是企業與大學的研究所街,基本沒有會讓初中生輕鬆進入的飲食店。

    即便如此還是在沿道的門牌上發現了熟悉的標誌,抱起了吸血鬼的少女。

    「我明白了,稍微陪我一下,阿古羅拉。」

    「嗚……」

    抱起一臉畏縮的阿古羅拉,古城穿過了附近的斑馬線。目的地是玻璃圍成的冰淇淋站點。那是凪沙中意的【魯魯家】。

    最初顯得不安的阿古羅拉也是在看到玻璃櫃中陳列的五顏六色的冰淇淋,興奮地「哦哦哦」叫道。

    魯魯家的店員雖然對阿古羅拉超乎凡人的美貌浮現出了驚訝之色,但是並沒有特別對此感到好奇,普通地作為客人接待著。古城為猶豫不決的阿古羅拉選了「今日推薦」的商品,然後兩人一起走出了站點。

    「……嗯!」

    舔了一口冰淇淋的阿古羅拉將她那本來就大的碧瞳睜大到了快要掉出來的地步。看來是她與所想的要不同的味道吧。

    「好吃麼」

    古城一邊忍著笑一邊問向了雙眼閃閃發光的阿古羅拉。

    阿古羅拉像是一隻狂甩尾巴的小狗一般連連點頭,

    「如,如樂園之果一般!」

    「有到那種地步麼……!?」

    太誇張了吧,雖然這麼想,但是只是小小的冰淇淋就高興成這樣的她那樣子並沒有讓人覺得

    不爽。看著以猛烈的速度吃完的阿古羅拉,古城將自己的那份也遞出去。

    「要是你想要的話我的也給你吧。雖然是吃一半的。」

    「啊,嗯……贊、讚賞汝一番!」

    稍微不好意思地緩緩伸出手,阿古羅拉接過冰淇淋。

    看著吃得滿嘴都是的她,古城呆呆地思考了起來。

    維爾迪亞娜稱呼這個吸血鬼的少女叫做第十二號的「焰光的夜伯」。

    「焰光的夜伯」的名字古城也是知道的。第四真祖,世界最強的吸血鬼。不擁有一切同胞的,超乎世界常理的怪物。

    但是眼前的少女卻怎麼看都看不出是那種怪物。而且比一般的初中生還不可靠。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古城倦怠地托著腮幫子想到。

    「啊……」

    就在這麼想著的古城身邊,傳來了阿古羅拉嚥一口氣的氣息。

    她的反應讓古城也注意到了,古城與阿古羅拉不知何時起就被陌生的男子們包圍了。那是身穿不祥的黑色裝束的,臉戴野獸頭骨面具的男子。

    光是看他們的樣子就知道他們明顯不是干正當生意的人。

    要麼是變態性cosplay集團,不然的話就是需要隱藏容貌的犯罪者了。

    「……誰啊,你們。」

    古城庇護著阿古羅拉站起身來。

    然而來自橫向的衝擊襲向了古城的太陽穴。

    古城就這麼被打飛了數米之遠,激烈地撞在了水泥堤防上。等到橫躺在地面上,他才發現自己被黑裝束的男子揍了。

    沒有半點的手下留情。那毫無疑問是為了殺他而下的一擊。

    「古城——!」

    阿古羅拉發出了大聲的悲鳴。

    而另外一名黑裝束的男子從背後抓住了剛想跑向古城的阿古羅拉。

    男子們的人數總共三名。其中一名像是隊長的男子自言自語地嘀嘀咕咕著。看來是在喉嚨內側埋有通訊器吧。

    「十六時三十八分四十四秒——與第十二號接觸。同伴者一名。在將同伴者無力化之後,回收第十二號。」

    假面下瞪大的眼睛冷冷地瞪向了阿古羅拉。

    阿古羅拉雖然拚命掙紮著,但是即便是吸血鬼的她的腕力,男子的手腕還是沒法掙脫開。黑裝束的男子們大概也不是普通的人類吧。

    「十六時三十九分十五秒——回收完畢,自此開始撤退。」

    確認了阿古羅拉無法抵抗的事情之後,男子們的隊長對部下下達了指示。這時剛剛好一輛車窗全部裝備了磨砂玻璃的面包車到達了。

    就在這時,古城吐出摻有鮮血的唾液,站了起來。

    「你們這些傢伙……看起來也不像是MAR的警備員呢……」

    只見揍了古城的黑裝束男子一臉困惑地轉了過來。那態度就好像在詫異被打飛得那麼誇張的古城為何還活著一般。

    「十六時三十九分五十七秒——修正。確認同伴者的抵抗,再次,進行對方的無力——」

    隊長以冷靜的口氣繼續報告道。但是在他說完之前,古城便猛地跑了起來。並且任憑全力揍了抓著阿古羅拉的男子一拳。

    古城意想不到的行動讓對方的反應慢了半拍。

    被假面覆蓋著的男子的臉哢地扭成直角。雖然沒有身子被打飛那種誇張程度,但是衝擊直接傳達到了他的腦子菜地。

    「放開她啊,變態面具男!」

    古城將阿古羅拉從失去平衡的男子手中奪了回來。

    看到這個,黑裝束男子們的態度發生了變化。大概是完全沒有想到不過是一介人類的古城面對自己會這麼咬住不放吧。

    古城自身也不知道自己從哪裡湧現出這等力量,但是唯獨需要保護阿古羅拉的盲目使命感還是有的。

    「十六點四十分二十二秒——將對象的威脅程度修正為等級C,允許使用對魔族裝備。」

    領隊的男子靜靜地說道。下個瞬間,埋於體內的數把刀刃衝破他們的肌膚出現了。

    那可怕的光景讓古城與阿古羅拉說不出話來了。即便是「魔族特區」也沒有幾個會做出這麼危險的肉體改造的魔族。需要做這種改造的,就只有日常性在戰鬥或者進行暗殺的職業軍人與犯罪者而已。

    「要跑了,阿古羅拉!」

    「啊,嗯」

    古城拉著阿古羅拉的手跑了起來。壓根就沒有跟這種瘋狂的魔族們戰鬥的理由。

    但是,黑裝束的隊長以怪物般的跳躍力翻過古城一行,阻擋在了他們面前。剩下的兩人也從古城他們的背後步步逼近。

    「十六時四十一分三秒——阻止對方的逃跑。將使用plan‧δ」

    黑裝束的一名將埋在右手上的刀刃高高舉起。那是刀長近三十公分的雙刃匕首。只見刻有魔術文字的刀刃發出紅光,噴出了魔力火焰。

    「這些傢伙,到底是……!?」

    古城握緊了被汗浸濕的手掌。黑裝束們的目的是阿古羅拉的綁架。而他們現在正打算排除妨礙者的古城。

    要是被那大根匕首攻擊的話,這次實在是不像能平安無事了。

    但是,沒有任何可以逃的地方。被逼上絕路了。

    黑裝束男子默默地向古城揮下匕首,但是,

    「咕噢噢噢噢噢噢!」

    隨著痛苦的呻吟聲後仰倒下的反而是進行攻擊的男子。

    砰!像是敲打鐵板一般的轟鳴聲響徹路面,從正面被射出的透明炮彈直擊了黑裝束的匕首使用者。

    隨著骨頭碎裂的衝擊,透明的炮彈炸開化為了液泡。沐浴那些水滴之後,他更加大聲地發出了悲鳴。接著

    「哈哈……這傢伙還真是牛逼啊!」

    傳來了帶著些許諷刺口氣的歡呼聲。

    聲音的主人是長有沒打理的鬍鬚的高挑日本人。穿著的是褪色的皮革制外套與禮帽。這裝扮要麼是時代不同的黑手黨的一名,不然就是沒生意的私家偵探了。

    他手中拿著的是形似火焰噴射器的奇怪的槍。

    那是利用壓縮空氣將高壓水彈發射出來的水炮。本來是為了滅火用而開發的東西,但是因其強力的打擊能力,世界各國的軍隊與警察也將其作為暴徒鎮壓用槍而採用著。

    而這名男子使用的是將那槍小型化,用子彈的彈倉化提升了便攜性的產物。

    「這是裝有露露多聖水的脈衝水炮啊。對你們效果不錯吧。」

    他看著痛苦呻吟的黑裝束男子笑道。作為水炮的子彈使用的是西歐教堂特製的聖水。雖然對人體不會產生影響,但是對一部分魔族來說是相當與強酸的東西。

    「十六時四十二分零秒——發生突發事件。我們遭受了來自不明從屬的戰鬥人員的突襲。現在開始迎擊。」

    黑裝束的隊長,對全新的敵人的出現也極其冷靜地做出了對應。

    但是在他們進行反擊之前男子已經將水炮的子彈重新裝填,將另一名黑裝束男子射穿了。

    要說通常的子彈是「點」的話,那麼水炮的聖水彈是以「面」捕捉目標的。就算是擁有魔族的反應速度,要想完全躲避也不是件易事。

    「十六時四十二分二十六秒——將不明從屬戰鬥人員推定為『死都歸還者』。威脅度B+——進入plan‧μ。進行撤退。」

    黑裝束男子的隊長看來是終於放棄了繼續作戰。他帶著痛苦呻吟的部下們逃走了。那漂亮的撤退方式讓頭戴禮帽的男子感慨地搖了搖頭。

    「喂喂,就這麼完了麼。還真是不熱情呢……我本來還想抓一隻來的。」

    以悠閒的表情目送對方的背影離去之後,男子轉向了呆站著的古城他們。

    浮現出微微憮然的表情的古城,以及藏在其背後的阿古羅拉。

    他稍微滿足似地看著兩人一會。

    「喲,小鬼。真虧你保護了阿古羅拉呢。你還真是令人意外挺有骨氣的嘛,以古城來說。」

    男子突然將冷死人的大叔玩笑掛在嘴邊,然後自己一個人笑了起來。

    是沒有理解意思吧,阿古羅拉詫異地眨了眨眼。

    古城則是憤恨地瞪著男子,以低沉的聲音說了聲『為什麼,』

    「——為什麼你會在這啊,老爹!」

    考古學家,曉牙城並沒有回答,只是將水炮扛在肩上,一直愉快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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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ykkold55tw 發表於 2014-1-13 05:59 PM

幕間I

    「——監獄結界是那月醬的夢中世界?」

    在被石壁包圍的城館一間房間之內,迴蕩著藍羽淺蔥的聲音。

    她保持被綁在管椅上的姿勢環顧著周圍確認著建築物是否實際存在。

    「也就是說,這裡是被魔術性構建的假象空間嗎?你這麼一說確實是感覺上有反映出那月醬的興趣成分在裡頭……」

    可能是想開了吧,淺蔥感慨地可愛低吟了一聲。

    面對淺蔥著淡泊的反應,古城不知為何感到了被單獨甩開的心虛感。

    「你接受得還真是令人意外地輕鬆呢。我還一點實際感覺都沒有啊。」

    「是麼?將邪惡的精靈與惡魔關在異世界的故事又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吧。就跟一千零一夜物語的燈精差不多。而且要說潛入假想世界,要說哪邊更傾向於我們電腦技術員的領域啊。」

    相當有理的淺蔥的說明,讓古城也為之信服。

    雖說根本性的原理有所差距,但是據此看來南宮那月所使用的高難度魔術與最新的IT技術互相還是有相關聯的部分的。

    「這暫且不論,為何連我都要被你們跟古城綁在一起啊?」

    淺蔥以不滿的口氣問向了站在一旁的雪菜。

    雪菜稍微困惑地皺了下眉頭。

    「因為藍羽前輩周圍設置了防護結界,所以要是您亂動的話會很危險的。對不起。」

    「也就是為了在古城的魔力暴走之後我也能平安無事而做的,是吧……很不妙的情況麼?」

    「是的,相當的。」

    注視著相當嚴肅的雪菜的臉,淺蔥默默地聳了聳肩。她並不是沒有不滿吧,但是她暫且還是打算相信雪菜的樣子。

    接著下個瞬間,一個新的人影搖曳著虛空從波紋中無聲地出現了。

    「呵呵。有個能幹的學生省下我說明的時間真是幫我大忙了呢,藍羽——」

    一個小巧的黑長直女性張開右手的蕾絲扇子說道。

    臉的輪廓與體格都很幼小,遠遠看去很容易跟人偶搞混掉。但是與她那幼女般的外表相反,身著紅黑色豪華禮裙的她那樣子有著不可思議的領導魅力。她便是隸屬警察局的國家攻魔官,以及彩海學園高中部英語教師的自稱二十六歲女性——南宮那月。

    對突然出現的班主任感到驚訝,淺蔥不禁大聲說道,

    「那月醬……!?」

    「不要叫我醬。」

    被粗魯拍了下額頭淺蔥後仰叫了聲「好痛!」

    接著那月畫個弧線走到古城了面前。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監獄結界的內部,那月與平時古城他們看到的她在印象上稍微有點不同。

    雖說樣子沒有變化,但是要說哪邊現在這邊的表情更加豐富顯得幼小。大概是這邊的她更接近她原本的樣子吧。

    「那個……難不成是那月醬要取出我的記憶麼?」

    「所以說別帶醬字叫我。」

    她這麼說著突然用吃著扇子的手揍了古城一下。因為被鎖鏈綁住了無法動彈,所以無法緩衝衝擊,相當地疼。但是古城不顧這些繼續問道。

    「我只有不好的預感呢,您到底是打算怎麼做呢?」

    接著那月默默地走向陳列於牆上的拷問器械那兒。然後稍微環顧了一下,緩緩將手伸向如同料理用肉錘一般的金屬錘。

    「打死也不會死掉對的患者還真好呢。壓根就不用為力量的控制花上精力了。」

    「物理攻擊麼!?太過原始性了吧!」

    古城嘎吱嘎吱掙扎拉動著束縛全身的鎖鏈大叫道。記得給記憶喪失的患者頭部進行強烈打擊是絕對不能模仿的錯誤治療方法吧。

    「別當真啦。只是大人的玩笑話而已。」

    那月無趣地放下肉錘說道。

    接著她像是憐憫古城一般眯細雙眼,優美地笑道。

    「話說回來,要是光敲腦袋就能想起來的話,那樣說不定會更加幸福呢。」

    「什麼意思啊!?很可怕啊!」

    你說這種話壓根就不像是玩笑啊,古城誇張地僵住臉。

    這時古城突然發現了。那月的左手上抱著一本古舊的書籍。

    「——那本書是!?」

    「呵,你還記得啊?」

    那月感慨地揚起眉頭與嘴角。

    「那是優麻他媽拿著的東西吧……讓那月醬變小的。」

    「沒錯,『No.014』……固有堆積時間操作的魔導書。」

    摸著皮革制書籍的表面,那月說道。

    固有堆積時間是指一個村莊從出生到現在所度過的時間的總和,說白了就是魔術性積蓄的個人的歷史本身。

    經驗、記憶、成長、變化——魔導書「No.014」能夠奪取他人的固有堆積時間。將擁有優秀能力的大人變回無力的孩子,並將對方的知識與經驗化為己物的凶惡魔導書。那是籌集世界中魔導書的犯罪組織「圖書館」(LCO)身為指導者的「總計」才可擁有的危險書籍。

    「本來是就像仙都木阿夜所使用的一樣,將他人經驗過的『時間』整個奪取的魔導書,但是以吸血鬼的真祖為對手實在無法期待有這等效果。頂多也就只能將你過去的時間再現一遍,共享給他人這種程度而已。」

    那月毫不猶豫地說完,古城則是比起理解這意義還先感覺了不安。

    「共享……我所度過的時間……?」

    「雖說這種魔導書的弱點就是對魔術耐性高的吸血鬼沒什麼效果,但是我們就是為此才在監獄結界的。這裡畢竟是我的夢中的世界呢。所以稍微能通融一下。最壞的情況下我會讓這邊的轉學生幫我的,只要往你身上插上七式突擊降魔機槍抵抗力也會有所降低的吧。」

    「也是呢。」

    握著銀色長槍的雪菜毫不猶豫地同意道。銘為「雪霞狼」的她的那把槍是能夠將魔力無效化的弒殺真祖用武器。

    給我等等啊!古城不禁尖叫道。

    「在抵抗力怎樣之前我會普普通通地撲街的啊!姬柊你也別這麼輕鬆答應啊!」

    古城之前被那槍刺傷的時候不僅是感到了快死掉的痛楚,還受到了即便是擁有吸血鬼的恢復力也無法治癒的嚴重傷勢。想起這個古城不禁顫抖起來。但是,

    「共享時間是什麼意思?」

    完全無視真心畏懼的古城,淺蔥淡然問道。

    「就如文字上的意思一樣。在場的所有人都會被迫體驗曉古城所度過的時間。就跟窺視你的記憶很相近呢。有些不同的是與本人是否能夠想起來沒有關係,就是能夠再現實際發生過的事情。」

    「原來如此……即便是記憶消失了,體驗過的事實還是有所殘留的。就像是把無法讀取的文件移到別的儲存位置進行復原一樣呢。」

    淺蔥輕鬆接受那月的說明理解了。

    而古城則是煩躁地仰望著那月。

    「雖然你們自顧自在說,但是我的隱私會怎樣啊?」

    「……你有那種東西麼?」

    那月不可思議地反問道。喂!古城聲音粗暴起來。

    「當然有的吧!誰都有不想被人知道的一兩個過去吧!」

    「你那是指你在初中生的時候藏在房間裡的書的事情麼?巨乳特集的工口雜誌——」

    「為啥你會知道那種事情啊!?」

    突然被曝光羞死人的過去,古城將對淺蔥投去驚訝的目光。

    「凪沙醬在給你清掃房間的時候找到,受刺激找我跟基樹商量來了呢。嘛,結果是基樹借給你的雜誌就是了。」

    「嗚啊啊啊啊啊……」

    被淺蔥的說明挖出黑歷史,古城保持被綁著的姿勢耷拉下腦袋。連妹妹都知道了自己秘密的事實,讓一股黑暗的絕望感湧了上來。

    「巨乳特集麼。」

    「巨乳特集……是吧……」

    那月與雪菜看著這樣的古城,以比平時更加冰冷的聲音說道。

    「真下流啊。」

    「真是下流呢。」

    「吵死了,初中男生就是有各種各樣的這種東西啦!」

    自暴自棄的古城亂叫道。對此淺蔥真心感到無奈一般嘆息道,

    「各種各樣,也就是說你還藏著別的啊?」

    「不是!不是這個意思啊!」

    「嘛……前輩是下流無恥的人這種事情我也早就知道了。」

    「你那句話,壓根就沒有為我好好麼!」

    想開了一般的雪菜的呢喃,讓古城浮現出了受傷的表情。

    像是要嘲諷這樣的古城一般那月哼地一聲翻過扇子笑道。

    「別擔心。你的私生活跟這沒有半點關係。要復原的是記憶缺失的部分,也就是關於前代第四真祖——阿古羅拉‧弗洛蕾絲蒂娜的部分。」

    「既然能做這種事早點告訴我啊。」

    害我白尷尬了嘛,古城憤恨地瞪著那月。

    接著那月以不帶感情的眼神看著古城,

    「大概,會成為很痛苦的經歷哦。對你們來說。」

    「嗯,我知道啊。」

    古城靜靜地點了點頭。捆在全身上的鎖鏈感覺十分沉重。

    「我知道啊,那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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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ykkold55tw 發表於 2014-1-13 06:00 PM

本帖最後由 yykkold55tw 於 2014-1-15 07:22 PM 編輯

第二章 第十二號的阿古羅拉

    月齡十八,臥待月之夜——(一個月的19日,15日是滿月)

    一個站在望塔中的嬌小人影,正俯瞰著即將夜幕降臨的「魔族特區」。

    那是一個十二三歲左右的年幼少年。

    少年穿著寬鬆的白色衣著,以黃金飾品華美地裝飾著全身。

    黑髮褐膚,宛如能夠看透黑暗的金色眼睛。雖然容貌上還殘留著稚氣,但是那股風采,卻透著讓人聯想到年輕獅子般的壓倒性威嚴。

    突然間,金色的霧在那個少年的背後瀰漫開來。

    煙霧在一眨眼的工夫之間變濃了起來,接著變成了一個男人的姿態。

    那是穿著純白外套的青年,是金發碧眼的吸血鬼貴族。

    「——「魔族特區」弦神島嗎。真是不錯的景色呢」

    對於青年貴族的招呼聲,少年眺望著夜景,「呼」地嘲笑般失笑道。

    「說到底就是由廢鐵和魔術製造出來的虛假大地,就是堆破爛呢」

    「不過,卻是規模大的驚人的破爛啊。正因為如此,人類才有趣」

    「原來如此……是你嗎,迪米托裡葉‧瓦托拉……」

    少年回頭看向露出做作笑容的青年貴族,猙獰地眯細了金色的眼睛。

    瓦托拉將手放在外套的胸口處,有禮貌地行了一禮。

    「能拜見您的尊容倍感榮幸。伊布里斯貝爾‧阿紫伊茲王子殿下。身為第二真祖直系的您,居然屈尊駕臨這種極東的「魔族特區」,老實說還真稍感意外」

    「這可是是相隔70年的餘興啊。我也必須盡到相應的禮儀呢,只交給卑賤的人們,而自己卻裝作一臉不知道也實在太不風雅了吧?」

    被稱為伊布里斯貝爾的少年從嘴唇中露出銳利的犬牙說道。

    和高挑的瓦托拉並排在一起,他的身姿看起來就更加地幼小了。可是,籠罩著那嬌小身軀的霸氣的威壓,卻並不弱於瓦托拉。

    「殿下明察秋毫,我深表敬佩」

    青年貴族恭敬地回答道。

    伊布里斯貝爾不高興地注視著那樣的瓦托拉,咂了咂舌。

    「你才是在想些什麼,瓦托拉。這兒不是戰場吧?是為了吞噬第四真祖而來的嗎?還是說你的目標是我呢?」

    「您別說笑了。這次的我只是個見證人而已哦。是她們的引導者」

    「她們……?」

    伊布里斯貝爾疑惑地皺起了眉頭,瞪著瓦托拉。

    「難道你把人偶們放養了嗎,瓦托拉!?」

    「因為是難得的「盛宴」呢。不享受一下的話可就浪費了吧」

    瓦托拉清爽地眯細了碧眼露出了笑容。

    「看到了難以置信的笨蛋」黑髮的王子以這般欲言又止的態度搖了搖頭。

    「你想把抱著炸彈的猛獸扔進火藥庫裡嗎?真是甚於傳聞中的白痴呢」

    「……不過,正因為如此這次的「盛宴」也會很華麗呢」

    這突然傳來的新的聲音,讓男人們回過了頭。

    以夕陽為背景的虛空中出現的是一位淡綠色頭髮隨風飄舞且衣著甚少的少女。

    眼睛是如同深邃的湖泊一般的翡翠色。有著讓人聯想到野生豹子一般可愛且兼具力量的美貌。

    她邊露出可愛的虎牙,邊以平易近人的表情對瓦托拉他們笑著。

    「不愧是「忘卻的戰王」——送來了奇怪的代理人呢」

    「什麼……!?「混沌的皇女」……!」

    以含混不清的聲音呻吟著的是伊布里斯貝爾。面對綠發的少女所放出的壓倒性魔力波動,即便是他也難掩自己的動搖之色。

    少女的真實身份是「混沌的皇女」,是統治南北美洲大陸的夜之帝國——「混沌界域」的第三真祖。

    「我家的老爺子要是知道的話,必定會感到懊悔的吧……沒想到第三真組會親自出馬呢」

    要說吃驚的話,瓦托拉也一樣。他雖然單膝跪地,並深深地低下了頭,可是嘴角上卻露出了微笑。那是邂逅強敵時露出的愉悅歡欣的笑容。

    「吾不喜好那種誇張的稱號。叫我加達就行」

    最強最古老的吸血鬼之一——「混沌的皇女」以無畏的笑臉說道。

    接著她慢慢地環視周圍,瞪向了站在瞭望塔角落的第四個人影。

    「你也是,『寂靜破壞者』」

    「——明白了。那麼之後就這樣吧,加達‧庫庫魯卡恩」

    回應「混沌的皇女」的招呼的是穿著高中生制服的日本人少女。

    是個三股辮配上俗氣的眼鏡,還在腋下架著一本書的樸素的女孩。

    不過,她卻獨自一人淡然地面對著三個強大的吸血鬼。雙眼中絲毫不見畏懼之色,也沒有緊張的跡象。

    「哼,是當代的獅子王機關的三聖嗎,真是年輕呢」

    伊布里斯貝爾注視著少女,毫無感動地哼了哼鼻子說道。

    少女不動神色,以目示意對伊布里斯貝爾打了個招呼。

    「我叫閒古詠——今後請多多指教,伊布里斯貝爾殿下。第三真祖,以及阿魯迪雅魯公兩位也是,請恕我今晚佔用點你們的時間」

    自稱古詠的少女,向吸血鬼們走去。自然而然的,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她一個人身上。

    「那麼……剩下的就是涅拉普西的扎哈利亞斯了嗎」

    加達環視著集中在瞭望塔中的人們,以愉快的口吻嘟囔道。

    聽了這句話皺起眉頭的是伊布里斯貝爾。

    「真是聽到了一個可恨的名字了呢。區區兵器商在得到了自治領後就裝成領主的樣子了嗎」

    殘留著稚氣的端正容貌扭曲起來,「毀滅的王朝」的王子吐了口唾沫說道。

    古詠微微垂下視線搖了搖頭。

    「涅拉普西暫定自治政府,巴魯塔扎爾‧扎哈利亞斯議長缺席。說是關於今晚的議題,就遵從各位的決定」

    「真是聰明呢。要是恬不知恥的出現在我的面前的話,看我不立刻擰下他的腦袋。可惡的暴發戶」

    伊布里斯貝爾仍然抱著憤怒的感情自言自語道。接著他仍然頂著一臉不高興的表情瞪著古詠。

    「那麼獅子王機關,我問一下。把我們叫來是為啥?就算你是指揮者,可這種無禮的事,根據你的回答我決定是否讓你以鮮血償還」

    「找諸位商討的議題只有一個」

    古詠以平靜的口吻回答了毀滅王朝的王子那恐嚇般的話語。

    「第十二號覺醒了」

    「什」伊布里斯貝爾驚訝地眯細了雙眼。在場的空氣不安地震動起來。

    「是麼……被封印的第十二號的「焰光的夜伯」——阿古羅拉‧弗洛雷斯蒂娜嗎。有趣」

    加達以如同用高價的琴所演奏出來的美妙聲音笑道。

    「……睡美人(阿古羅拉)?還特意給第十二代取了個名字嗎?」

    聽了第三真祖的話後,伊布里斯貝爾詫異地嘟囔著。那副表情就像是說著「也要給炸雞用的雞取名字嗎」。他無奈地嘆息一聲「做莫名其妙的事」,搖了搖頭。

    接著,最後低聲自語般開口的是瓦托拉。

    「……是MAR解開了封印嗎。還真是有點意外呢」

    三年前,挖掘出第十二號並保管她的就是Maguna Ataraxia Reseach(MAR)。對身為營利企業的他們來說,第十二號就只有單純的實驗體的價值。應該沒有特意將其解除封印的理由才是。

    「讓第十二號覺醒的是維爾迪亞娜‧卡魯阿納——原伯爵家的千金。據說是非法侵入MAR並使用了「靈柩」的鑰匙——」

    古詠回答了瓦托拉的疑問。呵,瓦托拉一臉愉快地吊起了嘴角。

    「非法侵入嗎……原來如此,就當做是這麼回事吧」

    青年貴族以饒有深意的笑臉,微微地點了點頭。古詠無法進行任何回答。

    「無論如何,這樣一來十二隻全部的「焰光的夜伯」都湊齊了呢」

    加達以華麗的口吻確認道,而提出異議的是伊布里斯貝爾。

    「不過,卡魯阿納家應該已經沒有領地了哦。不是別人,就是因為可惡的扎哈里亞斯的緣故啊」

    「是的,因此她沒有作為選帝者的資格」

    「那麼獅子王機關,你打算如何指揮?」

    伊布里斯貝爾如同試探古詠一般的瞪著她,問道。

    戴著眼鏡的少女清楚地淡然說道。

    「讓第十二號參加宴會。不過並不認同維爾迪亞娜‧卡魯阿納作為選帝者的資格。宴會的舞台就由我們來準備」

    「區區極東的島國,還想和我們夜之帝國對等競爭嗎」

    伊布里斯貝爾猙獰地微笑著。

    「不錯的回答。不過,我可以理解為你們國家的政府準備好了與此相稱的報價了嗎」

    「當然,不然的話就算不上是賭博了啊」

    古詠筆直地回看著伊布里斯貝爾那頗具挑釁意味的雙眼。

    「那麼我問你,你們賭上的是什麼呢?別忘了,我們自不用說,甚至就連那個骯髒的兵器商都堵上了自己國家的命運。我希望能有與此對等的回報呢?」

    伊布里斯貝爾的雙眼閃爍著真紅的光芒,對著古詠笑道。普通的人類的話,單是感受到這龐大的陰森氣息後,就陷入狂亂狀態也啥不可思議的。可是古詠沒有表露出任何感情,只是靜靜地揚起了右手。

    「我們賭上的就是這座島」

    在少女背後的是巨大的人工島的夜景「魔族特區」弦神島——。

    「我們要將這片土地,以及住在這片土地上的所有五十六萬人的性命作為賭注」

    2

    古城的父親——名為曉牙城的男人是個考古學者。但是與關在研究室裡沉浸在思索中這般理性的類型相去甚遠。更像是巡遊在世界各國的紛爭地帶戰鬥,忙於搶奪發掘品一般,與趁火打劫僅僅一紙之隔的野外研究員。

    因為這種工作的性質,牙城幾乎全年都在海外渡過,幾乎不回日本。

    尤其在古城他們搬到弦神島上後,就連好好交談的時間都成了都屈指可數的記憶了。

    而那樣的牙城,不知為何帶著古城和阿古羅拉來到了弦神島東地區的某個小港。那是個拴著家用小型船隻的小船塢。

    棧橋上,猶如拴在牲口棚裡的牛一般,井然有序地停泊著五十隻左右的小型帆船和小艇。牙城走近了其中的一艘,旁若無人地擅自乘了上去。

    「早點乘上來,小鬼,別客氣」

    「雖說我不會客氣就是了……老爸,這艘船是怎麼回事?」

    古城看著這艘陌生的白色觀光船問道。

    這是一艘全長十四五米左右的小型快艇。在船體的側面寫著「莉亞娜號」。是經過了嚴酷的航行嗎,雖然到處都破舊了,但即便如此也是一艘相當高價的船。至少這東西與平窮的考古學者是不相稱的。

    可是,牙城卻一副「這東西是我的」的表情登上了甲板。

    「是一艘品味很不錯的船吧。在澳門賭梭哈大勝了一個認識的有錢人,就便宜地壓低價格買下了」

    「你說賭梭哈……」

    「你到底在搞啥啊」古城厭煩地嘆息一聲。

    「還想著你怎麼不回家呢,原來是一直住在這艘船裡嗎?」

    「在澳大利亞,生活在港口上的遊艇中的傢伙可是很多的哦。這可是退休後的有錢人的生活模式啊」

    這麼說完,牙城就從船艙中拿來了食物。是面包,培根,鹹味牛肉罐頭以及凍鎮瓶裝啤酒。船裡姑且還是具備著冰箱,廚房之類生活必需設備的樣子。

    「你既沒有退休也不是有錢人吧」

    「嘛,雖然這麼說,不過在弦神島,比起租公寓絕對還是這樣比較方便啊。總之吃吧,肚子餓了吧」

    牙城將食物擺放在後部甲板的桌子上。古城「哎呀哎呀」地搔著頭,牽著阿古羅拉的手進了船裡。接著以不高興的表情坐與牙城面對面坐下。而阿古羅拉則畏畏縮縮地坐在他的身邊。

    牙城注視著緊緊貼著古城的阿古羅拉,一個人暗自竊笑笑著,接著將自制的三明治遞到她的面前。雖然只是法式面包配上萵苣番茄,並夾著厚火腿一般單調的東西,很不甘心的是看起來真的很好吃。

    「……將,將貢品獻給吾嗎,人類的孩子啊……!」

    肚子空空如也的阿古羅拉兩眼放光地接過三明治,接著「可以吃嗎」一般打量著古城的臉色。好好咀嚼再吞下去吧,古城降三明治遞給阿古羅拉,接著重新轉向父親。

    「給我說明一下吧……」

    「啊啊,這個嗎」

    牙城輕輕地舉起了喝到一半的啤酒瓶,露出了滿臉得意的笑容。

    「這可是在奧斯特拉西亞的修道院中製造的上面發酵啤酒呢,產量少在市場上很少出現,因此被世人稱為幻之啤酒的珍品啊。很好喝的哦!」

    「誰說要你說明啤酒的?」

    古城不禁湧起了一股想要揍父親的衝動。

    「至今為止你都在哪兒幹了些什麼啊。將近三年都沒個像樣的聯絡!」

    「你遇到過維爾迪雅娜了吧?」

    牙城以假裝不知道的表情將兒子的怒吼給敷衍了過去,接著又以若無其事的口吻問道。

    嗯,古城以可怕的眼神瞪著父親

    「那個吸血鬼是何方神聖?和你又是什麼關係?」

    「哦,你在意嗎?很在意吧?」

    牙城不知為何以一臉開心的表情瞧著兒子的臉。老實說真是有夠煩的。

    「嘛,放心吧,我既沒有將她當作情人一樣養著,也沒有作為情夫被她包養。我的話,不是那種胸部豐碩的可不行呢」

    「我可沒在問你關於女性的喜好哦!話說,即便是謊言,這兒也該說一心一意只愛妻子的吧!」

    古城歪著嘴巴怒喝道。咕嚕咕嚕,牙城喝了一大口啤酒。

    「維爾迪雅娜是妹妹。我的老朋友的。而那個女性,為了保護你、凪沙和那邊的公主大人死了。那是三年前的事了」

    「……你是在說我和凪沙差點死掉的那起事件嗎?」

    古城壓低聲音問道。說到三年前的話,是導致凪沙住院的原因——列車爆破恐怖事件發生的那一年。可是,古城卻沒有關於那起事件的具體記憶。而且,阿古羅拉應該和那起事件無關的吧。

    「你那時並不是差點死了,而是名副其實的死了」

    牙城憐憫地注視著著一臉困惑的兒子,告訴他。

    「接著又復活了,不過是作為第四真祖的血之從者呢。你沒有那起遭遇事件前後的記憶也是這個緣故」

    牙城不知從何處拿出了一本剪貼簿,扔到古城的面前。在其已經褪色的封面上還有著用記號筆手寫的文字「第四次戈佐遺蹟調查團」。

    在大大地鼓起的剪貼簿中,保存著大量的照片。在強烈的陽光照射下,褐色的岩石表皮,石製的古老遺蹟,以及冰塊和被無數的霜與冰所覆蓋的冰之柩。

    「這張照片是……」

    「有印象吧。這是在世界最古老的「魔族特區」——戈佐島發掘到的「妖精的靈柩」。你們在那兒受到了恐怖襲擊。說是被捲入了自治領羅馬的爆破恐怖活動——是表面的偽裝呢。畢竟要是不這樣做的話會有各種麻煩的呢」

    牙城說到這裡就停了下來,接著深深地、靜靜地嘆息一聲。雖然諷刺般地開著玩笑,可是對於古城被捲進那起事件,他大概是感到自己有責任的吧。

    古城呆呆地聽著那樣的父親的說明。「自己曾死了一次接著又復活了」即便突然被人這麼說,也無法湧出任何實際感。

    可是也無法以「這是牙城一如既往的惡作劇」而一笑置之。要說為什麼的話,是因為自己有印象。古城確實知道被收藏在剪貼簿裡的照片的景色。那是在這三年間無數次夢見的光景。

    「我是……第四真祖的,血之從者…………?」

    「這還真是件奇怪的事啊。說起第四真祖的話,是沒有一切血族同胞的世界最強的吸血鬼。即便只是那傢伙製造血之從者就已經夠令人吃驚的了,而偏偏那個從者居然還是古城你呢。難以置信也是理所當然的。就算是一同在場的我也是相同的心情啊」

    牙城以隨便的口吻說道。

    古城就這樣以半愣住的狀態,按揉著自己的太陽穴。

    所謂的血之從者,就是吸血鬼所創造出來的疑似吸血鬼。接受身為主人的吸血鬼的肉體的一部分,人類就會變成吸血鬼的從者。作為忠實的部下,或是作為伴侶,為了與主人共同生活而被賜予永恆生命的人。是無限接近魔族的「人類」——

    「剛才被打的傷口,已經癒合了吧?」

    牙城漫不經心地說道。古城側頭部的傷口已經沒有了。那是指在大概一個小時前,被黑色裝束的男子毆打時造成的傷。傷口應該不淺才對,可現在就連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這是拜吸血鬼給予的超回覆力所賜。本身受到了那種程度的衝擊,還能淡然地站著這件事就是很異常的。

    「不過,到現在為止還沒這種事哦……在社團活動中受傷的時候也並沒……!」

    「啊啊,那是因為之前阿古羅拉被封印了,而這位公主大人睜開雙眼後,對你的魔力供給也就再次開始了吧」

    牙城輕易地就駁倒了兒子犀弱的反駁論調。

    「不過,雖說是第四真祖的從者,但也只是個傷口回覆速度有點快的人類而已。你要是有魔術方面的心得的話就又是另一回事了呢。因此,別太得意忘形哦,小鬼」

    「我才沒得意忘形吧……」

    古城以包含怒氣的聲音回答道。牙城無奈地看著那樣的兒子

    「怎麼了,說吸血鬼的從者你很不爽嗎?現在的話還能回到人類的哦?」

    「是嗎?」

    「很簡單。只要殺掉那兒的公主大人就行了」

    「什麼……!?」

    父親那危險的提案,讓古城的表情僵住了。阿古羅拉也嚇得縮成一團。

    牙城好像覺得挺有意思地注視著那樣的兩人的反應

    「身為主人的吸血鬼死去的話,理所當然的,血之僕從也將會失去其資格。如果是活了幾百年的從者的話,或許會當場化為灰燼的,但你才剛剛成為血之從者呢。壞處幾乎跟沒有一樣。那麼,你要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我不可能會殺掉這傢伙的吧!」

    古城粗暴地敲了一下桌子。接著注視著露出一臉不安表情的阿古羅拉

    「你也再稍微光明正大一些吧。救了瀕死的我的人是你吧。我沒有恨你的理由。不如說作為救命恩人,我應該感謝你才對」

    「真,真理在遙遠的忘卻之彼岸……」

    阿古羅拉靠不住地轉開視線,嘰嘰咕咕地回答道。

    「對哦,你也沒有記憶啊」

    「很,很遺憾……」

    阿古羅拉軟弱的垂下了頭。對於失去記憶的她來說,即便自己被人說是救命恩人也沒什麼自覺,也沒有自信吧。

    沒有復活的實感的血之僕從,與失去了讓其復活的記憶的吸血鬼。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很般配的一對主僕呢。

    說起來,古城搖了搖頭,重新轉向父親。

    「維爾那啥的小姐,曾經說了這傢伙會救凪沙的——」

    被古城指著的阿古羅拉像是吃了一驚般地睜大了雙眼。

    本來古城會想要保護阿古羅拉——開端就是那個女吸血鬼的一句話。

    「能救曉凪沙的人只有她」,維爾迪亞娜是這樣說的。

    「不會告訴我連凪沙那邊也是要殺掉一次再讓她復活這種鬼話吧」

    古城以疑惑的眼神看向牙城。當吸血鬼的血之從者,就能讓衰弱的凪沙復活。雖然這不像是正常的父親會去想的事,不過如果是這個牙城的話或許就會這麼幹的。

    「啊」,不過牙城不高興地皺起了雙眉。

    「別說傻話。你的話暫且不論,我可不會允許讓凪沙死去的哦」

    「——我死就沒關係嗎?」

    「再說沒有特意要殺掉凪沙的意義吧。因為那傢伙衰弱的原因是自身靈能力的暴走啊」

    「靈能力的……暴走?」

    古城呆呆地張大嘴巴反問到。

    確實凪沙是個優秀的巫女。兼具從父親一方的祖母那兒繼承來的靈媒的素質,以及從母親那兒繼承到的過去透視能力,是極度稀少的混成能力者。不過那是直到三年前為止的事。

    「不可能有這種事的吧。因為之前提到的那起事件的緣故,凪沙可是失去了作為巫女的力量哦」

    「正相反,小鬼。凪沙從三年前開始就一刻不停地在使用著靈能力啊」

    牙城凶狠地瞪著提出反駁的古城。

    「……欸?」

    「嘛,總而言之,那傢伙被第四真祖附體了,現在這個瞬間也是」

    「你說被第四真祖……附體……?」

    「是的」,牙城嚴肅地點了點頭。

    「三年前,我們為了讓第十二號的「焰光的夜伯」覺醒,而將凪沙叫到了戈佐。因為當時的凪沙作為巫女的能力很突出。與「天部」的遺產「焰光的夜伯」的相性也很好。好到過頭的程度」

    牙城看向了阿古羅拉,這個背影和凪沙相似的金發吸血鬼縮起了全身。

    「就和預料中的一樣,凪沙與沉睡在「妖精之柩」的第十二號——換句話說就是和在那兒的阿古羅拉交流成功了。只是如此的話,就沒問題了。之後就只是慢慢地花點時間,讓阿古羅拉覺醒罷了」

    「不過啊」,牙城難喝般地將啤酒嚥下了喉嚨。

    「那天,遺蹟受到了襲擊。對方是黑死皇派——提倡獸人優秀主義的恐怖分子。從結論上來講的話,遺蹟調查團隊在那一天被毀滅了。調查員死了半數,民間軍事公司的警備隊全滅。保護你們的莉亞娜‧卡魯阿納大小姐也被殺了」

