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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冬零兒 -【機巧少女不會受傷‧十】
本帖最後由 abcd45612389 於 2013-6-19 04:50 PM 編輯【封面圖】:
【內容簡介】:
機巧魔術一一那是由內藏魔術回路的自動人偶與人偶使所使用的魔術。
在英國最高學府的華爾普吉斯皇家機巧學院裡,正舉行著一場選出頂尖人偶使「魔王」的戰斗「夜會」。
來自日本的留學生雷真和他的搭檔一一少女型態的人偶夜夜,為了參加「夜會」,打算挑戰其他入選者,奪取對方的資格。
他們鎖定的目標是下屆魔王呼聲極高的候選人,別名「暴龍」的美少女夏露!然而就在雷真向她挑戰時,突然出現意外的伏兵……?
【作者介紹】:
海冬零兒(Reiji Kaito)
到現在新人感覺還褪不掉的資歷第5年職業作家。居住於札幌市,生於1月8日,A型。著作有「幻想譚グリモアリス」等。
【原日文書名】:機巧少女は傷つかない10
【原日文所屬文庫】:MF文庫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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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真,我太高興了。雖然之前急得我夠嗆,但現在終于合爲一體了呢(心)。”
夜夜一臉陶醉,幸福得兩眼濕潤。
她哈呼哈呼地吐著熱氣,用舌頭玩弄著棒狀的肉:
“纏住了,化掉了……哈……好熱。每次拔出插入,都被乳酪的芳香包圍……夜夜,快要沈醉其中了(心)。”
“……這個嘛,因爲裏面加了酒啊。”
“真是下流的料理,對嗎?”
“哪下流啦!快給奶酪火鍋道歉!”
雷真串起三根香腸,插進裝有乳酪的鍋裏。“啊——這麼突然,太過激……!”夜夜莫名興奮,雷真將之無視,啃起了香腸。
對面的安麗睜大了眼睛,停下了切著黑麥面包的手:
“雷真先生真是的,你平日裏就是這樣粗暴地……將夜夜小姐弄得亂七八糟的!?”
“我說……我已經不想一一吐槽了哦?”
“哎哎!?不插入的話……那要怎麼做?……”(日文吐槽和插同音)
“我說你們!這個怎麼樣都無所謂啦!”
穿著病服的夏兒不高興地拍著桌子。桌面震得直晃,西格蒙德拿著的乳酪塊也掉了。
雷真等人所在的地方,是醫務室的旁邊,熟悉的病房。
時間是傍晚,和檢查完身體的夏兒一起,提早吃起了晚餐。
“說回正題。昨天父親大人來過學校,這是真的?”
所有人都沈默了。夏兒露出被背叛了一樣的表情:
“太過分了!……竟然瞞著我?……”
“不是這樣的。你不是一直不在麼,而且那時也不是說這些事的時候。”
“對不起,姐姐……只有我自己去見了父親……”
安麗用低得快聽不見的聲音道著歉。撕咬著帶乳酪的香腸,西格蒙德勸解道:
“夏兒啊,大家都是爲了你好啊。”
“……這也是。對不起,我居然責怪大家。”
夏兒很老實的低下頭。而且還說了“對不起”。不只是雷真,夜夜和安麗也吃了一驚。夏兒一臉不安道:
“怎……怎麼了,生氣了?”
“不,誰都沒有生氣。只是,怎麼說呢……”
代替語塞的雷真,西格蒙德直說道:
“因爲你老實過頭了,大家覺得很可怕。”
“這……這是什麼意思啊!”
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字面的意思。夏兒也好像明白過來了,害羞地低下了頭。這就是她的本來面目麼,真是率直可愛的動作啊。
雷真正看得入迷的時候,夜夜的瞳孔放大了。雷真慌忙吃起飯來。
夏兒盯著食物串,怯懦地說道:
“對手是那個結社啊,父親大人,沒問題吧……”
“就算擔心也沒有用啊。你們的父親,可不是一般的強,對吧?那麼,一定會巧妙解決的。怎麼說呢——是個好父親啊,強大、有夠男子漢。”
“這是當然的!”
夏兒和安麗對望著,開心地笑了起來。
看著這樣的姐妹,雷真的心閃過一絲痛意,差點就想起了所失之物的份量、和它的溫暖了。
好像看透了似的,夜夜把身體靠了過來——這份關懷讓人開心。雷真打起精神,拿起了肉腸串子。
“啊,對了。”
一邊向西格蒙德遞出切好的奶酪,安麗像想起什麼似的說道:
“雷真先生,你聽說了麼?夜會要中止了。”
彷佛遭到了來自死角的打擊,雷真和夜夜都呆了。
“不是中止。”
在寒冷的走廊下,回蕩著格麗澤爾達堅定的聲音。
時間是晚飯後,地點是醫務室前面的走廊。雷真向前來探病的師傅,扔出了安麗之前說的話。
格麗澤爾達交叉著雙腿坐在長椅上,平靜的回答道:
“夜會是賭上學校威信的活動。就算世界大戰爆發,魔王的選定也會進行。”
“那麼,爲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流言?”
格麗澤爾達向窗外瞄了一眼。
那裏可以看到威風凜凜的大講堂。那裏的三樓,夜會執行部的窗亮著燈光、熟悉的身影浮現了出來。
“那是——萊科甯!?”
開始還以爲是看錯了,因爲這事太不可思議了。
但是,那對充滿壓迫感的鷹一樣的雙眼,是只有“燒卻”的魔王萊科甯才有的東西。
說不定是在監視著這邊,能感到一陣陣刺骨的殺氣。
“是監查官大人,監查完成之前,夜會會中斷一段時間。”
“監查?監查什麼?”
“昨天的‘流星群’騷動……校長不是沒有疏散來賓們麼?”
沒錯,聽說觀衆們根本不知道有這件事,流星是秘密迎擊的。
“那件事被議會抓住了把柄。說是如果被隕石擊中的話,就會出現大量的死傷者。校長是有義務去引導賓客避難的。”
“但是,賓客不是沒有傷亡麼。校長的判斷不是很正……”
“那是結果論。唉,這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有的人對什麼都愛吹毛求疪,所謂站著說話不腰疼嘛。在政治中是這樣,在夜會的比試中也是這樣。”
“那麼,是爲了調查校長的判斷是正確還是錯誤?……”
是爲了這事,專程從倫敦派過來的麼。
“對,所以校長從今早開始就被軟禁了。可是,那狡猾的老頭,應該很快就會回歸,夜會也會再次開始吧。你也別擔心了,早點治好你的傷吧。”
格麗澤爾達說的輕描淡寫,雷真心中的不安卻越來越大。
萊科甯是軍隊的中將。監查學校應該不是他的職權範圍。
……怎麼想,腦內都會浮現出黑太子愛德蒙德的身影。
瘋狂的王子,又在玩什麼手段?……
萊科甯是情報部的精英將校,制霸三期前夜會的魔王。現在的雷真無論如何也贏不了他吧。
“……我說,師傅。‘精靈術’什麼的,我也能用嗎?”
聽到雷真的嘟囔,格麗澤爾達笑了起來:
“就猜到你會這麼說。你這家夥,對魔術和女人都很貪婪。”
“後者不對吧!”
“能看到精靈嗎?我是說,你能以生物的形態看到它們麼。”
“不……像式神那樣顯而易見的倒能看到。”
“那麼,沒可能了——這可不像你啊,煩惱什麼哪?”
“您的心意我領了,我的煩惱可不淺啊。”
雷真答以苦笑也已是竭盡全力。格麗澤爾達用意外溫柔的聲音說道:
“不要畏懼,對方用什麼魔術,我和你都有破解的辦法。”
用集束的魔力“線”來打亂對方的魔術就行了。但是……。
“那只對低等的對手才有效。何況,對上‘戰隊’也沒什麼效果。”
戰隊中的一個,鐮切會使用空間轉移的魔術。如果她盯上了雷真倒是另一回事,但在混戰中是很難精確捕捉到她的。
何況馬格納斯還有沒出的牌。
“如果只用眼來追蹤的話,是來不及反應的。”
“那麼,只能預判了。和象棋一樣,只要了解敵人動向、意圖、陣容的話,就算是沒見過的妙手也可以應對。”
“說的倒是簡單,馬格納斯的預測能力和第六感都在我之上。”
“那時因爲你閉上了眼睛。”
“——哎?”