    「莉亞娜‧卡魯阿納」,這句話讓古城本應失去的記憶產生了反應。突然湧現的劇烈哀傷,不明緣由地傾軋著胸口。

    「在那之後發生了什麼,我也不知道。不過,嘛,也能稍微預料到一些」

    牙城放下了空瓶子。這時古城也已經察覺到了,為什麼就只有自己作為吸血鬼的從者復活,而凪沙卻在生死邊緣徘徊——

    「是凪沙讓我復活了是吧」

    「正是如此」

    牙城露出自嘲意味的笑容說道。和因為沒能保護好妹妹而一直懊悔的古城相同,這個男人也一直在責備沒能保護好孩子們的自己吧。

    「第四真祖沒有要救你的理由。希望你復活的人是凪沙。那傢伙大概是為了讓被殺掉的你復活,而強行引出了第四真祖的能力吧。接著還使用了真祖的眷獸,殲滅了恐怖分子們」

    「其代價,就是那傢伙現在的身體狀況是吧……」

    古城震顫著幹澀的喉嚨嘟囔道。

    作為召喚的代價,吸血鬼的眷獸會吞噬宿主的壽命。正因為如此,這是只有擁有無限負之生命力的吸血鬼才能使役的東西。

    實際上,凪沙就是個格外出類拔萃的靈能力者吧。

    可是,她的肉體本身,卻是脆弱的人類少女,必然是無法忍受召喚吸血鬼的眷獸——而且還是第四真祖眷獸的。更不用說她還要操縱第四真祖了,絕對是不可能做到的。可即便如此,凪沙還是讓第四真祖附在自己的身上,操縱了她。

    為了救自己的哥哥古城。

    古城本以為自己保護了凪沙,可是不對。

    被保護的人卻是古城。凪沙讓瀕死的古城復活,取而代之她至今仍過著住院的生活。

    這般令人絕望的事實擺在面前,古城只能呆若木雞。

    既無法暴怒也無法哭喊,只是死死地咬著嘴唇。接著

    「詛,詛咒吧……我那不祥的原罪……」

    然而流下眼淚的不是古城,而是在其身邊的金發少女。

    透明的淚珠從藍色的雙眼中噴湧而出,阿古羅拉正如同一個小孩子般在抽抽搭搭地哭著。對於她這出乎預料的反應,就連牙城也愣住了。

    「所以我說為啥是你在哭啊。這不是會讓你感到責任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吧!?」

    古城無可奈何地用紙巾擦拭著不斷嗚咽的阿古羅拉的臉頰。

    確實導致凪沙身體變弱的原因可能是因為使用了第四真祖的力量,但阿古羅拉並沒有因此被責備的理由。不如說遺蹟的封印被強行解開後,在弦神島被當成研究對象的她也是個貨真價實的受害者啊。

    「啊,嘛就是這麼回事。而且,這個公主大人失去記憶的原因,也未必與凪沙毫無關係啊」

    牙城像是有些尷尬般的搔了搔頭說道。古城有些吃驚地看著父親。

    「你從一開始就知道阿古羅拉失去記憶的事了嗎?」

    「嗯,不然的話就前後邏輯就不通了呢」

    「……前後邏輯?」

    「想想看吧,小鬼。如果本應被封印在遺蹟的第四真祖現在還附在凪沙身上的話,這兒的公主大人又是何方神聖?」

    對於父親那彷彿在考驗自己一般的提問,「原來如此」古城小聲的嘟囔道。

    「就是說這只是第四真祖人格的一部分嗎」

    牙城滿足般地吊起嘴角笑了

    「恐怕就是如此吧。說難聽點就是個剩餘品。或者說就是榨完油的殘渣一般的感覺吧」

    「為啥要特意說得那麼難聽!?」

    「就算凪沙是優秀的靈能力者,也沒有能接受第四真祖的一切的容量吧。因此,在這兒的身體內也殘留著一部分的意識」

    牙城注視著還有些眼淚汪汪的阿古羅拉說道。

    然後古城也終於理解了父親的目的——為什麼他會幫助維爾迪雅娜,讓阿古羅拉復活,又為什麼會在暗地裡保護阿古羅拉。

    「原來如此……只要讓附在凪沙身上的第四真祖的意識回到原來的身體中就好了嗎……只要這傢伙取回作為吸血鬼的能力以及記憶的話,凪沙就能得救了吧?」

    古城注視著阿古羅拉嘟囔道。是還沒能理解嗎,阿古羅拉本人頂著稍微有些困惑的表情,抬頭看著那樣的古城。

    「嘛,說得也是。至少,只要抑制住能力的暴走的話,就能避免繼續消耗體力了。雖然多少要花點時間,但凪沙的情況也應該會比現在安定的」

    「大概吧」,牙城不負責任地附加道。

    「你們就是為此才讓阿古羅拉覺醒的嗎」

    古城深深地嘆息一聲。牙城恐怕一直都在繼續尋找拯救凪沙的方法吧。為此,才與家人們分開滿世界到處跑。然後他遇到了維爾迪雅娜,知道了「靈柩」的存在。

    或許深森也與這計畫密切相關。現在想來,深森的助手遠山,恰好時機地將通行證交給古城這點也不自然。

    可是牙城卻難過地眯起雙眼,粗魯地摸著古城的頭。

    「確實如此呢……嘛,也有這方面的原因吧」

    「什麼意思啊?」

    古城雖然疑惑地皺起了眉毛,但牙城卻什麼也沒有回答。他那眯細的雙眼,正注視著夜晚的碼頭。

    「哎呀哎呀……已經來了嗎。意外的早呢」

    牙城將剩下的啤酒喝完後,就無精打采地站了起來。他拿起來的是無托式的步槍。雖然明顯違反了槍刀法,可現如今也不想吐槽他了。

    與此同時金發的吸血鬼少女,不知為何就像小動物般地顫抖著身體,緊緊地抱住古城的手腕。古城困惑地看著她。

    「……阿古羅拉?」

    呀,阿古羅拉發出靠不住的聲音,渾身僵硬了。

    接著古城也察覺到了她恐慌的原因。

    阿古羅拉注視著的小碼頭上,站著幾個陌生的人影。

    那是穿著西裝的纖瘦中年男性。在他的兩側還有渾身黑色裝束的二人組如同護衛一般地站著。是之前打算擄走阿古羅拉的那群傢伙的同伴的吧。

    可是古城的視線,卻並非在看那些可怕的黑裝束人們,而是注視著站在他們背後的另一個人。盯著身高不到黑裝束人們的肩膀的人影。

    「你是……為什麼……」

    古城以因驚訝而變得沙啞的聲音呻吟著。

    站在黑裝束人們背後的是十三四歲左右的嬌小少女。

    穿在她身上的是樸素的類似於牛仔西裝的的強化纖維製成的防護服。表面印著無機質的羅馬數字,給人一種好似在看試制兵器的印象。

    面無感情地注視著古城他們的少女,有著一頭金發,眼睛如同火焰一般放著藍白色的光芒。

    那帶著妖精氣息的虛幻般的美貌,和在古城身邊瑟瑟發抖的吸血鬼少女非常相似。

    像是鏡子裡映照出來的一般,非常相似。

    「為什麼阿古羅拉……有兩個……!?」

    古城的嘀咕聲空虛地震顫著大氣。

    而與阿古羅拉有著相同容貌的少女,則繼續毫無感情地注視著那樣的古城。

    3

    維爾迪雅娜‧卡魯阿納在一張陌生的床上醒了過來。

    那是一張有著天價華蓋的床。

    房間內部的裝潢也很豪華。室內的裝飾統一為美麗的古風家具。彷彿是特別訂做一般的絢爛的窗簾,窗外還能看到「魔族特區」美麗的夜景。

    「這裡是……?」

    維爾迪雅娜僵硬地坐起身體,環視著周圍。

    恐怕這是高級公寓最頂層附近的房間。好像也並沒有被監禁的樣子。

    之前穿著的衣服被脫掉,取而代之的是渾身纏繞著繃帶。傷勢恢復的緩慢是因為他們使用了對魔族用的特殊子彈的緣故吧。可即便如此出血還是止住了。雖然還殘留著些許的疼痛,可就連差點斷掉的右腳也勉勉強強恢復到了能活動的程度。

    「醒來了嗎?」

    是從何時起在那兒的呢,突然間被人搭話了。雖然口齒不清,可這說話語氣卻奇怪地帶著威嚴。那口吻中具備的壓倒性的威嚴,與其說是在確認傷者的情況,不如說是仿若責問臣下的女帝一般。

    聲音的主人有著幼小少女一般的外表。

    有著長長的黑髮和雪白的肌膚,還穿著如同西洋人偶一般的豪華禮裙。

    「空……「空隙的魔女」!?」

    維爾迪雅娜被喚起了強烈的恐懼,從床上跳了下來。

    「空隙的魔女」南宮那月,對歐洲的魔族而言是恐怖的代名詞。與其說是受僱於日本政府的國家攻魔官,更給人一種無情的虐殺者的印象。即便自知無法逃跑,還是會被「非逃跑不可」的無意義的想法纏身。

    可是,受傷的右腳無法發力,這讓維爾迪雅娜在原地大幅度地失去了平衡。

    「哦哇!?」

    與倒過來的維爾迪雅娜差點劇烈相撞,房間中的另一人發出了悲鳴聲。

    放在托盤上的玻璃杯掉下,在眼看著要灑到地上的時候險而又險地將其抓住的是,頭髮噌噌倒豎的學生服打扮的少年。

    「你是……基樹!?」

    「喲,又見面了呢,維爾小姐」

    矢瀨基樹遞出了倒有冷水的玻璃杯,親切地對她笑道。

    維爾迪雅娜是第二次與這個過適應能力者的少年相遇。想一想的話,擔任曉古城的監視任務的他,掌握著維爾迪雅娜這次的行動也是理所當然的。可是從他那含有諷刺笑容的眼睛裡,卻沒有感到對維爾迪雅娜的敵意。

    「哎呀哎呀,真是血氣方剛呢。照這個樣子來看,傷勢好像也沒問題了呢」

    低頭看著坐在地上的維爾迪雅娜,那月混雜著嘆息地嘀咕道。雖然多少有些無奈,但她的話裡也沒有攻擊的話音。

    「是你們救了我嗎……?」

    維爾迪雅娜小心翼翼地試著問道。而那月則不高興般地橫眼注視著矢賴

    「因為是我沒出息的學生的請求呢」

    「學生?」

    說的是作為攻魔官的弟子麼,維爾迪雅娜擅自地想像著然後信服了。偏偏那個「空隙的魔女」在做中學生的英語老師——這種事的確是想不到的。

    將遞過來的杯子放在嘴邊,維爾迪雅娜一口氣喝乾了其中的水。滋潤了乾渴的喉嚨後,回覆了些許的冷靜。

    「話說回來,我的衣服在哪?」

    維爾迪雅娜一邊用床單隱藏著只覆蓋著內衣和繃帶的身體,一邊問道。

    那月嫌麻煩似地瞥了維爾迪雅娜一眼。

    「啊啊,如果是指那件品味差勁的衣服的話,我已經扔了」

    「扔了!?」

    「不光滿是被搶擊中的彈孔,還滿是血呢,因此在爛掉前就把它扔了」

    「看………看你幹了些什麼啊!?那我用來換的衣服呢!?」

    對於在貧困中掙扎的維爾迪雅娜而言,那件黑皮革制的西裝是貴重的整套衣服了。畢竟沒有衣服的話,就連從這兒出去都辦不到。

    那月厭煩地看著眼淚汪汪進行抗議的維爾迪雅娜。

    「要換衣服的話,就在那邊的壁櫥裡。隨你喜歡地穿,自己去選吧」

    「哎?」

    被這麼一說,維爾迪雅娜拖著床單走向了壁櫥。

    「這不是只有女僕裝嗎!?」

    「當然了。因為放在那兒的都是傭人穿的制服呢。而且以你的體格,是穿不了的我衣服的吧」

    那月以平靜的口吻回答道。嗚,維爾迪雅娜只能沉默不語。雖然就「戰王領域」出身的女性而言,維爾迪雅娜已經比較嬌小了,可是那月甚至比那樣的維爾迪雅娜還要矮20公分以上,身板也比較窄。

    「好像確實如此……。嗚嗚,可是為什麼身為卡魯阿納的女兒的我要穿成一副傭人的打扮……!?」

    維爾迪雅娜雖然小聲地抱怨著,可還是沒轍地開始選擇衣服。雖然裙子長短和袖子形狀的種類豐富,可不管怎樣全都是女僕裝。

    「話說回來,你還有著襲擊MAR的嫌疑呢,維爾迪雅娜‧卡魯阿納」

    那月唐突地向終於換好衣服的維爾迪雅娜問道。維爾迪雅娜就這樣維持著繫絲帶的姿勢,嚇了一跳僵住了。

    「而且在市區召喚眷屬,還有沒攜帶魔族登陸證嗎」

    「那,那是……」

    「就這樣把你丟給特區警備隊的話好像能省掉麻煩,不過我對你的行動也有點興趣。要是提供情報的話,我也可以考慮一下給你的待遇哦」

    坐在鋪著天鵝絨櫃子上的那月,以從容不迫的口吻向維爾迪雅娜說道。與其說是交易,不如說完全就是威脅。維爾迪雅娜沒有違逆她的想法,也不認為能違逆她。

    「好吧……那你想要問什麼?」

    維爾迪雅娜不甘地瞪著那月。而那月則眯起了那有著長長睫毛的眼睛

    「之前襲擊你的那群傢伙,是涅拉普西的匈鬼吧,統率那群傢伙的男人是誰?」

    「……巴魯塔扎爾‧扎哈利亞斯,是涅拉普西臨時自治政府的議長。不過那傢伙的真實身份可不是什麼政治家。不如說是死之商人,兵器商哦」

    「挺耳熟的名字呢。是在第四次匈鬼戰爭的中心人物嗎」

    那月的話讓維爾迪雅娜全身劇震。劇烈的憤怒讓她的表情都僵住了。

    「沒錯。十四年前,涅拉普西入侵「戰王領域」卡魯阿納伯爵領,引發了戰爭。而那時為涅拉普西提供武器和軍隊的就是扎哈里亞斯。因為那個男人的緣故,卡魯阿納的騎士團受到毀滅……卡魯阿納伯爵也戰死了」

    戰死的卡魯阿納伯爵,換句話說就是維爾迪雅娜的父親。騎士團毀滅的恥辱招來了「忘卻戰王」的不悅,使得卡魯阿納伯爵家的領地受到了剝奪。維爾迪雅娜也就此失去了貴族的地位。這一切都是死之商人扎哈里亞斯謀劃好的。

    「那個兵器商為什麼會在弦神島?」

    那月以不高興的聲音說道。而維爾迪雅娜像是在忍耐屈辱似得咬緊了嘴唇。

    「因為在混戰中,那個男人強行奪走了被寄放在卡魯阿納家的第九號「焰光的夜伯」。然後,就在尋求「盛宴」的舉辦」

    「盛宴……?」

    「是「焰光的盛宴」哦。聽說是為了引導第四真祖真正覺醒的儀式」

    對於維爾迪雅娜的說明,那月露出了蔑視的表情。

    「哼……匈鬼想要擁立真祖為王嗎」

    「沒錯哦。真是有夠蠢的」

    維爾迪雅娜氣憤地斷言道。

    另一方面,矢瀨則感到佩服一般地低聲念道

    「不過,卻很有效果呢。得到第四真祖的話,涅拉普西就會成為新的夜之帝國的首都了,周邊諸國也必須得承認其獨立國的地位了吧」

    「確實呢。而且就身為武器商人扎哈里亞斯來說,名為世界最強吸血鬼的商品想必也很有魅力吧。要是強行賣給獸人優秀主義者的話,一兩個國家大概會輕輕鬆鬆地被消滅掉哦」

    那月以不負責任的口吻表示同意。維爾迪雅娜秀美倒豎瞪著那樣的兩人

    「那種事是不可能被允許的吧!?」

    「原來如此。所以,你就讓第十二號「焰光的夜伯」覺醒,打算與之進行對抗嗎。要是得手的話,就能為父親報仇雪恨了,你是這樣想的吧?」

    「關於這點我可沒有理由被你責備呢。魔族殺手「空隙的魔女」!」

    維爾迪雅娜不禁對那月怒吼道。接著又立刻察覺到了自己的失言而臉色發青。要是在這種時候招來「空隙的魔女」的憤怒的話,被她給虐殺了也沒啥可抱怨的。

    可那月並沒有火冒三丈,只是以看著管教的不聽話的狗一般嗜虐的視線看著維爾迪雅娜。接著她靜靜地折起了手中的扇子。

    「我並沒有責備你……不過你這傢伙那自以為是的說話語氣卻讓人不快呢。區區一個穿著女僕裝的」

    「好痛!這個理由算啥!?你以為是誰的緣故我才會穿這種衣服的啊!?」

    額頭受到百倍於彈額頭的迷之衝擊,維爾迪雅娜發出了嗚咽聲。

    事不關己地旁觀著她們的打鬧的矢賴說道

    「『焰光的盛宴』……雖然明白了維爾小姐所處的立場,但是這有點不妙吧,那月醬?」

    「你在親熱的稱呼啥呢!?」

    「稱呼年長的人時別加『醬』字」

    被兩人同時怒吼一聲,矢賴微微聳了聳肩。

    「再說讓第十二號的「焰光的夜伯」覺醒的事,也並不是你一個人想出來的吧。幕後推手是古城的老爸嗎?」

    「所、所以說那又如何?」

    「就是說你有可能中了圈套啊。確實要幫助凪沙的話,沒其他方法就是了」

    「什麼意思……?」

    維爾迪雅娜突然察覺到有些不安,反問道。矢瀨則厭煩地咬牙切齒地看著她

    「你是打算成為選帝者,向扎哈里亞斯那傢伙復仇的吧,我的意思就是這大概不會成功的」

    接著,矢賴憤怒地看向了窗外

    屹立在昏暗的夜空背景下的是倒金字塔型的巨大建築物。

    「畜生,真像是幾磨那幫傢伙會考慮的事啊……公社的理事會從一開始就是這種打算嗎。因此才讓我做古城的監視員的嗎」

    「……基樹?」

    維爾迪雅娜困惑地看著矢瀨。代替無言地毆打牆壁的矢賴,繼續開口的是那月。

    「你是為了向扎哈里亞斯復仇才讓第十二號「焰光的夜伯」覺醒的嗎,女僕?」

    「啊,嗯……話說,誰是女僕啊!?」

    「那扎哈里亞斯在弦神島的理由是什麼?為什麼那傢伙知道你會去解開第十二號的封印?說到底像MAR這樣的企業,竟會如此輕易地放棄貴重的第十二號「焰光的夜伯」,你不覺得這很不可思議嗎?」

    「你的意思是這是某人策劃的?就連我讓第十二號覺醒的事也是如此?」

    「不可能的」,維爾迪雅娜搖著頭。而那月則冷淡地看著這一幕

    「MAR應該有武器的製造部門的。如果是武器商人扎哈里亞斯的話,理所當然地與之有著某些關係,這樣想沒問題的吧。要是巨大企業MAR插手的話,操縱日本政府應該也不難吧」

    「不過……那種事……」

    「即便得到了「焰光的夜伯」,失去了領地的你也沒有「盛宴」的主辦資格。因第十二號的覺醒,而得到最大好處的是誰呢?」

    「騙人吧……」

    維爾迪雅娜失去了反駁的話語,軟弱地跪在了原地。

    那月就這樣冰冷地注視著她,鮮紅的嘴唇微微扭曲了。

    「第四真祖的復活儀式麼。還真虧你把我捲進麻煩事中去了

    4

    削瘦的中年男性,一邊拂著他的凱撒髯一邊向古城他們走近。

    身著黑裝束的男人跟在身旁的模樣,令人聯想到立於觀眾面前舞台上的馬戲團團長。望向面露困惑的古城他們,他像是作秀般地行了一禮。

    「呀,各位,在放鬆的時候來打擾你們真是抱歉。可否稍微空出一點點時間來呢。呼呼,真是不錯的夜晚啊」

    開朗地搭起話的男人的眼睛,充滿了讓人無法感覺到體溫般的冰冷寒光。

    像是想要避開那仿若爬蟲類一般的視線一般,阿古羅拉藏到了古城的背後。古城作出保護她的架勢,瞪著那個男人。

    「你們是剛才的」

    古城的聲音因為緊張而略顯沙啞。

    男人身旁的黑衣人們,毫無疑問是想要抓走阿古羅拉的那幫傢伙的同類。自己很清楚他們的危險。雖然牙城之前很輕鬆地擊敗了他們,但那場戰鬥不過是奇襲。這次可沒有能再次擊退他們的保證了。

    可是牙城他,卻像是迎接舊友一樣,舉起喝空的啤酒瓶爽快地笑著,

    「抱歉啦,老兄。你要是能早點來的話,我還能拿冰鎮的愛爾啤好好款待你來著,可惜現就就像你看到的這樣」

    「沒事沒事,請不用在意。我這邊才應該對什麼土特產都沒有帶就來拜訪一事墾請各位多多包涵。因為我們是傭兵出身的戰鬥民族——」

    蓄著凱撒髯的男人,禮貌地回應著牙城的搭腔。

    牙城把來復槍扛在肩膀上,毫不客氣地吊起嘴角。

    「涅拉普西的扎哈利亞斯議長嗎。我聽說過很多你可怕的軼事呢」

    「這邊才是,「死都歸還者」曉牙城博士的大名我可是早有耳聞。方才我等同志似乎對您做了很失禮的事,真是非常抱歉」

    「看樣子你不併是來報復的啊?」

    牙城的疑問,令名為扎哈利亞斯的男人顯得很驚訝。

    「是啊。那自是萬分不敢。倒不如說是作為「盛宴」的選帝者,特來為先前的失禮致歉的」

    「哈原來如此。是這麼一回事嗎」

    牙城很愉快似的點著頭,懶散地靠在船的扶手上。

    古城則是吃驚地看著那樣的父親,

    「怎麼回事啊,老爸別擅自一個人理解趕快給我說明一下。為什麼有兩個阿古羅拉?」

    「阿古羅拉?啊啊,是給十二號起了名字麼。嗯,這種嗜好也可以有呢。優秀的兵器總是離不開銘記或是愛稱嘛」

    扎哈利亞斯交叉雙臂,很贊同似的重重點著頭。

    「那麼恕我冒昧,也請容這邊介紹一下第九號吧。她是被囚禁在「戰王領域」舊卡魯阿那伯爵領內,藉由我們涅拉普西的援手解放出來的。第九號的「焰光的夜伯」」

    「第九號?」

    扎哈利亞斯伸出的右手前方,站著一名和阿古羅拉一模一樣的少女。

    金色的捲髮和雪白的肌膚。緊貼在皮膚上的強化纖維防護服,更加強調了她那奢華的曲線。那樣子與阿古羅拉相像到幾乎找不到任何分別。

    「你認識她嗎,阿古羅拉?」

    「吾、吾的記憶中,並未刻有如此鏡像」

    對壓低聲音提問的古城,阿古羅拉沒什麼把握地搖了搖頭。被稱作第九號的少女的現身嚇到的,不如說是她也說不定。

    「哦呀,居然不知道,這麼說現在還沒有完全覺醒嗎」

    看到阿古羅拉反應的扎哈利亞斯,略顯意外地揚起了眉毛。

    「嗯」地呢喃一聲,他像是在思考一般撫了撫下巴。

    「好吧。那麼就讓我說明一下吧——「焰光的夜伯」是指,為了製造出新的真祖而創立的計畫,並通過計畫所製造的第四真祖的素體的總稱。是依靠三名真祖與「天部」的技術所誕生的,至高的弒神兵器哦」

    「你說兵器?」

    古城目瞪口呆地看著扎哈利亞斯。

    阿古羅拉不安地抱住了古城的後背。就算這個軟弱的少女被稱作兵器,一般也是不會去相信的。可即便如此,扎哈利亞斯的話語也擁有著奇妙的說服力。因為要斷言她只是個單純的吸血鬼,阿古羅拉身上難以理解的部分實在太多了。

    封印的遺蹟。寒冰的靈柩。失卻的記憶。再加上第九號(埃納托斯)——如果說阿古羅拉,是被人工量產的生物兵器的話,就能解開其中的數個疑問。

    「正是如此。無論是這個第九號(埃納托斯),還是你的十二號(多伍德卡托斯),都是為了同一個目的,利用同樣的技術製造出來的兵器。不幸的是出現了誤算。人類總是會犯錯誤。就算是身為古代超人類的「天部」的人們似乎也不例外」

    接著扎哈利亞斯,就像是歌劇演員一樣張開雙臂,露出一臉沐浴在悲嘆之中的表情。

    「也就是說,被作為第四真祖完成的「焰光的夜伯」實在是太過強大了。強到作為兵器實在是過於出格的地步」

    「」

    古城一言不發地聽著薩哈利亞斯的言論。

    沒錯,第四真祖是世界最強吸血鬼的名稱。不持有任何血族同胞的災厄的化身。超脫世界真理的冷酷無情的怪物——

    對人工製造的兵器來說,沒有比這更合適的形容了。

    「超越身為最古老吸血鬼的真祖的,世界最強的吸血鬼,那就是第四真祖。其存在本身,就會打破世界的平衡,擾亂秩序。因此「焰光的夜伯」被封印了起來。有的被埋在風暴的沙漠裡,還有的是被關在了寒冰的靈柩中」

    「那個封印被解開了嗎和阿古羅拉一樣,那個孩子也」

    看向被稱作第九號的少女,古城問道。

    看起來很是得意地眯起雙眼,扎哈利亞斯搖了搖頭。

    「並不是她自己解開的哦。而是被解放開來的」

    「為什麼!?」

    「解開兵器封印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為了使用在戰爭上啊」

    為什麼要問那種理所當然的事呢,扎哈利亞斯像是覺得很不可思議一般微笑了一下。

    因為那口氣實在是太過自然,使得古城變得啞口無言了。

    「過去也有數次,留下了「焰光的夜伯」的封印被解開的記錄。在巨大的歷史轉換點,可以說她們一定會甦醒」

    「你是想說在不遠的將來在什麼地方會發起一場戰爭嗎?」

    阿古羅拉和第九號——交差看了看兩名少女,古城低吟道。

    「可能會吧。畢竟世界中紛爭的火種可是永燃不盡的呢」

    扎哈利亞斯悲哀地垂下眼睛。那是在熟知戰爭的悲慘和殘虐之上,還打算利用戰爭的狡猾的現實主義者的嘴臉。

    「你說她是第九號的「焰光的夜伯」是吧」

    「沒錯」

    「還有其他的嗎。除去這裡的兩人以外,還有沒有別的第四真祖候補人」

    「是啊,除去在這裡的兩隻以外,還有十隻」

    扎哈利亞斯這麼說著,嚴肅地皺起了面孔。

    「那到底是多麼危險的東西,您應該能想像的出來吧。畢竟第四真祖擁有著與其他三名真祖同等或者以上的力量。並且數量總共有十二個啊。雖說不完全,可一旦出現第四真祖的素體們互相殘殺的事態,那麼就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了」

    像是真的很害怕似的抖了抖肩膀,扎哈利亞斯笑了笑。

    「——不過,請大可放心。我的本職是貿易行業。主要經營兵器方面。雖然被一些批評家非難為死亡商人,不過在兵器的管理方面,我自負無人能與我相提並論」

    「兵器商人?」

    古城直到現在,才察覺到了扎哈利亞斯如此饒舌的理由。他圍繞第四真祖的長篇大論,絕非出自對古城的親切。扎哈利亞斯是商人。他一切的話語全都是交易的過程。只不過是商談的一部分而已。

    「好了,從現在開始進入正題哦,曉古城先生。」

    「正題?」

    「是的。我希望請您把那裡的十二號轉讓給我」

    扎哈利亞斯直到這時才筆直地把視線轉向阿古羅拉。

    彷彿被他的視線定住了一樣,金發的吸血鬼少女倒吸一口氣。

    「意思是說想要我把阿古羅拉賣給你?」

    古城壓低聲音確認道。扎哈利亞斯誇張地點了點頭。

    「至於金額,這樣吧,二百億不知意下如何?」

    「哈!?」

    古城驚愕地瞪大雙眼。似乎是認為他還嫌不夠吧,扎哈利亞斯苦笑了一下。

    「嗯,還不太夠嗎。那麼就雙倍不,出三倍的價格吧。畢竟這商品可是世界最強的兵器。原本不是能用金錢來衡量的,雖然我是想這麼說,可畢竟我的資產也是有限的。對於您不滿意的部分,還望手下留情」

    「商品嗎」

    重複著扎哈利亞斯的話,古城發出小聲的鼻音。像是安慰害怕著的阿古羅拉一般向她笑了笑,就像要把她藏起來一樣走上前來。

    「抱歉,這傢伙既不是兵器,我也沒有把她交給軍火販子的打算」

    「是這樣嗎——」

    扎哈利亞斯的目光馬上變得銳利起來。他身旁的黑衣人,把身體重心略微向下移了一點。做出隨時都能出手的架勢。

    邋遢地靠在船身上的牙城的手中,響起了打開來復槍保險的聲音。

    只有一個人,被稱作第九號的少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古城。緊接著,

    「真是遺憾。不過,如果您改變主意了還請隨時聯繫我。在還沒有變得太遲之前,務必」

    令人意外的是扎哈利亞斯並沒有想要強行達成交易,反而是很老實地離開了。本以為他們會武力奪人的古城,稍微感到有點敗興。

    但是緊繃著的緊張感依然沒有消退。

    古城抵抗著粘稠又沉悶的氣氛,看向扎哈利亞斯背後的少女,

    「第九號(埃納托斯)小姐是吧。如果你也不想要被當作兵器的話,就到我這兒來吧。雖然不會付錢,但會給你嘗嘗好吃的冰淇淋哦——」

    全是包裹防護服的金發少女,眼神似乎有些驚訝地動搖起來。

    就在那一瞬間,第九號的周圍颳起了強烈的暴風。

    那是幾乎可以匹敵小規模龍卷的暴風。

    翻騰的大氣發出吱吱嘎嘎的響聲。那是如同她對古城的憤怒,亦或是她對未知事物的恐懼被賦予了形態一樣的強烈衝擊波。

    散佈開來的震動,變成了破壞性的超聲波將四周無差別地破壞了。

    激烈的耳鳴和頭痛,令古城摀住了耳朵。

    海面狂暴地翻騰,船體劇烈搖晃。撞到碼頭的船身,被淒慘地剝裂碎散開來。

    而比什麼都要可怕的則是,這並不是第九號的攻擊這件事。她甚至連自己的眷獸都沒有召喚出來。只是隨著感情的暴走而洩漏出來的一點點魔力餘波,就引發了如此恐怖的破壞力。

    當古城直面她的怒火的那一瞬間,他將會被消滅得無影無蹤。這完全無須他人多言,古城明白了這一點。那就是第四真祖的素體,第九號「焰光的夜伯」的力量啊。

    但是在第九號視線的前端,一個身影擋在了那裡。

    那是飄揚著一頭好似翻捲的火焰般金發的矮小少女。阿古羅拉。

    她就像是要保護古城一樣張開雙臂,站在了第九號的面前。

    「——第九號(埃納托斯)!」

    扎哈利亞斯向被暴風纏身的防護服少女斥喝道。

    無法確定他的聲音有沒有傳達過去。但是在那瞬間,包圍在第九號身邊的震動和衝擊波的障壁,就像變戲法一樣消失了。

    狂亂的大氣漸漸恢復了平靜。海面雖說依然拍打著猛烈的大浪,固定在碼頭上的船還在搖晃,但似乎總算是避免了在此之上致命的損害。

    牙城疲憊似的「呼」地吐了口氣。黑西裝的男子們也是,露出一副終於放下心來的樣子。

    像是失去了力氣般跪倒在原地的阿古羅拉,古城趕忙從她背後撐住。

    「實在是失禮了。不過,素體們的危險性,這樣子各位也就能理解了吧」

    只有一個人,表情清爽的扎哈利亞斯,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

    「總有一天,還會來拜訪各位的。屆時還請各位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

    再會,一言道後扎哈利亞斯背向古城他們。

    古城無言地目送著離去的他們。因為路燈都被破壞掉了,周圍顯得很暗。武器商們的身影,馬上就混雜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了。

    只有第九號頭髮的光澤,從始至終烙印在古城的眼中。

    只有那幻化做仿若彩虹般的鮮豔金發的光輝。

    5

    「哈」

    牙城隨意地躺在船中的沙發上,古城則精疲力盡地嘆了口氣。疲憊地就像全身灌了鉛一樣沉重。對於被稱作第九號的少女的力量,還殘留有驚愕的餘韻。

    剛剛並沒有向她挑釁的意思,可古城毫無惡意的一句話卻動搖了她的感情,招致了她魔力的暴走。他直到現在才反省起自己的粗心大意。

    雖然有著那麼強的力量,但她還只不過是個素體而已。如果完全獲得了作為第四真祖的力量的話,根本無法想像她會進化成多麼恐怖的怪物。同時也意識到身為武器商的扎哈利亞斯對她們如此執著的理由了。

    另一面,本應是另一個素體的阿古羅拉,則在失落的古城身邊,像只小狗一樣蹲下來。

    「就、就讓吾褒賞你吧!」

    她緊張地打舌結,口氣都變得有點奇怪了。

    古城驚異地把視線投向面色通紅的她。

    「啊?」

    「大概是很高興吧。因為你沒把公主大人賣給扎哈利亞斯吶」

    代替垂下腦袋的阿古羅拉,牙城隨意地解說道。

    「啊啊,什麼嘛就那種事啊」

    古城慢吞吞地撐起身子,像是表示不用客氣一樣,把手撫在阿古羅拉的頭上。

    直到領會了第四真祖素體的危險性的現在,古城甚至沒有能斷言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自信。可既然阿古羅拉本人很開心,那只是這樣就感覺已經很治癒了。不過,

    「不過,也真夠笨啊,你小子。六百億啊,六百億。遠遠不止吃喝玩樂一輩子這麼簡單哦。居然那麼簡單就拒絕掉了」

    「別提了。我也感覺有點依依不捨啦」

    古城正直地坦白道。

    雖說如此,因為扎哈利亞斯提出的金額實在是太過龐大,使得他沒有感覺到什麼實際感這也是事實。如果價格能更平民化點,像是彩票頭獎這種程度的話,自己可能會更認真地煩惱一番吧。

    「嘛,就算你真的把阿古羅拉交出去,我也懷疑扎哈利亞斯那傢伙會不會真的老實付賬就是了。那情況大概就是等沒咱們的事了,就打算將我們殺掉棄屍荒野吧」

    「啊、啊啊的確」

    「況且原本,要是你小子是那麼容易就接受那種坑人交易的臭小鬼,我就打算在背後給你一記陰槍拿了錢就溜的」

    「你這混蛋,真是我親爹麼!?」

    現實得要命的牙城的話,令古城吊著眼睛呻吟道。現在明明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但就是因為他是曉牙城才能如此。

    那個牙城,現在正在搜刮船裡的行李,最後抱著一個裝有來復槍的巨大高爾夫球袋站了起來。

    「接下來接著,古城」

    他這麼說著扔來了什麼東西。是個長著鐵鏽的便宜鑰匙環。

    「什麼啊,這是」

    「這艘船的鑰匙。至於設備的用法,嘛,反正大概地靠直覺就能明白了吧。應該說,給我搞懂」

    單方面地留下這句話,牙城就那樣把古城他們留下來走下了船。

    「等等啊,老爹。你要去哪兒?」

    「我接下來還有事做呢。先不管深森那傢伙,總之必須要先快點確保凪沙的安全吶真是的,都是因為某個臭小鬼跟扎哈利亞斯槓上了,讓我徒增了無謂的工作」

    牙城像是覺得很麻煩一樣說明道。古城則是嗯地一聲翹起了嘴。

    雖然牙城所說的話的確也有道理。本來牙城讓阿古羅拉覺醒,其目的就是為了治療凪沙。但要是盯上阿古羅拉的武器商,又再令凪沙的危險增加的話就本末倒置了。可是,

    「這樣一來阿古羅拉要怎麼辦啊?」

    「交給你咯」

    「哈!?」

    「這艘船就先借給你了。嘛,既然那傢伙會放下架子跑過來做買賣,看來扎哈利亞斯那混蛋也沒法在這裡干太出格的事吧。弦神島對那傢伙來說到底還是完全的敵陣吶」

    「不,可是啊」

    父親毫無責任的說話態度,古城也覺得有些不滿。畢竟自己在幾個小時前差點被扎哈利亞斯部下的那些黑衣人殺掉了。他那套沒辦法太亂來的說法,令人懷疑到底能可信到什麼地步。

    但是牙城以毫無緊張感的表情嘻嘻笑道。

    「放心吧。阿古羅拉也是,和剛才的第九號炭是同一規格的素體嘛。扎哈利亞斯那傢伙,可是很清楚公主大人的恐怖之處的。既然知道她中意你,對方就不會簡單出手的」

    「是,是嗎」

    古城勉強接受了父親的意見。看來牙城也並非毫無根據就判斷他們是安全的。明白了沒有,牙城自鳴得意地挺起胸膛。

    「話說回來還是要先考慮記憶的問題。與其煩惱這個擔心那個,還不如早點幫阿古羅拉恢復記憶來得實在」

    「嘛,雖說那倒的確是沒錯啦」

    看了看表情呆愣的阿古羅拉,古城覺得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想要恢復記憶,到底該怎麼?」

    「我怎麼知道。我是考古學家。又不是醫生。要想你自己想去」

    「你丫,果然也太不負責任了吧!」

    古城憤恨地咂著嘴罵道。

    對於牙城這種傢伙,古城自然沒抱「把什麼事交給他都很放心」,如此一類愚蠢的期待。也知道只要阿古羅拉還沒有取回原本的記憶,就代表問題還沒有解決。但是最關鍵的,對記憶的恢複方法毫無頭緒這種說法,無論如何也實在是太粗枝大葉了。

    但是牙城卻毫不在乎,

    「我本來就不怎麼被你依靠,如果再提一些毫無用處的建議的話,那才叫不負責任吧。只要儘可能給她足夠的刺激不就行了嘛。讓她體會體會不同的事物,見見不同的人」

    「你那不就是不負責任的建議麼」

    「不要在意細節啦。總而言之扎哈利亞斯要動真格的時候,還遠著呢。在那之前你就盡力跟阿古羅拉好好相處吧」

    「嗯」

    古城認真地點了點頭。

    雖然聽從父親的話令他有些不悅,但自己沒辦法放著阿古羅拉不管這件事,確實明白得清清楚楚。而且絕不只是因為古城是她的血之從者這麼個事實,以及她與凪沙間的關係那麼簡單。

    最重要的是如果拋棄了這個失去記憶的柔弱少女,會令他睡不好覺的。會難受的要死。

    「啊啊,還有啊。古城,你小子,至少給公主大人穿個內褲什麼的啊。就算這裡是常夏的島嶼也還是容易感冒的哦」

    而後馬上就要走出船艙卻又折回來的牙城,像是剛想到一樣指了指阿古羅拉的裙子。古城則「嗚咳」地嗆了一聲。

    「為什麼你會發現她沒穿啊!?」

    「呵可別小看中年男人的眼力」

    一臉奇妙的揣測表情,這回牙城終於走出了船艙。

    古城筋疲力盡地靠在沙發上嘆息道,

    「真是,時隔許久的再會沒想到就是這樣啊混賬老爹」

    「吾、吾感覺到了淫亂血脈的源泉」

    「我什麼地方像那個變態了啊!?」

    被阿古羅拉滿臉通紅地斜著眼瞪過來,古城厭煩地托起了下巴。

    雖說不是至今為止都沒有聯絡過,但真正有好好與父親見面已經時隔三年了。牙城依舊一副唯我獨尊的樣子,令他既生氣,也感到有些懷念。

    不過不管怎麼說,那個男人他,為了拯救凪沙,一直在持續不斷地做著某種努力這點還是值得稱讚的。他打算姑且先對那些許的不滿睜隻眼閉隻眼。

    「嘛內衣的問題,確實必須要快做點什麼吶。也不能一直穿著凪沙的制服。總之那方面就明天再考慮吧」

    「好、好吧」

    阿古羅拉不安地壓著裙子同意道。

    「不管怎麼說能確保到睡覺的地方真是幫大忙了。而且還有電,在這裡的話看來也不用擔心洗澡和衛生問題」

    古城邊說著邊環顧了一週「莉亞納號」的船艙。

    雖說是小型船的內部,但卻是個不會對生活造成不便的空間。帶餐桌的廚房,沙發和床鋪,甚至還有冰箱和微波爐,囊括了生活必須的全套設備。電力由港口供給,這也許會比隨便租借的旅館要舒服得多。

    阿古羅拉似乎也覺得很滿意把,她很開心地微笑道,

    「清淨的秩序啊」

    「嗯,的確以那個老爹居住的環境來說,整齊得奇怪吶」

    一瞬間,真心覺得有些佩服,然而古城突然又被疑念包圍。

    記憶中名為曉牙城的男人,完全沒有他喜歡整潔的印象。不論是那個男人的房間還是職場的研究室,應該都堆得亂七八糟才對。導致女兒凪沙變成近乎病態的整理魔的原因之一,甚至被推斷是不是對那樣的父親的反作用。

    唯一的,牙城會收拾房間的,就只有在他周圍夾雜著女性身影的時候而已。話說回來這個船艙裡,也總是不由得感覺到有一種香水餘味般的芳醇。

    「管它呢」

    我什麼都不知道,古城如此自說自話地閉上了眼睛。

    別看深森那樣其實她意外很容易吃醋。只要牙城一不小心和別的女性關係好一點,身為妻子的她的矛頭,就會無差別地向四周亂放。本來這情況已經夠麻煩了,在這之上,要是再遭到夫婦吵架的牽連可真吃不消啊。

    「今天實在是累壞了。我也差不多該回去睡覺」

    看了看船內的時鐘,古城慢吞吞地站了起來。在船臥的床上正玩著的阿古羅拉,像是嚇了一跳一樣抬起臉。

    就算舒服,可畢竟是處於狹窄的船艙裡。雖說對方是擁有超越人類力量的吸血鬼,但果然還是對和初次見面的少女共度一晚有所抵抗。如果牙城所說的話可信,扎哈利亞斯當下就應該還不會對阿古羅拉出手,古城覺得應該沒有必要一天到晚都看著她。

    但是阿古羅拉,卻用像是被拋棄的小貓一樣的眼神望向古城,緊緊地攥住了他的袖口。她未所料及的過剩反應,令古城有些困惑,

    「阿古羅拉?」

    「為、為了吾靈魂的安寧,與汝之手掌締結契約之釘」

    「那——個是要我在睡著之前都要牽著手,的意思?」

    阿古羅拉咯噔咯噔地拚命點著頭。看到那個古城終於想起來。

    牙城給他看過剪貼簿上的照片,被封在冰之棺木中的少女的身影。

    「是嗎到現在為止你一直都在孤單一人沉睡著吶」

    聽到古城的低語,令吸血鬼的少女嬌弱地垂下眼皮。

    就算沒有記憶,那份絕望的孤獨感,大概在她的心中刻下了無法抹去的創傷吧。也難怪她會害怕自己一個人睡。

    睡著後自己會不會又變成孤獨一人。會不會無法再一次睜開眼睛。古城想到她可能抱有那樣的不安。

    「我知道啦。今晚我會和你在一起的。不過在睡覺之前至少先洗把臉刷個牙」

    「嗯!」

    聽到古城所說的阿古羅拉,慌忙向盥洗室跑去。因為船內設有小型浴室,因此也能做到淋浴。

    「咿!」

    但是想要洗臉的阿古羅拉,卻在那裡發出驚慌失措的悲鳴摔了個屁股墩。擺在洗面台上的香皂盒和牙刷,掉在地板上發出嘈雜的聲音。古城詫異地走近盥洗室,在那裡發現了渾身濕透的吸血鬼。

    「阿古羅拉?」

    「水、水精靈的詛咒!」

    「啊是水龍頭被造成沐浴用沖頭了麼」

    似乎是想擰開水龍頭,卻被冷水從頭到腳澆了個透,變成了這副樣子的狀況吧。這是還沒有習慣使用一體化浴室的,即便是現代人也容易犯的錯誤。

    更何況是被長時間封印在遺蹟裡的阿古羅拉,自然是不可能知道淋浴的構造。這是沒有進行說明的古城的過失。

    「來,這樣就沒問題了」

    關掉不斷湧出水的噴頭,能站起來嗎,古城邊問道邊把手借給阿古羅拉。全身上下都滴著水,沮喪地站起來的阿古羅拉。古城連忙從那樣的她身上挪開視線。因為被水打濕的制服,緊緊貼在她那幾乎一覽無餘的肌膚上了。

    「古城?」

    仰望動搖著的古城,阿古羅拉奇怪地眨巴著雙眼。接著把視線落在自己濕透的身體上。然後她的臉就像是沸騰了一般一直紅到了耳朵根。

    「等、等等,阿古羅拉冷靜點」

    「嗚嗚嗚可憎的不淨之瞳啊!」

    阿古羅拉一邊喊著詛咒你哦一邊眼懷憤恨地望向古城,被有可能成為吸血鬼真祖的對手如此詛咒,感覺還真是蠻有破壞力的。

    饒了我吧,古城歪了歪嘴。

    「只不過是你擅自自爆了而已吧嘎!?」

    「在幹什麼呢,你這個賤民!」

    突然背後吃了一記猛烈的蹴擊,令古城打著滾撞到了牆壁上。

    視線的狹光瞄到的,是飄揚著一頭淺黑色秀髮的女吸血鬼。不知為何身穿女僕裝的維爾迪亞那,仿若般若仁王般俯視著古城。

    「嗚痛痛痛維爾小姐?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接到了牙城的聯絡,說你在這裡保護阿古羅拉。原本這艘船就是我從牙城那裡借來的。可沒想到居然趁著我不在時把阿古羅拉搞成這副樣子!」

    維爾迪亞那一邊用毛巾擦拭著水淋淋的阿古羅拉一邊抱怨道。阿古羅拉則好像被突然出現的女吸血鬼嚇到了,她蜷起身子,任憑維爾迪亞那清理。

    「啊啊是嗎。所以才」

    明白了船內如此整潔的理由,果然是因為女人嗎,古城如此嘆息道。

    「話說,為什麼是女僕裝啊?」

    「無路賽!」

    是遇到過什麼艱辛的事情吧,看著身穿女僕裝的自己,維爾迪亞那的肩膀直打哆嗦。

    「十二號的血之從者偏偏又是這種賤民。這樣下去卡魯阿納家族的復興大業可就不,絕不能放棄啊,維爾迪亞那!為了姐姐大人我也必須要好好振作起來!阿古羅拉就由我來守護!」

    維爾迪亞那沉浸在自我世界中,嘰嘰咕咕地不知在念叨些什麼。披著毛巾的阿古羅拉不安地望著她,又向古城那裡靠近了。

    「古城?」

    阿古羅拉奇怪地歪著小腦袋,因為古城在笑著。

    古城就像打從心底裡安心了一樣捧腹大笑著。

    雖然不清楚她是原伯爵愛女還是什麼的,名為維爾迪亞那‧卡魯阿納的吸血鬼雖然高傲,但是相對的似乎還一貧如洗,精神面也不怎麼成熟,戰鬥能力看來也不是很強的樣子。但是她的的確確是非常關心阿古羅拉的。回想起來最初見面的時候,維爾迪亞那就算把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也要令阿古羅拉平安逃脫出來。

    「沒什麼。太好了呢,公主大人。看來想要保護你的,並不只有我一個人哦」

    撫摸著阿古羅拉的頭,古城溫柔地笑道。

    她已經不是孤單一人了。也沒有必要懷著對孤獨的恐懼入眠了。

    不知是不是古城的真意傳達到了,金發的吸血鬼少女羞澀地垂下了臉龐。

    「嗯」

    她用幾乎聽不清的聲音呢喃道,很幸福似的稍稍微笑了一下。

    那是名為阿古羅拉‧弗洛雷斯蒂娜的少女,與曉古城相遇時發生的事。同時也是通往終結的故事的開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yykkold55tw 發表於 2014-1-13 06:00 PM

幕間II

    那裡是意識與無意識的境界。

    誰都無法進入的心靈底層。是與原初之海相似的溫暖場所。

    兩人面帶微笑地處於漂浮著極光色雲靄的寂靜世界裡。

    那是一對身形很相像的嬌小女孩。一名梳著細長黑髮的少女,和頂著一頭好似翻捲著的火焰的金發少女。

    兩人坦露著幼小的心靈靜靜飄蕩著。彷彿漂在羊水的雙胞胎一般蜷曲著後背,纖細的指頭交纏在一起,在世界中持續漂浮著。

    「又見面了呢」

    最終慢慢睜開眼睛的,是有著細長黑髮的少女。

    她就像是被逗弄著的小貓一樣小聲笑著,很懷念似地眯起雙眼。

    「對與汝再次相見一事表示感謝,年幼的巫女啊」

    金發的少女也睜開眼皮,語氣生硬地回應道。

    彷彿閃爍著光芒般的碧藍瞳孔,看上去有些無精打采地游移著。

    黑髮的少女也回看著她,有些困擾地苦笑了一下。

    「是嗎我,又倒下了呢。排球有沒有輸掉呢。真頭疼吶。也很擔心古城君呢。醫院的伙食雖然也很好吃,但一個人吃感覺可不太好吶」

    「你為了吾所承擔的代價,令吾很擔憂」

    金發的少女一副快要哭泣的神情垂下眼簾。

    黑髮的少女則緩緩地晃著她的黑髮搖了搖頭。

    「用不著道歉哦。是你救了我的吧」

    「然而汝的時間已所剩無幾。宿於吾亡駭的魔力殘渣如今亦捉襟見肘」

    「是啊。我知道。嗯我知道的」

    對金發的少女悲痛的告白,黑髮的少女只是穩重的一笑而過。

    「古城君可能會生氣吧。如果他知道了我們的事的話」

    「應被怨怒的是吾。汝並無任何過錯」

    「我和你是一心同體的哦」

    體溫自交纏的指間傳遞而來。金發少女的皮膚冰冷徹骨。黑髮少女輕輕抱住了那好似失去了棲身之樹的幼鳥般的存在。

    「實在羞愧」

    金發少女的聲音越來越遠。她的存在逐漸溶入淡淡的霧靄中。

    「又要暫時分別一段時間了呢」

    黑髮的少女略顯寂寞地微笑著。彷彿自海底而生出的氣泡一般,有種意識慢慢向上浮去的感覺。依然還是生者的她的肉體,現在正要甦醒過來。並且她的人格,並不會回憶起在這個世界的對話。

    「充滿榮耀的巫女啊。祈願汝之一生能有永久的平穩與祝福」

    好似遠方傳來的殘響一般,能夠聽到金發少女的祈禱聲。

    「你也是哦——」

    逐漸甦醒的少女,不成聲地低吟道。

    你也是哦,阿古羅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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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ykkold55tw 發表於 2014-1-13 06:01 PM

本帖最後由 yykkold55tw 於 2014-1-15 07:25 PM 編輯

第三章 血之從者

    十一月首週的教室,覆裹著一股溫吞的倦怠感。

    弦神市獨有的盛大祭典「波朧院祭典」結束之後的週一。由於變裝遊行到舞台活動,小攤的售販員和打工仔,以怒濤般高緊張感度過了數天的反作用,大部分的學生都被燃盡症候群侵襲了。

    混在那些同班同學中坐在座位上的古城,以一臉認真到讓人覺得奇怪的表情一個人考慮著問題。發現古城那副模樣的藍羽淺蔥詫異地歪著頭靠近了他。

    「怎麼了,難得見你一臉認真的樣子」

    「啊啊。淺蔥嗎」

    看上去越來越鑽牛角尖的古城的態度,令淺蔥警戒般地皺起了眉頭。

    「古城?」

    「果然只能靠你了嗎。我有點小忙想要拜託你,放學以後有空嗎?」

    「什、什麼啊。這麼一本正經的」

    就像是開玩笑一樣,淺蔥坐在古城前面的座位上。她表情顯得有些緊張,湊近耳朵聽古城接下來的話。古城靠近淺蔥那張認真的表情,壓低聲音悄聲說道。

    「我需要些胸罩。當然會出錢的」

    「哈?」

    一時的沉默後,淺蔥晃動她長長的睫毛眨巴著眼睛。

    接下來的一瞬間,咯地響起一聲鈍音,古城地視野搖晃起來。淺蔥毫無徵兆地一記直拳,直擊了古城的鼻樑骨。

    古城疼痛難耐地摀住臉向後仰起。

    「疼死了!?為啥一聲不吭就揍上來啊!?」

    「為什麼我非得要把胸罩賣給你啊!?你當我是什麼人啊!?」

    眼角湧出淚水,淺蔥怒罵道。

    聽到那句話的同班男生「刷」地鬧哄起來。

    雖說淺蔥因為過於大條的言行而被嘲笑沒有魅力,然而由於她那華麗的臉龐,潛在性的死忠粉絲相當多。「藍羽的胸罩!?」「有賣的嗎!?」「我,要真挑的話還是更想要內褲!」有幾個人愚蠢地如此叫道,被淺蔥怒罵「賣個頭啊!」

    「誰說想要你的胸罩了啊。我是被拜託帶人去買女用內衣,想要你陪著一起去啦」

    古城捂著鼻頭,聲音含混不清地解釋道。

    淺蔥仍然用可疑的目光瞪著古城,

    「什麼啊那是?」

    「抱歉,但我一個人實在是不太好吧。凪沙那傢伙又不能外出。所以求你了」

    古城這麼說著深深低下了頭。必要的,自然正是阿古羅拉的內衣。

    和能便利店之類的地方隨便買的內褲不同,要拿到胸罩就很困難了。又不知道尺寸的測量方法,古城一個人帶阿古羅拉去內衣店的難度實在是太高。讓怕生而且舉止奇怪的阿古羅拉一個人去買東西根本就不在考慮範圍之中。

    於是乎只能讓阿古羅拉無罩過了一段時間,可在四季常夏的弦神島,衣服必然性地穿的很少,那樣子也著實會有產生一些問題。對身為健康的初中男生的古城而言各種意義上刺激性都太強了。再加上完全無法期待維爾迪亞那的服裝審美水平一事已經得到證明。如此煩惱的結果,就靠排除法試著拜託了淺蔥,

    「不是被凪沙醬拜託的嗎?那是要給誰用?」

    「啊——是最近認識的吸血鬼啦。順帶一提還必須買上幾身衣服」

    隱瞞她是未登錄魔族的情報,除這以外全都從實相告。

    但是淺蔥卻似乎馬上就察覺到了情況,

    「是指從島外來的孩子嗎?有什麼緣由?」

    「是啊。發生了很多不知該說是複雜還是單純的事情」

    古城歪著臉隨隨便便回答道。其實那傢伙很有可能是第四真祖的候補,像這種話實在不好說出口。

    淺蔥像是思考一樣指間輕觸嘴唇「唔嗯」地哼了一聲。

    「難不成讓你最近忙的不可開交的原因,就是那個孩子?」

    「算是吧。不知道為啥被人順勢把麻煩事全都推到我頭上了」

    「很可愛的女孩嗎?」

    「這個嘛與其說是可愛,不如說是可笑吧,那傢伙」

    古城對若無其事打聽著的淺蔥老實敘說著他真實的感想。阿古羅拉乍一眼看上去就像是妖精一般,可就算扣掉她喪失記憶這個條件,內在仍然除了廢物以外什麼都不是。

    「嘛,要是淺蔥不行的話我就去找別人了。比如女子籃球部的後輩。向你拜託些奇怪的事抱歉啦」

    「你慢著啊喂!誰也沒說不行的吧!」

    淺蔥緊緊抓住了準備站起身來的古城的手。

    「比起那個你可要好好給我把她帶來哦,那個吸血鬼女孩」

    「果然不能不帶來麼」

    淺蔥的話令古城有些猶豫。雖然他對直接讓怕生的阿古羅拉與淺蔥見面這件事,多少感到有點不安,

    「那當然了,本人不在的話根本就量不了尺寸吧」

    「啊啊,是嗎。原來是這樣啊」

    「真是的」

    淺蔥表情發呆地嘆了口氣。

    麻煩死了啊,古城馬上就洩了氣。其實阿古羅拉的那種胸部起伏的程度,基本就跟沒有一樣,但把它說出來也不太好。

    「喲,貌似在聊很愉快的話題吶。古城好像要介紹女孩子來著?」

    正在那時,話只聽到了一半的矢瀨基樹,氣勢強硬地插進來問道。

    「只是介紹的話我倒是無所謂」

    古城這麼說著倦怠地同意道。他覺得要和畏首畏尾的阿古羅拉處好關係,這種厚臉皮的男人也許更合適。

    「唉,真的假的?」

    似乎壓根沒想到古城會這麼爽快就做出許可,矢瀨反而露出一副吃驚的表情。

    青梅竹馬的淺蔥對矢瀨嘻嘻一笑。

    「當然,作為朋友的證明至少那孩子的衣服要由你來埋單吧,基樹」

    「唉?」

    「是嗎,那還真是幫大忙了」

    古城表情認真地點著頭,湊上了淺蔥的提案。

    實際上,靠古城那少得可憐的存款,正愁不夠支付阿古羅拉的衣服錢。能增加預算真心幫了大忙。

    但是,淺蔥馬上又把視線轉向了大意的古城那裡,

    「別說得好像別人的事一樣,你也是哦,古城。會讓你好好還禮的。下、下次我去買東西,會、會讓你陪著一起去的哦!」

    矢瀨「哦哦」地一臉佩服的表情看著生硬地邀請古城的淺蔥。周圍的女生們也屏住呼吸,眼睛發亮地窺伺著古城接下來的反應。

    「不會吧」

    可是當事者的古城,正想著這次又要被勒索些什麼,臉色真的變差了,

    「話說回來,你,前段時間還鬧著叫我帶你去東區的炸雞店來著」

    「啊,那個!到這週末為止有桶裝炸雞百分之二百增量大促銷活動哦!」

    「知道了知道了。下次我陪你去啦」

    古城這麼說著精疲力竭地趴倒在桌子上。

    以我來說算是做的不錯了,淺蔥不知怎的一副很滿足的樣子。看著他們倆的班上全體女生都在心中吐槽「原來是炸雞麼!」,果然還是不行啊這兩個,矢瀨深深地嘆了口氣。

    那是在初中三年級的秋天發生的事。短暫的和平時光轉瞬即逝——

    2

    「歡迎回來,主人。」

    昏暗的洋房入口,身著漆黑哥特風女僕裝的維爾迪亞娜優雅地鞠了一躬。抹著紅色口紅的嘴唇翹起,像是威懾般露出尖銳的犬牙。但是

    「錯——了——!」

    「呀!」

    突如其來地斥責聲,維爾迪亞娜嚇得一哆嗦。

    維爾迪亞娜身後站著一個健壯的中年男性。

    他身著黑色晚禮服,高領斗篷隨風搖擺。左手腕上閃耀著的是魔族登錄證。他是比維爾迪亞娜更高位的「舊世代」的吸血鬼,弦神市內新開業的魔族咖啡店——「獄魔館」的店長。

    店長用真紅的雙眸瞪著膽怯的維爾迪亞娜,發出尖銳的聲音。

    「錯了吧,卡魯阿納醬。我們不是女僕咖啡店。你的工作是取悅特地跑來『魔族特區』的重口的客人們。明白了嗎?」

    「好,好的,對不起。但是不知道具體應該做些什麼……」

    維爾迪亞娜緊握著托盤,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對於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出身的維爾迪亞娜來說,服務業是一個未知的領域。而且要說能僱傭對於沒有學歷、沒有職業經歷、沒有特長的她的崗位,是必然避免不了這類帶色性質的。

    「像這樣,看清楚了。」

    店長對不知所措的維爾迪亞娜實在看不下去了,親自開始表演。他翻動漆黑的斗篷,像是歌舞伎演員一樣亮相,接著他用嚇人的聲音笑了起來:

    「呼哈哈哈哈!可憐的小羊羔們啊,歡迎來到裝點著恐怖的慘劇之館。將那生命的甘露奉獻給偉大的黑暗之王吧!如此便實現汝之所願!」

    對於高位吸血鬼的店長的公開表演,店內的客人們一齊發出喝彩聲。相機的閃光燈四處閃耀,歡呼聲和鼓掌聲此起彼伏。

    「那……個,用這台詞來吸引客人嗎……?」

    維爾迪亞娜用僵硬的表情反問道。雖然聽說是中世紀暗黑時代的封建魔族領主印象的工作,但比預想還要慘不忍睹,比被人看笑話還要更慘。

    「是的。之後就交給你了。看,有新客人來了。」

    不知為何店長留下一句男同用語的話,回廚房去了。

    「……身為卡魯阿納家女兒的我,為何要受到這樣的恥辱……!」

    由於屈辱而顫抖不已的維爾迪亞娜,露出自暴自棄的笑容。這時正好大門打開,像是學生的四人組客人走進店內。

    維爾迪亞娜想著隨他去吧,從放餐具處抓起四五把小刀,擺出一個漂亮的姿勢,甩了甩裙子猛然轉身,對瞠目結舌呆立著的客人們哄然大笑。

    「呼……呼哈哈哈哈!可憐的小羊羔們,歡迎來到裝點著恐、恐怖的慘劇之館!」

    「呀嗚!?」

    傳進維爾迪亞娜耳中的是膽怯的少女發出的柔弱呻吟聲。不知為何聽著耳熟的聲音。

    「……呀嗚?」

    僵硬的維爾迪亞娜面前的,是雙手提著百貨商店紙袋的中學男生和身材嬌小的金發吸血鬼少女。正是曉古城和阿古羅拉。

    「啊——……你好。」

    古城露出尷尬的諂笑,向維爾迪亞娜打了個招呼。阿古羅拉全身微微顫抖著躲在了古城身後。

    「怎麼了?古城的熟人?」

    像是曉古城友人的少女,一臉不可思議地歪著頭注視著維爾迪亞娜。是個衣著時髦,容貌引人注目的中學女生。

    「……古城!?你在這種地方幹什麼……!?」

    維爾迪亞娜手中的小刀不禁脫手,她本人頁驚慌失措起來。而古城在小刀要落地前靈巧地接住了。

    「啊——……那啥,剛剛在購物途中,買些衣服什麼的。然後阿古羅拉這傢伙,說想看看維爾小姐你工作的地方。」

    「什……什……」

    掙扎於一貧如洗的維爾迪亞娜開始打工是在兩週前的事情了。結束了洗碗中心的見習期,昨天剛拿到了制服。不知不覺就向阿古羅阿炫耀了一番。可是卻事與願違。居然被看到了「焰光的夜伯」所有者之一的維爾迪亞娜,作為小嘍囉打工的樣子。

    「慘、慘劇之館……!?」

    阿古羅拉完全一副膽怯的表情,柔弱地呻吟著。純潔的她完全把維爾迪亞娜的言辭信以為真了。

    維爾迪亞娜拚命想要安慰淚眼惺忪的金發少女。

    「不、不是的!這個是給觀眾看的『魔族咖啡店』的……總之全部都是假的,是表演!」

    「……卡魯阿納醬?」

    聽到維爾迪亞娜破壞店內氣氛的話,店長一點點逼近,一邊釋放著殺氣,一邊笑容還沒有半點崩潰,反而更加恐怖了。

    「啊……」

    為店長的壓力所懾,維爾迪亞娜的表情凝固了。

    「不、不是的,店長。這裡有那個,複雜的緣由……!」

    「閉嘴。快將小羊羔們領到祭品的祭壇去!」

    「哎!?啊,是……請到這邊的座位!」

    維爾迪亞娜淚眼汪汪地把古城他們領向座位。阿古羅拉則是完全被店內令人驚恐的氣氛嚇住了,在古城的幫助下,總算平安無事。

    維爾迪亞娜面對牆壁嘆著氣,心想怎會這樣。

    和這樣的她悄悄搭話的,是個脖子上掛著耳機的中學男生矢瀨基樹。

    「哎呀,剛才的維爾真是興致勃勃呢。不愧是正牌貴族。這件衣服也很合適哦。」

    「基樹……你啊!」

    對於矢瀨開玩笑般的笑臉,維爾迪亞娜用慪氣的表情瞪著他。

    從這態度上看,矢瀨似乎一開始就知道她的工作內容。話雖如此,他也沒有瞧不起化身成打工店員的維爾迪亞娜吧。

    對於融入弦神島生活的吸血鬼原貴族大小姐,矢瀨反而像是安心般看著她。

    「嘛,找到工作不是很好嘛。最近『魔族特區』也是難就業。正式的就業簽證你不也拿到了嗎。」

    「是啊……」

    維爾迪亞娜用很不愉快的表情肯定了矢瀨的話。

    一直以為要是能得到的話第十二號「焰光的夜伯」——得到阿古羅拉的話,就能替父親和姐姐報仇了。以作為第四真祖覺醒的阿古羅拉的家臣,統治新的夜之帝國,復興卡魯阿納家伯爵家。這就是維爾迪亞娜所描繪的未來藍圖。

    可是現實卻並非如此。阿古羅拉並沒有作為第四真祖覺醒,也沒有被獅子王機關承認為正式的選帝者。不僅如此,還要為每天的伙食費犯愁,結果每天都得早出晚歸的打工。

    並不是感到不幸。維爾迪亞娜自己也感覺到正在習慣現在這樣的生活。對於這些,維爾迪亞娜微微感到了罪惡感。

    對作為卡魯阿納伯爵家唯一倖存者的自己,感受到安寧這件事感到了罪惡——

    「可是我不是為了做這些而來到『魔族特區』的啊,不是的。」

    維爾迪亞娜像是對自己說的一般,輕聲低語。

    本應該聽不到這聲音的,卻看見矢瀨基樹回頭看了她一眼。維爾迪亞娜裝作沒有注意到他那擔心的視線,逃跑似的離開了當場。

    3

    阿古羅拉點的是名為「禁忌的聖骸布」的菜單。

    雖然煞有介事的名字,實際上卻是普通的薄煎餅。阿古羅拉對於第一次看到的食物,顯得很困惑,總之想先將放在上面的切成塊的黃油整個吞下時,被古城阻止了。

    「不對,這不是這麼吃的。」

    「……嗚?」

    「看,刀叉的用法知道吧?」

    「啊,嗯。」

    古城像是照看年幼孩童般,幫阿古羅拉切好薄煎餅。接著,古城又把附帶的巧克力筆開封。

    「還有,這個是這樣用。」

    「哦哦哦!」

    看到古城用巧克力筆在薄煎餅表面畫了個醜陋的貓圖案,阿古羅拉眼中閃耀興奮的光芒。她從古城手中奪過巧克力筆,邊看邊學地涂畫起來。古城像是監護人一般地注視著。看著這樣親密無間的古城他們,淺蔥鼓著腮幫子在果汁中吹泡泡。

    最後玩累了的阿古羅拉喝了口從自助飲料處打來的熱咖啡。就在瞬間,妖精般的美貌如同絕望了一般可悲地扭曲了。

    「嘔……嘔嘔嘔……黑色復仇魔女的詛咒……!」

    阿古羅拉一邊狂吐咖啡,一邊被這苦味所折磨。硬說要喝和古城相同飲料的她,其實根本不知道咖啡是何種東西。

    「沒事吧,阿古羅拉……真是的,誰讓你硬要喝這個了。」

    古城無奈地擦拭灑出的咖啡,隨後走向不遠處的自助飲料處。打了杯蜜瓜蘇打回來。

    「喏,你就喝這個吧。」

    「嗚……」

    阿古羅拉警惕地注視無論怎麼看都像是人工著色的綠色液體一會兒,不久畏畏縮縮地將玻璃杯湊近嘴邊喝了一口,不禁瞪大了眼睛。

    「至高的美味!甘露的顯現!?」

    阿古羅拉儘管被碳酸刺激地雙眼濕潤,仍舊一口氣喝完了蜜瓜蘇打。戀戀不捨地吮吸著吸管,可愛地打了個嗝。實在難讓人相信這是世界最強吸血鬼的素體。

    為了再喝一杯的她,追著古城去了自助飲料處。

    「哼,你還嫩著呢,阿古羅拉。我還會這樣!」

    古城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膛,把兩種飲料混合起來。

    「綻開的混沌漩渦……!」

    阿古羅拉屏住呼吸,看著純白的乳酸菌飲料和黑色的咖啡混合的情形。從遠處看著像幼兒園小朋友一樣歡鬧的兩人,淺蔥很不愉快地嘆了口氣。

    「嘛,確實是可愛的孩子啊。」

    她雖然一副鬧彆扭的表情,但口吻卻很冷靜。

    從客觀上判斷,阿古羅拉毋庸置疑是美少女。用詞上看起來很了不起,可天真無邪毫無惡意的性格讓人有好感。雖說讓人覺得完全不像現代人般的不懂世故,但很有適應性,而且學習慾望很強。所以不難理解古城想要照顧她的心情。

    「那外表就算是作為吸血鬼有點犯規啊,還以為真的是妖精呢。」

    彷彿給予淺蔥追擊一般,矢瀨如是說道。淺蔥反射性地憤怒反駁道:

    「可、可是吸血鬼成長很慢啊。」

    「話雖這麼說,但是古城可是有妹控的素養啊。」

    「果、果然?」

    矢瀨隨意地敷衍之語,淺蔥居然當真了。雖說有雙親不在家的緣由,和凪沙病弱的理由在裡面,古城對妹妹相當掛慮妹妹卻是事實。說是過度保護也不為過吧。

    「你的心情我懂。凪沙很可愛啊。說起來阿古羅拉那女孩在氛圍上也很像呢,身材也是。」

    矢瀨不知輕重的發言,惹得淺蔥眉毛不住跳動。矢瀨不知是不是注意到了淺蔥散發出的負面氣息,他慌忙改口道:

    「啊,哎呀,你也不是一無是處啊。總之在胸部的尺寸上就勝了吧。下次,我會和古城說道說道胸部大的女孩的優點的。」

    「囉嗦!我又沒有悶悶不樂!」

    說著淺蔥把濕巾甩在了青梅竹馬臉上。當然和阿古羅拉年紀相仿的孩子比較起來,淺蔥的體型更好,可說到底不過初中生程度,也並非是巨乳。

    「不過,那孩子,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的感覺呢。」

    淺蔥很不檢點地用手托著腮,注視著阿古羅拉的側臉說道。

    嗯,矢瀨同意道:

    「說是記憶喪失呢。」

    「嗯,說不定是因為這個緣故吧,感覺有點不合時宜。說是內在和容器不一致,感覺就像是用人工島管理公社的超級電腦玩三十年前的懷舊遊戲一樣。」

    「……你的比喻完全不明所以。」

    「所以我不是說了不可思議嗎。」

    淺蔥撅著嘴回道。接著她像是想起什麼一樣,視線回到矢瀨身上。

    「說來,以前,我在本土的動物園抱過獅子的幼崽。」

    「哦。」

    「那時,想到果然和貓不一樣。腳也很粗。」

    「是啊。」

    矢瀨貌似毫無興趣地附和道。嗯,淺蔥點頭道。

    「是吧。所以就是這麼回事。」

    「怎麼個回事啊!?」

    矢瀨一副無力地姿勢反問道。

    「唉,真是的。算了,忘了它吧。」

    淺蔥嫌說明麻煩了,粗魯地揮了揮手。

    「說起來古城那傢伙說過,那孩子說不定是第四真祖吧。」

    「嗯……第十二個『焰光的夜伯』來著?」

    淺蔥用不感興趣地口吻說道。古城自身也只是聽有人這麼說這樣程度的認知罷了,並不是真心相信。

    阿古羅拉確實和一般的吸血鬼有些不同也是事實。

    「看不出來呢。」

    「……完全看不出來啊。」

    矢瀨和淺蔥異口同聲地嘟囔道。

    而在此時,關鍵的阿古羅拉因為灌了太多碳酸飲料,正看著溢出的泡泡而發呆。

    「古、古城!吾不知水泡的膨脹止於何處……!」

    「傻瓜,放太多了!不要搖!不要揮!」

    阿古羅拉看著玻璃杯邊緣溢出的泡,一副驚慌失措要哭出來的表情。苦笑地看著這樣的她,淺蔥再次嘆了口氣。

    「怎麼可能呢。」

    4

    「毀滅王朝」是支配廣闊中東的魔族自治領。第二真祖「毀滅之瞳」統治的夜之帝國。

    總人口數約兩千五百萬。當地煉金術和魔術盛行,實行魔獸放牧,構成獨自的文明。由於處在東西交易要地,所以商業很繁榮。另一方面,又和暗黑大陸的諸都市、中亞「十六大國」處於緊張狀態,是片軍事平衡很不穩定的土地。

    雖說是作為魔族自治領的夜之帝國,但繼承魔族之血的人還不足總人口的百分之二,純血魔族更是少之又少。即便如此,他們仍舊被承認為支配階層的理由,是因為帝國軍事實力的大半都依賴於擁有高強戰鬥能力的魔族的緣故。

    帝國領內的王族居城,全都兼備軍事設施的功能,常駐有配備最尖端裝備的陸戰部隊。「毀滅王朝」第九王子伊布里斯貝爾‧阿紫伊茲的居城也是這樣的軍事城堡之一。

    他擔當的區域是哥薩斯地區。和「戰王領域」的國境也很近,是極為重要的戰略據點。由於地勢險要,大規模兵力調動很困難,故集中配備有經驗豐富的強兵。

    而這哥薩斯堡遇襲是在遭遇暴風雪的十二月的夜晚。

    「真吵啊。怎麼回事,老爺子。」

    在寢室中看著國際象棋盤的伊布里斯貝爾,將不愉快的視線投向慌慌張張跑進來的老吸血鬼。不斷的爆炸聲使得巨大的城堡微微震動。

    「是敵襲,殿下。西側城門被攻破了。」

    「不是戰王軍的進攻……姐姐她們還不知悔改,雇了哪裡的傭兵麼?」

    「萬分抱歉,原本是以為我們掌握了其他王族動向的。」

    老吸血鬼向笑著捏碎了象棋棋子的伊布里斯貝爾低頭行了一禮。

    對於身為王族的伊布里斯貝爾來說,最切身的威脅不是他國軍隊,而是王族親屬。過去曾數度被設計,但每次都被伊布里斯貝爾擊破。恐怕這次也是姐弟中的誰派了暗殺者,這樣考慮比較妥當,但是,

    「嗯,確實,這種粗糙的襲擊不像是奇夏爾姐姐的手段……紅海方面的軍隊動向呢?」

    「沒有,現在沒什麼特別的動作。」

    「是嗎,那就好。不管怎麼說卡拉庫姆哥哥們可沒膽量來殺我。這樣的話,我有其他眉目。」

    「殿下,要去何處?」

    「迎接客人。必須要盛情款待一番呢。」

    纏上豪華的深紅長袍,伊布里斯貝爾走向城主之間。

    槍聲和爆炸聲不絕於耳,城內嘈雜不堪。大概眷獸被召喚出來了吧。因為漏出的魔力影響,天空變得十分陰沉。其中有個特別強大的魔力氣息,能夠匹敵王族眷獸的強力個體正橫衝直撞著。

    「——被侵入城內了!?近衛部隊都在幹什麼!?」

    注意到被破壞的城內迴廊,被喚作老爺子的老吸血鬼喊道。

    支撐天花板的石柱隨著轟鳴聲倒塌,瀰散的煙塵一直傳到了城主之間。城主之間中,伊布里斯貝爾威嚴地站在觀禮台上睥睨四周。

    「退下,老爺子。」

    伊布里斯貝爾雙眸閃著真紅色的光芒,靜靜地說道。

    「殿下!?可是——」

    老吸血鬼困惑地回過頭。

    緊接著厚重的金屬門被破壞,不速之客們侵入進來。

    入侵者不足十名。是數名頭戴仿造野獸頭骨面具的黑色裝束的士兵,和他們護衛著的纖瘦矮小的男子,還有一名用風帽遮住臉的嬌小少女——僅此而已。

    「居然是匈鬼……!?涅拉普西解放軍嗎!」

    瞪著黑色裝束的男子們,老吸血鬼沉聲道。

    涅拉普西是國際上連國家都未被承認的新興匈鬼領。和「毀滅王朝」也不是直接戰爭狀態,但從正統的吸血鬼種族來說,對好戰粗暴的匈鬼的厭惡是根深蒂固的。他是對被區區匈鬼攻入城內這一屈辱事實,感到了憤怒吧。老吸血鬼太陽穴的血管都浮現了出來。

    而纖瘦男子完全不在乎老吸血鬼的憤怒,上前一步。

    「請原諒在下突然拜訪,伊布里斯貝爾‧阿茲伊茲王子殿下。今晚能承蒙謁見的榮耀,在下巴魯塔扎爾‧扎哈利亞斯,歡欣不已。」

    男子用著與襲擊者不符的恭敬口吻。

    站在觀禮台上的伊布里斯貝爾浮現猙獰的笑容俯視他。

    「果然是你,扎哈利亞斯。帶著骯髒的匈鬼來到我面前,真是好膽量。就這麼眷戀地獄嗎,兵器商人?」

    「作為這次無禮的賠償,這樣如何。畢竟在下的本職是行商,請首先聽一下在下的提議再行考慮一二。」

    「區區下賤的兵器商人,竟想和我做交易麼」

    對毫不畏懼說出這番話的扎哈利亞斯,伊布里斯貝爾猙獰地笑道。

    「有趣,看在你那份匹夫之勇上,勉強聽上一聽,說吧。」

    「那在下就單刀直入了——我希望殿下能將您管理的『毀滅王朝』所有的『焰光的夜伯』讓於我,也就是第七和第十二個。」

    「哼……暴發戶,真虧你能調查到。」

    伊布里斯貝爾像是感慨般沉聲道。「毀滅王朝」擁有兩個「焰光的夜伯」,並且管理著的是伊布里斯貝爾,不論哪點都是只有真祖和有限的重臣知道的機密事件。

    「但是,不合身份的願望可是會自取滅亡的哦,兵器商。立刻滾出我的領地。還是要強硬搶奪人偶們麼?」

    「要那是殿下希望的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扎哈利亞斯嘴角翹起笑道。老吸血鬼對其傲慢的態度憤怒不已。

    「蠻族!」

    披散一頭白髮的老吸血鬼怒吼一聲,正要召喚眷獸。察覺到這點的伊布里斯貝爾正準備立刻制止他。可在此之前,老吸血鬼全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無形的巨大魔力炮彈將他的肉體擊穿了。

    「老爺子!」

    攻擊的餘波擊碎了城堡的牆壁。而扎哈利亞斯則是冷靜地看著這一切。彷彿在說這是正當防衛,譴責想要先出手的老吸血鬼一般的表情。

    撥開落下的瓦礫,伊布里斯貝爾咆哮道:

    「就這麼想死嗎,賤人!給我絞碎他,『多亞穆托艾弗』——!」

    伊布里斯貝爾矮小的身體中噴吐出規模恐怖的魔力。魔力使得大氣扭曲,虛空中召喚來巨大的眷獸,那是一隻張牙舞爪的黃金胡狼。

    身為王族的伊布里斯貝爾的眷獸,能夠擁有一擊擊沉巨大戰艦,將整個城堡摧毀的破壞力。原本是不會對個人對手來召喚的眷獸。一旦將之召喚而出,扎哈利亞斯將會一點不剩的從世間消失吧。閃耀著神聖光輝的巨大身軀化作閃光,橫掃向扎哈利亞斯。

    然而黃金眷獸的攻擊卻沒有傷到武器商人的身體分毫。

    保護扎哈利亞斯的是看不見的屏障。強大的震動和衝擊波的牆壁阻擋了眷獸的攻擊。

    「……第九號!你自信的根據就是這個嗎,扎哈利亞斯!」

    伊布里斯貝爾的表情變得更可怕。

    扎哈利亞斯帶來的少女將風帽脫下,露出容顏。是個擁有翻捲著如火炎般的金發,閃耀火焰光輝眼瞳的少女。她身穿的防護服上,用在兵器上的無機物字體寫著「Ⅸ」的文字。

    「蠢貨!區區素體也想勝過我!給我連同他的那份傲慢一起擊碎吧,『哈比』!『凱貝弗塞努艾弗』!」

    伊布里斯貝爾召喚了兩隻新的眷獸。

    傳聞「焰光的夜伯」第九號,能夠召喚與第四真祖同等的眷獸。確實,有這樣的力量的話,不足十人就得意忘形地來襲擊這座城堡也未嘗不可。

    然而作為第二真祖直系王子的伊布里斯貝爾的眷獸,也和普通吸血鬼的有著天壤之別的魔力,而且還有三頭。要是原本第四真祖操縱還說得過去,勝過區區不完全的素體召喚的眷獸卻已足矣。這是誤認伊布里斯貝爾實力的扎哈利亞斯的失策。

    「呵呵,不行。這可不行啊,殿下。」

    可是扎哈利亞斯反而露出從容的表情伸開雙手。從他背後走出的是和第九號相同面孔的兩個少女。她們防護服上刻著的標記是「Ⅱ」和「Ⅷ」——

    「商人可沒有傲慢。商機是隨時變動的——」

    「『焰光的夜伯』!?居然是……二號和八號!?」

    伊布里斯貝爾的表情因為驚愕而扭曲起來。扎哈利亞斯持有的素體不僅僅只有第九號。他花費了幾十年,暗中收購了「焰光的夜伯」,或者強搶來的吧。就像曾經攻入卡魯阿納伯爵領,奪取了封印的第九號一樣。

    現在,他又為了入手新的素體而不惜與「毀滅王朝」為敵。

    「扎哈利亞斯,難道你的目的是——!?」

    新召喚的二號和八號的眷獸將伊布里斯貝爾的三頭眷獸消滅,猛烈的魔力奔流將伊布里斯貝爾矮小的身軀一同吞沒,連同他的一半居城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巨大的城堡開始崩塌。

    熔化滾落的石壁發出異味,魔力的餘波呼嘯形成熱風。

    承受這樣攻擊還能活下來的估計沒有人吧。但即便如此,扎哈利亞斯還是遺憾地嘆了口氣。

    「呵,沒有成功殺掉嗎。不愧是『毀滅之瞳』直系的王子……但是,這樣終於得到六個了。宴會的準備可以繼續進行下去了。」

    因眷獸們的攻擊消失的城堡的地下,毫無損傷地躺著兩個少女。

    和九號她們相同容顏的第四真祖的素體,金發少女吸血鬼。

    扎哈利亞斯平靜地笑著,命令匈鬼們回收她們。

    身著防護服的三個「焰光的夜伯」則是毫無感情地注視著扎哈利亞斯。

    5

    和社團活動回來的凪沙碰頭的,是寒假最後一個星期天。

    仍舊無法割捨正月氣氛的車站前廣場上,紮著黑髮穿著便服的凪沙,站在夕陽映照下的馬銅像前。

    「古城君,這裡這裡。喂——喂——!」

    幾乎被回家的人流沖走的凪沙,一跳一跳地呼喚著古城。外套加圍巾,黑色緊身褲襪這樣的服裝,對亞熱帶氣候的弦神島隆冬來說都算罕見的重裝備了。對穿成這樣的妹妹,古城揮手道:

    「哦,抱歉,遲了點。」

    「不是遲一點了!碰頭原本是五點吧,都過了二十五分鐘了。害得我被當成離家出走的少女,被搭訕了兩次。」

    「……搭訕?對你?」

    古城目不轉睛地盯著說她身材等同小學生都不為過的嬌小的凪沙全身如是問道。朝著明顯露出驚訝的古城,凪沙用提著的大旅行包敲向他後背。

    「你那懷疑的眼神算什麼啊!?哼——!」

    「所以說對不起啊。話說,誰讓你拿那麼多東西,所以才會被當成離家出走吧。」

    「不是古城君你叫我要穿得暖和點的嗎?古城君才是,穿那麼少沒問題嗎?晚上很冷的哦,特別是港口那裡。」

    「哦,嘛,總有辦法的吧。」

    只穿著單薄風衣的古城,說著聳了聳肩。

    凪沙東張西望地環視四周,一副不可思議地側著頭道:

    「哎呀,說起來淺蔥醬和小矢瀨呢?今天他們兩個也會來吧?」

    「他們直接去船塢。我拜託他們採購食材。」

    「這樣啊。真期待呢,住院那會兒不能夜晚遊玩。」

    「天體觀測好像和夜遊有點區別吧。」

    「哎,是嗎?為什麼?」

    說著,凪沙喜笑顏開。古城也隨她一起微笑起來。確實想來已經很久沒帶著凪沙出門了。

    可能是因為阿古羅拉封印解開的緣故吧,最近凪沙的身體狀況和平時不同,相當有精神。沒有因為身體狀況垮掉而臥床不起,雖說是參觀學習為主,但也參加了拉拉隊部的練習。

    不過,根據遠山的說明,她體力還沒有完全恢復。作為巫女的能力還沒有回來就是證據。阿古羅拉的人格依然附身在凪沙身上。

    牙城和深森現在在尋找治療法,但沒有顯著成果。

    即便如此,因為凪沙的身體狀況穩定,多少有了餘裕也是事實。

    因此,讓人想到試試激烈手段。

    「這個季節能看到流星雨,已經有七十年了吧?」

    「嗯,說什麼彗星橫穿太陽系的影響。那個……那個……」

    「厄裡戈涅亞彗星。」

    「對,就是那個。」

    凪沙愕然而不快地仰頭看著憑模糊記憶隨隨便便回話的古城。實際上,古城對天體並不是很熟悉。去看流星雨不過是藉口,他另有真正目的。

    「那麼,走吧。話說,為什麼只讓淺蔥醬他們先去船塢?」

    「等會,凪沙。在此之前我想讓你見個人。」

    「嗯?」

    古城阻止了想要先走的凪沙。接著古城向在遠處等待的金發少女招招手。藏在柱子後面的阿古羅拉露出戰戰兢兢的表情,不安地走向古城他們。

    「誰?」

    凪沙面無表情地看著阿古羅拉,輕聲說道,比起平時不認生的凪沙的聲音來判若兩人般生硬。敏感察覺到拒絕氣息的阿古羅拉,不禁駐足不前。

    「那個,凪沙,這傢伙叫阿古羅拉。」

    對意料之外兩人反應而不知所措的古城,拚命試著補救。

    為了使凪沙完全恢復,必須把附身她的阿古羅拉的人格完全剝離才行。為此最可靠的方法是讓阿古羅拉本人將人格接納於她體內。這也和阿古羅拉取回自己作為吸血鬼的知識和能力有關,同時也能確保她在被扎哈利亞斯盯上的情況下的安全。

    讓阿古羅拉和凪沙直接接觸是個伴隨危險的賭注。

    順利的話,這次接觸說不定就可一口氣使人格統和,相反也有使凪沙的身體狀況惡化的可能性。而且,要是引發魔力暴走那就更不是開玩笑的。

    等待凪沙身體狀況穩定,帶她們到室外開闊的場所,原本是想將危險降到最低。可是,古城沒料到凪沙會拒絕和阿古羅拉接觸。

    「……吸血鬼……」

    凪沙瞪著阿古羅拉,漸漸後退。她浮現的表情不是憤怒或者厭惡,而是純粹的恐懼。自從三年前的事故以來,凪沙對魔族全體有著根深蒂固的恐懼情緒。她有後天性的魔族恐懼症。

    「那個,確實是這樣,但是,你之前和這傢伙也見過一次——」

    「別過來!」

    不用凪沙大聲喊叫,阿古羅拉沒有前進。

    古城也意識到自己的粗心大意而悔恨不已。

    原本以為凪沙不會立刻識破沒有魔族登錄證的阿古羅拉的真面目,但太天真了。即便失去靈能力,凪沙也是巫女。通過一般不會注意的微小區別,凪沙就能瞬間識破阿古羅拉的真面目了。

    即便不是如此,阿古羅拉的容貌也宛如妖精,就算堅持說她是普通人也不可能。

    「別靠近我啊!快離開啊!從這個島上滾出去啊!快點啊!」

    「你,那說法實在——」

    古城抓住凪沙的手臂,而她卻粗暴地甩開,朝著車站奔去。

    「我要回去。」

    「凪沙!」

    古城慌忙想要去追跑走的妹妹,可他背後卻傳來有人跑走的腳步聲。正是阿古羅拉。被凪沙無情的話陷入恐慌中她,衝動地跑走了。

    「——喂,阿古羅拉!唉,可惡,怎麼會這樣……等等,阿古羅拉!」

    猶豫了一瞬,古城無可奈何地追向了阿古羅拉。他認為比起回自己家的凪沙來,漫無目的地跑走的阿古羅拉更危險。放著不瞭解弦神島地理的阿古羅拉不管,肯定是會迷路的。

    「……」

    看著古城他們離開,凪沙默默地摀住胸口。

    心臟劇烈跳動,氣喘吁吁。全身流淌冰冷的汗水,凪沙清楚連自己都無法抑制的巨大力量在身體中翻湧。她想要離開阿古羅拉,不僅僅是因為對魔族的恐懼。

    「不行啊,古城君。」

    痛苦的呼吸不停,凪沙輕聲道。

    「要是讓我和那孩子見面的話,一切都會終結的啊……」

    她的聲音夾雜在黃昏的喧囂中,無人可聞。

    6

    有多數夜行性魔族生活的弦神島上,很多設施或者飲食店都持續經營到深夜。

    另一方面,這裡是懸浮在太平洋上的孤島,島嶼四周人工照明全無,遮蔽視野的高大建築也沒有。作為天體觀測的舞台來說,擁有得天獨厚的環境。

    特別阿古羅拉作為根據地的船塢附近尤其黑暗,頭頂是廣闊的星空。就算是天體觀測外行的古城一行,也能清楚地明白星座的形狀。

    蒼白的流星在如深海般澄澈的夜空中劃過。

    仰望這樣奢華的景色,阿古羅拉的表情卻依然陰沉。被凪沙拒絕的事出乎意料地讓她受傷了吧。

    「沒事吧,阿古羅拉。」

    古城邊準備夜宵的杯麵,邊呼喚她。

    「那個……不用在意凪沙的事。她並不是討厭你,而是害怕魔族而已。可能被恐怖分子襲擊時的恐懼還無意識地殘留著。我沒能好好說明,是我不好。」

    「……施與其慘苦是吾之罪過。」

    在船甲板上,陰沉沉地抱著膝蓋,自虐般地沉聲嘀咕。明明自己也喪失了記憶,看來就算傲慢也感到是自己的責任。

    「所以說不是你的錯了。好了,吃吧。」

    說著古城將弄好的杯麵伸到阿古羅拉麵前。

    即便在悶悶不樂也被香味所吸引,阿古羅拉緩緩抬起頭來。從古城的筷子上吮吸冒著白色熱氣的拉麵。

    「美味。」

    「是吧。」

    看到總算露出微笑的阿古羅拉,古城安心地吐了口氣。就在這時,從古城的死角處,突然浮現一個彷彿怨靈的人影。

    「……你們在幹什麼啊。」

    「哇!?」

    很不愉快地皺眉站著的是淺蔥。像是要捏碎天體觀測用的雙筒望遠鏡般緊握著它,俯視緊挨著的古城和阿古羅拉。

    「還『啊——』呢,真猥瑣,你們是情侶麼!」

    「什麼啊,你也想要嗎?來。」

    古城無語地嘆息一聲,把杯麵的容器湊到淺蔥面前。古城的反應出乎意料,淺蔥稍顯驚慌失措。

    「哎,啊……那、那個,你無論如何都要我吃的話也不是不能吃……」

    就在淺蔥下定決心的自言自語後,啊——的張開嘴等待。可是古城和阿古羅拉卻仰望夜空,發出哦——的聲音。

    「有個很大的劃過了。剛才那個是流星,不是飛機對吧。」

    「夢幻般墜落的星辰閃耀的光輝嗎……!」

    「喂別無視我!你們也稍微在意一下我這裡啊!」

    憤慨的淺蔥強行奪下古城手中的杯麵,一口氣猛吃了起來。眼見著面越來越少,還一口未吃的古城發出了哀鳴。阿古羅拉只是一味的不知所措。雖然嘈雜卻不可思議的愉快光景。

    「哎呀呀,一個個真是小鬼呢。」

    隨意躺在碼頭角落的矢瀨,抬頭看著船上吵鬧的古城他們露出苦笑。

    接著他靠著腹肌抬起上半身,環視四周。

    碼頭旁靠岸邊的地方,站著一個年輕的女性。女僕裝上披著外套,淺黑頭髮的女吸血鬼。注視著天真無邪嬉鬧的阿古羅拉,她緊咬嘴唇。

    「喲,維爾小姐。回來了啊,打工結束了吧。」

    一下站起來的矢瀨,露出輕佻的笑容靠近維爾迪亞娜。

    「是的。」

    維爾迪亞娜弱弱地微笑著敷衍道。矢瀨驚訝地眉毛翹起。

    「怎麼了,一臉疲憊。明明一直興致勃勃地扮作服務員。」

    「哪有興致勃勃!那只不過生活所迫才做的!」

    維爾迪亞娜憤怒地回瞪過去。沖總算恢複本來樣子的她,矢瀨笑了笑

    「阿古羅拉,似乎沒什麼精神呢,發生什麼事了嗎?」

    維爾迪亞娜低著聲音問向矢瀨。真是令人意外地敏銳呢,矢瀨感慨般地眨了眨眼睛

    「啊啊,古城那傢伙,讓阿古炭和凪沙醬見面了。」

    「和牙城的女兒!?」

    維爾迪亞娜瞪大眼睛追問道。

    「怎麼樣!?十二號的記憶恢復了嗎!?」

    「沒喵,被凪沙大喊不要靠近,阿古炭很鬱悶。」

    矢瀨很無趣地搖搖頭。

    抓緊他胸口的維爾迪亞娜的手指力量鬆了開來。

    「不行嗎?怎麼會,為什麼……!」

    「……吶,維爾小姐啊。阿古炭的記憶,是非要取回來的嗎?」

    矢瀨深深嘆了口氣,用像是安撫孩子般的口吻問道。

    「因為扎哈利亞斯襲擊了伊布里斯貝爾王子,涅拉普西自治領和『毀滅王朝』開戰了。那夥人也沒有開什麼『焰光之宴』的閒心吧。『戰王領』原本就和涅拉普西對立,扎哈利亞斯的腦袋是有賞金的。就算放著不管,他也會自取滅亡的。你的大仇會有人替你報的。」

    「所以……要我什麼都不做袖手旁觀嗎……?」

    維爾迪亞娜用滿是陰暗光芒的眼神反問道。

    矢瀨不負責任地傻笑著。

    「弦神島的生活也不賴吧。現在的阿古炭很喜歡你,其他認識的人不也在增加嗎?你有什麼不滿的啊?」

    「……」

    維爾迪亞娜一時語塞。想要說些話來反駁,但什麼也說不出口這樣的反應。矢瀨毫不顧忌地繼續說道:

    「當然和在城堡裡生活時比起來,是貧窮而且不容易。可是據說,你姐姐可不是會說要你幫她復仇這樣話的類型啊。」

    「這種事……我也知道啊……!」

    維爾迪亞娜擠出顫抖的聲音。對如此簡單屈服的她,矢瀨反而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維爾小姐?」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是的,『魔族特區』的生活我不討厭。就算不能奢侈生活我也一點不在意。阿古羅拉我也當她是真正的家人在看待。也有感到幸福的時候!」

    「既然如此,那就——」

    「所以才要!」

    維爾迪亞娜露出幼小少女沒有把握的表情搖搖頭。

    「所以我才不能忘了復仇啊!只有我在這片完全沒有關係的土地上,忘掉被奪走的家名和領土幸福生活,如何向姐姐交代。夠了,閉嘴吧。你知道什麼啊!」

    「……說的是。你的主張很有道理。」

    矢瀨說著嘆了口氣。維爾迪亞娜不知道,其實矢瀨也和她有著同樣的心情。矢瀨同樣為家名和家人的感情所束縛,無可奈何地在生活著。對矢瀨來說,並不是心甘情願地在監視好友的。

    「但是還是別嗑藥為妙哦。就是那個最近在『魔族特區』上癮者眾多,成了問題的那個。即便你這樣的上位吸血鬼,濫用也會麻煩的。」

    矢瀨指著維爾迪亞娜藏在外套袖中的手腕,若無其事地說道。

    維爾迪亞娜身體僵硬,露出像是被批評的小孩一樣的表情。

    可是矢瀨沒有再說什麼。背對維爾迪亞娜揮揮手,回到了船上古城他們中間。

    「我知道啊。」

    目送矢瀨,維爾迪亞娜嘟噥一句。

    冬季的夜空中,星辰無聲地滑落。        

    7

    涅拉普西自治政府,是以東歐色雷斯地區一部分為領土的匈鬼主要部族的議合機關。

    但那不過是個表面上的擺設而已。匈鬼部族內部有深度的對立關係,如果不是有著議長巴魯塔扎爾‧扎哈利亞斯在,自治政府什麼的立馬就解散了。總之就是靠扎哈利亞斯一個人維持住的脆弱組織。

    就連扎哈利亞斯本人的立場也並非堅若磐石。

    因為他並非匈鬼而是外人。

    扎哈利亞斯只是個兵器商人。匈鬼只是因為認同他所提供的兵器的價值而服從他而已。就算如此至今以來也可以說他幹得很不錯了。

    由於扎哈利亞斯的支援,匈鬼取得了能與『戰王領域』相抗衡的戰力。並且佔領了卡魯阿納伯爵領,得到了夢寐以求的領地。

    但是,這脆弱的平衡,已經漸漸地開始了崩潰。

    而且起因不是別人正是扎哈利亞斯自身的行動——

    「二十時十五分0秒——扎哈利亞斯卿,約定的時間到了。」

    匈鬼部族的一位族長造訪了扎哈利亞斯的宅邸。

    他身裹的黑裝束,乃是匈鬼的戰鬥服。殺氣四射的他的身後,有著跟他同樣穿著黑裝束的士兵們。他們何時向扎哈利亞斯刀刃相向都不奇怪,就是這樣一觸即發的氣氛。

    「你好,茲科爾大佐。說起來,你說想跟我面談來著呢。」

    但是扎哈利亞斯獨自坐在辦公桌後悠然地迎接了他們的到來。從他的表情上看不到一絲焦慮或者恐懼。對此看到困惑的同時,匈鬼的族長開口了。

    「我有問題想要問你,扎哈利亞斯卿。」

    「讓我來猜猜看,是關於襲擊伊布里斯貝爾王子的事嗎」

    「沒錯。」

    茲科爾嚴肅地點了點頭,死死盯著扎哈利亞斯。

    「剛才——十八時四十二分二十七秒,聯合國安全保障理事會全票通過了對涅拉普西的制裁決議。各地的夜之帝國(Dominion)擺出了追隨決議的態勢。」

    「是麼。」

    「為何做這種挑起與『毀滅的王朝』的戰爭的行徑?而且沒用通過議會商討。在這個與『戰王領域』的國境紛爭激化的時期要是在國際上被孤立了的話,將會再次失去好不容易得到的涅拉普西的領地的啊。」

    「原來如此。這確實很讓人擔心呢。」

    扎哈利亞斯平靜地接受著茲科爾充滿敵意的話語,他看似狡猾的小眼睛正眯成一條線反而是像是依然感到愉悅一般。

    「於是你想讓我怎麼做?」

    「……將從伊布里斯貝爾那搶來的『焰光的夜伯』(Kaleido blood)交出來。」

    「為什麼?」

    「那是我們不需要的東西。」

    「向『毀滅的王朝』低頭認錯請求寬恕嗎。但事到如今這樣的交易能成立嗎?」

    扎哈利亞斯一臉認真的反問道。此時茲科爾的嘴角第一次浮現出了笑容。

    那是對將死之人憐憫的冷笑。

    「當然能成立,因為連同你的腦袋一起做交易啊。」

    茲科爾話音落下的同時,槍聲響起。

    埋藏在茲科爾體內的槍口從手腕刺破肉體探了出來,並且射擊了扎哈利亞斯。

    子彈正面命中扎哈利亞斯的面龐,打爆了他半個腦袋。用不著確認的當場死亡。扎哈利亞斯不是魔族而是人類。而且就算是魔族也不可能受了這樣的傷還能活下來。

    「二十時十九分八秒——已處刑扎哈利亞斯原議長。現在開始搜索被扎哈利亞斯所匿藏的『焰光的夜伯』。」

    茲科爾朝著部下們平淡地命令道。身著黑裝束的匈鬼們訓練有素地在館內散開來。雖然扎哈利亞斯的活動據點分散在世界各地,但他不可能不將寶貝的「焰光的夜伯」留在身邊。毫無疑問她就在館內某處。

    「扎哈利亞斯,我本來是很感激你地呢。多虧了你所提供的資金和兵器,我們這些沒有眷獸的匈鬼才能與『戰王領域』相抗衡。但是,現在情況變了。」

    看著扎哈利亞斯的屍體,茲科爾輕蔑地說著。

    涅拉普西已經得到了領地。現在應該是保護領地的時候。作為掠奪者的歷史就此終結了。而身為兵器商的扎哈利亞斯在沒有戰爭的地方卻無法生存。所以兩者訣別的命運一開始就是被注定了的。

    「大佐,找到人偶們了。」

    不久一位部下帶著發現「焰光的夜伯」的報告回來了。知道了,茲科爾點了點頭放著扎哈利亞斯的屍體離開了。

    「焰光的夜伯」的保管庫在地下。意料之外的並未受到精心的照顧。只是投以安眠藥之後放置在棺材狀的容器裡。容器總共12個。但其中有一半是空的。

    「二十時二十五分四十秒——掌握休眠狀態的『焰光的夜伯』。總數六……第十一號、第九號、第八號、第七號、第二號……以及第一號嗎?」

    茲科爾眉間小皺。扎哈利亞斯所收集的六位「焰光的夜伯」中的5位身上穿著專用的防護服。但是剩下最後一位「第一號」身上卻穿著被撕裂的簡陋禮服。

    從禮服胸口被撕開處仍可以看到,依舊清晰可見的淺紅色傷痕。

    那是如同將肋骨強制取出的大傷痕。

    「大佐,請看這邊!」

    困惑的茲科爾順著部下的指尖看去,只見那裡有著第七位少女的身影。

    可是,那並非「焰光的夜伯」。

    輕柔的灰髮,身著華麗服裝的幼小少女。沒有明顯的外傷,但骨瘦如柴的身體讓人一看就知道她已經死了。病死,還是衰弱死呢。

    其屍體保持沒有腐爛,是因為它漂浮在奇妙的結晶裡的緣故。

    那是直徑達六、七米,如同金剛石一般的寶石結晶。

    「人類的女性……為什麼……?」

    茲科爾警惕地觀察著四周,同時漸漸走進結晶。接著正要將手伸向結晶的表面。

    「——別碰她!」

    充滿怒氣的男聲讓茲科爾不禁止住。對於這並不陌生的聲音,茲科爾一臉驚訝地回過頭來。那是扎哈利亞斯的聲音。

    陰暗的地下室入口站著身著滿身是血的襯衫的瘦削男性。

    「被您看到……了呢……」

    男人用扎哈利亞斯的聲音說道。茲科爾的部下拔出了埋在體內的小刀。

    但是他們並沒有下手。還在猶豫是否應該動手。

    「二十時二十八分十二秒——確認扎哈利亞斯依舊生存……不,你這傢伙,那張臉是……」

    茲科爾盯著身材瘦削的男子呻吟道。

    男性的身材跟扎哈利亞斯相同,穿著的衣服也是他的。但面容卻不一樣。看起來頂多像是十多歲的男性,比起扎哈利亞斯要年輕得多。但卻也與扎哈利亞斯有著幾分相似。

    「啊,這個啊。真是的,被破壞得這麼嚴重的話只能重新整容了呢。否則用這副乳臭未乾的面容做生意的話會被對方小看的吧。」

    摸著滿是血的臉,身板纖細的男子苦笑道。這語氣毫無疑問是扎哈利亞斯。應該被茲科爾打爆了的面龐卻返老還童地復原了。

    「吸血鬼!?不對,是血之從者嗎——!」

    茲科爾終於意識到對方的真是身份。扎哈利亞斯並非普通的人類。是被吸血鬼賦予不老不死的生命的血之從者——疑似吸血鬼。

    「沒錯,茲科爾大佐。我借給你們匈鬼的武器,本來都是為了我自己使用而開發的哦。」

    扎哈利亞斯說著讓埋藏在自己體內的無數刀刃現身。有著與吸血鬼同樣再生能力的血之從者,能夠使用與匈鬼同樣的裝備。

    但是頭被打爆都還能再生,扎哈利亞斯如此強大的恢復力暗示著他的主人並非普通的吸血鬼。而是接受了神明不死詛咒的真祖,或是有著與其匹敵力量的吸血鬼。其戰鬥力,恐怕要凌駕於茲科爾以及手下的匈鬼士兵。

    「二十時二十九分三十二秒——與扎哈利亞斯交戰開始。就算裝備相同,如此的人數差之下他沒有勝算。控制住他!」

    隨著茲科爾一聲令下,身著黑裝束的部下們將扎哈利亞斯圍住。

    但扎哈利亞斯卻愉快地發出全身為之搖動的大笑。

    「哦呀,我什麼時候說過我的裝備跟你們一樣了?」

    「切——給我上!」

    茲科爾狙擊扎哈利亞斯的頭部,同時他的部下們揮刀向扎哈利亞斯砍去。那是曾向著古城使過的,包裹著魔力火焰的灼熱斬擊。

    可在碰到扎哈利亞斯的身體之前,就被透明的寶石結晶給擋住了。

    彷彿為了保護扎哈利亞斯一般而從虛空中顯現的,是一隻被賦予金剛石肉體的無比巨大的的大角羊。那是眷獸。那驚人的魔力波動彷彿地震般動搖著大地。

    大氣密度增加變得沉重起來,封住了匈鬼們的行動。

    「純淨無垢的絕對無謬的神羊!?竟然是第一號的眷獸!?扎哈利亞斯,難道你……!」

    「終於注意到了嗎。」

    看著愕然叫喚的茲科爾,年輕的扎哈利亞斯露出猙獰的笑容。播撒金剛石結晶的神羊咆哮著。彷彿只是活動活動筋骨的一點點動作,就讓黑裝束的士兵們一個個消滅。破壞力完全不是一個次元的。這已經不是戰鬥而是單方面的虐殺了。

    「沒錯。我是第四真祖的血之從者。」

    扎哈利亞斯靜靜地宣告道。但是,已經沒人在聽了。

    茲科爾和他的部下早已在巨大眷屬的攻擊中灰飛煙滅。地下室只剩下扎哈利亞斯和六位「焰光的夜伯」以及少女的屍體。

    「好了……雖然順序有點亂了但看來還可以勉強在修正可能的範圍內完事呢。」

    解除了眷獸的召喚的扎哈利亞斯走進正沉睡著的第一號。接著恭敬地單膝下跪,眼神裡透露出狂氣的光輝宣誓著。

    「讓我們開始做「盛宴」最後的準備吧——吾主啊。」

    8

    那一天,弦神島下起雨來了。

    那是細如絲的春雨。溫柔而溫暖的4月的雨。

    放學歸來造訪船塢的暁古城看到碼頭上站著的那嬌小的身影之後跑了過去。

    穿著潔白連衣裙的吸血鬼少女。連傘也不撐站在那裡盯著古城看。彷彿虔誠的修道女一般,一幅充滿著神秘感的畫卷。

    「阿古羅拉!你幹什麼呢!怎麼濕成這樣。」

    慌忙感到阿古羅拉身旁的古城,抓起她冰冷的手帶到了船裡。

    「要、要將無為之雌伏之時強加於吾嗎,下僕啊。」

    面對生氣的古城阿古羅拉害怕地縮了起來,可卻又罕見地以高高在上的態度抗議起來。看來她似乎是想表達她等不及了吧。古城用毛巾粗暴地擦著她的金發。

    「……莫非一直在等著我來嗎?」

    「今、今天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

    阿古羅拉用小得幾乎要消失的聲音說道。

    還以為自己被拋棄了,所以感到非常不安吧。如果古城就這樣不來的話,後果真不敢想像。

    跟阿古羅拉相遇都將近半年了,可在這方面上她的性格依舊沒有改變。除此之外倒是已經適應了弦神島的生活了。

    「我不是說過了嗎。新學期開始了。春假已經結束了。」

    邊命令讓濕透了的阿古羅拉換衣服古城邊說明道。

    阿古羅拉走向船室深處的同時有些膽怯地轉過頭問道。

    「真、真正的……餓鬼?」

    「新學期。學校啊。升進高中之後麻煩事可多了。模擬測試啊升學就業指導啊——」

    抱怨一番之後古城突然一聲「對了」似乎想起了什麼突然轉換了話題。

    「說起來被矢瀨問了,你,有沒有興趣來學校上學啊?」

    「……學校?」

    阿古羅拉從隔板的那頭探出頭來問道。

    啊啊,古城點著頭。

    「雖然還有些麻煩的手續,不過據說你可以靠你之前提交的你的DNA已經讓你成為了登陸魔族了。於是就可以上學了。不過能不能跟我編到一個班就不知道了。」

    「——我,我想去,跟古城同一所學校!」

    一臉十分興奮的表情,阿古羅拉只穿著內衣就跳了出來。嗚啊,古城差點就噴鼻血了,拚命地移開視線。

    「那就拜託那月醬好了。雖然不太想欠那傢伙人情。」

    「很、很好!」

    阿古羅拉一臉開朗的表情繼續換起了衣服。看來這傢伙要照這樣子開始上學的話,感覺我得更累了呢。古城變得有些憂鬱起來。

    「維爾小姐今天因為打工會晚回來是吧。晚飯我就陪你吃好了,你想吃什麼?」

    古城對終於換好衣服的阿古羅拉問道。好像感覺她那T裇穿反了,不過指出這點實在太麻煩了所以就不說了

    「……凪沙呢?」

    阿古羅拉畏畏縮縮地以關懷凪沙的語氣問向了古城。

    這也難怪,平時古城都在家裡吃凪沙做的料理,因此很少有機會跟阿古羅拉共進晚餐。

    如果她們倆關係變好的話倒有可能一起吃飯,但看凪沙那態度看來是不會想再見到阿古羅拉的吧。

    倒不如說站在凪沙的立場上來說,就算反感古城來見阿古羅拉也不奇怪。沒到這一步,或許是因為凪沙本身感到內疚吧。古城這樣認為。

    「她今天去醫院。說是例行的住院檢查。」

    為了不讓阿古羅拉太在意,古城故意用很隨意的語氣說道。

    就算如此阿古羅拉也消沉地低下頭。認為凪沙的身體沒法回覆是因為自己失去了記憶,無論如何都感到自己有責任。

    「你沒必要在意的啦。倒是你有什麼想吃的嗎?」

    古城笑著問道。阿古羅拉似乎想到了什麼突然跳起來閃著水靈靈的眼睛露出讓人無法直視的閃耀笑臉。

    「冰、冰凍的醍醐之滴露!」

    「冰淇淋啊……嘛,也行。反正現在吃晚飯還有點早。吃露露家的可以嗎?」

    「允、允許了。」

    阿古羅拉興奮的站起身來,吐露著急促的喘息,古城苦笑著走到船外。果然阿古羅拉已經基本融入島上的生活了呢。

    露露家是分佈弦神島各地的連鎖店。一部分商品在便利店裡也能買到。在這船塢附近也有間小站台。在阿古羅拉身上完全感覺不到什麼慾望跟執著之類的東西,但唯有甜品是例外,特別對於冰淇淋異常地執著。

    像這樣走在路上也能感覺到她因為冰淇淋感到十分的開心。

    但就在快看到冰淇淋店招牌的時候,阿古羅拉突然停住了腳步。

    「……阿古羅拉?」

    古城驚訝地看著她。平時總是怯生生的阿古羅拉眼裡露出明顯的敵意。那碧綠的眼睛正盯著前方站著的嬌小身影。

    那是穿著灰色防護服的金發少女。防護服的肩上刻著「Ⅸ」的記號。

    「你是……第九號……!?」

    「將吾名留在記憶中了嗎,暁古城,值得誇獎。」

    與阿古羅拉有著同樣面孔的金發少女,用高壓的語調叫道。跟乖巧的阿古羅拉不同,非常的自以為是。

    「你一個人嗎。為什麼,突然?」

    古城稍微有些生氣的反問道。但同時保持著警戒。雖然周圍看不到扎哈利亞斯他們的身影,但也不能掉以輕心。雖然第九號本身應該並非阿古羅拉的敵人,可就算如此她毫無疑問是危險的存在。古城並未忘卻他們初次跟她遭遇的那晚,她的暴走所造成的損害。

    「——要求你履行契約。」

    「……契約?」

    「汝發誓過要給吾獻上美味的冰之甜點了吧?」

    「啊,那個啊。說起來確實是約好了呢。」

    從朦朧的記憶中找到答案,古城點了點頭。都怪後來發生的事搞得都忘掉了。印象中確實說過那樣的話來著。

    第九號聽到古城的回答滿足地露出微笑。

    「命你速速完成任務。」

    指著露露家的陳列櫃傲然命令道。

    一旁的阿古羅拉則一臉不快地鼓起嘴來,為什麼要聽這種傢伙的命令啊。像是想這麼說一般非常生氣的樣子。

    「……於是你想吃哪個?」

    姑且約好了的所以沒辦法呢,古城邊嘆氣邊問。第九號點了點頭說道,

    「獻於吾至高之物吧。」

    「憑我的興趣決定真的好嗎。那就選大眾口味的香草咯?阿古羅拉呢?」

    「草、草莓、煉乳糖、巧克力味的三球混搭!」

    對抗意識爆發的阿古羅拉直接跟店員點單。不愧是常客。

    不過也正因為這樣,慢著,第九號喊道,開始提出異議。

    「古城,為什麼第十二號被允許選三次?」

    「菜單就是這麼設定的啊。你不滿意的話也改成三層混搭?」

    古城不耐煩地解釋。當然那樣的話價格也會變成接近3倍但是,

    「四層。」

    「哈?」

    「如果第十二號要三球的話我就要求四球。」

    對於以莫名其妙的理由重複著無謀要求的第九號。古城無奈地搖了搖頭。

    「沒有的啦,四球什麼的,菜單上的最多只到三球!」

    「嗯!?」

    古城的說辭似乎奏效了,第九號露出要放棄的表情來。可此時聽到他們對話的店員卻來插了句多餘的話。

    「啊,可以的哦,四球。」

    「咦?!可以的嗎!?」

    面對震驚的古城。年輕的女性店員一臉小事一樁的表情在嘴前豎起了大拇指。

    「沒錯,這所謂的官方宣傳上沒寫的隱藏菜單。最多可以疊到七球哦。」

    「哈!?」

    「七、七球!七球!」

    阿古羅拉一把推開表情痙攣的古城叫道。而第九號則插到這樣的阿古羅拉前邊叫道。

    「當然,吾也要!」

    「咦咦咦!?你們等等,那樣的話得花多少錢你們知道嗎!?」

    「頂、頂層要加堅果跟杏仁餅!」

    「嗯,吾全要了。全給我蓋上!」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你、你們是惡魔嗎?!」

    算著越疊越高的賬,古城的臉上漸顯血色。

    雖說這家店有著美味而價格合理的聲望,但點的如此豐富的話價格自然也會有相應的數值。

    但是,兩位「焰光的夜伯」還一齊歪著頭看向絕望中的古城。

    「惡、惡魔、不對。」

    「顯然是吸血鬼吧?」

    「啊,沒錯啊!我知道啦!」

    變得自暴自棄的古城吼道。

    此時插入到古城他們中間的是店員疊好的冰淇淋。稍微在價格上給了那麼一丁點的優惠,算是店員對他的同情與關懷吧。

    「……真好吃啊。」

    稍微咬了一口冰淇淋的第九號驚訝的嘟囔道。

    「是嗎。真是太好了。」

    面對第九號充滿人情味的話,古城放下心一般地笑了。畢竟點了那麼誇張的單,沒讓她高興點的話就真太劃不來了。

    突然第九號似乎想到了什麼,將豐盛的巨大冰淇淋遞到古城面前。

    「汝也嘗嘗嗎,古城。」

    「那就嘗一口吧。」

    絲毫沒多想,古城就向第九號的冰淇淋咬了下去。畢竟這麼多的量第九號一個人吃不完也不奇怪吧,他這麼想到。

    「……!?」

    然而阿古羅拉看到古城的舉動眼睛都瞪大了。猛的插入到古城與第九號中間來,將冰淇淋伸向古城。

    「阿、阿古羅拉?」

    「……呼——!呼——!」

    「要我也吃你的嗎!?給我等等,一口氣吃那麼多冷的東西下去的話……」

    阿古羅拉強行將冰淇淋塞進了找藉口推脫的古城的嘴裡。古城的嘴裡一口氣塞進了一個球,凍得古城直叫苦。痛得眼淚都流出來了,自然也就沒品嚐到冰淇淋的味道。

    「……向你道謝,暁古城。汝確實履行了契約。」

    古城滿地打滾的時候第九號似乎已經將冰淇淋吃完了,舔著嘴唇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感覺扎哈利亞斯應該會給你吃更美味的東西的吧。」

    並未謙遜,而是單純抱著疑問的古城嘟囔道。

    第九號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搖了搖頭。接著她從防護服腰部的小袋子裡取出一張卡。那是比明信片還小一圈的金屬薄片。

    「接著,第十二號。」

    說著第九號鬆開手,阿古羅拉則勉強在卡掉到地上前接住了。卡的表面上,用古城所不知道的文字寫著一小段話。阿古羅拉似乎能看懂的樣子。

    「那是扎哈利亞斯的邀請函。」

    第九號看著古城靜靜地說道。

    這句話,讓古城瞬間明白了她只是奉著扎哈利亞斯的命令在行動。

    扎哈利亞斯將她作為信使派遣而來。而她被選中也只是因為她見過古城他們這一單純的理由。

    第九號並非逃離了扎哈利亞斯的支配。現在這一瞬間她也作為扎哈利亞斯所持有的兵器而被使用著。

    「下一個滿月之夜,『焰光之宴』再見。」

    第九號留下這句話後便邁步離開了。

    古城與阿古羅拉只是站在那裡,呆然的目送她的離去。

    再度降臨的春雨將兩人冰冷地打濕。

    盛宴的開始。那意味著甜美溫柔而平靜的日子的終結。

    阿古羅拉臉頰上流過的水滴靜靜滴落。

    像淚水一般,沒有聲響地流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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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ykkold55tw 發表於 2014-1-13 06:02 PM

本帖最後由 yykkold55tw 於 2014-1-15 07:26 PM 編輯

幕間III

    學生們正沉睡著。

    被鎖鏈五花大綁的暁古城與同樣被束縛在椅子上的藍羽淺蔥。握著銀色的槍的姬柊雪菜正坐在絨毯上,冥想般緊閉雙眼。

    透過嵌著鐵格柵的窗戶看到外頭是一片通紅。

    瀰漫著鐵鏽與幹掉的血腥味的這個空間正是監獄結界。

    在南宮那月的夢中構築的異世界。

    「……!」

    沉睡中的暁古城時而露出痛苦的表情。

    他以夢境的形式對自己所經歷的時間進行追加新的體驗。此乃能夠操作固有堆積時間的魔導書「No.014」的應用術式。

    能夠掠奪他人經歷過的時間的魔導書……聽起來很便利,但實際上需要等比支付的代價也相當大。對他人的時間進行追加體驗,也就意味著他人所收到的心靈創傷以及痛苦也要接受,容納為自己所有。而如果追加體驗的心靈創傷是自己曾經擁有的那就更不用說了。

    「……」

    或許是看厭了被噩夢折磨的學生的樣子吧,那月將視線移到腳下的魔法陣上。

    那是在深紅色的絨毯上描繪的紋樣,微微著閃耀著些許魔力的光輝。脈動般反覆明滅著讓人毛骨悚然。這是為了在古城的魔力暴走時保護他的魔法陣。雖然對雪菜是這麼說明的,但這個功能不過是像是副產物一樣的存在罷了。

    那月構築這個魔法陣另有目的。

    那就是在暁古城的時間裡,他並未能體驗到最後的記憶——

    那是他所不知道的「阿古羅拉」的知識。將其入手才是那月真正的目的所在。

    使用魔導書中記錄下的睿智,那月不斷構造出高次術式。驅動術式運作的是暁古城的——第四真祖的龐大魔力。同使用巨大粒子加速器對微量元素進行分析的原理相同,從時間的殘渣中強行挖掘出「她」留下的點滴痕跡。

    最終出現在那月眼前的是模糊的少女的身姿。

    或許是因為情報劣化的緣故,形態並不安定。就算如此還是能看清她的輪廓。如同翻騰的烈焰般的金發與蒼白閃耀的焰光之瞳。妖精般的容姿與嬌小的身姿。

    「……汝為……何人?」

    只有著曖昧輪廓的少女開口了。那是混雜著噪音難以聽清的聲音。

    「這還是第一次直接見面呢,『原初的阿古羅拉』——」

    面對那月的招呼,少女緩緩露出微笑。那似乎是因為終於想起了自己是誰而露出的看起來很愉快的表情。

    「魔女麼。與黃金的惡魔締結契約的空隙之魔女……」

    唔,金發少女看著自己曖昧的雙手低語道。

    「這副身體是?」

    「利用殘留思念構成的。現在的你就像是幽靈一般的存在。」

    「汝想與死者對話嗎,魔女。」

    少女用嘲諷似的語調問道。

    「這裡是我的夢境,多少能通融一些啊。」

    那月毫無感情地回道,同時張開右手拿著的扇子。緊接著從虛空中飛出的無數鎖鏈將少女死死捆住了。

    如今的少女猶如落於蜘蛛巢穴中的無力蝴蝶。或者說被鎖鏈吊著的人偶。

    「何求於吾?」

    動彈不得的金發少女依舊愉悅地問道。

    「有事情想問。」

    「何事?」

    「當然是關於你的事,人工的真祖啊。你是為何被造出來的?」

    「吾乃兵器。除此之外什麼都不是。你會將戰場上的鉛彈一個個撿起來問你為何被造出來嗎,『空隙的魔女』?」

    反覆有意岔開那月的問題似地,少女用動盪著的曖昧輪廓笑了。

    「那我換個問題,『原初的阿古羅拉』——『聖殲』是什麼?」

    那月靜靜地問道。這句話似乎成為了「鑰匙」一般,金發少女的氣氛變了。她腳下的魔法陣的光輝越來越強,金發在空中飄舞。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少女歪著美麗的嘴唇笑著。彷彿在對這世上的一切在表示哀怨、又彷彿在蔑視,在詛咒。

    「原來如此,『原初』……你……!」

    人偶一般的面容皺起眉頭,那月嘆息道。

    拘束著少女的鎖鏈一條條被彈碎。魔法陣的光輝增強到無法直視的地步,洩露出來的魔力讓世界開始扭曲了。

    少女充滿怨念的笑聲在監獄結界裡迴蕩。

    亡靈的笑聲,永不間斷的在迴蕩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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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ykkold55tw 發表於 2014-1-13 06:02 PM

本帖最後由 yykkold55tw 於 2014-1-15 07:28 PM 編輯

第四章 盛宴之夜

    匈鬼部族聯合以涅拉普西為名進行自治獨立宣言也就是十幾年前的事。

    日本與他們間沒有國交,連涅拉普西存在本身都不知道的人也不少。就連在「魔族特區」弦神島上,注意到那條不可思議的新聞的人也寥寥無幾。

    除了那些曾經與涅拉普西接觸過的一小部分人——

    「在涅拉普西自治區出現……大規模感染的徵兆……?」

    忘記關掉的電視上出現的新聞標題,古城偶然看到了。

    早晨古城家的客廳裡,瀰漫著土司上涂的黃油的氣味。

    早間綜藝節目所放出來的,是畫質粗糙的家用攝影機所拍攝的影像。在異國的街道中湧現的暴徒集團無差別地攻擊周圍的人們。像是殭屍紀錄片一般的嚇人影像。

    「新品種的吸血鬼感染症什麼的,真可怕啊。」

    制服上套著圍裙的凪沙邊咀嚼著西紅柿邊說。

    或許是並未感到不安吧,凪沙的口氣很隨意。雖說出現了傳染病,但畢竟是在離日本遙遠的外國,所以缺乏實感吧。

    如果不是聽過涅拉普西這個名字的話古城或許也會做出同樣的反應吧。

    「……吸血鬼感染是怎麼回事?被吸血鬼吸過血就會變成吸血鬼那不是迷信嗎?」

    「就連世界保險機關也沒完全搞清楚的樣子。畢竟涅拉普西最近到處跟他國交戰,似乎還有生化武器流出的說法呢。但願感染者不會再繼續增加了。」

    凪沙對古城的疑問做出瞭解答。雖然現有情報不多,但播音員也重複著類似的話。

    也就是說,傳染源目前還沒有確定。人類跟魔族都會被感染,發病患者會喪失理性無差別的襲擊周圍的人。於是感染者就這樣一味地增加。

    症狀本身跟被稱為G種的吸血鬼相近,大多數感染者呈現腕力、嗅覺等身體能力提升。另一方面,隨著時間的流逝,感染者的記憶喪失變得顯著,最終將完全喪失知性,就連生命活動的維持都會變得困難。