“剩下的明天再說吧,我要去探一下老師——萊科甯的動向。”
格麗澤爾達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輕輕的把手搭在雷真的肩上:
“多少回複下魔力,爲明天做好准備吧。”
格麗澤爾達裙擺飄飄地離開了。
雷真呆立在走廊,咬緊了牙。
馬格納斯的——天全的背影還很遠。光是複仇就已經很頭疼了,現在還有些莫名其妙的人來夜會搗亂。
(這種狀態下,我能趕上……他麼!)
抓著上回傷到的肩膀(信至注:九卷肉身打爛倒數第一的拳頭結果肩膀脫臼。),雷真獨自煩惱著——
“我不會讓你過去的!日輪小姐請回吧!”
“不,我要過去!土門日輪,說什麼都要過去!”
走廊的另一邊,兩個少女互相爭執著跑了過來。
兩人都是和服打扮。一個是拍檔,一個是未婚妻。
“你們在吵什麼啊……這裏可是醫院啊?”
“哎!雷真!?”
趁著夜夜分散了注意力,日輪迅速的召喚出式神。日輪潛入黑地毯似的式神——“間土裏”中,一眨眼的工夫,就從雷真的腳下跳了出來。
是高等魔術中的空間轉移。日輪在雷真的面前,優雅微笑道:
“貴體可否安康,雷真大人?”
“還過得去吧,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事……就不能來看雷真大人麼?……”
一雙大眼瞬間閃起淚花。
“啊,對不起,別哭啊!”
“不能。雷真需要休息,日輪小姐很讓人爲難!”
“別這樣夜夜,人家是專程來探望我的啊。”
“雷真~~~~~~~~~對狐狸精就這麼隨和~~~~~~~~~”
“別掐我脖子啊!你不是說我需要休息嗎!”
在雷真和夜夜的吵鬧中,日輪像是難以啓齒似的說道:
“要事……不是沒有。其實……我是來辭別的。”
“辭別?要回日本了嗎?”
“哎!?不是這樣的!只是,想去照顧昴和六連……”
日輪低下了頭,用馴順的聲音嘀咕道:
“他們在之前的戰鬥中受了重傷,還在住院……我想盡量留在他們身邊,照顧他們。當然,我這種人,也許幫不上什麼忙。”
“沒有這回事,對他們來說,我想這是最好的靈丹妙藥。”
“真是太對不起了。我不但幫不上雷真的忙……”
“不要道歉,昨天和前天多虧了有你幫忙,怎麼感謝你都不夠。”
“雷真大人,好溫柔——(心)”緊攥!
“這狐狸精……又在夜夜面前對雷真發春……”
完全不顧滿身殺氣的夜夜,日輪擦了下眼淚,一臉留戀地說:
“所以,從明天開始,我每天能來雷真大人病房探病的時間暫時只有八小時了。”
“專屬護士麼!哪裏辭別了!”
“幹脆抹殺她吧雷真。抹殺這個厚臉皮的女人,就現在!來特鬧!(譯注:英文right now的諧音。)”
“住手,夜夜。不可對日輪大人無禮。”
隨著嚴厲的聲音,凜然而寒冷、冰一樣的氣息撲面而來。
沒鎖好的窗子被打開,銀發的少女躍進了走廊。那身姿像是冬天的月亮,亦或是凍結了的花朵,有種分外清澈的美麗。
是夜夜的姐姐伊呂利。伊呂利轉身面向雷真,深深地低下了頭:
“大半夜的打擾了,您明明正在療養。”
“別在意,你看周圍都是些不在意的家夥。”
夜夜和日輪這才羞愧起來。伊呂利似乎挺掛慮兩人,但又好像覺得不是做這個的時候。她心事重重地說道:
“其實,我對雷真大人有一個不情之請。”
“這麼拘謹,太見外了。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我都會去做的。有什麼就說吧。”
“萬分感謝。那麼,讓讓讓、讓、讓、讓我我”
“……我也有個請求,總之,請冷靜下來吧。”
“我我我我很冷靜,我怎怎我怎麼會,因爲這這,這種程度的事就混混混亂。”
“我已經不想吐槽了哦?到底是什麼請求啊?”
好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夜夜的瞳孔放大了。但是伊呂利已經顧不了夜夜的變化了,只見她鼓足了勁,振奮精神道:
“請讓我代替夜夜,成爲您的妻子!”
“……哈?”
仰望著雷真的伊呂利的面頰,這才染成了赤紅。
在驚呆了的雷真的脖子上,兩股殺意刺了過來。
就算不用探查魔術,背後的樣子也一清二楚。
兩只極度危險的猛獸,將要出現在雷真的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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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四年級的馬格納斯有著曆代最好成績。
學院是徹底的實力主義,所以成績優秀的人會被給予優厚的待遇。因此,馬格納斯有專用的研究室,旁邊是兩間寢室,還配置了書庫。
深夜,在並排安放著四張床的房間裏,馬格納斯的戰隊正在睡覺。
其中的一台,火垂的手臂掙紮般地抓撓著空中。
她已多次撕裂著虛空,泄漏著雜亂無章的魔力,滿頭大汗地驚坐而起。
“——火垂?”
褐色肌膚的少女看了過來。覆在臉上的面紗上有一個“蜻”字。
“……是蜻蛉啊。對不起,到換班的時間了吧。”
“火垂,你臉色很壞。”
“比你要好。”
蜻蛉直勾勾盯著火垂。姐妹們在感覺的深處是相連的。火垂的動搖和疼痛,肉體的不適都會泄露出去。
因此火垂放棄了抵抗,壓低聲音問道:
“蜻蛉,你會做夢嗎?”
“經常做羊的夢。被白色的毛球揉擠著,我就被運往別處了。”
“……是挺愉快的夢呢。”
“不是普通的羊。是機械的去勢公羊,電動羊。”
“不要講無聊的笑話。”
“火垂做的是什麼夢?”
“我做的是……被焚燒的夢。”
按人類的感覺來分的話,那一定會被歸類爲噩夢的吧。
被紅蓮之火吞噬,化作灰燼。好熱,但是並不痛苦。因爲自己已經被解體,肺已經不存在了。只是空蕩蕩的軀殼被焚燒而已。
火垂被火焰焚燒著,玩味著被奪走的東西的分量。肌肉和骨骼。內髒,神經,眼球——不,更重要的,絕對不能失去的東西被奪走了。
只是回想起來就會顫抖。看到她這個樣子,蜻蛉以冷靜的聲音說道:
“火垂,果然很奇怪。去和主人——”
“沒有異常。不要麻煩主人。”
火垂單方面地放完話,便迅速地整理好了衣著。出門時回頭看去,正見蜻蛉脫下禮服,鑽上了火垂的床。
——不,不是火垂的床。硬要說的話,是姐妹們的床。
戰隊六台是不會同時休息的,總會有兩台在運作——所以只要有四張床就足夠了。雖然這也能說是因爲馬格納斯的理性思維,但這還包含著另一個決定性的意思。
我們戰隊,沒有被當做人類對待,就是這麼回事。
苦楚在心中擴散開了。火垂將之驅散,趕著夜路朝龜之寮趕去。
穿過樹林,跳上大樹,火垂向樹上的姐妹搭話道:
“換班了,蜜蜂。”
臉部纏著繃帶的短發少女點了點頭。蜜蜂瞬間跳下樹,融入深夜的黑暗遠去了。當然,是去叫下一個姐妹了。
火垂立于樹枝上,觀察著雷真的房間。前些日子弄壞的牆壁已用三合板隨便修補過了,破了的玻璃也已經更換。雷真正像青蟲一樣在床上蜷縮著身子,而另一張床上則睡著黑發少女型的自動人偶。
夜夜有專用的床,而戰隊只有公用的四張床。
雷真說到底還是把夜夜當做人類在看待。
通過這幾個星期的觀察,雷真的作息火垂已了如指掌。越看越糊塗。他們爲什麼,能夠那樣共存呢。人偶完全像人類一樣——
(爲什麼,會在意這種事情!)
火垂開始生起了自己的氣。最近,我有點奇怪。
令火垂煩惱的噩夢,隨著時間的流逝越發鮮明,越發真實。
(難道說,我壞掉了嗎?)
火垂打了個冷顫。如果壞了的話,如果不能爲主人派上用場的話。
我就沒有存在的價值、意義和必要了。
火垂的心跳開始加速。不過是人造品的,虛僞的心髒正在亂跳。
“火垂,怎麼了?”