    只是單純的傳染病呢,還是未知的新魔族的出現目前尚不明了。可無法確定病因的話治療方法也無從談起。這樣下去有向全世界蔓延的危險——

    說著說著節目進入廣告時間,廣告過後進入了體育新聞環節。古城邊啃著土司邊看著昨晚棒球比賽的摘要。

    「那古城君,我先走了哦。」

    此時已經做好出發準備的凪沙一手拿著運動背包向古城說道。現在還屬於出門有些太早的時間段。

    「啊……拉拉隊的晨練嗎。別太勉強哦。」

    「沒事,沒事。最近身體狀況好多了。古城君也別遲到哦。」

    哦,目送妹妹離開之後古城開始賴在沙發上打發時間。

    邊舔著指尖沾上的黃油邊回味著剛才播音員的話。

    「不符闔第一、第二、第三的真祖的類型特徵的吸血鬼……嗎……」

    凪沙在耀眼的朝陽下眯著眼睛離開了公寓。

    時間是早上六點半。就算是人來人往的通往電車站的道路現在也是空蕩蕩的。清淨的阪道上拂過的早晨的風兒是那樣清爽。

    凪沙邊哼著跑調的歌邊向車站走去。

    除了跟帶狗狗散步的夫婦擦肩而過以外基本沒碰上什麼人。

    徒步十分鐘的路程現在正好來到了過半處的十字路口。

    正是在剛好過了這個十字路口的時候被一陌生女性叫住了。

    「曉凪沙小姐?」

    「啊,我是。」

    被叫了名字所以反射性的回答了,可發現站在那裡的是些奇妙的人們。

    穿著不起眼的西裝的男女四人組。看起來4個人都不是一個年齡段的人,有些莫名其妙的集團呢。可那極其統一的意志鮮明的眼神卻讓人有些害怕。

    「那個……請問你們是誰?」

    不知不覺已經被四面包圍的凪沙出聲問道。

    感覺不像是警察,也不像是父母的熟人。雖然深森跟牙城的友人儘是些怪人,但大家都帶著讓凪沙感覺安心的空氣。

    但是這四人則不一樣。雖然眼神一致,但感覺好像缺乏了人的某樣重要的東西一樣。不贊同自己意見的人去死好了。感覺是會說出這種話的人。渾身散發出緊張的氣息。

    「不比擔心,我們是人類救濟機構『樂園的守護者』的鬥士。為了保護善良市民的生活而投身於根絕魔族的行動中。」

    女性皮笑肉不笑地說道。用好像清理掉油漬般的語調說出要將魔族根絕的話的她,凪沙從生理上感到恐懼和厭惡。

    「種族……主義者……?」

    「確實有人這樣批判我們呢。但是,說實話你對魔族怎麼想?不覺得他們可怕嗎?」

    「這、這個…」

    怕,但凪沙卻沒有說出口。確實凪沙有著魔族恐懼症,但這跟過去個人的體驗有關。不能因為自己覺得可怕就去打壓對方。

    而這女性似乎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聽她的回答似的在單方面地闡述自己的主張。

    「因為聖域條約的簽訂,魔族引發的凶惡犯罪減少了,但這不過是政府的印象操作。是個大謊言。他們隱藏真相,將捏造的信息公佈出來。」

    「那個……我得去學校了……」

    凪沙打斷女性的話想要逃離。

    但女性張開雙臂阻攔了凪沙的去路並露出微笑。

    「抱歉,不過別擔心,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的。」

    她從懷中取出一把小小的手槍。那是在電影中長看到的,短槍身的左輪。

    「我們的事馬上就辦完了。為了阻止第四真祖的復活,拜託了,去死吧。」

    女性露出滿臉的笑容將槍口對著凪沙,回過神來發現其他三人也同樣將槍口指著她。從他們的眼裡看不到一絲對凪沙的同情與憐憫,有的只是盲信自己就是正義的人特有的激昂感。

    「人要……殺人嗎?」

    凪沙用顫抖的聲音反問道。這一瞬間,女性的臉上首次顯出了敵意。

    「用演技博取同情也沒用的。異端的巫女竟敢說自己是人類臉皮還真厚!」

    唐突襲來的猛烈惡意讓凪沙不得不絕望。

    恐怕對女性來說,凪沙是魔族是敵人還是朋友,這都不重要。她所渴求的,只是滿足他們的自尊心。如今只是碰巧對魔族懷有惡意罷了。這惡意的矛頭什麼時候變成其他東西都不奇怪。她們從一開始就不是可以靠對話能相互理解的對象。

    「誰來……救……救救我……古城君……!」

    抱著運動包的凪沙以脆弱的聲音小聲念道。

    「不抵抗的話,至少可以讓你死得痛快點哦。」

    毫無感情的放出這句形式手續般的話,女性扣動了扳機。

    轟鳴在凪沙的耳邊響起,耀眼的閃光將視線染白。

    接著光化作衝擊,將主義者的集團打趴了。

    「——愚昧。」

    閃光的真身並非子彈而是閃電。那是全身纏繞著閃電的十四五歲大的嬌小少女。像男孩子一般短的金發,並且身著金色鑲邊的白金甲冑。

    甲冑少女站在路旁的街燈上,俯視著倒在地上的種族主義者們。

    她的樣子像是小個子的女騎士一般,可她的手上沒有劍,取而代之的是她手上握著的閃著蒼白光芒的雷光槍。

    「第……第五號(夲普托斯)……!?」

    種族主義者中的一人在地上翻滾著發出可憐的悲鳴。

    被悲鳴喚醒的女性向凪沙開槍。

    可子彈並未觸及凪沙的身體。出現在凪沙眼前的第二位少女將周圍的空間連同子彈挖空並消滅掉了。

    少女扭曲漂亮的臉蛋笑了起來。

    她左右手掌捧著的,是能將空間挖空的漆黑球體——

    綁著雙馬尾的長發,如同蛇一般搖擺著。她的眼球是左右顏色不同的一金一銀。

    「……第三號(托利托斯)……!」

    仰頭看著保護了凪沙的少女之後,西裝女性將手槍扔下。似乎已經明白了那樣無力的武器是傷不到凪沙的了。

    拖著受傷的腳勉強站起來的種族主義者們企圖逃離現場。

    可此時從虛空中出現了被霧環繞著的第三位少女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那是在嬌小的身軀上穿著厚重甲冑,漂亮的臉龐有一半被兜給遮擋了的少女。

    彷彿是要遮擋視線而擋在前頭的銀色霧氣瞬間將種族主義者們包裹住了。

    「……連第四號(特塔爾托斯)也!?怎麼會……!」

    最後只剩下女性一人趴在地上企圖爬著逃走。

    但是很快霧氣追上她,她的身體立刻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那霧氣的真實身份其實就是她本身,那名女性的肉體失去了實體化作了霧氣。

    最終霧被風吹散,種族主義者們的身影也隨之褪去不留一丁點痕跡。

    「您沒事嗎。」

    穿著白金甲冑的少女落到地上來問凪沙。

    剩下兩位少女也單膝下跪抬頭看著凪沙。

    「你們是,誰……?把剛才的那幾個人怎麼了……!?」

    凪沙呆然地問道。

    不可思議地並不覺得害怕。但是也不覺得這是現實中發生的事。凪沙被救了,但少女們的力量實在太過強大了。簡直就像天災一般。感覺就像是罪犯因為地震龍卷之類的而死,也沒人會去感謝災害一樣。

    而這些天災化身般的少女們,卻在凪沙面前恭敬地下跪著。

    如同向公主發誓效忠的騎士一般——

    「是……這樣啊……你們是……」

    突然間理解了一切一般,凪沙如此嘟囔道。

    從虹膜張開的凪沙的眼裡,漸漸喪失了感情的光輝。

    「一直在……看著……我們呢……」

    對凪沙的話,少女們點頭肯定。

    白金甲冑的少女鄭重的低著頭說道。

    「第十二號的「靈柩」被打開,是我們的失職,請原諒。」

    那是在匯報自己的失態時的懊悔的聲音,但同時能感覺到對凪沙的慈愛與畏懼。天災化身般的少女們在對凪沙的存在感到畏懼啊。

    接著凪沙俯視著她們悠然地說道。

    「原諒你們——」

    凪沙像什麼都沒發生一般,重新向車站邁出步伐。

    金發的少女們,默默地目送著她。

    耀眼的「魔族特區」的晨光在街上留下了濃厚的影子。

    有什麼東西漸漸開始了錯亂。

    2

    曉牙城的研究室所在的是,建立於弦神市立大學用地內的,將要被拆毀的舊大廈。

    牙城在大學有著客座教授的頭銜。雖然說是教授待遇,但其實是兼任保鏢的表面身份,工資也很低。不過大學教授的頭銜,對於經常出國旅行的牙城來說非常便利。而且作為與家人分居中的人,也真誠地感謝能有個可以用來住宿的研究室。

    在與單間公寓很相似的小小研究室中,滿滿地堆積著古老的書籍和文獻,在放置於僅有的空隙間的沙發上,牙城正邋邋遢遢地睡著。

    消瘦的臉頰被些許的鬍鬚覆蓋,連日通宵的眼邊浮現出黑眼圈。

    放在牙城手邊的,是記載了有關第四真祖的異國古代文獻。

    那是持續尋找拯救女兒凪沙的方法,總算找到的貴重資料。

    然而,記載在上面的情報,讓牙城陷入了更深的絕望。「焰光的盛宴」的謎團基本解開了。阿古羅拉被封印在戈佐的理由,還有附身於凪沙身體內的東西的真面目也清楚了。然後這個真相,讓牙城絕望了。

    把文獻扔到桌子上,牙城閉上疲倦的眼睛。正想要進行闊別三天的睡眠時,研究室的大門被氣勢滿滿地打開。

    「——牙城!」

    不敲門就衝起來的,是身穿黑色女僕服的維爾迪亞娜。頭髮披散的她的手中,握著皺巴巴地英文報紙。

    「喲,維爾迪亞娜。怎麼了,連臉色都變了。今天不用打工麼?」

    把陰鬱得伸出來的前方撩上去,牙城慢吞吞地起身。維爾迪亞娜把報紙塞到牙城胸前。

    「這是怎麼回事,牙城!涅拉普西自治區發生了什麼!?」

    「啊啊……這件事麼」

    督了一眼報導,牙城眯起眼睛。

    有關在涅拉普西發生的吸血鬼感染症,只刊登在報紙的角落上。並不是沒有理解到事態的嚴重性,而是情報太少。

    可是,也有人完全清楚這次大規模感染的原因。牙城便是其中一人。

    「就是說扎哈利亞斯那混蛋終於開始動真格了吧。」

    牙城用無趣的語調說道。因為聽說扎哈利亞斯佔據舊卡魯阿納伯爵的領地,又得到了「焰光夜伯」,所以知道遲早會變成這樣。倒不如說行動得太晚了。

    「這個吸血鬼感染症……難道與『焰光的盛宴』有關嗎?」

    維爾迪亞娜用嘶啞的聲音詢問。原來你不知道啊,牙城意外地皺起眉頭。

    「沒從指揮者那聽說過麼。『盛宴』的選帝者資格,需要獲得一定規模的領地——繼而,就是擁有充足數量的領民。」

    「那與感染症有什麼關係?確實,聽聞要是第四真祖完全覺醒,選帝者的領地就會變成新的夜之帝國——」

    說到這裡的維爾迪亞娜,不經意吃驚地閉起嘴。是想到了什麼吧。她的臉上逐漸變青。

    「難道說……是相反嗎……!?」

    「沒錯。第四真祖覺醒後,並不是選帝者的領地變為夜之帝國。所謂的選帝者,其實是要準備為了讓第四真祖覺醒的儀式魔術的實行者。那個儀式,就是把居住在自己領地中的幾十萬人,作為活祭品使用的儀式。」

    「活祭……品!?」

    聽見牙城所說的無情話語,維爾迪亞娜的肩膀顫抖了。

    現在,被稱為涅拉普西自治區的,是過去卡魯阿納家族所治理的土地。

    生活在那裡的,是在這幾百年間,世世代代都服從維爾迪亞娜所在的家族的忠實領民們。當然,其中也有維爾迪亞娜認識的人。

    而他們的生命,被暴露在新型感染症的危機中。

    造成那種狀況的是扎哈利亞斯。

    「魔法陣是設置在涅拉普西自治區內嗎?扎哈利亞斯使用匈鬼來侵略卡魯阿納伯爵的領地,是為了獲得儀式魔術的必要土地嗎!?為了那種事就必須殺死了父親大人嗎……!?牙城,你原來就知道這件事嗎!?」

    「……告訴我那些事的,是你的姐姐。」

    牙城唯一的一句話,讓粗暴責備他的維爾迪亞娜沉默了起來。

    牙城粗魯地弄塌書山,拿出了一本資料。那是維爾迪亞娜的姐姐——莉亞納‧卡魯阿納所整理的報告。上面記載了有關被稱為「焰光的盛宴」的儀式魔術的真相。牙城把報告粗暴地放到維爾迪亞娜的面前。

    難以置信地搖頭,維爾迪亞娜步履蹣跚地退到牆邊。

    「莉亞納姐姐……那麼,姐姐想要獲得第十二號是為了……」

    「她是打算反過來利用扎哈利亞斯設置的魔法陣,讓第四真祖覺醒吧。就是說莉亞納想要自己成為選帝者。」

    「你是想說姐姐……打算把卡魯阿納伯爵領地的領民當做祭品嗎……!?」

    搖擺著沒有焦點的眼瞳,維爾迪亞娜低語道。

    「焰光的盛宴」的真正面目,是為了讓第四真祖覺醒的儀式魔術。成為其觸媒的,就是超過幾十萬人的膨大數量的祭品。不能不說是與世界最強吸血鬼相應的壯麗覺醒儀式吧。

    莉亞納明知道這點,還是渴望著第四真祖的復活。

    也就是說,她已經做好了犧牲領民們的覺悟。

    「對莉亞納來說,沒有其它從扎哈利亞斯手上奪回領地的手段了。而且即使放任不管扎哈利亞斯也應該會強行進行儀式。無論如何犧牲都是無法避免的。」

    牙城彷彿在庇護莉亞納似的說道。

    不過維爾迪亞娜用宛如走投無路的表情激動地搖頭。

    「……我來,阻止。既然知道了這件事,就要趁早!」

    「通過殺掉扎哈利亞斯阻止麼?」

    「是啊!」

    維爾迪亞娜,用濕潤的眼睛瞪著牙城。那雙眼睛裡寄宿的,是瘋狂一般的強烈使命感。這是危險的徵兆啊,牙城在心中咂了下舌。現在的維爾迪亞娜並不冷靜。對曾經的領民們的責任感與焦急,讓她的視野變小了。

    「沒用的。你自己也很清楚吧……」

    牙城用從未有過的嚴肅語氣說道。雖然想讓她至少能取回一點冷靜,可是這指謫卻讓維爾迪亞娜更加頑固。

    「就算同歸於盡也要殺掉他……!」

    維爾迪亞娜低聲唸咒般嘟噥道。牙城不高興地歪起嘴。

    「所以說,不就是因為你會這麼說才不告訴你的麼。莉亞納也」

    「第十二號——」

    「……啊?」

    「只要第十二號取回記憶的話,即使是扎哈利亞斯也能殺掉……用第四真祖的眷獸!」

    維爾迪亞娜露出喜悅的笑容。那是宛如被什麼東西附身的表情。

    「喂,維爾迪亞娜!」

    「我知道的。是凪沙吧。你的女兒,她奪走了第十二號的記憶。跟凪沙直接見面的話,肯定也能取回第十二號的力量!」

    「我們也是這麼想的。在阿古羅拉醒來之前!」

    把手放在維爾迪亞娜的肩上,彷彿要讓不聽話的孩子聽自己說一般,牙城大叫道。

    「但是錯了。誤會了。我們從一開始就搞錯了啊!」

    「吵死了,閉嘴!」

    維爾迪亞娜衝動地揮動手臂。她纖細的指尖劃傷了牙城的肉體,這使勁的一擊,把牙城那修長的身體打飛。即使是外表苗條的女性,維爾迪亞娜的肌肉也是屬於吸血鬼的。不是牙城能抵抗得住的東西。

    牙城雖然想要站起來,卻突然無力地跪下。從歪斜的嘴邊流出了鮮血。維爾迪亞娜的一擊撕開了牙城的胸口,傷及了內臟。

    「啊……」

    見到牙城的這個樣子,發生動搖的反而是維爾迪亞娜。看著被牙城的血弄濕的自己的指尖,失神地吐了口氣。

    她的手上殘留下來的,是連吸血鬼的恢復力都治癒不了的無數注射器痕跡。由於濫用藥物的緣故,導致她已經變得無法控制力度了。

    「我已經不相信你的話了……」

    為了讓走投無路的自己正當化,維爾迪亞娜對牙城說道。粗暴地推開堆積成山的書堆,她跑到外面。

    「維爾迪亞娜……!」

    牙城想要阻止她,可是力盡地倒在地上。從傷口流出來的鮮血,在牙城周圍形成血泊。

    牙城就這麼身體仰臥著,筋疲力盡地望著研究室的天花板。

    感覺不到出血會停下的氣息。雖然知道這麼下去很危險,但身體動不了也沒辦法啊,牙城這麼事不關己地思考著。一想到自己至今為止屢次越過死線,卻死於吸血鬼大小姐的大動肝火之下,牙城只好對自己的愚蠢苦笑。

    雖說救不了凪沙讓他心有遺憾,但牙城的任務事實上已經結束了。牙城能為女兒做的事已經一件都沒有。接下來的只能交給下個人了。

    至少留下一點俏皮的死亡信息吧,就在牙城一邊望著被血染紅的指尖一邊開始思考時,突然感覺到有誰站在身邊。

    「呵嗯呵……真是狼狽呢,牙城君。」

    站著俯視牙城的,是一位穿著皺巴巴白衣的女性。睡亂的頭髮和半開的眼瞼。錯以為是十幾歲少女的童顏。卻有著一對巨乳。

    瞧著倒在血泊中的牙城,她,不知為何愉快地笑起來。

    「喲,深森小姐啊。難道說你在偷聽麼?」

    諷刺地抽了抽嘴唇,牙城也笑了。曉深森則是彎下身,

    「不行喔。就是因為你隨隨便便對那種正經八度又死腦筋的類型出手,才會遭到這種事呀。這樣子能讓你稍微反省一下麼。」

    「才沒出手!既然你聽了,不就解開那種誤解了麼?」

    牙城罕見地在認真反駁,可深森只是冷漠地眯起眼。

    「但是,你利用她了吧。」

    「……差不多吧。」

    牙城用苦澀的表情點了點頭。為了拯救衰弱的凪沙,無論如何都需要流傳給卡魯阿納伯爵家的「靈柩」的鑰匙。知道鑰匙在哪的,就只有伯爵家的唯一生還者維爾迪亞娜。所以牙城才接近她,帶她來了弦神島。

    雖然沒打算騙她,不過用了復興卡魯阿納家這種誘餌,無法否認會給人一種利用的印象。一想到這算是代價,那被她殺掉這種事,也無所謂了。

    「儘是些麻煩的女孩子會靠近你呢。但願古城君不像你就好了。」

    好不安啊,深森用認真的語氣說道。

    「古城麼……沒想到在最後的最後要依靠他啊。」

    邊回想起還有點不可靠的兒子的臉,牙城邊愉快地笑起來。

    牙城的任務已經結束了。發展到現在,能救凪沙的就只有古城。變為第四真祖從者的古城的存在,是「盛宴」唯一的不穩定因素。

    並不是對扎哈利亞斯來說的不穩定因素。而是對在暗中穿針引線的那幫傢伙——獅子王機關來說的不穩定因素。

    最糟的情況,是牙城會失去兩個孩子,可是現在也只能期待古城。而且也不是連一份禮物都沒有準備。

    「深森……那邊的書堆中應該埋了一個硬紙板箱……」

    「嗯呵?」

    「說不定會用到裡面的東西。到時候替我交給古城。」

    「你說的硬紙板箱,是這個麼?寄件人……阿魯蒂基亞王宮?」

    瞪著國際郵件的傳票,深森笑嘻嘻地微笑道。

    「說起來,那個國家的王妃大人是個超級美女呢?」

    「嗯,是呢。前些日子才久違地再見面,不過外貌完全沒變呢。內心倒是調皮腹黑得不行。嘛,好女人這一點是可以肯……定!?」

    「哼~」

    維持滿臉笑容,深森在牙城傷口的附近,用靴子的鞋尖轉轉踩踩的。

    「啊—……話說深森小姐啊。這個出血量也差不多不是個能開玩笑的量了,所以,能差不多幫我治療一下的話就真的太感謝了。」

    「呼呼呼」

    深森卻從製冷箱中取出冰棒舔了起來。一邊望著妻子嗜虐的微笑,牙城一邊深深地嘆氣。

    「饒了我吧……」

    3

    從話筒中聽到的,是禮貌卻無機質的人工智能的聲音。

    「出差中?」

    [是的。研究主任曉深森今天到島外出差。有什麼事的話可以代為傳達。]

    「啊……不,我知道了。請告訴她盡快跟我……跟她兒子聯絡。」

    拜託你了,留下這麼一句後古城就掛上電話。是無意識用力了嗎,握在手中的電話,在手中嘎吱作響。

    「可惡,到底怎麼搞的!?這種關鍵時候父母都齊齊聯絡不上!」

    不吐不快般埋怨道,古城粗暴地打了下走廊的牆壁。雖然被走在附近的年長教師瞪著,但沒有在意這種事的盈餘。

    從第九號(艾托納斯)那得知的舉辦「盛宴」的指定日,恐怕就是今晚——四月份最後的滿月之夜。那件事已經全告訴給牙城他們了。

    無視它,牙城是這麼回答的,對此古城也持相同意見。

    乖乖回應扎哈利亞斯邀請的理由一個也沒有。要是扎哈利亞斯的事情會受月齡左右,那倒不如說應該積極逃跑才對。只要阿古羅拉能被承認為正式的登錄魔族,還能得到特區警備隊的保護。那麼扎哈利亞斯應該就無法靠近和出手。也就是說只要撐過今晚,她的安全就能得到保證。

    然而,此時古城又開始覺得不安。

    原因是今早的新聞。在涅拉普西自治區發生的謎之吸血鬼感染症——

    要是當作偶然,時機也好過頭了。

    如果這場大規模感染,是扎哈利亞斯的所作所為,那「宴」就不僅是古城他們的問題。無法斷言同樣的災害不會在弦神島發生。

    「這已經不是逞強的時候了。只能對那月醬哭訴求助了麼……」

    回想起旁若無人卻魅力非凡的班主任老師的臉,古城下意識地皺起臉。

    隨便拜託她的話,雖然不知道之後會被要求做怎麼樣的回報,但那月是學校專屬的攻魔諮詢師。在警察和特區警備隊中也很吃得開。要說在依靠不了父母的現在,在古城的熟人中能對抗扎哈利亞斯的人才,除她以外不作他想。

    而且阿古羅拉或許在不遠的將來會成為彩海學園的學生。只要古城下跪請求的話,那月會幫忙的可能性很高。

    「不對……是麼……」

    想到在下跪前應該一試的手段,古城收緊了表情。

    能對抗扎哈利亞斯的人才,還有一個。不是他人,就是阿古羅拉自己。如果她能使用跟第九號(艾托納斯)同等的力量,那麼扎哈利亞斯就算用盡力量也應該危害不了阿古羅拉。

    但是為此,前提是要取回她的記憶。而其關鍵就是,

    「凪沙……麼」

    結果還是變成那樣嗎,如此嘆了口氣,古城走向初中部那邊。雖說午休時間快結束了,不過跟凪沙聊聊的時間應該還是有的。

    再拜託下凪沙跟阿古羅拉見個面吧。不是上次那種突然襲擊,而是好好說明緣由的話凪沙應該也能理解吧。至少有嘗試說服的價值。

    「古城?你要去哪?」

    對一回到教室就開始準備離開的古城搭話的,是淺蔥。

    正好呢,古城這麼想著,然後用請求的姿勢面向她,

    「抱歉,淺蔥。下午的課我不上了,幫我好好矇混過去。」

    「等……你,想去哪啊!?」

    不管想要制止自己的淺蔥,古城走向教室門口。不知是否從古城那種態度中察覺到什麼,淺蔥的表情嚴峻了起來。

    「阿古羅拉發生了什麼事嗎?」

    被平靜地語氣問道,古城停下腳步。回頭與不安的淺蔥四目相交。

    淺蔥知道阿古羅拉是未登錄魔族。她是在擔心阿古羅拉是否由於那層關係被捲進麻煩中了。總而言之,淺蔥是十分關心阿古羅拉的。

    「不,別擔心。沒什麼事喔。怎麼會有呢……!」

    古城強顏歡笑地搖頭。淺蔥聳肩說了句「我知道了」。雖然應該不是接受了那種理由,但她表示不會再追問。

    「有什麼我能幫得上忙的嗎?」

    取而代之,淺蔥這麼問道。是呢,古城這麼思考了一下,

    「辦個派對吧。」

    「哈?」

    聽見古城無視對話發展的提議,淺蔥被乘虛而入似的睜大眼睛。

    「啊啊,說起來,也快到我的生日了。幫我慶祝一下。搞得熱鬧點。」

    「你的生日不是五月麼。」

    「真虧你記得呢。」

    古城用些許不可思議的語氣反問。古城的生日是五月初。黃金週的期間。拜此所賜,直今都沒有什麼朋友給自己慶祝過的記憶。

    「只、只是偶然記起來而已,偶然!」

    「就是這樣,所以拜託你啦。」

    「什麼叫就是這樣啊,真是的。」

    十分狼狽地紅著臉,淺蔥要趕走古城似的揮起手。

    古城就那樣走向初中部的校舍。

    幸運的是,在走廊上遇到了熟人。

    那是個從黑髮眼睛的外表看有種班長感覺的女學生。記得去探望入院中的凪沙時,跟古城聊過幾次。

    注意到走過來的古城,她不可思議地站住。

    「曉前輩?」

    「是叫甲島同學,來著吧?記得今年也是跟凪沙同一個班的吧?」

    「是的。」

    並非特別心情不好,甲島櫻只是事務性回答。是因為位於班長的職位吧,好像很習慣對應上級生的樣子。

    「不好意思,能不能幫我叫一下凪沙。要進初中部的校舍實在艱難。」

    古城低頭說道。

    僅在幾個星期前還是每天都要去的校舍,但一進高中部後,再次踏入時卻突然猶豫了起來。總覺得不合適。

    不過,櫻無表情地望著古城搖頭。

    「您不知道嗎?」

    「誒?」

    「凪沙早退了。剛才醫院的人來接她。」

    「……醫院?」

    古城用糊塗的聲音反問。

    沒聽說凪沙被叫回醫院。要是她的身體出事要運回去的話,應該最先給古城聯絡才對,但這也沒有。被救護車運走的話暫且不論,醫院的相關人士來接凪沙是件很奇怪的事。

    「到底,是誰……?」

    有種從腳下開始破碎的不安,古城呻吟道。

    甲島則是用會讓人聯想到人工生命體的平坦語氣,櫻淡淡地回答。

    「對方自稱是MAR的人。記得……是叫,遠山小姐。」

    4

    一邊舔著黏在指尖上的鮮血,維爾迪亞娜一邊回到碼頭。不知是否途中注射的藥還有效果,異常的高揚感支配著她。

    一邊對傾斜的下午陽光感到鬱悶,維爾迪亞娜一邊搖搖晃晃地渡過棧橋。

    從她的嘴唇上不斷漏出無止盡地干笑。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維爾迪亞娜的步伐,就像醉酒般不可靠。

    在傷害牙城的時候,維爾迪亞娜已經知道自己的心中有什麼壞掉了。哪怕被稱為「死都歸還者」,牙城反正不過是人類。身受那種傷勢的他,不覺得能夠活到現在。

    就算是只被利用了,牙城依然是給予維爾迪亞娜生成目的的唯一一個男人。把作為不光彩的前領主之女,受到虐待的她救出來的也是牙城。但維爾迪亞娜卻不小心殺掉了那個恩人。會保護維爾迪亞娜的人已經不存在了。

    魔族登錄證在中途扔掉了。因為要是有誰發現牙城的屍體,通報給特區警備隊的話,登錄證的位置情報能夠特定出維爾迪亞娜的所在地。

    無法繼續呆在弦神島了。話雖如此,也不是要去其它什麼地方。現在維爾迪亞娜的心中所剩的,只有對扎哈利亞斯的復仇心。

    「我要殺掉你,扎哈利亞斯……殺掉你殺掉你殺掉你殺掉你……」

    一邊詛咒般在嘴中重複同一句話,維爾迪亞娜一邊登上遊艇。

    這艘船本來是牙城的所有物。維爾迪亞娜已經不能呆在這裡了。但是在離開這裡之前,有一樣東西必須要回收。第十二號(多伍德卡托斯)——第十二號的「焰光的夜伯」,是維爾迪亞娜的所有物。

    「……維爾迪亞娜?」

    阿古羅拉,正在船內掃除。這是在出門前維爾迪亞娜拜託她的。雖然阿古羅拉沒有記憶又笨拙,但被命令的話還是會忠誠地完成。被誰所需要這件事,讓她高興得不行吧。

    然而,現在的維爾迪亞娜,十分厭煩她那份純真。宛如在看著年幼時的無知的自己,甚至連憎恨也有。

    「什麼啊,這是。」

    注意到放在桌子上的金屬板,維爾迪亞娜問道。上面刻有的是古魔術文字。維爾迪亞娜雖然也無法完全解讀,但還是從認識的單詞中,推測出大致的意思。

    「『盛宴』的邀請函……!?寄件人是扎哈利亞斯!?」

    「啊……」

    驚訝地望著維爾迪亞娜,阿古羅拉膽怯地縮了縮身體。彷彿是被責難匿藏異教徒的修女一般,夾雜著內疚和真摯的表情。

    「為什麼要瞞著我?」

    維爾迪亞娜低聲問道。

    「古、古城……向吾進言。不必回應召喚。」

    「你說什麼!?」

    「吾也,不期望回應。不想去……」

    雖然聲音聽起來不可靠又顫抖,但阿古羅拉還是清清楚楚地說出來。在明白她在反抗自己的瞬間,維爾迪亞娜的意識沸騰般變得一片空白。

    「開什麼玩笑!」

    一邊激動地怒罵,維爾迪亞娜一邊硬拉住阿古羅拉的手。強行讓抵抗的她站起來,帶到船外。

    「那種事我不承認。絕對不承認!你要跟我一起來!去殺了扎哈利亞斯!」

    「……不、不要……!」

    「閉嘴!你只要照我的話做就可以了!」

    扎哈利亞斯主辦的「盛宴」——那是維爾迪亞娜對他復仇的,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是那個男人自己暴露自己的所在之處,還絲毫不警戒地招待自己鑽入他的腹地的好時機啊。

    當然,扎哈利亞斯的周圍有護衛的匈鬼吧,但那也不算什麼障礙。畢竟維爾迪亞娜最初就打算同歸於盡啊。只要能夠復仇,之後怎麼樣都無所謂。

    因為被粗暴地撞到牆壁的緣故,阿古羅拉失去了意識。拖著那樣的她,維爾迪亞娜走到船外。

    「——維爾小姐!?」

    從棧橋下來時,有誰驚訝地叫了下維爾迪亞娜。以啞然的表情看著她的,是制服裝的曉古城。

    「你在幹什麼啊,你……對阿古羅拉做了什麼!?」

    注意到暈倒的阿古羅拉,古城擺出嚴肅的表情。

    是拚命跑到這裡的嗎,仔細一看,古城的呼吸很亂。看來他那邊也出了什麼事。可是,對維爾迪亞娜來說如今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了。

    「跟你沒關係。閉嘴。」

    維爾迪亞娜冷言冷語。聽見那種推開對方的語調,古城感到迷惑。

    「維爾小姐!?你說什麼……!?」

    「你也知道的吧,古城。在涅拉普西自治區,現在發生了什麼。那片土地,是我的故鄉。住在那裡的人曾經都是卡魯阿納的領民!」

    見到哭著大叫的維爾迪亞娜,古城呆呆站著說不出話。而維爾迪亞娜則是用充滿憎恨的目光瞪著他,露出牙齒。

    「我絕不原諒扎哈利亞斯。那個從我身邊奪走父親大人和姐姐,在此之上,連領民都打算奪走的男人。我要殺掉他……絕對要殺掉他!」

    「……為此,要利用阿古羅拉麼!?」

    沒有被維爾迪亞娜的憎恨所壓倒,古城冷靜地回嘴道。

    一瞬,咕,地吞了口氣,然後維爾迪亞娜嫣然一笑。

    「在說什麼傻話呢?」

    抓住暈倒的阿古羅拉的頭髮,就像對待物品一般舉起。

    「這是理所當然的吧。畢竟這可是兵器喔。是為了殺人破壞才製造出來的吧?」

    「——開什麼玩笑啊,混賬!」

    大吼大叫的古城,踢開岸壁往維爾迪亞娜揍出了一拳。

    那種預想之外的速度讓維爾迪亞娜感到顫慄。那不是人類的肌肉能夠引發的速度。古城的身體能力,明顯凌駕於普通的吸血鬼。

    切身感受到他果然是第四真祖的血之從者。

    但即使如此,也不是身為正統吸血鬼的維爾迪亞娜的對手——!

    「——『甘谷列特』!」

    出現在古城面前的,是纏繞著火焰的魔犬。巨大的前肢抓住古城,就那樣撕碎他的身體。鮮血、肌肉和內臟全四散開來,古城輕易就被擊飛了。被扔到地面一動不動。

    「哈哈……啊哈哈哈哈哈……是你不好喔,曉古城。都是因為你要妨礙我……!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抹去流在臉頰上的淚水,維爾迪亞娜哄然大笑。無論是恐怖、後悔、哀傷、還是別的什麼都感覺不到。只是有種空虛的巨大洞穴,撕開了胸口一般的不可思議的感覺。

    拖著金發的少女,她再次邁出步伐。

    「盛宴」之夜漸漸接近——

    5

    在炫目的夕陽下痛苦呻吟著,古城醒了過來。

    與海面相當接近的太陽,把橫躺的古城的臉頰染成了紅色。

    花了一段時間才想起來自己的身體發生了什麼事。聽說凪沙比遠山帶走,而到MAR附屬醫院已經是數小時前的事情。不過遠山失蹤,MAR也表示不清楚她的行蹤。

    沒辦法所以去了碼頭,卻遇到正在搬走失去意識的阿古羅拉的維爾迪亞娜。然後被她的眷獸撕碎身體,從那開始就失去了意識。

    「還活著麼……我……?」

    動了動手腳確認,古城勉強自己起身。卻沒有預想的傷痛。

    染血的制服上,從右肩到左側腹,留有被巨大的爪子撕裂的痕跡。不過古城的身體沒有傷痕。作為代替,彷彿是結痂剝下後的新生皮膚覆蓋著全身。宛如是為了證明一度被破壞的肉體已經再生了似的——

    「這就是所謂血之從者的力量麼……真是服了啊……」

    饒了我吧,古城這麼搖頭。自己真的不是人類了,這種切身感覺,事到如今才湧現出來。

    不可思議的是沒有怎麼動搖。這恐怕是,因為清楚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的緣故吧。要是死了,就無法救出凪沙和阿古羅拉。一想到那樣,不死之身也不壞。

    問題是,不知道這個「不死身」能依賴到什麼地步了。肉體再生需要花費一定程度的時間,以吸血鬼的眷獸為對手會被秒殺也已經證明過了。並非值得期待的便利能力。

    維爾迪亞娜恐怕是帶阿古羅拉去見扎哈利亞斯吧。

    再想想凪沙和阿古羅拉的關係,遠山也去了同一個地方的可能性很高。

    擁有兵器開發部門的MAR社員遠山,和兵器商的扎哈利亞斯——他們之間,有什麼關係也不是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豈止如此,遠山是扎哈利亞斯僱傭的間諜的可能性也十分值得考慮。

    「『焰光的盛宴』麼……只能去了麼。」

    古城走向東區盡頭的聯絡橋的方向。

    扎哈利亞斯指定作為「焰光的盛宴」舉辦地的,是弦神島‧舊東南區。就如字面意思,是浮在弦神島本島的東南海的,人工島的一部分。

    原本是實驗性質而建造的試制人工島,之後主要由於要建造弦神島的本島,而被當成建設基地來使用的區域。居民多是與弦神島建設直接有關的,都市設計者和建設工人及其家屬。曾經是弦神島中心的舊東南區,現在由於東南西北四個基本人工島的完成而結束了使命,最近人口也在不斷減少。

    此外,相比起弦神島本島又小設備又糟糕,而且人工島本體的耐用年限也逼近了,所以現在被指定為廢棄區域,決定在幾年內解體。

    不斷老化的廢墟人工島——

    作為死之商人扎哈利亞斯所主辦的「宴」的舞台,也沒有比這更加符合的地方了吧。

    一般來說,要去舊東南區,要通過連接弦神島本島的兩座聯絡橋,或者是搭渡輪。

    不過穿著滿是血的衣服的古城,現在實在不像是能去搭渡輪的樣子。而且以古城的腳程,必然是會向更近的聯絡橋走。

    在望到聯絡橋的入口時,古城察覺到異變停下了腳步。

    「特區警備隊……?究竟在做什麼?」

    在聯絡橋的橋下,發生了小騷動。以徹底堵住橋的形式,用裝甲車形成路障。而且,還有全副武裝的機動隊員,和穿著抗細菌‧化學兵器用的防護服的人們。簡直是目睹內戰中的都市的騷然不安的光景。

    [來自人工島管理公社,給弦神島居民們的通知——]

    彷彿是回答古城的疑問一般接近而來的,是盤旋在上空的特區警備隊的無人宣傳直升機。藏有小型無線控制機的揚聲器,不斷發出無感情的人工聲音。

    [今日,在人工島‧舊東南區,發現疑似新型感染症的患者。由於存在感染擴大的危險,作為預防措施,直到確保安全為止,禁止通向舊東南區的一切來往,將封鎖聯絡橋。]

    「什……」

    抬頭望著遠去的遙控直升機,古城感到了頭暈眼花的焦慮感。

    這種時機發生的新型感染症——可以考慮成是跟發生在涅拉普西自治區的感染症是相同的類型吧。而且,不管哪邊都與扎哈利亞斯的存在有所關聯。

    [現在,禁止通向舊東南區的一切渡航。此外,靠近舊東南區的船舶,不要進港在海上待機。請遵從檢疫官的指示。違反者會被罰款。重複一遍——]

    「可惡……船也不行麼。」

    呆呆在路上站著,古城咬緊牙關。

    問題不僅是感染症。維爾迪亞娜應該已經帶阿古羅拉到達舊東南區了。如果聯絡橋被封鎖,就無法奪回阿古羅拉了。

    被打進絕望中,古城搖搖晃晃地走起來。不久後,在古城眼前出現的,是一輛自行車——有著華麗螢光色的越野自行車。

    「嗚哇!」

    響起激烈的剎車聲,在即將撞到時自行車停下。距離僵硬的古城不足五釐米,真的是千鈞一髮。

    「……啊,曉前輩!?」

    坐在自行車上面的,是運動服裝的少女。瞧見滿身是血的古城,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手腳細長,曬成古銅色的皮膚和短髮十分相稱。她是自己有見過的女初中生。

    「啊啊,女子籃球部的……進藤,來著吧。」

    自行車少女的真實身份是進藤美波。是中學時代的籃球部後輩。學年比古城低一級,不過是在社團活動的雜事上受到其照顧的熟人。

    「前輩,怎麼回事,你那些傷……!?」

    「啊啊,別在意。沒有看起來那麼嚴重。」

    「不,但是——」

    果然進藤也實在不會輕易接受。雖然想用暮色來打馬虎,但古城的外表,似乎比預想中更加獵奇吧。

    「進藤為什麼在這裡?你家不在這邊吧?」

    無視十分動搖的後輩,古城強行改變話題。

    進藤有些害羞的微笑起來,指了指背著的背包。

    「聽說過弦神島出現吸血鬼感染症的患者嗎?我家的爸……父親是檢疫檢查局的技師喔。因為他接下來要去舊東南區調查,所以拜託我帶替換衣服到船上。」

    「……船?」

    「就是停在那邊的『阿什維恩』的檢疫船。」

    「是麼……你父親也很辛苦呢,變成這種情況。」

    雖然擔心後輩的家人,但古城在思考著別的事。去舊東南區的渡輪被禁止——可是,載著專家的檢疫船是例外。

    趕著制定突然發生的感染症的對策的檢疫船人員,警戒偷渡者的可能性很低。要是能想辦法潛到船內,就能前往舊東南區。

    「不好意思,進藤。打擾你了。」

    想後輩的少女揮手,古城走往港口的方向。

    「啊……前輩……!」

    「嗯?」

    進藤叫住古城,好像有什麼想說似的動嘴唇。可是,結果她什麼都沒說,只是端端正正地低下頭。

    「不,沒什麼事。那個……學校見。」

    6

    石英之門,是位於舊東南區中央的巨大建築物。建築物的主要部分建有六層,過去弦神市的市政廳、人工島管理公社的本社就設立在這裡。

    外壁積極採用經魔術強化過的ADAMAS玻璃,建築物整體上看起來是座巨大的寶石宮殿。位於宮殿中央的,是類似六角水晶的巨大時鐘塔。

    這是一座把極東「魔族特區」弦神島的技術告知世界的,具有歷史意義的魔術建築物。

    不過因為舊東南區的解體是決定事項,所以那座石英之門也被廢棄了。

    現在的石英之門,是一般人禁止入內的無人廢墟。

    美麗又空虛的玻璃之城——

    扎哈利亞斯所選作「宴」的舞台的,就是石英之門的中央廣場。

    在被玻璃的天花板所覆蓋的廣場中央,有十二副棺材呈扇形排列。

    其中一半,即六副棺材中,有六位少女沉睡著。

    第十一號(赫恩德卡托斯),第九號(艾托納斯),第八號(歐谷多歐斯),第七號(赫卟多莫斯),第二號(德烏特拉),還有第一號(布洛特)——

    她們是扎哈利亞斯所有的六個「焰光夜伯」。

    放置於她們中心的,是被寶石結晶包裹的灰少女。扎哈利亞斯無言地眺望著枯瘦的少女遺體。

    時鐘塔響起了告知晚上九點的鐘聲。

    宛如是信號一般,傳來了一個平靜的女聲。

    「讓你久等了,扎哈利亞斯卿——」

    扎哈利亞斯慢慢回頭。穿著西裝的他外貌很年輕。頭髮呈灰色,屬於十五,六歲的少年。只有狡猾的細眼,仍殘留有曾經的兵器商模樣。

    「感謝您的協助,Miss遠山。還有曉凪沙小姐,歡迎來到我的『焰光的盛宴』——」

    扎哈利亞斯投向視線的另一端,是MAR的遠山美和,以及身穿制服的曉凪沙。

    雖然難以說是協助的表情,但凪沙並沒有被束縛。恐怕遠山是以凪沙的家人安全為要挾,帶她過來的吧。證據就是,凪沙那望著遠山的眼中,寄宿著明顯的敵意。

    「你,是誰?」

    凪沙目不轉睛地看著扎哈利亞斯,用攻擊性的語氣問道。

    扎哈利亞斯把手放在胸前,重重地行了一禮。

    「自我介紹晚了。我是巴魯塔扎爾‧扎哈利亞斯。第四真祖的血之從者。」

    「真祖的……從者……?」

    舉止剛強的凪沙眼中,滿是恐懼。

    凪沙有魔族恐懼症的情報,已經傳達給扎哈利亞斯。用彷彿想讓青著臉色的她安定下來的微笑,扎哈利亞斯當場單膝跪下。

    「我沒有想加害您的意圖。請不要害怕,曉凪沙。我只是想讓您把您過去曾經引發過的奇蹟,再次重現出來。」

    「奇……跡?」

    「正是。死者蘇生。」

    扎哈利亞斯重重頷首然後抬起頭來。凪沙只是無法理解他在說什麼地搖頭。而扎哈利亞斯呼地一聲眯起眼睛,

    「是呢。首先從我的故鄉的故事開始說起吧。我的故鄉,是現在已經不存在的巴爾幹半島的一個小鎮。過去被捲進『戰王領域』和『毀滅王朝』,還有西歐教會三個勢力的紛爭中而消滅了。那是離現在約七十年前的事情。」

    說到這,扎哈利亞斯看向放在左邊的棺材。

    沉睡在棺材中的,是擁有胸口被挖開一般傷痕的金發少女。

    「……引發戰爭的人們的目的就是她。被封印在我的故鄉的第一號(布洛特)——第一號『焰光夜伯』。」

    「……!?」

    世界最強吸血鬼——「焰光的夜伯」的傳聞,當然,凪沙也有所耳聞吧。她年幼的臉上佈滿了驚愕。

    帶著某種懷念的神情眺望凪沙的反應,扎哈利亞斯的視線向後移動。他接下來所指向的,是浮在寶石中的灰髮少女。

    「她是古拉斯塔。我的妹妹。並且是守護第一號(布洛特)的巫女。」

    滿是笑容的扎哈利亞斯眼中,閃過一絲憎惡的光芒。他小小地歪起嘴唇。

    「於是被吸血鬼們殺了,我為了保護古拉斯塔,也在同一地方被殺。然後只有我一個復活了。是古拉斯塔讓我復活的。作為第一號(布洛特)的血之從者——就像你,對你的兄長做過的事情一樣!」

    「……兄長?古城君?」

    凪沙驚訝地反問。在這裡出現古城的名字,讓她十分動搖。用小心謹慎的蛇一般的眼神觀察凪沙的反應,扎哈利亞斯露出些許苦笑。

    「果然不記得了嗎。是你做的喔。你把你的哥哥變成真祖的血之從者。變成不老不死的怪物!」

    「騙人……那種事……!」

    凪沙激動地搖頭大叫。在她看來這是理所當然的反應。扎哈利亞斯說她的兄長是怪物。是她所恐懼的魔族的從者。

    「那種力量我……才沒有!」

    「嗯嗯。也對。我明白的。無論是多麼優秀的巫女,也無法讓死者復活。能做到這件事的,只有從污穢的土地中甦醒的死者之王。處於世界之理之外的殺神兵器。操作無限負生命力的人造吸血鬼——第四真祖可以!」

    扎哈利亞斯張開雙臂,抬頭仰天。

    「用您的力量使其甦醒吧。把完全的第四真祖。幸運的是這裡已經湊有六個『焰光夜伯』——半數的第四真祖素體。她們正在充填從涅拉普西自治區的祭品中吸取的魔力。作為覺醒的誘因應該很充分了!」

    「……那種事……那種事豈會讓你得逞……!扎哈利亞斯!」

    掩蓋扎哈利亞斯的雄辯,在廣場出現的,是身穿滿身鮮血的女僕服的女吸血鬼。絹絲般的淺黑色頭髮亂糟糟的,極其憤怒的眼睛滿是血絲。

    還站有一位被她拖著似的,金發的嬌小少女。

    她是第十二號的「焰光夜伯」——阿古羅拉。

    「……阿古羅拉……小姐……」

    眺望膽怯不已的金發少女,凪沙吃驚地嘟噥道。

    凪沙曾經跟阿古羅拉見過一面。那時候把阿古羅拉叫來,介紹給凪沙的是古城。然後扎哈利亞斯說古城是真祖的血之從者。

    宛如出現了輕度貧血一般,凪沙的上半身搖搖晃晃起來。

    命令凪沙讓第四真祖甦醒的扎哈利亞斯的樣子,與想把阿古羅拉引見給自己的過去的兄長的樣子重疊到一起。為什麼,凪沙在口中低語。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自己到底是誰。

    自己身體中的她,到底——

    「這真是這真是,讓我好等了啊——」

    對於等待已久的賓客的登場,扎哈利亞斯的嘴角微微張開。

    那是,因交涉按其計算進行而表示喜悅的商人的表情。

    扎哈利亞斯知道維爾迪亞娜想要殺自己。正因如此,才會把招待狀託付給阿古羅拉。要是知道那封招待狀的存在,維爾迪亞娜必定會帶阿古羅拉過來。哪怕會違逆那個棘手的「死都歸還者」以及曉古城也會這麼做。

    維爾迪亞娜的思考和感情,全在扎哈利亞斯的掌握之中。

    包括她的憤怒和憎恨——

    「歡迎來到我的『焰光的盛宴』會場,維爾迪亞娜‧卡魯阿納。特地帶來第七個素體真是恐悅之至。無任歡迎。」

    「閉嘴!」

    伴隨著維爾迪亞娜的怒號,她召喚出兩隻眷獸。纏繞炎的魔犬,和吐出冷凍氣息的雙頭犬。這是現在的維爾迪亞娜用得到的最大戰力。在這個距離,也不是不能解決掉沒有護衛的扎哈利亞斯的。

    「死吧,扎哈利亞斯!父親大人的悔恨和領民們的痛苦,好好體會吧——!」

    用誇耀勝利的爽朗表情,維爾迪亞娜大喊道。

    然而將其掩蓋的,是扎哈利亞斯的聲音。那是與任何動搖無緣的冷酷聲音。牽起躺在棺材中的第一號(布洛特)的手,他平靜地命令。

    「飛奔而來吧,『神羊的金剛』——」

    剎那,彷彿要守護扎哈利亞斯似的,從虛空中出現了一隻巨大的眷獸。一隻強大到無法想像的破格怪物——

    那是擁有金剛石肉體的大角羊。眷獸周圍漂浮有數千、數萬塊寶石結晶,這些結晶化為盾保護扎哈利亞斯。

    「第四真祖的……眷獸!?那種事……!?」

    維爾迪亞娜的表情染上絕望之色。她的眷獸們的攻擊,打到漂浮在空中的寶石防護壁上,甚至沒有造成一點損傷。隨後槍林彈雨般擊出的寶石之雨,把維爾迪亞娜的眷獸擊垮、消滅得不留一絲痕跡。

    一開始就知道了。維爾迪亞娜的眷獸,對抗不了真祖的力量。

    是無法擊斃被「焰光夜伯」所保護的扎哈利亞斯的。

    「阿古羅拉!求求你,借我力量!」

    被逼到絕境的維爾迪亞娜,強硬地把阿古羅拉拖到前面。阿古羅拉縮成一團一動不動。只是呆然地傻站著。

    「你的話,能夠對抗那隻眷獸!殺掉他!殺掉扎哈利亞斯啊!」

    維爾迪亞娜絕叫。

    接著她的胸前,開出一朵大大的薔薇。

    薔薇的真面目是飛散的鮮血。散落下血與肉的花瓣,維爾迪亞娜的身體激烈地搖晃。

    「……咿……!」

    全身沐浴在溫暖的血液中,讓阿古羅拉的臉頰麻痺了。由於維爾迪亞娜放開了手的緣故,阿古羅拉嬌小的身體由於反作用力而倒在地面上。

    「扎哈利亞斯……!」

    維爾迪亞娜一邊吐血,一邊瞪著兵器商人。

    扎哈利亞斯握在手中的是手槍。之所以會所以槍,是因為判斷「神羊之金剛」會連阿古羅拉也傷害到吧。即使是護身用的左輪手槍,但一旦裝上銀銥合金彈,也有足以給予吸血鬼致命傷的破壞力。作為兵器商人的扎哈利亞斯,要入手貴重的對魔族用特殊彈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槍聲連續響起。被射出的五發子彈,準確無誤地擊中維爾迪亞娜的胸口。維爾迪亞娜當場跪下,慢慢倒在地上。

    「阿古……羅拉……為什麼……」

    以空虛的眼睛仰望金發少女,維爾迪亞娜低語道。

    之後她就不動了。沐浴在鮮血中的阿古羅拉,只是呆呆地注視著。

    「啊……啊啊……」

    聲音從少女的喉嚨中瀉出。既非悲鳴又非怒聲的壯大絕叫。

    然而發出聲音的並非阿古羅拉。

    而是凪沙。

    雙手抱頭的她,發出想像不出是人類聲音的絕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氣振動,石英之門的建築物搖動起來。

    阿古羅拉自不必說,連扎哈利亞斯也啞然地,眺望那異常的光景。

    「這是……所有『焰光夜伯』都在共鳴……!?」

    唯一保持冷靜的遠山,環視周圍嘟噥道。

    躺在棺材中的六個「焰光夜伯」——除阿古羅拉之外的所有素體,都呼應凪沙的感情一般睜開眼睛。

    哦哦,扎哈利亞斯感動一般地叫起來。

    「終於要醒過來了呢,真正的第四真祖!太美妙了!太美……!?」

    興奮亂叫的扎哈利亞斯的聲音,如斷線般突然消失了。

    他的口中吐出血塊。

    兵器商人的身體,宛如被巨大的斧頭橫切似的橫線裂開。

    呆呆地往下望著被自己的血染紅的雙臂,他回過頭。

    「……為……!?」

    為什麼,連說也說不了,扎哈利亞斯就那麼出了一聲然後倒在地上。

    攻擊他的,是翅膀。

    擁有被打磨地如刀刃般銳利的鉤爪,露出赤黑血管的——吸血鬼之翼。

    那翅膀襲擊了扎哈利亞斯,切斷了他的肉體。

    「凪沙……小姐……」

    遠山用嘶啞的聲音叫出名字。她那無感情的眼瞳中,現在也毫無疑問充滿恐懼之色。

    背後展開著由魔力編織而成的黑之翼的,是曉凪沙。

    解開紮起來的黑髮,她笑起來。

    她的眼睛,釋放出如火焰般燃燒的青白色焰光之輝。

    7

    原本從舊東南地區的港口到石英門,徒步也只需不到一個小時的路程。然而唯獨今夜,就算血之從者化後的古城,也用了三倍以上的時間。

    這是因為大規模感染的緣故。

    舊東南地區所出現的吸血鬼感染症僅不到半日發病患者就達到了數萬之眾,並且感染規模還在不斷持續擴大。感染者憑藉遠超人類的運動能力不停襲擊人們。非感染者則四處逃竄躲避。於是為了將感染者隔離而阻止感染繼續擴大的特區警備隊蜂擁而至——這些勢力的湧入使得港區周邊形勢變得一片混亂。因而沒料到從中脫身被浪費了不少時間。

    所以,當古城趕到之時,石英門發生的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或者說,一切都將從此開始。

    在古城無法觸及之處,所有一切——

    玻璃天花板覆蓋著的廣場中央。滿月的月光照映下,站著兩名少女。

    漆黑長發的少女和閃耀著斑斕虹光的金發少女。是凪沙和阿古羅拉。

    「阿古羅拉!」

    向著並非妹妹而是吸血鬼少女走去單純只是因為她比較近而已。而另外一個理由則是凪沙身上明顯散發著不同尋常的氣息。使人感到不可貿然接近,有種壓倒性的威嚴。

    「古城……」

    認出了跑向自己的古城的身影,阿古羅拉不禁無助地抽動著雙唇。

    就像是從懸崖跌落時拚死抓住樹枝一般的表情。

    「怎麼了!?維爾小姐呢!?」

    古城雙手撐住阿古羅拉縴弱的雙肩向她問道。阿古羅拉「呀」的一聲小聲喃喃著,將視線壓向地面。

    緊接著古城就看到了維爾迪亞娜沐浴過槍彈後倒在血泊中的身姿。

    在維爾迪亞娜身邊蹲著的是遠山。不過就算是MAR醫師的她,也表示無能為力地沉默著搖了搖頭。

    「遠山小姐……到底發生了什麼?」

    古城沉聲問道。他還沒忘遠山擅自將凪沙帶出來這件事。如今的遠山不可信任。儘管如此,能解釋眼下狀況的,恐怕也只有她了。

    「是『焰光的盛宴。』」

    遠山注視著扇形並列擺放著的十二個棺材說。

    棺材堆中央擺放著一個封閉著灰髮少女的巨大結晶。不禁使人聯想到曾經沉睡在冰棺中阿古羅拉的情景。

    「這是扎哈利亞斯卿所策劃的第四真祖覺醒的儀式。在涅拉普西自治區居住的普通市民有二百六十萬人。據說其中約百分之十五已經由於大規模感染疑似吸血鬼化了。他們所供給的魔力,使得第四真祖覺醒了。」

    「那麼弦神島發生的感染症也是……」

    「應該是儀式魔術的餘波吧。現在只有這舊東南地區好歹是控制住了。」

    遠山用洞悉了一切的口吻回答道。這讓古城頭一次有了「這傢伙到底是什麼人」的疑問。帶著凪沙趕往舊東南地區的同時,還掌握著島外的情報。雖曾懷疑她是扎哈利亞斯的同夥,但似乎又並非如此。

    「……為什麼要把凪沙捲進來?她總跟『焰光的夜伯』沒關係吧!?」

    古城指著像是換了個人一般帶著冷峻笑容的凪沙,向遠山追問道。

    遠山則用詫異的眼光回望著古城。

    「您竟然還沒有覺察到嗎?」

    「說哪檔子事啊……!?」

    「凪沙就是第四真祖啊。並非素體,而是真正的第四真祖。」

    「你在說,什麼……!?」

    出乎意料的答案讓古城不由得聲調上揚起來。在月光下黑髮飄舞的凪沙的笑容,多了些許陰森的氣息。

    「你所知被封印在世界最古老的『魔族特區』弦神島的阿古羅拉——並不是第十二號。她頂多不過算是個監視者而已。」

    無視古城的動搖,遠山繼續說道。

    「……監視者?」

    「封印在遺蹟裡的是『靈魂』,這才是第四真祖的本體。三位真祖同『天部』的人們聯手孕育出人造的『詛咒之魂』,——我們暫且稱其為『原初;。也就是原初的阿古羅拉。」

    「附身在凪沙身上的就是那東西嗎……原初的阿古羅拉……!」

    古城總算覺得有頭緒了。

    同時也明白了自己的誤解。

    古城一直都錯了。之前都誤會了。恐怕牙城和維爾迪亞娜也沒能正確理解。

    阿古羅拉並非失去了記憶。而是她一開始就什麼也沒被告知。她只不過是為了護衛,亦或是監視「原初的阿古羅拉」被造出來的空殼人偶而已。

    存在十二個的「焰光的夜伯」之中,為何唯有阿古羅拉被封印在世界最古老的「魔族特區」弦神島上——

    那是因為她是監視者啊。

    為了守護真正第四真祖的靈魂「原初的阿古羅拉」沉睡的人形道具。這就是第十二號的真面目。

    附身於凪沙的並不是什麼阿古羅拉人格的一部分。而是第四真祖的靈魂本身。容納了靈魂的凪沙就是第四真祖。

    「果然……是這樣子麼……」

    從古城的死角——放置於廣場的棺材背面,渾身是血的扎哈利亞斯站了起來。

    他腹部有一道彷彿身體幾被劈成兩半一般的深刻傷口。

    那是換做正常人不可能還活著的重傷。然而他的傷口就像倒放的慢鏡頭一般正不斷漸漸癒合。如同受到不死詛咒的吸血鬼真祖一樣。

    「扎哈利亞斯……麼?怎麼回事啊,你那副樣子是……」

    注意到返老還童的扎哈利亞斯,古城嘟囔著。

    扎哈利亞斯痛苦的捂著自己的傷口,嘲笑著說道。

    「有什麼值得可驚訝的呢,曉古城。你不也和我是同類麼……」

    「……同類?原來如此……扎哈利亞斯,你也是血之從者嗎?」

    回想起自己曾一度被維爾迪亞娜殺掉的事情,古城咬緊了牙關。

    扎哈利亞斯一面愉快的笑著一面站起來。他擦掉嘴角流淌的鮮血,踉踉蹌蹌的走向凪沙。

    「既然已經甦醒了就好說了。來吧,『原初的阿古羅拉』啊。讓維拉斯塔復活吧。讓既是你的巫女也是我的妹妹——」

    「真是愚蠢的男人啊,扎哈利亞斯。」

    從凪沙的口中發出了並非本人的聲音。那是「原初」之魂的聲音。

    聽到她輕蔑的口吻,軍火商的表情僵硬了。

    「……嗯!?」

    「吾是世界最強吸血鬼。為『聖殲』而造出來的弒神兵器。不死不滅。沒有任何血族同胞,亦無慾支配,僅為率災厄化身之十二眷獸吸血殺戮破壞之人。吾既不會屈服於任何人,也不受任何人支配。」

    「您是說您……不聽從我的願望嗎!?這可是身為您的血之從者我的願望啊!?作為選帝者為您獻上活祭品的可是我啊!?」

    扎哈利亞斯拚命解釋著。

    然而凪沙臉上浮現出像是看到骯髒的害蟲一樣的冷笑。

    「真是愚蠢啊。殺了那個女孩的不就是汝自己嗎?」

    「我、我殺了……在說些什麼……!?」

    「明明為了得到永恆的生命,不惜以自己的祖國與妹妹的性命為代價,從第一號身上奪取了肋骨,這樣的汝又為何要祈望吾將妹妹復活?其實汝渴求的並非妹妹,而是吾吧?汝在那什麼維拉斯塔體內所設下的魂魄捕捉的術式,以為吾沒有察覺到嗎?」

    「唔……呃!?」

    扎哈利亞斯支支吾吾的。看來是企圖被原初說中了吧。隨著原初泛著蒼色的瞳孔視線轉過來,包覆著維拉斯塔的水晶棺轉瞬粉碎。灰髮少女的遺體被光芒包圍著化為塵埃消散。

    這意味著扎哈利亞斯的野心徹底告破。對於作為軍火商的扎哈利亞斯而言,甚至連妹妹的遺骸也只不過是道具——為了得到更有價值的商品的材料而已。

    「骯髒的俗物啊。在得知了凪沙的存在,汝想必相當地羨慕嫉妒恨吧。所以才想著讓本來擁有與這孩子同等力量的維拉斯塔復活,讓吾附身,從而控制第四真祖的力量麼——?」

    「不……不是。不是這樣的……我只是、只是自認為能夠將你的價值提升至最大化的,唯有我而已……」

    滿嘴謊言的扎哈利亞斯所說的話,已經沒有原初的力道了。失去了倚仗的軍火商,膽怯著後退。

    原初則朝他伸出了手——

    「連戰鬥的意識都沒有的汝,沒有身為殺神兵器吾從者的資格。吾要取回那份力量了,扎哈利亞斯。」

    「呀!?」

    覺察到自己背後出現了新的身影,扎哈利亞斯的表情僵硬了。

    斷了他退路的,是名胸口有著深深傷痕的金發少女——被稱為第一號的「焰光的夜伯」。

    她揮著白皙纖細的手臂,利刃一般刺入了扎哈利亞斯的左胸。軍火商的體內響起了清晰的骨頭咯吱作響的聲音。

    第一號打算挖出扎哈利亞斯的肋骨。

    「別……不要、住手啊……第一號……快住手啊啊啊啊啊啊啊!」

    「扎哈利亞斯——!」

    少女沾滿鮮血的手臂被拔了出來。

    在古城等人的注視下,軍火商被奪走肋骨的身體,開始像木屑一樣腐朽崩析。那是固有堆積時間的逆流導致的。

    扎哈利亞斯的「肋骨」應該是在接受第四真祖魔力的過程中充當了媒介的功能吧。因此在「肋骨」被奪走的時點,扎哈利亞斯不死的詛咒就已解開。而他所經歷時間的份量一下子流入讓他的肉體開始毀滅。

    終於,扎哈利亞斯的身體完全崩解掉了,只留下些許灰燼。

    「原初的阿古羅拉」不甚在意地嘆了一口氣,然後朝著廣場上留下的棺材走去。如同迎接她一般,沉睡著的「焰光的夜伯」們紛紛站了起來。

    就連一向不怎麼瞭解魔術的古城,也能憑直覺明白阿古羅拉接觸她們有怎樣的意義。

    恐怕,「原初的阿古羅拉」覺醒之後會通過吞噬「焰光的夜伯」們來取回原本的力量。世界最強吸血鬼的力量。

    「——等等啊,原初!」

    阻擋了「原初的阿古羅拉」前行的是古城。他擋在她前行的路上,面對面的盯著黑髮少女。

    「把凪沙還給我。」

    「……嗯?」

    化身「原初的阿古羅拉」的凪沙,用冷峻的眼光看著古城。那是單看一眼都會使人靈魂凍結的焰光之瞳。即便如此古城仍然沒有退縮。如果此時不把握住這個機會,自己就將永遠失去名為曉凪沙的存在。此時就是這樣的信念在驅使著古城。

    「你是何人與為了何種目的被造出來的都與我無關。但是那副身體是屬於凪沙的。對你來說這幅身體已經沒用了吧!」

    「原來如此。似乎汝與扎哈利亞斯有些不同……不過同樣愚蠢就是。」

    「原初」揚起朱唇,饒有趣味的笑了。

    為了得到第四真祖的力量不惜將妹妹的遺骸當做道具的扎哈利亞斯,以及為了救回妹妹竟然妄言「原初」的存在多餘的古城。想必是她對這種對比感到愉快吧。

    「不管怎樣,吾不能聽從汝的要求呢。因為吾的靈魂需要容器。」

    「為什麼要奪走凪沙的身體!?那邊的『焰光的夜伯』們不都是你的身體嗎!?」

    「『焰光的夜伯』……!?」

    原初像是聽到冷笑話一般不高興的皺起了眉頭。

    「你沒被告知麼。『焰光的夜伯』是這個計畫的名字。不過她們頂多不過是作為計畫的一部分而被創造出來吾的分身而已。」

    「……分身?」

    「依照神的身形被造出來的人有十二對肋骨。就如同神用男人的肋骨造出了女人一樣,吾的十二對肋骨造出了十二個素體,作為眷獸的宿主。」

    「眷獸的宿主……麼?」

    「沒錯。為了將來自異界的眷獸留存於這個世界所需要的臨時性的容器。也就是人偶。這對吾的監視者第十二號也毫不例外。」

    凪沙容貌的少女瞥了一眼默默地站在一旁的阿古羅拉,殘酷的微笑著。

    古城只能緊咬雙唇無言以對。

    並非沒有想到這種可能性。因太過危險而被封印的第四真祖,為何要被分解成十二個部分。

    因為「天部」的人們害怕了她的復活。

    正因如此,原初的力量之源才被分散隱藏在世界各地。為防止第四真祖隨意召喚從屬於她的十二頭眷獸,分別給她們賦予了人類的身體,從而將她們聯繫在了這個世界上。「焰光的夜伯」作為人造吸血鬼被製造出來的理由很簡單。因為能夠封印吸血鬼眷獸的,唯有吸血鬼的肉體而已。第九號和第一號並非是在操縱第四真祖的眷獸,而是她們自身本就是眷獸。

    「意味著阿古羅拉她們的真面目,其實是被眷獸操控的人偶……是吧」

    「正是如此……順帶一提吾已覺醒的如今,她們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化身為凪沙的少女,張開雙臂。

    漆黑的長發飛舞起來,她的背後長出了巨大的翅膀。帶有鋒利鉤爪的吸血鬼翅膀——

    翅膀有三對六隻。彷彿分別擁有自我意識像蛇一般扭動著,接著就刺入了六名「焰光的夜伯」胸口。翅膀表面浮現出暗紅的血管開始強有力地跳動起來。

    十一番目、九番目、八番目、七番目、二番目和一番目——六名「焰光的夜伯」全身被光包圍著,漸漸消失在翅膀之中。

    原初正在通過吞噬自己的分身取回眷獸的支配。隨著素體「焰光的夜伯」們的消失,真正的第四真祖覺醒了。

    「翅膀的……顏色……」

    古城正出神的注視著這一驚異的景象。凪沙原本漆黑的翅膀被鮮亮的光芒包覆著變成了彩虹的顏色。翅膀散發著淡淡的光輝,驚豔得看上去猶如極光一般。

    而那極光的翅膀,彷彿利刃一樣朝著古城奔來。

    原初並不是打算吞噬古城。她的目的是古城背後的阿古羅拉。從她的立場上來看,只不過是為了取回第七名眷獸的力量掃清眼前的障礙而已。

    然而她的目的卻未能實現。

    從地面伸出無數的冰柱像是在保護古城一樣,彈開了極光的翅膀。

    控制這些冰柱的正是阿古羅拉。作為第四真祖的第十二名眷獸的她,為了保護古城第一次憑著自己的意識使用出了力量違抗了原初的意願。

    「……汝這是做什麼,第十二號?」

    凪沙姿態的少女,不悅的瞪著阿古羅拉。

    瞳孔閃著炎色的阿古羅拉戰戰兢兢的走上前來。

    然後張開了雙臂,護著古城。

    她出乎意料的行為連古城都被驚呆了。

    「區區被眷獸操控的人偶,竟然違抗宿主麼——」

    原初身上散發的氣壓增強了。釋放出的魔力化作風暴,吹打著石英門的玻璃牆。不過阿古羅拉依然沒有後退。本是眷獸傀儡的她,違抗宿主第四真祖的意思,拒絕聽從於她。

    「很好。那就讓吾愉悅一陣子吧。」

    像得到新玩具的小孩子一樣,原初開心地說道。

    極光的翅膀像巨大的鞭子一般凶暴的向一面掃來。巨大的魔力化為龍捲風,擊碎了天花板覆蓋的玻璃,碎片紛紛落下。

    純白的閃光幻化成火炎,將古城和保護他的阿古羅拉吞噬了。

    「——!」

    於是古城中斷了意識。

    古城最後所聽到的,是凪沙外表少女尖銳的笑聲。

    還有時鐘塔響起那沉悶的鐘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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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ykkold55tw 發表於 2014-1-13 06:03 PM

本帖最後由 yykkold55tw 於 2014-1-15 07:28 PM 編輯

幕間IV

    鎖鏈斷開了。

    一個只有模糊輪廓的金發少女,正猙獰地笑望著南宮那月。

    她的後背長著魔力編織而成的漆黑雙翼。

    翅膀共五對十隻,其中每一隻化為巨大的鐮刀,將束縛著她的鎖鏈切斷了。

    「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輪廓模糊的少女晃動著火炎般的金發在笑。

    燃燒著蒼白光芒的雙瞳盯著那月。背後的翅膀像鞭子一樣劈向了拿著魔導書的嬌小魔女。緊接那月將空間如同波紋般搖蕩起來,跳了進去。這即是空間控制的魔術——瞬間移動。漆黑的翅膀劈向了那月剛剛所站立的地方,穿過了她的殘影。

    「原來如此啊,『原初的阿古羅拉』——」

    隨後空間再次晃動,那月出現在了金發少女的左側。

    那月操控的金色鎖鏈,如長槍一般從虛空中噴湧而出襲向少女。少女旋轉著漆黑的翅膀,擊落了這些鎖鏈,真是超出常軌的可怕攻擊對應啊。然而儘管攻防仍在繼續,兩人的表情都很鎮定,雙方的嘴角都浮現出了冰冷的笑容。

    「不,不對……你,是『邏輯炸彈』麼。為了保護機密而被藏在『原初的阿古羅拉』體內的安全裝置——被設計成會對試圖進入第四真祖秘密的人進行無差別殺戮的偽裝程序。」

    那月注視著輪廓模糊的少女說道。

    少女的真面目並非根據魔導書被再現出的「原初的阿古羅拉」的亡靈。而是被設置在第四真祖「詛咒之魂」中的魔術性病毒。用於化身為「原初的阿古羅拉」對試圖接近自身秘密的敵人實施消滅的自爆裝置吧。

    「多虧如此全明白了。『邏輯炸彈』——關於第四真祖有很多我們不知道的秘密呢。有天部那幫傢伙,不惜做到這個份上掩蓋秘密的秘密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破壞破壞破壞破壞……消去消去消去消去……執行執行執行執行!」

    聽到了那月的自言自語,少女的攻擊變得更加兇猛了。

    纏繞大量魔力的翅膀的斬擊,劈開了厚重的石頭牆壁,擊碎了天花板。揮散出的魔力餘波,搖動著構成監獄結界的異空間。如若就此下去,空間完全崩塌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不過奇妙的是,在「邏輯炸彈」背後的魔法陣裡卻毫髮無傷。陣裡的古城和淺蔥毫無覺察仍然昏迷著。

    並不是魔法陣在保護他們,而是少女在謹慎地移開攻擊。

    這是因為追根到底她攻擊所用的魔力,全部來自於魔法陣的供給。

    「邏輯炸彈」魔力的源泉,並非別人就是從第四真祖——曉古城那裡來的。

    「讓寄存於曉身上的魔力作供給麼……這傢伙還真是個容易被奇特的女生纏上的男人啊。」

    那月一臉詫異索然地喃喃自語。

    原本使用世界最強吸血鬼無窮魔力的「邏輯炸彈」的攻擊力,少說也是壓倒性的。每一隻漆黑的翅膀,都蘊含著與真祖眷獸幾乎同等的威力。

    然而那月輕鬆的招架著她的攻擊。

    並非那月的魔力在第四真祖之上,而是「邏輯炸彈」的力量被削弱了。就像射入海底的子彈一般,魔力大幅度地衰減了。現在「邏輯炸彈」的攻擊力距她真正的實力相去甚遠。

    「我說過了吧……這裡是我的夢中。多少能通融些的。」

    那月背後的空間裂開,出現了個巨大的手臂。那是披著黃金鎧甲的機械構造的惡魔手臂。接著手臂抓住「邏輯炸彈」的翅膀,像拔路邊的雜草一樣輕易地把翅膀撕了下來。

    「消去消去消去!執行!執行……!」

    失去了多只翅膀的「邏輯炸彈」後退了,她跑向魔法陣的內側,以正無意識昏睡的淺蔥的身體為肉盾繞到其背後。

    「原來如此,打算以藍羽為人質嗎。在這種狀態下還能做出這樣的戰術性判斷,真不愧是『天部』的遺產啊。」

    那月感慨的皺起眉頭。眺望著一副勝券在握的「邏輯炸彈」,「空隙的魔女」遺憾的搖了搖頭。

    「不過,你也大意了啊,『邏輯炸彈』——你覺得我為何要特意把跟過去的曉古城毫無關係的獅子王機關的小姑娘帶來?」

    「咿……!?」

    「邏輯炸彈」像是未能處理那月話裡的意思一般,行動一下子停滯了。

    而在她的身後搖晃著站起來一個影子。一個舉著銀色的長槍的嬌小影子。

    「狻猊之神子暨高神劍巫於此祀求——」

    旋轉著舞動的長槍,姫柊雪菜詠唱起祝詞。

    龐大的靈力流入銀色的長槍,泛起灰白的光輝。那是能將魔力無效化,劈開一切結界的神格振動波的光芒。

    「破魔的曙光、雪霞的神狼,速以鋼之神威助我伐滅惡神百鬼!」

    「……!?」

    迎擊上來的漆黑之翼像果凍一樣輕易地就被撕裂了。毫無做作地刺出的槍尖無聲的貫穿了輪廓模糊的少女,注入純白的光輝。

    金發少女姿態的亡靈在那一瞬間,化作塵灰消失了。

    留下的只有監獄結界殘破不堪的建築,以及失去了光芒的魔法陣。

    「前輩還真是個給人添麻煩的吸血鬼呢……」

    眺望著古城仍在沉睡的側臉,雪菜疲憊的嘆息道。

    失去記憶也就算了。魔力暴走也能原諒。畢竟一開始就明白體驗過去是個危險的術式,所以雪菜也一直在待機。

    可是竟然被記憶中的女孩子附身了,並且還被隨意吸取魔力濫加利用,這只能讓人無奈。縱容女性也該有個限度吧。

    果然讓這個少年離開自己視線很危險,今後必須更加嚴密的監視。雪菜如此決定。

    「真是的,鬧得也太過頭了。這本魔導書也到極限了麼」

    望著監獄結界被破壞殆盡的建築,那月不滿地說道。她手中的魔導書難以承受魔力的負荷而冒煙。書的裝訂也散開了,褪色的紙張嘩啦嘩啦掉落一地。由於維持「邏輯炸彈」的實體化,魔導書沒能承受真祖逆流的魔力。所以,就這樣失去了一本寶貴的固有堆積時間操作魔導書。

    「不過,算了。起碼得到了必要的情報。」

    「是的。」

    雪菜點頭回應。三位真祖與天部造出的第四真祖,果然隱藏著連古城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而解開秘密的鑰匙就是「聖殲」。

    「——差不多是從夢中醒來的時間了。喂,快起來,小鬼們。現實等你們很久了。」

    俯看著親密同眠的古城和淺蔥,那月狂妄地喊道。

    由於失去了魔導書,古城他們的夢也結束了。

    以不完全的形式被中斷的過去的記憶,恐怕被扭曲成碎片,再次沉寂於無法回憶起的無意識領域中了吧。

    明白這些的同時,雪菜突然察覺到自己莫名的安心感,對此感到了些許驚訝。

    自己所不知道的過去古城,是有人一起度過的。如此理所當然的事情,事到如今才有實感,心中有些隱隱作痛。大概只是錯覺而已吧,雪菜假裝沒有意識到這痛楚,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監獄結界的門開了。

    宣告著丟失的過去結束,醒來的時間也將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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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ykkold55tw 發表於 2014-1-13 06:04 PM

本帖最後由 yykkold55tw 於 2014-1-17 07:00 PM 編輯

第五章 愚者與暴君

    視野輕微地晃動著。每當通過道路的接縫處之時,就有一股向上突起的顛簸襲來。嗚嚥著低沉的噪音,應該是發動機的聲音吧。

    「這裡是……?」

    意識到自己正在車廂內,古城慢慢睜開了眼睛。

    模糊的視野中映出的是狹長的帶狀窗外流動的景色。

    厚厚的鋼板包覆著的車身,坐著不舒服的平坦座位,還有電磁警棍等危險的裝備品。看來是在特區警備隊所屬的裝甲車內了。

    猛然抬起頭,視線正好與正不安地看著自己的金發吸血鬼對上了。明明長著同樣臉孔的少女不知見過多少了,但只有她仍然能夠一眼就認出來。是阿古羅拉。

    「喲,沒事嗎……?」

    「我、我沒什麼大礙。」

    聽到古城用嘶啞聲音的詢問,金發少女慌張地回答道,然後鬆了一口氣露出了微笑。她的衣服破破爛爛,上面沾滿了乾涸的血跡。不過這點古城也是一樣。

    看樣子是被捲入了「原初的阿古羅拉」的攻擊之中,兩人都受了重傷,那之後又再生了吧。要是古城他們是普通人類的話,毫無疑問已經死了。

    不對——就算是再生了,那種狀態下應該不可能平安生還的。很可能被壓在坍塌的瓦礫下,或者被感染者襲擊,在沒有意識的情況下被吃掉。把負傷的古城他們就出並帶離舊東南地區的另有人在。

    「醒了嗎?」

    注意到古城恢復了意識,有人問了一句。是遠山美和的聲音。

    儘管依然是那一如既往的缺乏人情味的營業性語氣,但似乎像是痛苦的感覺。

    起身的古城視線朝著聲音的方向轉去。接著屏住了呼吸。

    很嚴重的燒傷和無數的裂傷。全身難以找出沒有繃帶的地方。四處滲出的鮮血染紅了繃帶。

    「遠山小姐……這些傷,難道是為了救我們才……」

    「傷已經處理過了,沒什麼大問題。」

    遠山打斷了古城震顫的聲音。在她的雙瞳深處,有一道堅定的信念之光。

    遠山絕非扎哈利亞斯那種為了慾望或個人得失而行動的人。可以確信,她難以理解的行動背後有著什麼理由。

    「你到底……是什麼人!?」

    注視著傷痕纍纍的遠山,古城問道。他也明白,遠山絕不是單純的醫師或者研究者。沒有戰鬥技能的普通人,不可能活著把失去意識的古城他們從遍地吸血鬼感染者的舊東南地區帶出來。

    「我是獅子王機關的攻魔師。」

    遠山在作出了沒必要繼續隱瞞下去的判斷後,坦率的說出了自己的身份。

    對於未曾聽聞的組織名字,古城和阿古羅拉只得面面相覷。

    「獅子王……機關?」

    「是國家公安委員會所設立的特務機關。你可以認為是成為了阻止大規模魔導恐怖事件和魔道災害的搜查官。」

    「搜查官……麼」

    古城很輕易的就接受了遠山的說明。本來潛入搜查官這個頭銜就和遠山的氣質相配,並且也明白了她能調配特區警備隊裝甲車的理由。

    「MAR……我母親也是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嗎?」

    「是的。我們是契約關係。獅子王機關承認MAR對被封印的第十二號的所有權,與之相對的要求接受監視和提供情報——關於本次事件,曉深森與我們的利益基本是一致的。」

    遠山輕描淡寫的回答提問。所謂監視人,也就是指遠山自己吧。

    「既然利益一致,為什麼你要協助扎哈利亞斯之流呢?」

    古城加重語氣追問道。要不是遠山強行把凪沙從「宴」帶走,凪沙也不會作為第四真祖覺醒。

    「目的當然是為了第四真祖的覺醒。」

    遠山表情不為所動的繼續說明。

    「所以才問,為什麼啊!?」

    「剛剛說過了,我們的目的是阻止魔導災害。」

    「這算什麼回答!你們自己引發災害是想怎樣!?」

    遠山沉默了一瞬間,嘆息著搖了搖頭。一副看上去是在感慨自己的無能的表情。

    「本次我們的任務就跟地震對策一樣。」

    「地震對策?」

    「人類的科學是無法阻止地震的引發的。所以只能將損害控制在最小程度,就是這麼回事。」

    「你說那是最小程度的損害!?」

    古城回憶起「原初的阿古羅拉」所造成的破壞,不禁呻吟道。加上扎哈利亞斯的儀式魔術,引發了數十萬計的大規模感染。這樣子也能說是抑制了損害規模嗎——?