鐮切出現在了背後。長長的馬尾辮隨著夜風擺動,撫過了火垂的肩膀。
“……沒什麼。繼續監視。”
姐妹倆沒什麼對話,一整晚,一直窺視著雷真的寢室。
天亮時分,爲了換班而回到研究室的火垂,被牆邊的機巧骨骼吸引了目光。
那是平時壓根不會去在意的,自動人偶的金屬骨架。
聽說這和姐妹們身體裏使用的是差不多的東西。馬格納斯能用和花柳齋不同的方法,做出和人工細胞‘精餾(cell)’一樣的有機零件。因此,只要有了這副骨骼,做出姐妹的代替品是很容易的……火垂是這麼想的。
如果火垂故障了,被確認是壞掉了的話,那麼主人恐怕會—一
瞬間,灼熱的火焰填滿了火垂的胸口。
火垂回歸自我是在金屬骨架被壓擠發出刺耳聲音的時候。
再啓動了的姐妹們已站成一排,馬格納斯也從裏頭的寢室探出頭來。火垂很狼狽地丟掉了手裏的碎片。
隔著銀之面具,馬格納斯紅色的眼睛盯住了火垂。
“對,對不起。主人。這是,因爲不小心……我立即收拾!”
“不用,讓玉蟲來。你去休息。”
“但是!”
“火垂。聽從主人的命令吧。”
"……Yes,主人。遵命。"
火垂拖著雙腿回寢室去了。
感覺自己的身體像鉛一樣重。爲什麼感覺想哭?
火垂意氣消沈地鑽進了空床。
2
想要代替夜夜,成爲雷真的妻子——
受到伊呂利爆炸性發言的沖擊,夜夜和日輪燃起了嫉妒的火焰。
“姐姐大人,你終于……你、終、于!”
“這絕對,不能當做沒聽見!”
日輪的憤怒讓身旁的夜夜也膽怯了。她眼含滿眶淚水申訴道:
“不是代替夜夜,而是代替日輪才對吧?!”
“是那裏嗎?是該吐槽那裏嗎?”
“說什麼呢雷真大人!那是最重要的!”
感受到華族公主的激憤,伊呂利在氣勢上短了一大截:
“對對對不起日輪大人。妻子至多是種比喻,至多只是我的願望——”
“姐姐大人……你終于承認這是願望了……!?”
“不不不對!雷真大人,這種事情先放一邊!”
背向含淚的兩人,伊呂利以幾乎要跪下的氣勢提出了請求:
“請准許我代替夜夜,侍奉在您身邊吧。”
“不行。姐姐大人請你快滾回去。”
“喂夜夜,不許對你姐姐那樣說話。”
雷真雙手抱住了頂嘴的夜夜的頭。夜夜幸福地住口了。而另一邊,日輪石化了。兩人都安靜下來了,雷真趁機繼續了對話:
“你說是代替夜夜是吧。這是硝子的意思嗎?”
“硝子說,如果雷真大人允許的話,那也可以。”
伊呂利禮貌地彎下了腰,拼命請求著:
“我會誠心誠意,盡心盡力的。當然夜裏的工作我也會去夜夜那兒進修——”
“那個給我打住!”
“那我去硝子那兒進修。”
“那也——等下啊?去硝子那兒進修啊……”咕嘟。
“爲什麼在猶豫啊雷真?”
夜夜和日輪非常恐怖。雷真清除了雜念,看向伊呂利的臉。
伊呂利的表情是認真的。從前夜夜幾乎被德國的學生搶走時,她曾要雷真放棄夜夜使用自己——她的眼神和那時一模一樣。
她並不是因戀愛感情而說出這種台詞。大概也是別無他法。
從不先說那個理由的情況來看,她是不想說……或是不能說。
“明白了。先在宿舍一起生活吧。”
“非——非常感謝!”
“太過分了雷真……居然讓狐狸精進入愛的巢穴……”啜泣。
“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愛的巢穴了。還有,不許叫你姐姐狐狸精。”
夜夜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無可奈何,雷真爲了取悅夜夜撫摸起了她的頭。而日輪的眼角正比于夜夜心情變好的程度堆積起了淚珠。
“住是可以,不過不考慮伊呂利的床鋪可不行啊。”
“當然夜夜會和姐姐大人一起睡的。爲了防止姐姐大人起邪念,有必要好好監視……哼哼哼。”
“是,是嗎?伊呂利也同意這樣做嗎?”
“是。正和我願——不,我是說,請不用費心了。”
“那,那,日輪要和雷真大人一起!”
日輪拼命地宣示著自己的存在。
氣溫颼颼下降了。雷真撓著腮幫子,委婉地提醒道:
“那個,日輪。龜之寮是男生宿舍啊。”
“這點我當然知道呀?……”
“那就遵守規則!你的床鋪在女生宿舍啊!”
“怎麼這樣,太殘忍了……明明雷真大人都准備三人扭在一起了……。”
“啥都不會做啦!你想的那些事情一件也不會發生!”
不過,日輪的心情並不是不能理解。只是夜夜一個還好說,但又一個少女加入了,這多少有些難以接受吧。
雷真稍微想了想,擠出了個妥協方案:
“那,放一只式神在這裏吧。這樣就能看到我的樣子了,這下放心了吧。”
“雷雷雷真大人?!要給日輪大人看夫婦間的事情麼?”
“我說了啥都不做的吧?!”
“哼哼哼……姐姐大人真是不要臉啊……哼哼哼!”
姐妹倆之間飛濺出危險的火花。日輪也咬著和服的袖子。雷真又多了一個頭疼的因素,不過——
和夜夜在一起的伊呂利,果然看上去很開心。
所以感覺這些都無所謂了。
3
第二天,難得去上課進度卻完全跟不上,因此雷真決意翹課,去接受格麗澤爾達的虐待——啊不,是去接受指導。
地點是野戰演習場,在這個已經熟悉的修行場,雷真催促著格麗澤爾達:
“來吧,師傅大人!教導我昨天的‘後續’吧!來吧!”
格麗澤爾達臉紅了,顯得有些害羞:
“追我追得那麼緊……不要這麼渴求我啊(心)。”
“不要用那種討厭的說法啊!又要被誤會了啊!”
雷真不自覺地找起夜夜來。還好,附近沒看到她的身影。
“怎麼樣?月之少女在附近嗎?”
“……啊,不,感覺不到。殺氣和氣息都沒有。”
格麗澤爾達忽地嚴肅起來,嗖地指向雷真:
“對,就是這個。你這家夥擁有優秀的第六感,能夠察覺到殺氣。那雖然是個很好的長處,但同時也是妨礙你成長的因素。”
“——什麼意思?”
“你平時是如何讀取殺氣的?”
“問我如何也……怎麼說……就是感覺的?”
“沒錯,你小子連做法都不知道,只是被動地感受著而已。不是靠技能,只是靠直覺去感知。那樣不但容易受騙,而且感覺遲鈍了的時候也起不了作用。”
"照你這麼說,我該怎麼做啊?"
“憑技術來感知啊,就像這樣。”
說是這麼說,但是雷真完全不知道格麗澤爾達做了什麼。
格麗澤爾達悠然站著,用拇指指了指身後的樹。
“那棵樹的枯葉有七片——啊呀,現在掉了一片呢。”
雷真探出身看過去,果真是算上落下的葉子,一共七片。
怎麼做的?格麗澤爾達連“線”都沒有用!
“如果只是躲藏著的對手,用這個技能就足以找到了。”
雷真的腦子裏,浮現起了暑假時的情景。最初過招的時候,格麗澤爾達很是輕松的就看穿了八重霞,扔飛了隱形的小紫。
本以爲那是用了魔力的“線”……不對。就算不使用那麼多的魔力,格麗澤爾達也能感覺到周圍的情況。
如果這是純粹的技能,那大概,就是小紫曾今講過的——
“能動性知覺(active sensor)?”(信至注:卷二的劇情。)
“就是那樣,它叫作‘third eye’,又稱作天眼。這是居于念動、靈視、剛體、魔防之上的魔術師的第六階梯。盡管這不是學生級別的技能,但你的話有掌握的價值。”
“不是學生級別……的嗎?”
“上課沒有學到對吧?一般來說練個十年也練不到這個境界。大概達到這個層次的學生就只有馬格納斯,劍帝,以及其他數人呢。”
雷真用力抓著肩膀的力道加重了。果然,洛基是能做到的。
能同時射穿複數目標,還能對死角的對手有反應,都是因爲這個理由嗎。
最初對戰的時候,洛基就同時操控著八把短劍了。
那是雷真無論如何也模仿不了的。只是射出的話就算了,但想到要使其有配合的話,就必須要掌握相互的位置關系以及和敵人的距離。
如果能學會這個叫天眼的玩意的話——我也能做到和洛基一樣的事情嗎?
“這不是必須的技能。夏洛特和伊邪那岐的公主使用魔法生物的知覺就可以。芙蕾似乎也能通過‘音壓操作’獲得與加姆的嗅覺和聽覺同樣的感覺。但是,要是光靠自己就能做到的話,便能在戰鬥中占據上風。”
“說是上風,可既然那些家夥能做到這點,那我現在就是處于下風啊。”
“就是如此。”
“教我。”
“這是要將注意力分散的技能。臨陣磨槍可是很危險的喲?”
“既然這樣,練到精通就行了。”
“沒錯。沒辦法,就讓我好好用身體來教你吧(心)。”
“幹嗎那麼開心啊!”
“那麼立馬——開始。”
格麗澤爾達的魔力開始燃燒起來。突然,複數的木偶從樹叢中飛過來了。
看來是早就讓它們埋伏著了吧。木偶和人不同,既不呼吸,也沒有體溫。要探查其存在是很困難的。
“嚴禁一切反擊。閃躲給我看看。”
木偶一起襲來了。
基本只受念動控制的木偶,連活動的聲音都沒有,十分的安靜。與被自動人偶和人包圍的情況不同,靠氣息來探測位置很難。
開始雷真還能應對,但最終還是被踹,被摔,如字面意義的被玩弄了。
“你在幹什麼!要是在戰場上的話你早就死啦!”
看到不爭氣的弟子,格麗澤爾達發起怒來,
“這是對毆的練習嗎?平日那滿腦子壞主意上哪去啦!”
雷真一邊躲過木偶的襲擊,一邊挖掘起自己的記憶。
(和蝙蝠的超聲波視覺是一樣的道理。感覺出魔力的反射就行——了吧?)
最初交給我這道理的,是現在已經去世了的獵犬黃泉。
雷真只當自己變成了蝙蝠,發散著魔力,試著進行敲擊。
……什麼都感覺不到,實際上,魔力壓根就沒被反彈回來。
被木偶重擊了後腦。雷真邊忍著疼痛,邊思考著。
(不對,扔出如此強力的魔力,等于是是宣告了我的位置啊。)
格麗澤爾達也是,黃泉也是,他們都安靜得讓人察覺不到。那樣的話——
雷真收緊魔力,使之變細,使之變銳,然後試著在心中構出鋼琴線的意象將魔力放了出去。
接著,好似弦産生共鳴一般,極度精妙的感覺傳達到了肌膚。
(感覺到了!是這個嗎!)
但是,周圍情況完全無法掌握。數樹葉之類的根本不可能。
注意力分散的瞬間,木偶們猛地殺到,對雷真一頓暴揍。
雷真承受著毆打,露出了苦笑。
看來……前面的路還很長啊。
4
雷真在戶外一直練到精疲力盡,拖著冰冷的身體回到了宿舍——
“歡迎回來雷真大人。晚飯已經准備好了。”
只見暖暖的熱氣,飯菜的香味,以及身穿圍裙的伊呂利迎了上來。
她在慣穿的和服上,穿著飾滿花邊的圍裙。
(和服加圍裙也是,奇妙的相稱啊。)
“看什麼看的入迷啦雷真?!……”
搭檔夜夜一邊因魔力泄露而引發著地震一邊逼近了過來。
看到她那個樣子,雷真下意識地遮住了眼睛:
“給我穿點什麼!”
“穿了啊!我穿了圍裙!”
“那不算是衣服吧?和圍巾是一個等級的吧?”
“如果雷真希望的話,我就脫掉圍裙換成圍巾(心)。”
問題完全沒解決。雷真爲難之際,夜夜又做作地哭了起來:
“嗚,嗚,太無情了雷真……明明對姐姐大人的圍裙看得入迷……”
“說實話你則是讓我無法直視呢。”
“雷真真奇怪!比起精通料理的妻子來,色色的妻子應該更有市場!”
“給我正確把握客人的需求!不要把我看做那方面的客戶!”
“是是是啊夜夜。你真是的,居然毫不吸取教訓做出這種寡廉鮮恥之事。”
“你一邊那麼說一邊脫個什麼勁啊!兩個人都給我穿好衣服!”
本來是因累了才回來的,現在被奪去的體力反而更多了。雷真忍不住提高了聲音:
“好啦快讓我吃飯!我餓的前胸貼後背啦!”
姐妹倆噗哧地笑了出來,拉著雷真把他領到了和式坐席。(咖喱雞注:就是吃過日本料理的應該會看到的那種要拖鞋進去的炕式座位。)
矮腳桌上火鍋正冒著熱氣。飯桶裏的蒸飯在閃著亮光。
“喂,這是……日式火鍋嗎?到底怎麼來的?”(咖喱雞注:原文只寫了火鍋,但雷真是日本人,所以和中國的火鍋不同。)
“是我做的。借了宿舍的廚房。”
“那真是太感謝了!說真的宿舍的夥食早已經吃厭啦……”
日式火鍋的材料是伊呂利清早抓來的白身魚,自己做的豆腐,本地的蘑菇和野菜等等。用白味噌煮出來的時鮮的湯汁,有著只吸一口,就能讓人神魂顛倒的味道。(咖喱雞注:也許很多人不知道白身魚是什麼,就是肉色爲白色的魚。種類繁多比如鯛魚鱸魚等。)
素材的美味傳遍五髒六腑,溫暖了冰冷的身軀。雷真幾乎是一言不發地扒空了飯碗。
“太好吃啦!日本人果然應該配日本料理啊!”
伊呂利掩著嘴角,可疑地微笑了。
“這個,冒昧地問一句……要再來一碗嗎?”
“要!”
看著盛著飯的雪白的手,雷真頗爲感慨地自言自語道:
“讓人想起了……住在硝子小姐的屋子裏時的事情呢。”
給不熟絡的夜夜折騰著,從早到晚鍛煉的每一天——
那時候做飯都是勞煩伊呂利的。
如今,比起母親的味增湯來,雷真更熟悉伊呂利的味增湯。
“感覺,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啊。”
“而雷真大人也有了與之相應的成長。”
“……是這樣嗎?”
“正是這樣。來,請。”
伊呂利纖細的手臂遞來了飯碗。一邊隔著熱氣注視著她的笑容,一邊用熱熱的日式火鍋填飽了肚子——這正是難以言表的,甜甜的幸福。
(感覺真不錯啊。這個,是什麼的感覺來著……啊,妻子?)
這種想法,當然被搭檔看穿了。
夜夜黑洞洞的眼晴望了過來。伊呂利的聲音拯救了開始顫抖的雷真:
“怎麼啦夜夜,筷子都沒動呢?身體不舒服嗎?”
伊呂利很擔心地看向妹妹的臉。夜夜嚇的像是縮短了一截,慌慌張張地吃起了飯。
伊呂用公筷將肉夾到了夜夜的碗裏。這副情景,或許比火鍋更加溫暖了雷真的心靈。
“啊——飽了飽了!”
飯後,雷真滿足地翻上了床,結果疼痛感立刻遊走了全身。看來在被木偶痛打時,因爲遭受的是無法預料的沖擊,所以身體無意識地變僵硬了。
正在洗餐具的伊呂利眼尖,發覺之後立刻靠了過來。
“我幫你舒松一下筋骨吧。請放松。”
伊呂利像是抱著他的肩膀似的,輕輕地扶起了雷真。
她用指尖推摩肌肉,複原變形的背脊,消除了雷真身體的僵硬。
“哦……挺高明的啊,伊呂利。”
“按摩我已經很熟練了,因爲主人經常身體酸痛。”
“是嘛……確實硝子,看起來很重的樣子呢。”
“雷真……你在說她的哪裏啊?……”
夜夜的臉突然探了出來。那雙眼舉例而言,黑的就如古井井口一般。
“我、我沒說她的哪裏啊。我只是說她責任很重而已。”
“請看著夜夜的眼睛說!”