    「我們最優先的目標,是阻止覺醒的第四真祖流出日本國外。」

    遠山用冷峻的口吻回答了露出指責眼神的古城。

    「正如扎哈利亞斯所說,第四真祖是兵器。無論落入哪個國家之手,都會導致世界軍事力平衡的崩潰。若要勉強達成妥協,只有標榜專守防衛的我國,並且是『魔族特區』掌控下才行。除此之外都無法接受。」

    古城被遠山毫無動搖的視線所壓倒。

    雖然只有見識了一瞬間的「原初」的力量。但是第四真祖的恐怖已經鐫刻在了古城的身體之中。僅僅是解放抑制著的魔力,就發出了讓巨大的石英門幾近坍塌的氣壓。只取回了原本力量一半的狀態下,就有如此驚人的破壞力。

    就算面對成堆的一流攻魔師,對於她也不值一提吧。那絕非能與人類並存的存在。而是戰略兵器,或者說能與一國軍隊匹敵的怪物。

    第四真祖的存在確實會成為紛爭的火種。連涅拉普西這樣的新興勢力,倘若是招攬到第四真祖,也能一舉得到新夜之帝國的地位。這樣一來,將「戰王領域」和「毀滅王朝」捲入引發世界大戰也沒什麼可奇怪的。

    無論怎樣的國家或者勢力得到,第四真祖都會給世界帶來不幸。

    唯一例外的安全地帶就是弦神島了。

    基於聖域條約規定接受一切魔族和禁止政治利用的「魔族特區」,就能夠將其安全隔離。

    也不用擔心第四真祖自己支配弦神島,向他國發動戰爭。其原因在於,弦神島是一個太平洋上建造的人工島,只要中斷食品和生活物質的供給,很快就會無法維持。這也是對第四真祖的存在感到恐懼的其它國家而言十分有說服力的理由——至少理論上是。古城某種程度上也能理解這一點。

    儘管如此,也不能為了實現這個目的而一切手段都正當化吧。

    「舊東南地區的人們就為了這種理由成為了犧牲品麼?」

    遠山對古城平靜的反駁視線有些許漂移。

    「已決定被廢棄的舊東南地區白天人口只有兩萬八千人,佔弦神島總人口的百分之五不到。與涅拉普西自治區的損害情況相比,確實可以說是輕微的損害吧。」

    「這種事情……是可以用數字來衡量的嗎」

    遠山竭力解釋的理由,被古城立馬拋棄了。即便如此,遠山難過的垂眼還是繼續說道。

    「疑似吸血鬼化的人們並不一定會導致死亡。估計幾天感染症就會沉靜化。畢竟『原初的阿古羅拉』的目的並不是他們的性命,只是記憶。」

    「……記憶?」

    聽到遠山意外的話,古城有些困惑。

    為了第四真祖的復活需要祭品這點能夠理解,但被告知需要的並非生命而是記憶就難以領悟了。

    「在魔術的世界裡,經歷越長久的歲月,就相應擁有越強大的力量——這一點你聽說過嗎?」

    「……沒。是這樣的麼?」

    「是的。吸血鬼真祖們之所以擁有傲人的強大力量,只因為他們是最古老的吸血鬼。不死不老的他們所蓄積的巨量固有堆積時間就是他們力量的源泉。但……」

    「原來如此……第四真祖卻沒有這一點……」

    「是的。被造出來的第四真祖沒有回憶……沒有過去歷史的蓄積。所以她需要通過吞噬他人的記憶來補充覺醒所必要的魔力。」

    古城下意識的看向阿古羅拉的側臉。「原初」和阿古羅拉一樣在數百年——亦或是數千年間一直被封印著。所以就如阿古羅拉沒有過去的記憶一樣,「原初」也缺乏身為魔力源泉的固有堆積時間。

    對於世界最強吸血鬼的第四真祖而言,這是一個致命的弱點。

    因此,「原初」才需要活祭品。她希望通過獲取他人的記憶來代替自己的記憶。

    「那就是『焰光的盛宴』的本質麼……那變成活祭品的人們……」

    「會失去很多對本人而言非常重要的記憶吧。這一點我們也不例外。」

    「誒……?」

    「就算是疑似吸血鬼話了,與『原初』接觸過的人類都會以期間的回憶為突破口,被剝奪記憶。跟第四真祖有關的記憶會喪失殆盡。第四真祖被人們稱為夢幻之吸血鬼的理由,也是因為其記憶搾取的能力。」

    「就是說大家……會忘記有關凪沙的事情?有關阿古羅拉的記憶也……!?」

    古城感受到了脊椎發涼似的恐懼。

    跟第四真祖接觸過的人就會忘記跟第四真祖有關的事情——

    那麼,化身第四真祖本人的凪沙,還有「焰光的夜伯」阿古羅拉,必然會是首先忘卻的對象。而古城卻與她們一起度過了大量時光。意味著這些回憶全部都會失去。

    「是的,預計也就是這兩三天之內。」

    遠山的話毫不留情的打擊了古城。

    「你沒有發覺你的雙親曉牙城博士和深森主任都很謹慎地避免與凪沙接觸嗎?想要拯救凪沙的他們絕對不能失去與凪沙的回憶。因此,才選擇了遠離她的生活。」

    「……開什麼玩笑……這是為什麼啊……!」

    一年到頭大半時間在海外度過的父親,和投身於職場幾乎不回家的母親。古城和凪沙已經習慣了。甚至覺得這兩人是無可奈何的雙親而放棄的念頭。然而卻不是這樣的。

    他們一開始就知道有被凪沙奪走記憶的可能性。

    只有古城一個人被蒙在鼓裡——

    「還請不要責怪你的雙親。他們覺得哪怕失去記憶,也能以你不再承受痛苦而告終。不希望因為沒能保護妹妹而不斷自責的你再背上負擔了。」

    「這種事,我怎麼可能接受啊!」

    古城憤怒毆打了裝甲車內牆。發出的響聲讓阿古羅拉身體一顫。看著因痛苦而近乎發狂的古城的身影,遠山靜靜的嘆息著。

    「……深森主任在這三年間,用盡了各種辦法試圖控制凪沙身體的衰弱。試圖用將『原初』的魂轉移到第十二號的身體裡的方法拯救凪沙是最近的事情了。不過卻沒能成功。」

    如今的古城也明白那是肯定不會成功的。

    因為第十二號是「原初」的監視者。是為了防止她的復活而造出來用於封印的素體。由於與凪沙的接觸好不容易從封印中逃脫的「原初」,自然不能指望她乖乖再次沉睡。

    「解開在『妖精的靈柩』中沉眠的第十二號的封印,是最後的賭博。因為對於凪沙而言,所剩的時間已經沒有多少了。我們認為覺醒的第十二號,說不定能夠容納『原初』的靈魂。結果還是以失敗告終了。」

    「所以,才讓凪沙成為第四真祖了嗎……?」

    是的,遠山點頭回應。

    「作為第四真祖完全覺醒的話,對她確實是有益的,即便不再是人類,即便要從人們的記憶中消失……而且,凪沙的魂驅逐『原初』的可能性也並不為零。」

    「……『同族相食』……複寫麼?」

    「是的。被吞噬存在的吸血鬼反過來奪取吞噬自己的存在。儘管只是在吸血鬼之間發生的現象,但對於共享同一肉體的她們之間或許……雖然這種概率幾乎令人絕望。」

    遠山冷靜的闡述事實。

    要是凪沙沒有被「原初」支配,反過來奪取了「原初」的能力的話,就會保持著自己的意識成為第四真祖。事到如今,這是古城等人所期望最好的結局了吧。

    但這是除非發生奇蹟,否則決不會實現的可能。就算巫女的凪沙再怎麼出色,隻身一人也不可能勝過第四真祖的「詛咒之魂」。

    「……阿古羅拉,接下來會怎樣?」

    古城猛然抬起頭,視線轉向身旁的金發少女。

    阿古羅拉彷彿自己受到責備一般捏著衣角咬著嘴唇。或許是對沒能履行「原初」監視者的責任而感到苦惱吧。

    「第四真祖所吸收掉的『焰光的夜伯』分別是屬於扎哈利亞斯的第一號、第二號、第七號、第八號、第九號以及第十一號六名。在完全掌握她們的支配權後,馬上就會來回收第七名——第十二號了吧。」

    「阿古羅拉也會被吸收掉麼?就像第九號她們那樣……」

    聽了遠山的預測,古城不快地咂了咂嘴。

    內心還稍微期待著,如今血之從者化的自己不會忘記凪沙的事情。不過看來是自己太天真了。

    恐怕「原初」會像乾脆地處理掉第一號的從者扎哈利亞斯那樣,將古城視為不需要之人吧。反正「原初」吸收掉阿古羅拉的話,古城也就失去了血之從者的資格。

    「也有第十二號本來就是第四真祖的一部分的想法。不過,對我們而言,希望能把她當做交易的籌碼。」

    「……交易?」

    古城警惕的盯著遠山。內心湧起了一種到了這種時候還打算利用阿古羅拉麼的不信任感和焦慮。

    不過另一方面,古城也能理解。對於如今已經取回力量的「原初」而言能拿出使之感興趣的交涉籌碼,也只有她自己的分身「焰光的夜伯」了。

    「——我們打算與第四真祖締結和平條約。從『戰王領域』和『混沌界域』而來的使者已經到達了弦神島。帶著他們所擁有的剩下五名『焰光的夜伯』一起。」

    「和平條約……麼……」

    古城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吧。

    站在未政府特務機關工作的遠山的立場上,確保日本國家安全是最優先的。如果犧牲阿古羅拉一個人能夠實現目的的話,她會毫不猶豫的出手的吧。不過。

    「萬一交涉破裂了呢?」

    「那就消滅第四真祖。」

    遠山毫不猶豫的斷言說道。歪著到處是傷的臉頰,她自信的笑了。

    「獅子王機關擁有消滅吸血鬼真祖的王牌。正因如此我們才被選為指揮者啊。」

    2

    在到達弦神島之前,遠山便已失去了意識。她雖然依靠自己驚人的精神力頑強地支撐著,但無奈她的肉體已經達到了極限。古城與阿古羅拉趁著特區警備隊的隊員們將她送往醫院的時候混進人群下了車,徑直向古城的家走去。

    想必特區警備隊完全沒聽說過阿古羅拉的真實身份,否則他們也不會在毫無監視的情況下放走他們。

    在感染症的恐慌之中,弦神市的市民們大多極少外出,這對他們來說也算是萬幸。

    最終,他們二人身穿沾滿血跡的衣服平安抵達了曉家的公寓,沒有被任何人發覺。接著——

    「……此處便是汝之住所麼!」

    被引至客廳中的阿古羅拉好奇地閃著雙眼環顧著房內。那神態使得古城回憶起了二人初見時的情形,勾起了他的懷念。

    「對哦,這還是第一次帶你來這呢。」

    由於害怕她跟凪沙或者深森撞上,所以他至今為止一直沒把她叫到這間屋子。如今,他有些後悔了——要是早知道她會為此感到高興,自己何嘗不多帶她來幾回呢?

    「有,有汝的味道」

    「那是當然的了。」

    望著她把頭埋在在床墊裡的樣子,他不禁苦笑:真像小狗一樣的傢伙啊。不過從她沒有表現出厭惡的樣子來看,那應該不是令她感到不快的氣味吧。

    「那裡是?」

    她指著隔壁的房間問道。

    「哦,那邊是凪沙的房間。別擅自進去哦,她會生氣的。」

    回答的同時,他緊咬著嘴唇,萬千思緒湧上心頭——凪沙恐怕再也不會回到這裡來了。

    仰視著他的側臉,她的臉上露出虛幻的微笑。

    「汝們共享了長久歲月呢」

    「是啊,我們是兄妹嘛。」

    「古城。」

    她在床上坐起來,全力挺直腰桿,看著他。

    「……吾、吾問汝,吾為何人?」

    「嗯?」

    他沒理解問題的含義,只是沉默地看著她。

    然而她浮現出一臉毫無自信的表情,戰戰兢兢地繼續說道:

    「吾既非真祖,亦非眷獸;不持記憶,沒有靈魂;是被稱為人偶的臨時容器。」

    「……你是阿古羅拉‧弗洛雷斯蒂娜吧。這不是你自己說的嗎?」

    在他乾脆的回答之下,阿古羅拉驚得呆住了。她忍住呼之慾出的淚水,強作歡顏,轉過臉去。

    古城將自己的手搭在她的手背上,緊緊攥住了她冰冷的手。她睜大碧藍色的雙眸,很吃驚似地與他四目相對。

    她的美貌依然如同妖精一般,缺乏現實感。但是——

    「你看,你不是就在這裡嗎?跟我一樣。一切都沒有改變。再說,如今人造生命體不是已經被承認為準魔族並且被賦予了相應的權利嗎?不管是人造的吸血鬼、還是眷獸,只要光明磊落地活下去就好了啊。」

    「古城……」

    阿古羅拉像是因為百感交集導致喉嚨阻塞一般,發出微弱的抽泣。

    他意識到自己說了一句不太合乎立場的話,羞澀地繃緊了臉,撓了撓頭。然後他轉身走向壁櫥,從中拽出一個隨便塞進去的紙袋,遞到她的胸前。

    「我差點忘了。這個,送你。」

    「……吾之……裝束?」

    她將紙袋「嘩啦嘩啦」地翻了一陣,從中掏出了一件東西——被塑料袋包裹的一件嶄新的水手服。那是彩海學園的女生制服。

    第一次相見的那天,他也曾經交給她一件同樣的制服,與之不同的是,這件不是借來的——這件制服是真真切切地專門為她訂做的。

    「這是我讓淺蔥幫我事先訂好的。因為讓你跟我們上同一年級實在有些勉強,所以給你的這件是初中部的校服就是。等什麼時候正式被承認入學了,你就把它穿上吧。」

    接著古城脫下沾滿血跡的制服,在T恤衫外面套上了一件帽衫;不久之後就要渡海了,所以還是穿上一件外套會好一些。

    「在我回來之前,你就在這間屋子裡等著我。我會跟老爸他們聯絡的。同時我會讓他借我那艘船用用。」

    「……要去麼……到凪沙的身邊」

    「我不能就這麼呆呆等著把她一點點地忘掉。而且,我也不想把你交到『原初』那傢伙手裡。總之,我會盡力掙扎一下的。」

    古城說著輕輕將手放在她的頭上。

    遠山說,古城會忘記凪沙;或許在那之前,「原初」就會將阿古羅拉收回。無論哪一個早晚都會發生,都意味著他將失去重要的親人與朋友。如果就此袖手旁觀,那樣的命運終將確確實實地降臨在他身上。

    所以,先下手為強。

    古城是前籃球隊員,斷球快攻是他的拿手好戲。他想立即回到舊東南地區,並且這次,一定要把凪沙救出來。

    現在問題在於,自己想不出一個決定性的攻擊手段。對方雖然並未完全恢復,但畢竟是世界上最強的的吸血鬼。如果當面鑼對面鼓地打上一仗,想必毫無勝算。但是——

    「……阿古羅拉?」

    突然,他發現她撕開了包裹著制服的塑料袋。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禁產生了一種愚笨的感想:一件制服至於高興成這樣嗎?

    「我說,你,在幹什麼啊?」

    她的接下來的行動使他微微一震——她突然脫下了衣服,毫不顧忌古城正站在她自己面前。

    她無視古城的狼狽,穿上嶄新的制服,連胸前的紐扣都沒系,然後很不安地發出「嗚嗚」的一聲。緊接著,她不知為何突然挺起胸膛。

    「……吾,吾饒恕汝為吾釘上懲戒之釘!」 

    她結結巴巴地對他說道。古城則是呆呆地看著她說:

    「你,不會是,想跟我一起來吧?」

    相比吃驚,他更感到困惑。古城是要去見「原初」啊;而對於阿古羅拉來說,「原初」無異於「捕食者」。她試圖奪回她體內沉睡著的眷獸。如果再次與「原初」對峙,阿古羅拉很可能像九號她們等一樣,淪入被吞噬的命運。

    「吾、吾來實現汝的願望……拯救凪沙……!」

    「阿古羅拉……是麼……」

    聽到她的話,他恍然大悟。

    攻擊手段是有的——只剩下最後一個了。採取這個方法,既能救出凪沙,又可以保證阿古羅拉不被吞噬,是有這麼一個方法的。

    雖然這會使阿古羅拉陷入險境,並且成功的可能性並不高,但是比起坐等奇蹟的出現要好多了。所以,這個方法值得一試。

    「走吧。」

    「啊、嗯。」

    不知是誰先伸出了手,他們倆將手攥在一起。古城扶著阿古羅拉讓她站起身來,幫她整理好衣裝。接著,二人走向門口。

    然後古城停下了腳步。不知從何時起,門前多了一個破舊的紙殼箱——他們倆回來的時候應該還沒有放在那裡才對。

    雖然感到有些瘆人,古城還是將手伸向了箱子。那是一個貼滿了國際郵件傳票的奇怪箱子。他覺得箱子裡裝的應該不會是炸彈,於是胡亂地撕開封條,向裡面看去。

    「……這是,怎麼回事?」

    接著古城越發覺得糊塗了。

    箱子裡裝著表面刻有奇怪文字的銀色細釘。

    還有三枚附帶安定翼的金屬彈夾。

    3

    在支撐吊橋的橋台上,站著一夥奇怪的人們——

    一位綠色頭髮、翡翠色眼睛的少女;一位身穿白色外套的高挑青年;還有三位披掛鎧甲、長著滿頭如翻滾的火焰一般的金色髮絲的少女。

    「扎哈利亞斯死後,第四真祖覺醒了麼——」

    翡翠色眼睛的少女很不快地低語道。她是第三真祖——加達‧庫庫魯卡恩,夜之帝國的盟主,人送綽號「混沌的皇女」。

    她的目光指向弦神島舊東南地區。在那裡,將近兩萬人在儀式魔術「焰光之宴」的影響下變成了疑似吸血鬼。如今,該地區仍處在狂躁的狀態之中。

    另一方面,人工島中心地區的鐘樓一帶,卻是一片不可思議的沉寂。

    那裡宛如張羅著一道莊嚴的結界,沒有人試圖接近。

    就連失去了理智、變得狂暴的疑似吸血鬼們都本能地意識到——

    他們的「王」已經降臨於此——

    「真讓人窩火啊。一切都在指揮者們的掌握之中什麼的。」

    與充滿威嚴的語氣相反,加達好像被搶走了心儀的玩具的小孩子一樣,臉上浮現出惹人憐愛的鬧變扭似的表情。

    「原初的阿古羅拉」覺醒,眷獸們被她收入體內,扎哈利亞斯被殺——這一切都在事先的預料之中。大規模感染的喪生者數量不到想像中最糟糕狀況的一半;如果只限於弦神市內,這一數字還不足全部人口的一成。

    並不是對此感到不滿,但無聊的心情揮之不去。對於被施了長生不死魔咒的真祖來說,第四真祖的覺醒仿若千年陳釀的上乘美酒;那應是絕亡於遙遠的過去的古代超人類——「天部」所留下的最佳的娛樂。

    當扎哈利亞斯進攻「毀滅的王朝」之時,加達還曾期望其中的內容會有趣一些,但是事情過後,結果順利得讓她感到沮喪。

    這事實讓加達大失所望。

    但是,身材高挑的貴族青年卻忽然露出笑臉,像是在勸慰她一般說道:

    「現在還不至於那麼悲觀哦——」

    「什麼意思,瓦托拉?」

    加達眉頭緊皺,瞪著貴族青年說道。迪米托裡葉‧瓦托拉裝模做樣地聳聳肩,像是要岔開話題一般笑了一下。

    「獅子王機關遺漏的不確定要素已經行動起來了。」

    「哦……是十二號的血之從者麼……」

    望著港口上停泊著的小型遊艇,她饒有興趣地微微一笑。

    冷靜想來,僅憑一個眷獸的容器與其從者,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擊敗第四真祖。想必他們也不是不明白自己的行為有多麼的愚蠢吧。

    但是,即便如此他們還是硬要前去挑戰不可能戰勝的「原初阿古羅拉」的話,這一選擇的最終結果還是值得拭目以待的。

    因為,這一愚蠢行為才是第四真祖的本質。

    第四真祖是弒神兵器,是以殺死不死之「神」為目的而製造出的特異點。如果說有誰能打敗世界上最強的吸血鬼,那就應該非這個不遵循普世真理的特異點莫屬了。

    「話說回來,你們幾個要去哪?」

    加達心情好轉,露出燦爛的微笑;而她身邊的瓦托拉轉身面向背後說道。

    三位披掛鎧甲的少女正朝著舊東南地區的方向走去。聽到他的問話,她們停下了腳步。

    「第三號(托利托斯)、第四號(特塔爾托斯)、第五號(夲普托斯)——你在弦神島上放養的『戰王領域』的『焰光夜伯』麼……」

    加達愉快地「呵呵」一笑。瓦托拉瞪著金發少女們,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在他散發出的凝重的殺氣之中,三位少女感到渾身僵硬。

    「你們是用來與第四真祖交涉的資本,願意同情曉凪沙我不管,但是從今往後少給我出去玩哦。」

    「……!」

    她們不聽瓦托拉搖了搖頭,同時打算召喚出各自的眷獸。

    但在那之前,從虛空中出現的蛇裙將她們的全身死死地纏住了。

    驚愕地回頭的她們所看到的,是一個完全遮蓋住了夜空的漆黑漩渦。

    那個直徑長達十幾米的漩渦,是由數千條蛇相互糾結、相互盤繞形成的。她們被那無數的蛇纏繞著,吞入漩渦之中。

    「很遺憾,就憑現在的你們仨,根本打不過我喲。」

    他憐憫地對她們說道。

    由於魔力被蛇吸噬殆盡,她們沒能召喚出眷獸;而以她們無力的臂力,完全無法從蛇的糾纏中掙脫。

    然而即便是在一籌莫展的窘境之中,她們仍然沒有喪失鬥志。各自以充滿殺氣的眼神瞪著他,彷彿在說少礙我們的事一般。

    「哈哈哈哈……霸氣不錯。正因為這樣,不妄我放你們自由行動了。」

    沐浴在她們的目光之中之中,他顯露出歡喜的表情,好像發自內心地歡迎對自己有敵意的事物存在。

    「如果沒有我們家老爺爺的囑咐,在打敗第四真祖之前先把你們吃掉也是挺有趣的,不過勝負沒有懸念的戰鬥也很沒意思呢。」

    他遣散了眷獸。她們從蛇群的拘束中得到解放,被拋向空中。就這麼沒能緩衝地掉在地面上,發出了痛苦的呻吟。

    「你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等你們恢復了本來的力量之後再戰。」

    他仿若拋棄了她們一般說著,背過身去。

    而加達則是在一旁饒有興致地觀看者他的舉動。

    「呵呵……真是個愉快的男人啊,迪米托裡葉‧瓦托拉……多虧有你在,此次「盛宴」看來還能再享受一番。我會記住你的哦」

    綠色頭髮的少女的身影宛如為虛空所吞噬一般,漸漸淡化、消散而去了。

    而瓦托拉則是愉快地目送她遠去,優雅地深施一禮。

    「深感榮幸,加達陛下——後會有期。」

    他的身影也化作一團金色的煙霧消失了。

    旁觀者們已融入黑暗之中。「盛宴」開始向尾聲迫近。

    4

    古城撐開摺疊式的弓,掛上弦。像步槍一樣的槍身上開著一個插卡用的溝槽,彈夾上附帶的安定翼正好可以嵌進裡面。

    「果然是它麼。」

    他端起金屬製成的弩擺出射擊姿勢,低語道。

    這正是維爾迪亞娜在MAR的醫療樓中交給他的那把弩。雖然他一直忘記這東西的存在了。但是看起來寄到他家來的銀色細棒,應該是這把弩用的箭;準確地說,這把弩是為射出銀棒而定製的工具。

    「不、不祥的『靈柩』的鑰匙啊。」

    阿古羅拉在遠處厭惡地瞪著銀色的小棒,眼中明顯地浮現出不安的神色。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阿古羅拉?」

    「弒殺真祖的聖槍。它能使魔力失效,撕碎任何結界。」

    「……原來如此……原來維爾小姐就是用這東西解除了你的封印啊……看起來能派上用場。」

    阿古羅拉說話的方式雖說依舊誇張迷離,不知道多大程度上可以相信。但是既然這種銀棒能打碎那個冰「柩」,而且還曾將醫務樓炸得半毀,想必它一定有相當的威力吧。且不論對付「原初阿古羅拉」是否有用,說不定在哪就能派上用場。

    古城再次將弩摺疊起來,把銀棒系在腰間。雖然腰邊凹凸不平的,走起路來很礙事,但畢竟還是比把背包塞得鼓鼓囊囊要好得多。

    「對了……這艘船,要怎麼才能啟動?」

    說著,他的視線對準了遊艇的駕駛席。這艘船是阿古羅拉她們用來居住的「莉亞納號」。如今跨海橋已經被封鎖,如果想去舊東南地區,除駕駛這艘船渡海以外別無他法。

    但是,古城當然是沒有船舶駕照的,也毫無操船的經驗。看到駕駛席周圍充斥著各種從沒見過的儀表和操縱桿,他驟然感到束手無策。船上的警示牌完全是用外文書寫的,他完全根本看不懂上面寫了些什麼。

    「……這、這是吾無法理解的鋼之文明的產物啊。」

    阿古羅拉同樣感到無所適從。畢竟她也只不過是在這艘船裡居住,從來沒見過它真正開動起來。而且它本來就已經閒置半年多了,引擎到底能不能發動起來尚且是個未知數。

    「真夠嗆,看得我都忍不住了。就你們這德行,還想到舊東南地區去?」

    突然聽到夾雜著苦笑的聲音,他驚訝地轉回身。

    維爾迪亞娜‧卡魯阿納正站在他的身後。這位淺黑色頭髮的女吸血鬼穿著一身沾滿血跡的衣服,懶散地倚靠在甲板的桅杆上。

    「……維爾小姐?……你,還活著啊?」

    他呆呆地盯著她,問道。

    維爾迪亞娜竟然能在身負重傷的狀態下從石英之門生還;即使她本人就站在眼前,這也使他感到難以置信。

    「不要小瞧吸血鬼的生命力啊。我不會就那麼輕易地死掉的。」

    心高氣傲的她以跟她相符的強勢語氣說道。但是,她明顯已經到極限了。她的嘴唇上毫無血色,如果沒有支撐恐怕連站都站不住,能保持意識清醒已經是勉勉強強了。

    「……維爾迪亞娜……汝的血之泉已然……」

    「不要緊的,阿古羅拉。我還撐得住。」

    聽到阿古羅拉顫抖的聲音,她溫婉地搖了搖頭。

    「扎哈利亞斯已經死了。如今你還來找阿古羅拉做什麼?」

    剛從驚訝的情緒中恢復正常的古城對維爾迪亞娜低聲問道。他並非不為她的生還感到高興,但是仍然對險些在她手中喪命的事懷恨在心;而且,她強硬帶走阿古羅拉的事也使他耿耿於懷。

    「……我不求你原諒我。我無論如何也沒能饒恕扎哈利亞斯。我曾想,為了殺掉他,即使變得一無所有也在所不惜。可到頭來……」

    她看著他那雙瞪著自己的眼睛,無力地笑了。

    「可到頭來,扎哈利亞斯和涅拉普西都不過是被利用的而已。當我知道了這一切,我徹底搞不清楚自己活到今天是為了什麼……所以至少,請讓我看到最終吧。」

    「……你要送我們去舊東南地區?」

    維爾迪亞娜的一番話使得他心中如百味雜陳。

    古城並不是在懷疑她。雖然她曾經在極端的想法之下發瘋一樣地拐走了阿古羅拉,但是維爾迪亞娜這個人不是會欺騙他人的那種人。

    他也真心感激她的提議,讓他不安的,是她那負傷。

    「我至少比你們倆會開船哦。」

    「不過,你那出血量……」

    「沒有時間了吧?再磨磨蹭蹭的,可就救不出凪沙了!」

    聽到這句話,他沉默不語。看來她已經明白他們倆想要去做什麼了。

    「……准了。」

    正當他猶豫不決之際,阿古羅拉開口了。她將緊緊攥在手裡的遊艇鑰匙交給了維爾迪亞娜。

    「交給我吧。」

    維爾迪亞娜接過鑰匙,踉踉蹌蹌地走到駕駛席坐下。她以很不習慣的動作發動了引擎,並且按下了照明等各種開關。

    「纜繩呢?」

    「已經解開了。」

    「OK。好,要出發了哦!」

    維爾迪亞娜以勁頭十足到讓人感到奇怪的語氣說著,粗暴地拉動了操縱桿,隨之,船駛向了意料之外的方向,狠狠地撞上了停泊在旁邊的船。

    「喂……維爾小姐!你真的會開船嗎?」

    他險些被她從甲板上甩出去,因而痛斥道。阿古羅拉則是臉色蒼白,她的手死死抓住船上的扶手。

    「不就是輕輕碰了一下嘛,不沉不就得了!」

    她粗魯地說著,拚命的轉動起方向盤。船身伴隨著令人不悅的「咯吱」聲調轉方向,終於漸漸駛出了泊位。

    船的搖晃比想像中的更加劇烈,原因倒不是外洋風大浪高,單純是因為維爾迪亞娜的駕駛技術太爛了。不過行駛到中途,她似乎便抓住了要領;搖搖晃晃的船體變得平穩了一些,朝著舊東南地區加速駛去。雖然長期閒置,沒有進行過像樣的維護,不過這艘船的狀況看起來倒還不差。

    由於禁航令的影響,海面上一艘船也沒有。這對於他們來說真是幸運——否則,他們的船恐怕早就與其他船隻相撞而葬身魚腹了。

    但是,當他們航行到可以看清舊東南地區全貌的位置時,他們的好運宣告結束。漆成黑色的警備艇發現擅自接近中的船隻,迅速聚攏了過來。

    「特區警備隊來了,維爾小姐!」

    「我們衝過去!抓緊了!」

    維爾迪亞娜將引擎的功率開到最大,不顧船體的顛簸,連碰撞也不做躲避,徑直地衝了過去。特區警備隊被這種亂七八糟的操船方式玩弄於鼓掌之間。

    但不到轉眼工夫,警備艇就恢復了正常狀態。它們在統一的指揮下調轉船頭,從左右兩側步步緊逼,試圖堵截住古城一行的船。

    緊接著,青白色的火星突然濺起,槍彈劃破黑暗飛了過來,海面上也激起無數水花。槍聲混雜在擴音器發出的停船警告聲中,不絕於耳。

    「——開槍了?不會吧?」

    「開、開槍示警吧?」

    「不對……他們的目標大概是引擎!想讓船動不了,然後活捉我們!」

    正在古城一行動搖之時,警備艇更加靠近了。機關槍的射擊準度進一步提高,「莉亞納號」的船體上被打成了篩子。再這樣下去,無法航行只是時間的問題。

    「——拜託了,『甘谷列特』!」

    焦急的維爾迪亞娜突然起身站在座位上,開始召喚出眷獸。一隻三頭魔犬出現了,它向腳下的海面上噴射出火焰。在火焰的衝擊下,警備艇大幅偏離了航向。

    「什?」

    古城二目圓睜,驚叫起來。

    「你沒瘋吧?竟然對特區警備隊放出眷獸!」

    「不這麼幹怎麼可能逃得出去啊!」

    「這下徹底成罪犯了……會被學校開除的啊。」

    無意這麼呢喃一聲,然後古城不禁笑了起來。此行是要去挑戰世界上最強的吸血鬼啊,還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回來;這時候竟然還想著學校的事,連他自己都覺得很可笑。

    「真開心啊,古城。」

    抬眼一看,維爾迪亞娜也在笑。她的側臉顯出神清氣爽的表情,彷彿擺脫了附體的邪祟一般;雖然滿臉的血跡襯托出她的艱苦,但此時此刻的她看上去比任何時候都更加幸福。

    「真的,很開心。雖然至今以來我一直畏懼於承認這些,但是與你和阿古羅拉相遇,並且在弦神島上度過的這段時光,我真的很開心。要是能早點意識到這一點就好了。」

    「維爾小姐……你不會是……」

    他看著正在微笑的她,小聲說道。

    她召喚出的眷獸在微弱的光茫中消失了。在沒有她的魔力供給的情況下,它變得無法維持實體狀態了。

    緊握著方向盤的她被包裹在一團銀色的霧中。她的身體逐漸變得癱軟起來。

    無法繼續維持實體狀態是由於在扎哈利亞斯的槍擊之下,她已經身負致命傷了。如今,她那勉強用魔力維繫著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

    舊東南地區的碼頭已經出現在眼前,直線距離只有數百米。

    但是,還沒等靠岸,船已經停了下來。在特區警備隊的槍擊中,發動機中彈了。

    「可惡……都已經到這了……」

    古城粗暴地對船體拳打腳踢,痛苦地呻吟著。眼看就要到達舊東南地區了。如果在這裡被特區警備隊拘捕,他將再也不會有機會救出凪沙。

    怎麼辦才好,當他再次握緊拳頭的時候,一雙冰冷的小手以微弱的力量裹住了他的手。

    「古城,抓住我的手。」

    「阿古羅拉?」

    金發的吸血鬼少女與他五指交錯,緊緊地攥住了他的手。緊接著,她將那隻手朝著海面的方向伸了出去。

    她的念力與魔力從他身上流過,古城的右肋被熱量包圍。

    隨後,巨大的寒氣被釋放了出來。

    以他們所在的船為中心,海面被染成了純白一片。海水凍結了,波浪的形狀不再變化。這股壓倒性的寒氣,任憑多麼高級的魔導師也無法以冰潔魔法再現——

    這是眷獸的力量。她作為眷獸的容器存在,第四真祖的第十二號眷獸被封印她的體內。而現在,阿古羅拉將它釋放了出來。

    她看著古城那雙因驚訝而瞪得溜圓的眼睛,露出了似哭還笑的表情。

    「快去吧,古城!……去拯救阿古羅拉……」

    維爾迪亞娜精疲力竭地癱坐在甲板上,抬頭看著他說道。

    他默默點頭,然後牽著阿古羅拉的手走下了甲板。

    海面已經完全凍結,冰層估計有數米厚。走在冰層上,舊東南地區就在眼前。

    「……謝、謝謝你,維爾迪亞娜!」

    阿古羅拉最後回頭看了她一眼,大聲喊道。

    她溫柔地目送她遠去,然後閉上了眼。

    「那是,我該說的話啊……阿古羅拉……謝謝……你……」

    她的臉上露出了滿足的微笑,全身被銀色的霧包圍。

    那霧氣在柔和的月光下閃閃發亮,最終漸漸溶解在黑暗的夜色裡,乘著寂靜的晚風消散而去了。

    5

    阿古羅拉釋放出的寒氣一直影響到就東南地區的碼頭,周圍的海面染成一片白色。這景色堪稱美麗,而古城卻無暇觀賞。

    「……」

    碼頭上有許多人,僅在視野範圍內的人數就有上千,而他們幾乎都是變成了疑似吸血鬼的感染者。

    他們之中的近八成都在島內徘徊,尋找著新的祭品。

    但是,餘下的兩成卻趴在地面上一動也不動。他們的眼睛無力地睜著,眼裡沒有絲毫的感情。他知道,其原因是第四真祖——「原初阿古羅拉」的記憶搾取。由於記憶被連根拔起,他們完全喪失了活下去的氣力,現在只不過是在恍惚地等待著死亡的到來罷了。這就是獻祭給第四真祖的祭品的慘狀;這就是「焰光的盛宴」的真相。

    「……這些人,全都是疑似吸血鬼麼」

    疑似吸血鬼們察覺到古城與阿古羅拉正在接近,在感染衝動的驅使下,他們全部將目光對準了二人所在的方向。尚能活動的感染著有數百人之多,而且感染者們的身體能力並不比血之從者——古城遜色。因此,為了再次見到「原初」,二人必先全力突出重圍。

    但是,阿古羅拉的眷獸卻不能在這裡使用。因為眷獸威力太過強大,如果在這種狀況下召喚出來,近千名感染者將全部喪命。

    「……沒,沒什麼需要注意的,不必擔心。」

    正當他在躊躇之際,阿古羅拉牽起他的手,向前走去。

    看到她的身影,感染者們霎時間一片嘩然;每當她向前邁一步,他們便隨之後退。就這樣,人流向兩側分開,讓出了一條道路。

    為第四真祖獻上的祭品們,對於第四真祖的分身阿古羅拉同樣無法發動攻擊。她的身影行走在他們排成的整齊隊列之中,宛如在近衛騎士簇擁下的公主殿下。不過,她那戰戰兢兢、渾身顫抖的樣子實在是缺少公主的那種威嚴。

    「凪沙呢,她在哪?」

    突破疑似吸血鬼的包圍圈之後,他們向石英之門進發。

    在半毀的玻璃城堡周圍,果然一個人影也沒有。作為「焰光之宴」的祭壇而布設的結界依然存在。

    「在、在彼方!」

    阿古羅拉所指的,是形同六角水晶一樣的高聳的鐘樓。一位貌似凪沙的少女,正站在尖塔的頂端。仿若俯瞰世間萬物一樣,浮現著一幅傲慢的表情。

    「……『原初』!」

    他站在被瓦礫湮沒的廣場上,仰望著少女喊道。

    這就如一聲號令一般,鐘樓上的鐘開始鳴響起來——低沉,凝重,宛如為歡迎二人的到來而敲響的喪鐘。

    「回來了麼,十二號。吾還以為汝會倉皇逃竄呢。」

    「原初」冷眼瞟著阿古羅拉。阿古羅拉害怕地顫抖著。古城緊緊握住她的手,向前走去。

    緊接著,他仰望黑髮的少女命令道:

    「把凪沙的身體還給我啊……『原初阿古羅拉』。」

    「人偶的從者,竟敢命令吾麼」

    貌似凪沙的少女有些驚訝似的說道。隨之,她露出美豔的冷笑。

    「不過,也罷。從者啊,在汝的培養下,十二號得到了很好的成長。」

    「……成長?」

    他偷偷看了一眼阿古羅拉的側臉。

    長生不老的吸血鬼的肉體,不可能在半年左右的時間裡成長起來。事實上,她的容貌依然是他們倆最初相遇時的樣子。

    「不帶有強烈感情的記憶,如同加水稀釋的酒一般。光是祭品向吾獻出的記憶是遠遠不夠的。在吾被封印於不祥的詛咒裡陷入長眠的這段時間內,『天部』給予了眷獸們人形的容器,將它們放入世間。你知這是為何?」

    「……為了將固有堆積時間弄到手嗎?」

    古城立即回答了「原初」的提問。或許是對此感到有些意外吧,她愉快地點了點頭。

    「然也。然而,單是無所作為地度過漫長的時間,毫無意義。積累了強烈的感情和願望之後,眷獸的力量將獲提升。比如,針對作為宿主的我進行反抗的強烈願望。」 XXX

    「……」

    阿古羅拉並未因恐懼而背過臉去,相反,她始終堅定地注視著「原初」。

    眷獸是來自異世界的召喚獸,是擁有意志的魔力凝集體;作為眷獸的容器而創造出的十二個人偶,都分別具有各自的自我意識。

    被封印的眷獸與人偶共享感情,並將其化作自己的力量。

    因此,「原初」對於阿古羅拉的反抗感到欣喜。

    由於獲得了敢於反抗宿主的強烈感情,她的眷獸的力量得到了提升。而眷獸力量的提升,同時也意味著作為宿主的她自己的力量得以增強。

    「但是汝的使命已經結束了,從者啊。留下第十二號離開吧。」

    凪沙的少女盯著他,那眼神就像是在看憂鬱的螞蟻一般。她的言外之意是:放他一條生路不過是一時興起罷了。

    但是他仰望著她,嘆息著說道:

    「你真囉嗦啊。」

    「……什麼?」

    她沒想到他竟敢做出這樣的反應,因而表情變得凝重起來。

    他緊握腰中挎著的弩,展開摺疊著的弓,憑藉血之從者的力量單手拉開弓弦,將嵌有彈夾的銀色細棒填裝上膛。

    「我已經說過了。我要把凪沙奪回來啊。」

    古城將弩的槍身對準她,粗野地咧開嘴,露出尖牙笑了。

    「我要奪回凪沙,而且不會讓你吞噬阿古羅拉;我還要解救變成吸血鬼的人們。我不管你是什麼世界上最強的吸血鬼,還是什麼弒神兵器!不是為了凪沙,也不是為了阿古羅拉——從現在開始,這是我的戰爭了!」

    「這就是汝的願望麼。就憑你一介從者……!」

    面對古城的挑釁,她咆哮道。

    雖然對手好歹也算是個血之從者,但被一個低等的人類挑釁什麼的,這是她自被創造出來的那天起,從未想像過的事情。因而,她當然對此感到激昂。

    這位貌似凪沙的少女背上生出極光色的翅膀。其中的一隻翅膀改變了形狀,化作一隻巨大的幻獸。那幻獸的上半身是一位美麗的女子,下半身是巨大的蛇;它飄散的發絲也是無數條蛇。它便是青白色的水精靈——水妖。

    「眷獸麼!」

    光是被水妖潑撒出的漫天水流觸碰到,石英之門的殘骸便如砂礫一般土崩瓦解了。面對如此異樣的破壞力,古城驚呆了。在水妖的攻擊之下,玻璃被還原成硅砂、水和碳;混凝土被還原成了土塊;而鋼鐵的架構,化作經人工加工過之前的狀態——被分解為了原子級別。「原初」召喚出的眷獸是能夠讓物體仿若時光倒流一般,將一切文明化為烏有的怪物啊。

    就算是長生不老的吸血鬼,恐怕也難招架住那隻水妖的一計攻擊。僅憑他一個人,自然是拿它毫無辦法。當然,前提是僅憑他一個人——

    「古城!」

    古城攥住阿古羅拉伸出的右手。將那手指向前方,同時扯著嗓子高呼道:

    「飛奔而來吧——『妖姬的蒼水』!」

    封印在阿古羅拉體內的眷獸,此刻完全顯出了原形。

    那是一隻全長不足十米的美麗眷獸。它上半身酷似人類女性,下半身是魚的形態,背上長著透明的翅膀,指尖是好像猛禽一樣的銳利勾爪。

    冰美的人魚——或者是妖鳥——操縱著巨大寒氣的妖鳥向捲起激流的水妖發動了進攻。

    激流被寒氣凍結,冰塊又再度生成水流。兩隻眷獸以力相搏,然而,在龐大魔力的餘波的衝擊之下,舊東南地區的人造大地搖晃了起來。

    「區區一個從者竟操縱吾之眷獸麼」

    貌似凪沙的少女以嘲笑的口吻說道。她的眼睛裡爍爍放光,背上又生出幾隻翅膀。

    「但是,很遺憾。汝們注定著敗北。」

    她使用三片極光之翼,又召喚出三隻新的眷獸——一隻是擁有金剛石色肉體的神羊;一隻是琥珀色的巨大牛頭神;最後一隻是如熱浪一般搖曳著的緋紅色的雙角獸。

    渾身生著無數寶石的神羊,將寶石像散彈一樣發射了出去。

    冰之妖鳥正與水妖打得難解難分,對於射來的寶石分身乏術。因而,寶石彈丸紛紛打在了妖鳥身上,將它打得搖搖欲墜。對此阿古羅拉發出了痛苦的呻吟。

    「回到吾身邊來,十二號。『盛宴』已然結束——」

    緊接著,「原初」命令下一隻眷獸開始攻擊。琥珀色的牛頭神搖撼著大地,高高揮起巨大的戰斧。那把戰斧散發著強烈的魔力光輝,恐怕其中也蘊含著某種特殊能力。

    然而,牛頭神的攻擊對象並非妖鳥,而是古城與阿古羅拉。即使被平常的斧子砍中也不可能安然無恙,何況牛頭神身高十幾米,揮起的斧子比它本身更加巨大。即便這一擊沒能直接命中,他們也必將在其衝擊力之下化為齏粉。而二人已經釋放出眷獸,再也無力招架這致命一擊——

    「嗯?」

    但是,發出驚叫的確不是古城,而是「原初」。

    「咣」,一聲劇烈的爆炸音在他的頭頂炸響。

    那是威力猛烈到匹敵氣化炸彈的爆壓的衝擊波炮彈。以超音速被釋放出的震盪波直接打中牛頭神龐大的身體,將其擊飛到數十米之外。

    「為……為何背叛於吾,第九號……?」

    貌似凪沙的少女雙眉倒豎,憤怒地喝斥道。

    她怒視著自己召喚出來的深緋紅色眷獸——全身環繞在強烈的震盪波之中的雙角獸。它方才以震盪波向牛頭神發起攻擊,救了他們二人一命。

    阿古羅拉仰望巨大雙角獸的威容,倒吸一口涼氣。

    「『雙角的深緋』……」

    「你說是第九號(埃納托斯)……麼?」

    深緋紅色的眷獸落到地面上保護著他們倆,同時瞟了牛頭神一眼。而古城則是呆呆地望著它的身影,拚命搖了搖頭。

    「你,不會是……要報冰淇淋的恩吧?就為了那麼一丁點小事!?」

    它回頭看了看震驚的他,微微地笑了一下——他好像這麼覺得。

    看到這一幕,他突然靈光一閃。作為眷獸的容器被創造出的「焰光夜伯」是擁有意志的,並且她們的意志與眷獸共享。

    第九號以自己的意志選擇了他。它將保護他,而不是保護本來的宿主「原初」。

    強烈感情的堆積會增強眷獸的力量,偶爾還會產生反抗宿主的強烈願望——這是「原初」自己說過的話。

    「很好,眷獸們。既然如此,就看汝們如何保護好汝們的從者吧!」

    「原初阿古羅拉」站在鐘樓上,將手高高舉向天空。

    他感到遙遠的頭頂上有種異樣的徵兆,於是下意識地抬起了頭。

    「怎麼回事?」

    只見流星從天空中劃過。那是被灼熱的烈焰包裹著的巨大流星。雖然仍在雲層之上,但肉眼可以清楚地看見它。

    那顆流星的真身其實是巨大的武器——名為三鈷劍的古代武器。傳說中,它是眾神用來降妖除魔的利劍。這把刃長超過百米的鋒利巨劍,在重力的吸引之下從數千米的高空中落了下來。

    它落地的衝擊將造成多大的破壞,只是想想就讓人感到不寒而慄。

    「……『夜摩的黑劍』!」

    阿古羅拉以僵住的表情說出了劍的名字。在此間,三鑽劍的速度繼續提高,距離地面的高度逐漸降低。

    「開什麼……玩笑。那也是眷獸嗎?」

    古城的臉絕望地扭曲著。他知道這世上有些眷獸被稱為擁有意志的武器,但是這把黑劍已經超越了武器的範疇,不如稱為神的審判更加貼切。

    這把劍一旦落地,半徑數十公里的範圍都將受到毀滅性的破壞。審判之劍——它已經特化到只具有「破壞」這一簡單的能力,但僅僅這一點就很難抵擋。即使借助冰之妖鳥與雙角獸的力量,也不知道最終能否招架住它的攻擊。

    況且,它們倆正在抵抗「原初」的另外兩隻眷獸,分身乏術。所以,古城與阿古羅拉已無回天之力。

    審判之劍似乎是知道了古城的焦急,它的速度繼續提高。大氣恐懼地震動著。閃閃發光的劍完全籠罩在他們頭頂,天空亮如白晝一般。

    那一道光漸漸地落下來,彷彿天空本身漸漸地落了下來——

    它已經是如此的接近,只需瞬間就可以落到地面。

    但是,令人恐懼的毀滅性瞬間,最終沒有降臨在弦神島上。

    「什……!?」

    他覺得自己清楚地聽見了「原初」愕然的驚叫聲。

    天空中先是出現了一道金黃色的光輝。

    在金色閃電的環繞中,巨大的雷光獅子出現了。這只黃金的眷獸對著持續下落的黑劍發出一聲咆哮,從地面上射出的驚雷在舊東南地區的上空形成了巨大的電磁場。

    衝入電磁場中的劍,在自身速度的作用下,被強大的磁性所包圍。

    電光獅子再次放出雷電。急劇變化的電磁場將審判之劍彈飛了。

    他意識到,它是利用電磁感應的原理將在重力作用下下落的劍反彈出去的。

    劍受到的磁力矢量與下落方向成直角,因而,它在下落中改變了方向,劃破大氣,漸漸消失在地平線的彼端。

    審判之劍不會落到地面上了。

    但是,由於它的下落而產生的衝擊波並沒有完全消除。

    不久之後,衝擊波到達地面,直接擊中了舊東南地區。

    雖然它的威力不及劍本身落地可能造成的衝擊,但是其破壞力已經足夠將人工島的地基徹底粉碎掉了。

    被樹脂與金屬覆蓋的地表塌陷下去,地下最底層直接暴露出來。

    人工島的主體結構斷裂,整座島嶼被分裂成了左右兩部分。

    建築物的玻璃窗全部破碎,一棟棟樓房接二連三地坍塌。這一切,全部發生在一瞬間。

    舊東南地區沒有立刻沉沒是因為人工島的基礎設施設計精湛。但即便如此,島內的各個街區也依次開始浸水,整個島的沉沒只是時間的問題。

    出人意料的是,身處在爆炸中心地帶的古城與阿古羅拉卻安然無恙。

    救他們於危難的是一團銀色的霧。在審判之劍的落點上升騰起的濃霧包裹住了二人的身體,使他們免於爆炸的衝擊。

    「汝們是……」

    「原初」站在傾斜的鐘樓上緊緊盯著地面,很不痛快地說道。

    渾身閃電環繞的雷光獅子,濃霧包圍中的銀色甲殼獸——

    兩隻眷獸在審判之劍的攻擊下保護住了他們倆。現在,它們帶著明顯的敵意瞪著「原初」。

    「『獅子的黃金』……『甲殼的銀霧」……」

    阿古羅拉滿臉驚訝地喚著兩隻眷獸的名字。古城不太清楚究竟是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就連從未見過的眷獸都站在他們一邊?

    古城突然抬起頭,「原初」——貌似凪沙的少女,進入了他的視野。

    「是凪沙……麼!?它們是為了救凪沙而來的嗎!?「

    這兩隻眷獸既非阿古羅拉的夥伴,也跟他素不相識,那麼它們與「原初」敵對的理由只有一個——它們站在凪沙一邊。

    雖然不知道理由——或許凪沙自己也沒有意識到:它們覺得跟她很親近,於是它們為瞭解救她而前來助他一臂之力。至少他願意相信事實就是如此。而如今,這就已經足夠了。

    「呃……」

    在出乎預料的狀況之下,「原初」的嘴都氣歪了。剛剛覺醒的「原初」,尚未完全掌握眷獸們的控制權。而這最終導致了九號的臨陣倒戈,也使她自己陷入困境。從結果來看,古城一行的快攻是有意義的。

    緊接著,絕境中的「原初」腳下的地面突然崩塌。六角水晶形狀的鐘樓的基座彷彿與空間一同被連根拔起似的,消失了。

    摧毀鐘樓的是兩條纏繞在一起的龍。

    一身水銀鱗片的雙頭龍吞噬了鐘樓,使得「原初」掉落在地面上。

    「『龍蛇的水銀』!」

    「——是第三號麼!」

    阿古羅拉與「原初」分別叫道。在下落途中,「原初」拔下了最後一片翅膀,召喚出第六隻眷獸。

    那是一隻包圍在灼熱的烈焰之中的怪獸。鯊魚的牙齒,獅子的身體,蠍子的尾巴,蝙蝠的翅膀——這只幻獸以食人獸之名名揚世界。

    但是,儘管如此,聽命於「原初」的眷獸的數量仍然沒有超過古城一方。水銀色的雙頭龍纏住食人獸,將它從「原初」的身邊拖走了。

    「——結束了,『原初阿古羅拉』!」

    古城疾速衝向落在地面上的黑髮少女。她已經釋放出了所有眷獸,如今的她毫無防範。她轉過身來的時候,他強行按住了她纖細的身體,使她無法活動。

    「汝這從者!也不掂量掂量自己!」

    她將手插進了他的側腹部。

    與消滅扎哈利亞斯的時候一樣,她試圖奪取他的肋骨。但是,這也行動正中他的下懷。

    「沒用的!」

    他緊緊地抓住了他的胳膊。魔力姑且不論,如果單純進行體力的較量,他足可以將她制服。而且,完全貼身的對抗中,她無法使用黑翼——因為黑翼強大的攻擊力會損傷凪沙的身體。

    「嗯!?」

    發現自己已經完全動彈不得,她的臉上浮現出焦急。此時,金發的吸血鬼少女阿古羅拉正站在她背後。

    「第十二號!?你這傢伙——!」

    她回頭大叫道。阿古羅拉從背後走到她身邊,將嘴唇貼在凪沙白皙纖細的頸部;然後,她用銳利的牙齒刺穿了她柔軟的肌膚。

    「原來如此……這就是汝們的企圖麼!同族吞噬就是你們的企圖麼!」

    「原初」愕然地睜大了眼睛。

    鮮血從她的頸部滴落下來。

    凪沙的身體脫了力,那隻刺穿了古城的手被緩緩地拔了出來。

    金發的少女緊緊抱住了癱軟倒下的黑髮少女的身體。然後——

    然後她們倆合二為一了。

    6

    鐘聲在持續鳴響著,

    那是已然損壞了的時鐘塔的鐘聲,

    古城呆站著,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那兩個像雕像一樣停止了動作的少女。

    同族吞噬——

    或者說是覆蓋。

    一般來說,吸血鬼吸了吸血鬼的血的話,就能把對方的「血統」或是「能力」吸收到自己體內。但是,既然能把對方吸收進自己體內,自己反過來也有被對方吸收的危險,這樣以來自己的存在就會被對方覆蓋。

    據遠山所說,想要救凪沙,就只有通過覆蓋這唯一的方法。

    她說,只要能奪取「原初的阿古羅拉」這一存在,凪沙就能在夠保持自己的人格的前提下,成為第四真祖。

    然而,想要實現這一目標的可能性幾乎是零,凪沙不過是區區的人類,想要奪取第四真祖根本不可能。

    但是,如果不是普通人類而是吸血鬼覆蓋上去的話,結果又會如何呢?

    而且這個吸血鬼還是作為第四真祖的監視者被製造出來的封印之器的話呢——?

    這就是古城她們好不容易想到的解答方案,想要同時救下凪沙和阿古羅拉的話,這就是唯一的可能性。

    阿古羅拉的牙齒還咬著凪沙的脖子不放,把附在凪沙身體上的「原初的阿古羅拉」拉進了自己的體內。

    阿古羅拉宛若被冰封般一動不動。

    現在,她的體內,正上演著兩個靈魂爭奪能力支配權的激烈競賽吧。

    「…………」

    古城把填裝好銀樁箭的十字弓,緩緩地瞄向了阿古羅拉的心臟。

    她把這支銀樁箭稱作滅殺真祖的聖槍,若果真如此的話,這就成了消滅第四真祖的最終王牌。

    要是阿古羅拉能夠覆蓋掉「原初」的靈魂倒還好,不過一旦失敗,她自己的靈魂被「原初」吞噬,古城就會向她發射這支箭。

    自己到底能不能朝阿古羅拉射出這一箭,古城自己都不知道。

    但如果讓「原初」放任自流的話,被「焰光之宴」波及到的人們,基本都得死。而且到時,恐怕凪沙也沒救了。因此,古城無論如何都要射出這一箭,射不出也得射,就是這樣。

    「阿古羅拉……!」

    時鐘塔的鐘聲,又響了一聲。

    之後,應該已經失去意識了的凪沙卻突然笑了出來,

    這不是凪沙本人笑的時候的樣子,這明顯是一種嘲笑。

    「失敗了嗎!?阿古羅拉……!」

    古城把手指按在了十字弓的扳機上,然後,猶如在祈禱一般,等待著阿古羅拉的回應。凪沙還在笑著,然而這美麗的聲音卻漸漸地出現了斷斷續續。

    「是你……贏了……」

    凪沙一臉滿足地低語道,隨後好像睡著一般閉上了眼睛。

    阿古羅拉撐起凪沙脫力倒下的身體,看向了古城。

    金發少女的嘴唇上,沾染著凪沙的血液。

    「是「原初」嗎」

    古城瞪著阿古羅拉那泛著青白色光輝的瞳孔詢問道,阿古羅拉好像有些吃驚一樣,眨了眨眼睛,搖了搖頭。這讓人看上去有些怯懦的舉止,正是古城熟知的阿古羅拉的動作。

    「讓,讓我們履行約定吧……」

    阿古羅拉帶著一些得意洋洋的口氣低語道,同時把凪沙的身體放在了地面上。

    這時,古城想起了她口中所說的「約定」,

    拯救凪沙——她對古城說,會幫他實現這個願望的,

    而且也確實履行了這個約定。但最終導致的後果,古城恐怕也已經理解了,

    「阿古羅拉……你已經和「原初」融合了啊……」

    「…………」

    阿古羅拉用沉默回答了古城的這個提問。

    這樣啊,說著,古城放下了手中的十字弓,朝著阿古羅拉向前走了一步。

    阿古羅拉無言地向後退了一步,

    她的周圍飄舞起了雪花,飄舞起了這座常夏之島上絕無可能出現的雪花。她的周圍被純白的凍氣包圍,腳邊開始積起了霜。

    古城靠近了意欲離開的阿古羅拉的身旁,拉起她的手。

    「古城……」

    阿古羅拉張開嘴像是要說些什麼,古城則是掩蓋她的話說道,

    「你是又打算進入沉眠吧」

    「……!」

    阿古羅拉吃驚地咬起了嘴唇,看著這個反應,古城才知道自己猜得沒錯。

    確實,阿古羅拉成功覆蓋了「原初」,但是,這恐怕只是暫時的。僅僅作為「天部」用來存放「被詛咒的靈魂」的眷獸容器的阿古羅拉,是贏不了的。總有一天,「原初」會復活,並且那時必定會將阿古羅拉徹底支配的吧。

    所以她才會想將自身給封印起來。

    使用眷獸的力量,將自己永遠封印在冰棺之內,就像過去在遺蹟中長眠一樣。是打算在數百年,亦或是數千年的時間內,獨自一人持續著長眠吧。

    不能讓她這樣做,不能再讓她又變得獨自一人,古城下定決心。

    「我來陪你,要是不看著你這傢伙,我會擔心的啊」

    「……古城?」

    「要是下次甦醒時沒有我的話,你也會困擾的吧。要是你忘記扣衣服的扣子的話怎麼辦」

    古城裝作開玩笑的樣子笑了起來,阿古羅拉看著他的笑容,臉上露出了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她把視線落到了古城的手上,然後,溫柔地笑了起來。從她直接投向古城的眼神中,能感受到一種做好心理準備的人所特有的奇妙的冷靜。

    「……吾已經,實現了汝的願望……接下來……接下來,就該輪到古城了……」

    「誒?」

    對於阿古羅拉這難以理解的話語,古城忽然感到了些許恐怖。

    說著,古城的右手擅自慢慢地舉了起來,右手中握的,正是那把金屬製的十字弓。已經安裝完畢的銀樁箭瞄向了阿古羅拉的心臟。

    「阿古羅拉!?」

    看著她那閃爍著光輝的眼神,古城終於理解了正在發生的事情。古城是她——第四真祖的學之從者,而身為主人的她正操縱著古城的身體。

    她正在命令古城向自己射出那致命的一箭。

    「住手……!住手,阿古羅拉!」

    古城拚命地抵抗,但身體卻不聽使喚,無法違抗血之咒縛。

    沒錯,想要阻止「原初」的復活,還有一個方法,那便是消滅如今擁有「原初」之魂的阿古羅拉。雖然吸血鬼的真祖擁有不死的詛咒,但古城手中的十字弓上,填裝的正是為了殺死真祖而特製的破魔聖槍。

    「作為兵器被製造出來的「被詛咒的靈魂」,將於吾一同在此被消滅……然而……」

    阿古羅拉把牙齒咬向了無法動彈的古城的脖子,古城感到脖子附近有什麼東西流了進去。那,便是「力量」,為了徹底消滅「被詛咒的靈魂」,阿古羅拉正在將第四真祖的「力」單獨分離開,注入給了古城,而準備將自己與「原初」一起消滅,從而拯救弦神島,拯救古城的世界——

    「第四真祖的所有力量將託付於汝,收下吧」

    「住手啊,阿古羅拉!」

    最後舔了一口古城的血,阿古羅拉浮現出了似哭又笑的表情,閉上了眼睛。古城的身體遵從著她的意志,扣下了十字弓的扳機。

    「古城……」

    她的嘴唇動了,但最後她的雙唇所編織出來的話語到底是什麼呢——

    被射出的銀色聖槍,發出了宛若羽毛般輕盈的聲音,射進了少女的胸口。

    古城的視野被一片白光浸淫。純白的雪飄舞在瘋狂奔騰的魔力流之中。

    之後,古城便陷入了沉眠,

    陷入了深深的忘卻之沉眠之中。

    古城最後所看到的,只有在碎開的裂片中映出的自己的眼瞳——

    被淚水所浸濕的真紅色的眼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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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ykkold55tw 發表於 2014-1-13 06:04 PM

終章

    下沉,意識在漩渦般的光中,慢慢地下沉。

    在這逐漸淡去的意識中,少女闔上碧藍的眼睛微笑著。

    曾經被封印在她體內的「被詛咒的靈魂」已然消失,而其「力量」由一個少年——新一代的第四真祖所繼承。作為監視者的少女,已經完成了她的使命。

    她的永眠並不是毫無意義的,

    只要知道這一點就已經足夠了,少女就能滿足地,笑著消失。

    那個少年肯定會把自己的事情忘卻的吧。

    必須要為已經實行的「宴」付出相應的代價才行,這一點,即便對已經成為第四真祖的少年來說,也不例外。他們會忘記少女的存在,與少女度過的每一天,少女的名字。但是,他們不會忘記作為曉凪沙的存在。如今的凪沙,已經不再是第四真祖了,所以,有關她的記憶才得以保留,正如少年所期望的那樣。

    自己實現了少年的願望,少女以此為榮,

    接下來就只需等消散在光中。

    沒錯,原本應該是如此的,但是,

    ——你,真的覺得這樣就可以了嗎?

    好像感覺被人這麼問了,

    少女沉默著搖了搖頭,

    要說沒有留戀的話肯定是假話,

    還想在這座島上生活,還想和他走得再近一些。就是這麼簡單的願望。

    ——那,就這麼辦吧……

    好像有人在明確地呼喚著少女,說道,就沉睡在我的體內吧。

    一片純白的視野內,向她伸出了手,

    那是黑髮少女的手,

    同時擁有過去透視能力和靈媒素養,連真祖的力量都能夠容納接受的異能巫女——少女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走吧,古城君還等著呢。

    這句誘惑的語言打動了少女的心,

    她下意識地把向她伸來的纖細的手,握得更緊了。

    下沉的意識,開始上浮,

    進入光芒之中,再一次,回到了盛夏碧藍的天空下,

    接著兩人再一次合為一體——

    *

    兩週前,弦神島‧舊南東地區沉沒了,那是曉古城聯手阿古羅拉消滅了「原初」之後的第二天。

    這裡本來就是一塊計畫被解體的廢棄區域,所以對人工島管理公社來說,信息操作起來也很容易。只要對外說明這是把預定的解體工程給提前了就行了。而且還有名為防止新型感染症擴大的正當理由,因此市民對於舊南東地區的拆除出人意料地輕易接受了。

    儘管受到了人工島沉沒帶來的災害,但死傷者卻奇蹟般地少之又少,原因正是留在島內的居民基本都被疑似吸血鬼化了。正是吸血鬼所擁有的頑強的肉體和生命力,才使他們倖免於這場災難。諷刺的是,由「焰光之宴」所導致的吸血鬼感染症,反而救了這些人。

    和症狀出現的時候一樣,吸血鬼感染症輕易就沉寂化了,患者基本都已經恢復到了原本的日常生活。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失去了些重要的記憶,卻幾乎沒有人覺察到這一點,心中的空白遲早會被填上的吧,

    只要他們身邊還有能為他們填埋的人存在——

    「喲,醒了啊,維爾小姐……」

    那一天,矢瀨基樹拜訪了人工島管理公社所管轄的魔族專用的醫療設施。

    這裡與其說是醫院,到不如說是研究所或是實驗室之類的地方更為確切。這裡進行著接近於人體試驗這樣風險極大的研究,以此為代價,這裡才得以提供試驗階段的超高水平的醫療技術,這裡就是——只有「魔族特區」才會有的危險設施。

    聽說在這裡接受治療的某位患者,取回了兩週之內的記憶,所以矢瀨才買上花束趕了過來。

    「真是的,回收霧化了的吸血鬼這種工作,真不是人幹的事啊。對於只會一點操作氣流水平的能力者來說,負擔太重了」

    原本穿著睡衣躺在床上的吸血鬼坐了起來,可能是因為把淺黑色的頭髮全部剃掉了的關係吧,讓人感到發育環境之好的容貌比起以前更顯得稚嫩了。

    這也許,是因為她已經從她所背負的東西那裡解放出來的緣故吧。

    在那場「宴」的晚上身負重傷,連實體都變得難以維持的維爾迪亞娜,負責回收她的正是矢瀨。而她,在這個收容她的設施中,已經在生死之間徘徊了長達十天之久。

    其實最終把她從死亡邊緣拉回來的,既不是矢瀨,也不是「魔族特區」的醫療技術,而是多虧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人們的幫助。

    「嘛,獅子王機關的鐵面醬也是,對於之前稍微利用了你的事情感到有些過意不去吧,所以就在讓你復活這件事上,花了不少精力呢,聽說好像都借用了某真祖的力量呢」

    矢瀨壓了壓豎起的頭髮,笑著說道。

    儘管如此,這次的事情從獅子王機關的角度來說,結果可能並不算壞,雖然並不是一開始期望的形式,但他們還是達到了目的。讓第四真祖在日本誕生,並且由普通的高中生,而非他們無法控制的「被詛咒的靈魂」,來接手。

    這樣一想的話,救一個吸血鬼的小姑娘,也就算是最低代價的贈品了吧。

    「你,是誰……?」

    維爾迪亞娜抬起頭來看著譏笑著的矢瀨,如此問道。她的眼神中浮現的,是那種面對初次見面的生人時,所具有的不安和警戒感。

    她已經記不起來關於矢瀨的事情了。

    「啊啊,這樣啊,是「原初」的記憶搾取能力的影響嗎……嘛,畢竟你的情況是記憶被連根拔起了所以也沒辦法呢……即便是儘可能避免與小阿古接觸的我也都被挖掉一塊了」

    「記憶?」

    維爾迪亞娜看著自己的手問道。如今的她,應該已經失去了大多數的記憶,她那些僅僅為了家族的報仇而活著的記憶,大多都和第四真祖有關,這些記憶,都被「原初」給奪去了。

    這對她來說應該也算不上完全的不幸吧。

    正因為失去了記憶,她才得以從第四真祖的詛咒中解放出來。雖然已經無法取回失去的東西了,但可以獲得新的東西。而且,她也有了自己的歸宿,雖然她本人可能都沒能察覺,但維爾迪亞娜已經有了等著她回去的朋友們。

    這與她本來所擁有的東西比起來可能實在是微不足道,但這些都不是借助伯爵家的威名或是第四真祖的力量而得到的,都是由維爾迪亞娜自己的力量獲得的。

    「我是……誰……?」

    維爾迪亞娜用孱弱的聲音向矢瀨詢問道,矢瀨笑著回答了她,

    病房裡擺放的花瓶中,已經插上了大量的鮮花束,而這些並非矢瀨帶來的。

    「你的名字叫維爾迪亞娜‧卡魯阿納——是魔族喫茶店「獄魔館」裡人氣第一的笨手笨腳女服務生喲」

    對於矢瀨的這番話,她有一瞬間不知所措地皺起眉頭,但是又像是稍微鬧彆扭一般笑了起來。

    從病房裡看出去,弦神島的天空一片碧藍,

    一度停止了的時間慢慢地流動了起來。

    *

    而與此同時——

    躺在病房床上的曉古城,醒了過來。

    總感覺對這個病房有印象,應該是在MAR附屬醫院裡吧。由於之前為了探望住院中的凪沙來過這裡好幾次,已經很熟悉這棟建築裡的氛圍了。

    不過,古城所在的並不是凪沙那樣的單人病房,而是一般患者用的大病房。

    可能是因為平時不太被使用吧,這間病房裡的空氣裡稍微有些灰塵的感覺。

    這種氣氛就好像古城並非是在住院,而只是單純在醒過來之前被人隨便搬到這個空病房來的一般。話說隱約記得好像有人告訴他,在擊退第三真祖的襲擊之後,古城和淺蔥馬上就失去意識了。

    雖然病房裡放置著四台病床,但只有古城一個人睡在病床上。

    而病房裡,還有一個人,那是一個穿著皺巴巴白衣的女性。

    「呵嗯呵……你醒啦,古城君?」

    哼著鼻歌回過頭來的,是一位嘴裡咬著冰棍的棒子,一臉睏意的女子,曉古城的母親,曉深森。

    「這裡是?」

    身為醫生的話好歹別在患者的病房裡吃冰棍啊,古城煩躁地如此問道。不過深森卻完全不顧兒子的不滿,大搖大擺地往沒人的病床上一坐。

    「古城君你們剛來MAR的時候,正好打了個雷,你還記得嗎?」

    「……打雷?」

    「你好像是被這個雷嚇到昏過去了,不過倒沒受傷,所以等冷靜一下之後就可以回去了喲」

    「…………」

    古城看了看一臉壞笑的深森後,望向了窗外。

    第三真祖「混沌的皇女」所使用的眷獸的外形正是巨大的雷雲。如果堅稱破壞MAR的醫療樓棟的就是打雷的話,應該也能堅持到底的吧。只要篡改自己公司製造的警備記錄板上的內容的話,就不會留下證據了,事件就能被完全平息掉,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了。

    「地下的那個「靈柩」是怎麼回事?那東西為什麼會在MAR?」

    「這樣啊……被你看到那個了啊」

    深森翹起了眉梢露出了有些困擾的表情,這可愛的表情實在無法想像是出自一個年過三十的有孩子的母親。

    「其實呢,古城君,那個是外星人的屍體哦。是從墜落的UFO中回收來的,我們收到了NAU的委託正在對其進行秘密調查——」

    「繼續給我編!」

    本打算認真詢問的古城,聽到了這樣的回答,以推翻小桌台一般的氣勢將毛毯扔了出去叫喊著。啊呀,真是不錯的反應啊……深森帶著欽佩的口氣說道。

    「你啊,一般這種情況下還會說這種隨便的話嗎!?我可不是隨便撒個謊就會信以為真的人喲!?」

    「那位公主,是從地中海的遺蹟中挖掘出來的「天部」的遺產哦,MAR受人工島管理公社的委託對其進行管理,還有正式的合同呢」

    「呃……」

    在深森無可辯駁的說明面前,古城只得沉默。想來,完全沒有證據顯示這個冰塊曾被破壞過或者沉睡在其中的公主曾經外出過。與她接觸過的所有人都失去了記憶,那個「靈柩」的位置和當初搬進來時始終沒有變化。

    「你……到底瞭解到什麼程度?」

    古城盯著母親,詢問道。母親到底是明知古城的真面目還在那裡裝作不知道呢,還是也已經失去了記憶呢——古城對她的想法一無所知。

    「嗯,你指什麼呢?」

    深森從冰櫃裡又拿出一根冰棍,含進了嘴裡。看著滿臉幸福模樣的她,古城開始有些覺得好像什麼事情都已經無所謂了。

    不管深森和牙城怎麼想,有一件事是毫無疑問的。

    那便是,她們在救援凪沙的行動中也出力了。這一點從以前開始都沒有變過,既然如此,那現在如何也就無所謂了。而且事實上古城也同樣對雙親有所隱瞞,如果古城單方面表示不滿的話,多少也有些不公平。

    「啊——啊……今天的後續工作又要累死人了。可能一段時間內回不了家了,凪沙就交給你來照顧了哦」

    「嗯,雖然還不太明白,你也別太勉強自己,畢竟都上了歲數了」

    古樹抬頭看著起身的母親,沒什麼惡意地損了她一句。深森哼了一聲,好像有點受傷地撅起了嘴,之後把什麼東西伸到了古城面前,

    就是那根凍得硬梆梆的半透明的冰塊。

    「……冰棍,吃嗎?」

    深森一臉調皮地眯著眼問道。古城只得擺出一副真受不了的表情苦笑著收下了冰棍。

    「——古城君!」

    這之後不久,和母親擦身而過進入病房的,正是凪沙。

    她穿的不是制服而是體操服,話說凪沙在學校倒下的時候,好像正在上體育課。這種醫院裡穿體操服的搭配真是不配得有些滑稽。

    「凪沙……身體,沒關係了嗎?」

    「咦!?怎麼了,露出這麼擔心的表情。雖然已經很久沒有倒下過了自己也嚇了一跳,不過和以往的一樣,不過是貧血罷了,也就打了個點滴而已,說是之後再做一些檢查,沒什麼異常的話就可以回家了……話說,古城君,制服上有血!什麼情況啊,你怎麼了!?是因為剛才的打雷嗎!?」

    凪沙還是一如既往,說話吵吵鬧鬧像機關槍一樣。

    古城一語不發地站了起來,把這樣的妹妹抱在了懷中,她的身體如此嬌小,還留有小孩子的感覺,然而從這個身體中感受到的體溫讓古城安下了心來。

    凪沙安然無恙,古城他們——古城和她拚命想要保護的人,確實地在這裡。

    「怎……怎麼了嘛,古城君!?是因為打雷了嗎!?剛才打的雷有這麼可怕嗎!?」

    對於古城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凪沙有些不知所措,但看不出有厭惡的樣子,只是單純地有些害羞吧。

    不過之後凪沙也放棄了害羞,說著好啦好啦,苦笑著拍拍古城的背。

    「真是的,真拿你沒辦法啊,古城君,大家都看著呢」

    「……大家?」

    古城聽到這話感到有些困惑,立刻往病房的入口看去。

    只見門口站著兩個穿著制服的少女,其中一人背著黑色的吉他包,是個初中部的轉校生,而另一個人,則是梳著一頭華麗髮型的同級生。

    「發現妹控一隻……」

    淺蔥半睜著眼,盯著緊抱著凪沙的古城。

    邊上的雪菜也面無表情,用一種怪怪的平聲調同意道,

    「前輩還真是一個沒得救的妹控呢」

    「這……不,不是這樣的!事情不是這樣的,這只是令人感動的重逢場面啊!之前經歷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所以才這樣啊!」

    古城慌慌張張地放開妹妹的手,得以解放的凪沙害羞得臉頰通紅,但還是喜形於色地微笑著抬頭看著古城。

    「那凪沙我就先回診察室了,深森醬有說過,回去的時候會用車子載我的」

    「這樣啊……那,我們先回去了」

    「嗯,雪菜醬,謝謝你陪我一起過來,淺蔥醬也是,謝謝來探望我,古城君就拜託你們兩個照顧了!」

    凪沙依次握住雪菜和淺蔥的手,然後就急急忙忙地跑出了病房,動作看上去像是可愛的小動物一樣。

    雪菜目送著她的背影,一臉溫柔的表情在那裡偷偷地笑了出來。

    「凪沙醬還真是可愛呢」

    「真的呢,這就難怪古城會成妹控了」

    「都說了不是妹控了啊」

    淺蔥這感慨的低語讓古城張牙舞爪地抓狂起來,雪菜也在邊上說著,這個誰知道呢,一副完全沒有相信的表情看著古城,起著哄。

    「不過,凪沙醬能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

    「算是吧……話說回來這次徘徊在生死線上的其實應該算是我們啊……」

    古城看了看還留著破壞爪痕的醫療樓,無力地嘆了一口氣。

    之後,古城便開始做起了回家的準備。

    已經確認了凪沙平安無事,也揭開了冰之「柩」的謎團,古城現在最想做的事,就是盡快回家。

    「記憶恢復了嗎,前輩——?」

    在走出醫院前往車站的路上,雪菜突然問道。

    古城有些詫異,回頭看著走在右邊的雪菜。

    「……監獄結界的那個,果然不是在做夢呢」

    「是的」

    雪菜點頭認可了古城的話。

    時間已是晚上八點剛過,距離古城他們在MAR昏倒只過了三個多小時,

    但古城他們在監獄結界中所度過的時間,遠遠超過這三個多小時,所以他才會懷疑這是不是在做夢。

    這麼說的話,監獄結界本身就變成了存在於南宮那月夢中的空間了,

    與現實世界的時間流動有所差異也就說得通了。

    所以,古城他們在夢中所體驗的事情,其實也全都是現實,

    在夢中遇見的人們,他們的死成為了這座島過去發生過的事情了——

    「雖然現在想起來的事情越來越多了,但說實話,好像都是些不太願意回想起來的事情。總感覺好像還忘記了一些重要的事情呢」

    古城握緊拳頭,像是在自言自語般地低語道。

    腦海中殘留的,只有斷斷續續的記憶碎片,這些到底是事實還是虛幻,如今的古城已經分不清楚了,也沒什麼實感了。

    然而,這些記憶的碎片,也確實讓古城的感情產生了強烈的動搖。

    雖然總有一天,這樣的感情應該會被自己處理好,但那一天決不是現在。現在,這些碎片好似尖銳的玻璃,一旦觸碰,心就會流血。

    「被迫看自己以前的樣子什麼的,精神上實在有點受不了啊,就像聽親戚的老婆婆不斷重複自己年輕時的回憶一樣」

    淺蔥也以厭煩的口氣贊成了古城的意見。

    她所回憶的那些記憶,和古城的不一定相同,但是,她也肯定有她自己的苦惱吧。而如今,古城和淺蔥都經歷了這樣的一段時間。

    「……姬柊沒事吧?」

    邊上雪菜的態度好像有些事不關己,古城對此抱有一些疑問,便問道。

    雪菜卻好像有些困擾的樣子,移開了視線,

    「我,因為不是魔導書的效果對象,而且本來預計的記憶共享的事情,也因為種種原因,失敗了呢」

    「誒?是這樣嗎?」

    「這算什麼嘛……太耍賴了」

    淺蔥和古城頗有怨氣地看著雪菜,一想到只有他們兩個體驗了暴露過去羞事的經歷,總覺得有些不可理喻。

    「但是,沒有瞭解到曾經的前輩是什麼樣子的,還真有些寂寞呢」

    雪菜若無其事地漏出了這樣一句話。

    淺蔥卻把這句話聽得真真切切,表情一下子變得警戒起來。

    而雪菜發現了自己說錯話了,稍微有些慌張了起來。

    「可,可能會影響監視的任務,我是這個意思」

    想想也是這麼回事吧,古城一臉疲憊地嘆了口氣。

    「也無所謂吧,相應的,你來到這座島以後的事情,我都好好記著呢」

    她來到弦神島之後的三個月時間裡,古城遭遇了好幾次生死攸關的時刻,而最後都化險為夷了。而這期間,雪菜始終在古城的身邊,這是想忘都無法忘記的。雖然指的是這個意思,

    「是這樣呢,也是啊」

    不知為何,雪菜和平時不太一樣,心情不錯地點了點頭。

    另一方面,淺蔥卻感到有些無趣,鼓起了一邊的臉頰,

    「說起來,有一件事想要問古城」

    「什麼事?」

    「你,最後,到底是怎麼看阿古羅拉的?」

    聽到淺蔥的這個提問,古城好像喉嚨口卡進了刀一樣,咳嗽了起來。

    雖然不太清楚具體怎麼回事,但淺蔥過去和阿古羅拉見過好幾次,如果她重新體驗了過去的話,必然是回憶起來了的。她可能覺得當時沒有問的問題,說不定現在能問了。

    「什麼叫……怎麼看……?」

    「喜歡,她嗎?」

    淺蔥的視線徑直盯著古城,古城感到無法迴避了。轉頭想要若無其事地迴避她的視線的時候,卻發現和一直盯著自己的雪菜對上了眼。

    古城的後背冷汗直冒,這裡無論做出什麼樣的回答,都會讓她們無法接受的吧。

    忽然,一張宣傳單被遞到了被逼無路的古城面前。

    在十字路口分發宣傳單的,是一個燕尾服加上黑色斗篷奇妙打扮的男性登錄魔族。宣傳單的內容是喫茶店的開店兩週年紀念活動,還附了一張很不錯的套餐的優惠券。貌似在哪裡見到過這個店名,不過現在這個情況,已經無所謂了。

    「哦哦,話說肚子餓了呢,去吃東西吧,看,這傳單上還有附贈特典呢!」

    古城把宣傳單當成救命稻草舉到了面前,勉強發出了愉快的聲音。

    淺蔥和雪菜驚訝地看著這樣的古城,嘆了一口氣。

    「算了,我就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

    「就是呢——」

    兩名少女都互相看了看對方,兩人都發出了共犯者般的笑聲。

    繼承第四真祖名號的少年,懷著無法表達的想法,再一次回到了日常的生活中去。

    皓白閃耀著的月光靜靜地流淌,照亮了他和他的夥伴們的身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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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ykkold55tw 發表於 2014-1-13 06:05 PM

後記

    寫這篇原稿的時候時值五月。由於之前的幾卷(七卷)是一口氣寫下來的,沒有間斷,所以在不知不覺中,日本的季節像是從隆冬跳過了春天初夏,如今已是梅雨前夕了。(其實只是假裝沒有注意到而已吧,這就不必在意了)。賞花季節和黃金週都在不經意之間就過去了,著實悲劇。更有甚者,在這個熱的要死的夏天中,我的房間裡竟然還一直擺著冬天用的大衣、毛毯和被爐——

    所以在我的感覺裡,時間彷彿停滯在了三個月之前,要說我現在最想說的就是,人的記憶還真是模棱兩可的東西呢,這樣四處能聽到的話。一方面完全想不起來這幾個月裡究竟做了些什麼,另一方面卻還一直陷在幾年前一瞬間的失敗中為之懊悔不已。我覺得古城他們所經歷的,差不多也是類似這樣的事情吧。不過古城本人肯定會生氣地說,這怎麼能相提並論。

    於是在此獻上『strike the blood 8』。

    本卷為一整段的過去篇。由於是在一開始就想好了故事的結局的,所以在不要使之成為單純的悲劇這一點上下了不少功夫。讀完之後,要是您能覺得這是一個有救的故事,我就感到萬分榮幸了。

    總之這一次比較費力的是份量。要是把想寫的章節悉數羅列出來的話,估計得有四冊文庫本的容量吧,最後含著淚刪掉的部分數不勝數。特別是本來還想寫上更多阿古羅拉和她夥伴們的幸福回憶的。

    要說遺憾也算是遺憾啦,不過其實自己也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的想法了,所以寫起來的時候還是很開心的。要是今後能以別的形式來補完這次沒寫夠的部分的話就好了。

    下一捲開始時間軸會回到之前的狀態,準備給人一種重新開始的感覺。

    如果您能喜歡之後的劇情的話,本人會很高興的。

    接下來,本次的寫作日程真是一拖再拖,給很多方面都添了麻煩,借此機會向各位表示抱歉。

    插畫的マニャ子老師,這一次也非常感謝您。

    還有漫畫版的『strike the blood'也順利地開始了第二卷的發售,辛苦您了,TATE老師。

    之後,當然還有本書的各位讀者,也萬分感謝大家。

    最後,還請各位看官能繼續閱讀下一卷的內容。

    三雲岳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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