“喂,夜夜。雷真好不容易放松了,你又讓他緊張起來做什麼。”
伊呂利一邊責備著夜夜,一邊將手肘壓到雷真的肩膀上揉按起來。恰到好處的刺激,以及令臉頰癢癢的銀發,讓雷真體會到了心跳的快感。
“啊,好爽……真是重獲新生了……”
“請、請讓開姐姐大人!接下來的夜夜來做!我會全力以赴的!”
“想殺人啊!不要!吃下去的東西會吐出來的!”
夜夜帶著可愛到讓人感到恐怖的微笑說道:
“讓姐姐做,而不讓夜夜做……這是不可能的對吧?”
雷真拼死尋找活路,不巧,沒能找到好的借口。
——結果,只能靠自己來松弛如同幹柴一般的僵硬身體了。
即便如此,現在的雷真也有對此一笑置之的從容。
在硝子的屋子裏時,無論什麼都處于黑暗之中。
不過現在,我身邊有了靠得住的搭檔。
我也有了信得過的夥伴,經曆了種種也算是活到了今天,一點一滴的也算是得到了力量。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對,一切都在……。
但不知爲何,現在雷真卻感到了莫名的——恐懼。
“雷真?怎麼了嗎?”
停下了疊衣服的手,夜夜擡起頭。雷真嘟囔道:
“……我說,夜夜,想變強是需要精進的對吧?”
“咦?啊,是,我是這麼覺得的。”
“要吃飯,就得掙錢。”
“確實如此——突然間說這個做什麼呀?”
大概是因爲悲慘的過去,雷真無法相信沒有理由的幸福。
現在的自己所擁有的力量,享受著的幸福。
這些該不會,是以什麼重要的東西爲代價的吧。
這種不安縈繞在雷真心頭,從來不曾消去。
5
沐浴著月光,夜夜的肌膚猶如珍珠般充滿了光澤。
對著正睡在自己眼前的夜夜,伊呂利怎麼看也看不膩。
夜夜初次啓動的那天,伊呂利還清晰地記得。
“這是‘月’之夜夜。你的妹妹喲。”
硝子做這番介紹的時候,伊呂利還是個小女孩,而這個比自己更嬌小的黑發幼女,伊呂利覺得十分可愛。
夜夜的撫養和教育,基本都被交給了伊呂利。對待主人的態度,關于魔法的知識,在屋子裏的行爲舉止等等,都是伊呂利手把手細心地教授給夜夜的。
(那時還真是可愛啊。整天姐姐大人,姐姐大人的跟著我轉。)
話雖如此,夜夜纏著伊呂利的時間其實也就剛開始一會兒,那之後就進入叛逆期了。伊呂利雖會對頂嘴的夜夜加以斥責,但心中又覺得她的這點也非常可愛。
(要是能爲你承受哪怕一半的負擔就好了呢。)
想要分擔,夜夜擔負的“任務”,想要分擔那份苦難和命運。
但是,伊呂利所能做的只有替夜夜戰鬥而已。
就在要觸到夜夜臉頰的時候,月光被遮住了。
雷真還在睡覺,而枕邊的黑老鼠——日輪的式神也沒有動。對手似乎沒有殺氣。但確實有人在偷看這個房間的情況。
敵人巧妙地隱藏了氣息。普通的魔術師和一般的自動人偶恐怕是無法探知的吧,但是,伊呂利唯獨對熱的感覺敏銳異常,更何況這是在凜冽的夜風中,她不可能漏過夾雜其中的呼出的熱氣。
周圍沒有魔術師的氣息。好像是禁忌人偶。那麼……
(果然,是戰隊嗎。是天全大人的傀儡啊。)
——現在的話,可以擒殺。
要論沒有操縱者的一對一的話,能贏。有那自信!
這是讓人目眩的誘惑。但,雷真會希望那樣嗎?破壞別人的自動人偶,于雷真在學院內的處境不利。此外——
(……她們,只是奉命行事罷了。)
在這寒天之下,吐著白氣,卻依然忠誠地完成著任務。
這可是殘酷的任務,更何況監視宿舍之類也不是多有意義的行爲,雷真和硝子就鐵定不會下這種命令。
等到其中一人爲交接而遠去後,伊呂利鑽出了被窩。
稍作猶豫後,她沒叫醒雷真就出了房間。
她往懷爐裏放進火種,朝宿舍外去了。因爲知道對手的位置和視線方向,隱秘行動輕而易舉。她走在樹影裏穿過了樹林,混在風中來到了對方背後。
長時間離開床鋪會引起對方警戒。伊呂利迅速地跳上了樹。
戰隊的感應器(sensor)也是很優秀的,但似乎,伊呂利更富有實戰經驗。
“天這麼冷,辛苦了啊。”
伊呂利非常從容的搭話了。越過寫著火字的面紗,對方的緊張傳了過來。伊呂利放松表情,盡量溫柔地說道:
“不要那麼戒備。總不能在主人不在的地方開戰吧——你我都是如此。”
像是怕刺激了對方,伊呂利慢慢地把抱著的懷爐遞了過去,
“用吧。都這個季節了,很冷吧。”
“……不用你操這閑心。我的魔術回路能産生余熱。”
“不過,你不能用對吧?”
要是在這個距離使用魔法的話,如今的雷真輕易便能察覺。
伊呂利扔出懷爐。雖然也能任之落到地上,但對方並沒那麼做,而是立即用手抓住了懷爐,又因其令人意外的溫暖而睜大了雙眼。
是第一次摸到懷爐嗎。伊呂利一面感到有些可笑,一面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伊呂利。你呢?”
“……火垂。”
“嗯。那再見了,火垂。”
伊呂利一踏樹枝向下跳去,如細雪般輕盈地飄舞到了地面。
一邊遠去一邊看了看背後,只見火垂仔細端詳著懷爐。最終她將其抱在了懷裏,然後哈……的吐出了白氣。
只是這樣,伊呂利的胸口就再次感受到了溫暖。
她心情舒暢地回到了宿舍。
伊呂利,夜夜,以及火垂,都是仿造人類作出的人偶。
在自動人偶的曆史中,這絕對不算是很稀奇的主題。衆多的人偶師爲了將自動人偶做成人類而重複進行了大量研究。
但是,如此精致的少女型自動人偶,在學院也是不多見的。
除去姐妹們的話,戰隊可以說是伊呂利首次見到的“同類”。
這心情就好似他鄉遇故知。
——我知道。這只是我一廂情願。
但是,赤羽天全的目的是“制造神”。
如果神是比喻神性機巧的話,那麼雪月花也好戰隊也好,就都是通往主人的究極目標——神性機巧的其中一步。我們是作爲試制品而生的。
(……我們很相似。對,就像姐妹一樣。)
伊呂利面帶自嘲地回到了宿舍,卻發現意料之外的人物正在入口等著。
“不好意思啊,連那種事都讓你去做了。”
“雷真大人!”
伊呂利自覺是擅作主張,不由拘謹了起來,
“萬,萬分抱歉。本來我出其不意,就能削減戰隊的數量了……但是,這應該算是足夠的警告了。我想對方今後也不會做出什麼蠢事——”
“沒事。謝謝啊。”
短短兩句話,卻勝過千言萬語。
走廊的寒冷,一下子變得溫和。微笑的兩人背後,傳來了抽抽搭搭的哭聲。
“太過分了雷真……居然丟下夜夜,和姐姐大人幽會……”
“怎麼可能啊。瞧,天多冷啊快回去吧。”
雷真輕輕推著夜夜的後背,摟抱著她似的回房間去了。
雷真對待夜夜的態度,比起以前也已稍許溫柔。
伊呂利開心地如是想著,一面沖著兩人的背影趕去。
——而學院被從未有過的危機襲擊,則是一周之後的事情了。
6
時近正午,雷真仍然在爲習得天眼而進行著修行。
他盤腿坐在枯木樁上,朝四面八方展開著魔力的波紋。
這波紋比聲音還要快上幾個檔次,瞬間就反射回來了。無須睜眼,便能展開視野,把握住樹和小石頭的輪廓。
這感覺就像是全身都變成了眼睛——或者該說是從天空俯視著自己嗎。
解析度依然很低。盡管如此,這不完全的感覺還是捕捉到了搭檔的身影。
(夜夜——和,伊呂利?)
在通往這個演習場的人行道上,姐妹倆好像正在談話……有點奇怪。兩人都是一副驚慌的樣子,有些緊張的爭論著。
好像是出什麼事了吧。當他猶豫著是否要中斷修行的時候,劍突然飛了過來。
那是機械天使蒂甘瑪變形後的姿態。雷真一扭身體翻向後方,穩穩當當地閃過了,而格麗澤爾達已經高高躍到了他的上方。
她在空中抓住劍,她的背後是太陽。即使被奪去視覺,雷真的天眼還在運作,但是,因爲探測到背後另一台機械天使——斯蒂格瑪的身姿,判斷産生了猶豫。
這一躊躇是致命的。喉嚨被蒂甘瑪的劍鋒頂上,身體變得無法動彈了。
本以爲要被責備了,但格麗澤爾達卻笑著說道:
“真被你小子嚇到了。已經能捕捉輪廓了嗎。”
“……畢竟,名師出高徒嘛。”
“別開玩笑了。你這家夥真是讓人吃驚,明明連魔防都還不能好好使用。”
魔防是字面意義上的魔術防壁,就是金伯莉和學院長都喜歡使用的念動之盾。高級使用者能在防壁表面用念動刻上魔法陣,使防禦效果得到飛躍性的提升。對靈視差的人而言這點很難,往往不能刻好。通常,天眼需要在那之上的技術。
“一般而言,這精度已經相當高了。可是,這還是不實用。這種程度的連擊,如果是平時的你應該能輕松躲過,但現在反而産生了空隙。”
“可惡……已經練了一個星期了才這個程度啊!”
“是才一個星期而已。但是,也沒有悠閑鍛煉的閑暇了。”
“對啊!實際上剛才,夜夜——”
說到一半,喧鬧的警笛響徹了天空。
“通告瓦爾普吉斯王立機巧學院的諸位學生,還有全體教職員工。”
近處校舍的揚聲器播放著非常震耳且失真嚴重的話語,
“我是大英帝國,第三機巧師團長萊科甯中將。現在開始發表有關本學院的重大決定事項。大家速至揚聲器周圍,或是‘學部間廣場’集合。”
格麗澤爾達露出可怕的表情仰視著天空:
“混蛋,已經開始了嗎。其實啊,決定要換學院長了。”
“呵,是嘛……等下,那個老狐狸被撤職了?!夜會會怎樣啊?!”
“就如你聽到的,會在舊交戰場發表。你也去嗎?”
“我去!”
先前夜夜慌張的舉動,說不定和這有關系。雷真跟在格麗澤爾達後面,到了醫學部與法學部中間的,上屆夜會會場。(信至注:“上屆”原文“前期”,這一屆夜會沒換過會場吧?)
那裏已經擠滿了不安的學生們。一進會場,就見金伯莉已在那等候,她和格麗澤爾達視線交錯,意味深長的相互點了點頭。
“怎麼樣了,金伯莉老師。那個老狐狸不會這麼簡簡單單就退場吧?”
“那是當然。不過嘛,這裏說到底是王立機巧學院——王室的意向不能忽視。學院長的任命權也在國王陛下手中.”
金伯莉壓低聲音,在雷真耳旁悄聲道,
“教授會,理事會,學生會已決定反對這個人事調動,但要顛覆這個決定是不可能的吧。看樣子是要演變爲維護自治權的鬥爭了呢。”
“‘這個人事調動’是怎麼一回事啊?”
“代替盧瑟福,萊科甯將出任學院長。”
“什——荒唐!那家夥是笨蛋王子的夥伴欸?!”
“我當然知道。但同時他也是中將啊。國王陛下也對他信賴有加。”
“就算是這樣……再者,爲什麼那家夥會是檢察官啊!”
“他是個無可挑剔的人選吧。學院畢業生,情報部的重要人物,再加上還是‘燒卻之魔王啊。”
“——女士啊,那邊的集團是什麼啊?”
格麗澤爾達指向廣場中央。在台前,最前列的地方,機巧都市的名士和有模有樣的紳士數十人,聚集在一起壯大著氣勢。
“給我撤了盧瑟福!”“要徹底的追究責任!”“明確責任所在!”
金伯莉往那撇了一眼,意興闌珊地開口道:
“議員帶領的市民團體啊。從上周開始就要求盧瑟福下崗呢。”
“嗯?在流星撞擊中保護了城市街道的是學院啊,他們沒什麼好挑剔了吧。”
“追根究底這都是因爲盧瑟福的極秘研究——他們是這麼說的。這沒有錯,他們生氣也是有道理的。再說我們的工資是來源于他們的血汗錢啊。”
“……這似乎是那幫家夥們最愛說的台詞啊。那我平均從一個人身上拿了幾個便士?如果花這麼點錢就能信口雌黃,看我不把一百英鎊的紙幣甩到他們臉上。”
“別這麼說嘛。他們大多是跟著新聞人雲亦雲、被義憤驅使了而已。”
金伯莉反而是有些同情地笑了,
“對此大肆渲染的新聞是不對,被煽動的市民也是糊塗——但是譏笑著這兩方的知識份子也只是挖苦著別人、妄自尊大著罷了。民主主義是很難說的東西喲。”
這才是沈痛的諷刺啊。雷真變得滿臉愁容。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要是民主主義不行的話,人類該怎麼辦啊。”
“三方各有各的正義。問題是這三方都不會去懷疑自己的正義。話雖如此,我和協會也是裝成知識份子的家夥啊。”
那是非常刺耳的話語。雷真自己,也明白自個兒是在標榜著自己的正義。
“哼……會挑起世界大戰的大概就是這種人了吧。”
格麗澤爾達突然變得不高興,一口氣唾罵道,
“從不知懷疑自己的正義,只知將其高聲叫喊,與自己意見不合便橫加非議——不,要是他們能身體力行倒還好些,這些自作聰明的家夥根本就是光說不練,隔岸觀火喝茶看戲,明明成天那就是笨,這就是蠢的罵來罵去,一旦危險真的波及了自己,又只會哭喊救命。就算救了他,他還是會罵娘!這些家夥給我消失了對人類更好。”
過去,當她活在孤立無援的“戰爭”中時,最大的敵人便是人們的漠不關心。也不是不明白她的憎恨,但是……
“……我,無法完全贊同。”
雖然覺得自己沒有資格,但雷真還是反駁了師父的話,
“我……是清楚的,只能旁觀,是有多麼的痛苦。”
數年前的雷真就是只能看著哥哥和妹妹。因爲這很痛苦,所以他逃離了傀儡。逃離,然後念叨著“傀儡什麼的”鄙視著傀儡——他裝出了這麼副樣子。
雷真清楚那種時候的痛楚和抑郁。
“不是誰都像你一樣能打。想做些什麼,卻什麼力量都沒有……只能動嘴皮子,會是怎樣的心情……我是知道的。”
金伯莉饒有興致地注視著師徒二人的爭論。可能是回想起什麼了吧,格麗澤爾達就那樣止住了謾罵,變得老實了。
不久,市民們的喧嘩停止了。
身材高挑的金發青年軍官站在台上,用清爽的聲音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是萊科甯中將。奉國王陛下聖旨,前來監查盧瑟福先生玩忽職守,違反職務規定一事。”
姑且算是做了自我介紹,不過,這也是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日前大規模流星群來襲之際,盧瑟福先生不但疏于對夜會觀戰者的避難引導,而且時至今日他也沒有履行說明的職責。因此……”
他停頓了一下。令人窒息的沈默包圍了聽衆們。
“于此刻,將學院長撤職。”
喔喔,湧起的歡呼聲被嚴厲的聲音打斷了。
“那項決定,請稍等一下吧。”
市民們向兩邊分出道來,一個拄著拐杖的老人走了出來。那是醫學部長帕西瓦爾。
“確定有罪還好說,沒有在疑雲‘重重’的情況下更換的吧。”
“夜會必須要確實的繼續進行。要是學院長因被傳召而不在可是很頭疼的。”
“既然如此,找個代理就行——”
“不要說什麼慢條斯理的話啊!”“給我下去,老糊塗!”“誰都沒聽你講啊!”
罵聲四濺。雖說是紳士國家真正的髒話,倒也比在日本聽到的粗俗話來的文雅。
“盧瑟福先生的職位由我萊科甯接任。這是陛下的決定。”
萊科甯堂堂正正地宣布道,聽衆掌聲響起。
(來真的啊!那個笨蛋王子,想要搶占學院嗎?!……)
雖然說是國王陛下的命令,但萊科甯絕對是愛德蒙德這邊的。也就是說,這個人事調動可以說是正合“叛逆王子”的意思。
金伯莉抓住了想都不想就要沖出去的雷真的肩膀。
“我討厭蠢貨。在行動前,給我看清他的腳邊。”
雷真聞言試著發動了靈視,然後察覺到了那個的存在。
在萊科甯的影子裏潛藏著強大的自動人偶。
從前,雷真正是從金伯莉那兒聽說過這個。傳說級的自動人偶赫拉斯瓦爾格爾。那壓倒性的性能,暑假時在格麗澤爾達的故鄉也體驗過了。
對手是魔王陛下。現在即便雷真去挑戰,也明擺著會被殺。
那一邊,帕西瓦爾依然是緊咬不放:
“你若打算那樣做,我們教授會、學院理事會、夜會執行部,就會以對你就任學院長一事不服爲由,向帝國議會提出異議。”
“那是英國公民的權利,請自由使用。但你們有與盧瑟福先生合謀的嫌疑。所以,從今天起要在我的管轄下進行取證。直到結束爲止你們的自由會受到限制的吧——”
雖然雷真不擅長政治和辯論,但相對的具備野生的直覺。他立即感覺到事情在朝奇怪的方向發展。
金伯莉好像也察覺到了,拉了拉雷真和格麗澤爾達的肩膀:
“離開這裏吧。我們說不定也會被當成監查對象的。”
心中非常不安。不能輕視魔術師的預感和直覺。雷真乖乖聽話,回到了主幹道上。
“你盡量和同伴們呆在一起。澤爾達,借一步說話。”
似乎是要商議今後的對策吧。雖然覺得那兩人會對此做些什麼……。
雷真以一面感到可靠,一面又對前途感到不安的複雜的心情目送了兩位教授。
不久,到了兩人的身影消失不見的時候,就像在等待這個時機一樣響起了木屐聲。
伴隨著喀拉喀拉的輕快腳步聲,妖豔美女的身影憑空出現。
和服的胸口部位敞的很開,豐滿的突起今天也魅惑了雷真。夜夜,小紫,還有伊呂利,花柳齋硝子很少見地帶領著三姐妹,出現在了那裏。
“今天還真是有夠喧鬧的呢。到底,是什麼廟會呢?”
“……慶祝新學院長就任的廟會,之類的吧”
“啊呀,似乎很愉快呢。日本軍也想跳進來摻一腳呢——可以嗎?”
這句話所蘊含的意思,雷真立刻就理解了。
盧瑟福的統治動搖了的現在,對日本軍來說正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履行密探本分的時候,終于到了。
7
硝子立即轉移場所,將雷真帶到了中央食堂前的庭院。
她的背後飄來了與平時不同的獨特香味。
既不是平時纏繞她的香氣——梔子的香味,也不是煙草的味道。
“這可是不解風情喲,小子。居然如此露骨地聞女人的氣味。”
受到硝子的責備,雷真臉紅了。
雷真立刻看了下姐妹三人的臉,但大家都不和他對眼。就連通常會立即咬住不放的夜夜,也裝出了副不知情的表情。
“我說……那是硝煙的氣味吧。硝子小姐,你開過手槍了還是怎麼的?又或者是……”
“不是小子你要擔心的事喲。”
“但是——”
硝子猛地轉過身,握住雷真的手,妖媚地微笑道:
“我對小子你的心意很開心,不過要擔心我花柳齋還早了十年哦?還是說,你就那麼想要照顧我嗎?”
“啊,不,那個……既然硝子小姐這麼說的話,就算了!”
“雷真!……今天也毫不吸取教訓的硝子,硝子個沒完~~~~~~~~”
夜夜投來了怨念的眼神。雷真慌忙離開了硝子。
(……但,這也太見外了。)
最初造訪硝子屋子的那個夜晚,伊呂利的冰阻擋了踏進和式房間的雷真。
現在也時常會感覺到與那時相同的隔閡。
夜夜、伊呂利、小紫,當然還有硝子,總是不把關鍵的事情告訴雷真。
雷真信賴著硝子和三姐妹。不過,她們或許並非如此。對她們來說,雷真說不定也不過是個寄宿的食客而已。
雷真感到一抹淒涼,但又對這樣的自己感到惱火。
(我做過什麼能得到信賴的事嗎?!)
倒不如說是正好相反,雷真一直都在做些背叛信賴的事情。
硝子坐到長椅上,點上煙管抽了管煙後說道:
“我就傳達軍隊的意思吧。他們要你趁這個機會侵入‘愚者的聖堂’。”
雷真也數次接近過那裏。那是位于地下大空洞的中心的迷一樣的建築物。
“恐怕其他國家也會行動的吧。總不能含著手指眼睜睜地看著。”
“我該做什麼?”
“聖堂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呢?”
“愛麗絲以前說過呢……人工合成靈魂什麼的。總之我是糊裏糊塗的啦。就算我能潛入那個建築,我又能做什麼?”
“小子你的任務有兩個。排除掉其他國家的侵入者。還有,進入聖堂最深處,取回看上去有價值的東西。”
“感覺就像盜墓啊。”
“就是那樣。而且小子你可是軍隊的走狗——能做到的吧?”
“‘挖這裏’‘汪汪’是吧。雖然沒什麼幹勁,知道了。”
看准對話中斷的當兒,伊呂利以認真的表情走上前來:
“雷真大人。這次的任務,請讓我帶替夜夜去。”
“姐姐大人……真的想和雷真私通!……”低吼。
“別別別說傻話。我只是覺得要一邊抵擋敵敵人一邊作戰的話,我更勝任而已!”
伊呂利的攻擊能力在三姐妹中是首屈一指的。她的話有一番道理。但是,比起依靠並不熟練的冰面鏡,還是和夜夜一起更令雷真安心。
雷真瞅了一眼硝子。硝子只是一句話,
“隨你小子喜歡。”
“夜夜,你和我去吧。”
“是、是的!夜夜一定,會成爲一名好妻子的!……”
“我可沒做那種選擇哦?我既不會去教會也不會去新婚旅行的哦?”
伊呂利露出了怨恨的眼神。連平時精神活潑的小紫,表情也異常黑暗。
是有什麼事嗎。盡管想要問個清楚,可果然還是覺得有層隔閡,沒法開口。無可奈何,雷真默默地准備出發——
一所校舍突如其來地爆炸了。
爆炸聲響起,鳥一齊飛了起來。延遲半拍,一股爆風吹起了姐妹們的頭發。
“什……麼?”
轟鳴依然沒有停止。發生戰鬥了。是帕西瓦爾挑起的嗎。或者是,學生嗎。還是,其他的誰在戰鬥呢。難不成……是洛基和夏兒他們?
雷真反射性地沖出。結果眼前,突然冒出了冰柵欄。
——不用說,是伊呂利作爲。看來她是接收了硝子的魔力,築起了路障。
硝子的紅色嘴唇中吐出了比平常更加嚴厲的話語。
“調皮可不行喲,小子。丟下任務,准備去哪裏啊?”
“不……不是管那個的時候吧!看哪,明顯戰鬥——”
“你又忘記飼養主了嗎?”
她那冰冷的眼神抓著雷真不放。已經很久沒被硝子用這種視線盯上過了。夜夜,小紫,甚至連伊呂利都臉色發青畏縮了起來。
“小子你爲什麼來英國?”
“……這。”
“夜會到了最後一幕。再忍耐一下就能夠著仇人的頭顱了。”
“但是……”
“日本軍想要什麼,你已經知道了吧?”
“……神性機巧。”
“那秘密現在何處呢?”
“在愚者的……聖堂裏。”
“既然如此。”
硝子翻過煙管,磕了磕煙灰。冰柵欄被煙灰一觸便碎裂四散了。
“你應該知道怎麼做了吧?”
雷真無意識地握緊拳頭,心情煩悶。
盧瑟福的地位動搖的此刻,有人挑起了戰鬥。
學院會變的混亂吧。對于日本軍而言,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了。不會再有。
以前,將野狗一般的雷真救回來的是硝子。
賜予他住處,食物,戰鬥方法,搭檔的是她。
假如雷真違背軍隊的信賴,那麼硝子就會顔面掃地。這是恩將仇報。
一番如遭火刑的心靈鬥爭之後,雷真快速地嘀咕道:
“只要聖堂的秘密到手,後面的事情就無所謂了是吧?”
對話短暫的一停。咀嚼著話中隱藏的意圖,硝子輕輕地點了頭:
“嗯。任務完成後你可以爲所欲爲。”
“明白!夜夜,就當自己變成了韋陀吧,走了!”
“雷真……就因爲想對硝子爲所欲爲!……”
“你把哪裏聽混了啊?!總之趕快!”
雷真拉起搭檔的手。夜夜溫順地服從,一同跑了起來。
不愧是已經進去了數次的人,雷真對侵入路線了然于心。走水路比較近。雖然有如迷宮的複雜構造是個不安因素,但總之現在還是想優先保持速度。
雷真穿過樹叢,尋找著入口。樹葉掉落的樹林視野也好,很快就找到了目標場所。
但是,闖入——沒能順利成功。
逼近入口時,有什麼從樹上跳了下來。
咚,發出巨大的落地聲的是有著淡粉色頭發的少女。
她身穿飄逸的黑裙子。搖擺的面罩上有一個“火”字。
“我就第三次提問吧。你是主人的敵人嗎?”
是和妹妹撫子一般容貌的禁忌人偶,火垂。
當然,她不可能一個人現身。
“……學院第一的天才先生,竟然在這種小道執行警備任務啊?”
在火垂的後面,站著銀色面具的男學生。
是馬格納斯。他用一如既往的平淡語調,似乎毫無興趣地告知道:
“這前面是學院理事會的管轄區域,不允許一般學生進入。”
“這照例是學院長的命令嗎?不要放老鼠進去什麼的。”
“正是那樣。”
“那我就要問問了,如果老鼠調皮搗蛋的話——會如何?”
咝,咝,衣服摩擦的聲音響起,少女兩名,一個接一個地瞬移了過來。
流著冷汗,雷真展開了紅翼陣:
“正好。我這邊也急著呢……就讓我強行突破吧!”
雷真馬力全開,將魔力打入了夜夜。
就這樣,夜會榜首和第百位的第三次戰鬥打響了。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十卷 第2章 胎動
1
以雄偉壯麗著稱的工學部校舍,瞬間變爲了廢墟。
灼熱的建築材料飛濺而來,砸碎了玻璃窗,接著撞破了其後的門。
萊科甯對四處亂飛的碎片毫不在意,只管把盛有紅茶的茶杯送到了嘴邊。
這裏是學院長的辦公室。萊科甯站在窗邊,眺望著升起的黑煙。
“真是優雅呀,欣賞著慘案喝下午茶嗎?”
背後傳來滿含厭惡的話,屋外站著的是秘書官艾薇兒,
“沒有敲門真是抱歉,可是現在也沒有可敲的門。有新學院長的電話!”
她磨磨蹭蹭地拖來了電話線,又把電話機重重地拍到了桌子上。全身都是敵意,真是個不聰明的女人。萊科甯不作計較,拿起話筒貼上了耳朵:
“喲。進展如何,魔王君?”
萊科甯不由歎氣。雖然早就料到了……
“低調點,這個線路肯定有人竊聽,你也稍微要有點自覺。”
“我有自覺啊,我充滿了身爲大白癡的自覺。婆婆大人開始活動沒啊?”
“啊,就在剛才工學部消失了。”
“怎麼會這樣!真是國家的損失呀!明明是最棒的演出啊,可我卻在這令人煩燥的辦公室裏幹文書工作——然後呢,新學院長打算怎麼辦吶?”
“廢話。當然是殺盡賊人,拯救學院!”
“了不起!”
“但是,也要避免誤傷和誤抓。所以要穩紮穩打地探清狀況。”
話筒的另一端,愛德蒙德漏出了笑聲,
“這才是我看好的男人啊。話說回來,那個人偶能到手嗎?”
“我會盡力的。你想要哪台機體?”
“隨便哪個都行,硬要說的話呢,就是那個粉紅色頭發的少女啦。那張臉我最中意啦!”
萊科甯回想著資料的照片,是臉前的絲巾上寫了“火”字的那台機體嗎。
“明白了。你給我安分點呆在那兒,最好呆上半個世紀。”
“我會盡力的。期待著你的捷報,魔王君!”
通話中斷了。萊科甯放下話筒,輕輕地擡起手。
地板的一部分隆了起來,僅數秒後就變成了人的姿態。艾薇兒迅速反應,握住了腰間的佩劍——當然,她最終放棄了拔劍。
從地上出現的是名年輕的軍人。他利落地敬了個標准的禮。
“在下是狄拉克大尉。是您叫我嗎,閣下?”
“報告狀況。”
“Yes,sir。已確認有六隊魔法師,編制是五人一隊,每個魔法師帶著一至二台自動人偶。”
“‘五芒編制’嗎,看來就是那群家夥吧?”
“他們穿了‘荊棘’的外套。”
他謹慎地回答道。是個聰明人,萊科甯如是想道。
“敵人的三隊人馬已經占領了大禮堂。剩下的三隊在周邊擺出了迎擊的架勢。”
“既沒占保險櫃又沒占公館而是占領了大講堂——你怎麼看?”
“侵入很容易,是其中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是,他們大概已經抓到了足夠的人質。在下覺得他們大概快要發表聲明了。”
“分析的很好。”
“不勝惶恐。”
“若是那樣,學院的頭號人物——盧瑟福先生就讓人擔心了。很不幸,查問是在大講堂進行的。接下來,該去確認他是否安好了。”
“明白了——你們兩人,過來。保護閣下。”
狄拉克朝屋外喊話,叫來了兩個魔法師。有著雅致裝飾的魔像、雕刻精細的女性型機械人偶伴隨在他們身旁。哪個都不是按規格批量生産的。
狄拉克自己從地板裏拉出了漆黑的機械馬。
是物質變形呢,還是空間操作呢。不管是哪個都是高等級的魔術回路。
萊科甯對部下的武裝和技術感到滿意,丟下艾薇兒離開了辦公室。
在前方等著的,已經不是和平的學院,而是戰場了。
學院到處都有爆炸發生。焦味的空氣撲鼻而來,學生們四處逃竄,警備隊也接連的被突破了。
萊科甯走出公館的最重要區域,來到主幹道。路過圖書館後的樹林時,卻見帶領著五台少女型機巧人偶的銀假面男學生等在那裏。
“你是‘偉大之人’……對嗎?”
“學校裏的人是這麼稱呼我的。”
男學生殷勤地施了一禮,萊科甯沒表情的,稍微緩和了語氣開口道:
“那,來談談將來吧。來談談‘夢’和‘希望’吧。”
2
僅僅就在十幾分鍾前,雷真和馬格納斯正在戰鬥著。
身旁是搭檔夜夜,而對面是和當初在重要機巧保管設施“保險櫃”地下戰鬥時一樣的陣容:火垂,鐮切,玉蟲三台正嚴陣以待。
(在這個急的要死的節骨眼上,偏偏遇上天全!……)
學院裏有事發生,有讓人産生破滅的預感的事件正在發生。明明分秒必爭想和夥伴們彙合,偏偏日本軍下達了麻煩的命令,又遇到了馬格納斯的阻礙。
不過,在這裏打倒馬格納斯的話——雷真的目的就達成了!
“要上咯,夜夜,光焰四十八沖!”
“是!”
夜夜像被撞針撞到一樣,朝火垂直直沖去。
火垂的身影好似泡泡一樣消失,一眨眼,突然從雷真的後背撲來。
采用鐮切的轉移魔法的奇襲——是她擅長的攻擊模式。
火垂兩手拿著不知何時取得的小刀,往雷真的脖子削去。
盡管用金剛力也能擋下,但雷真沒有勉強,而是回避過去。夜夜迅速回身,替換雷真和火垂卷入了肉搏戰。
攻防的進退十分激烈。兩人的力氣基本相當。夜夜的袖擺和火垂的裙子畫著弧線,看上去就像盛開了兩朵鮮花。
雷真一邊給夜夜傳送魔力,一邊用天眼探測四周。
(——不知何時,鐮切不見了!)
躲起來了?還是,移動了呢?
正當雷真對此分散注意力的瞬間,玉蟲前來爲火垂助陣,以二對一攻向了夜夜。
(玉蟲的魔術回路應該是——魔力奪取(drain)!)
被接觸了就完了,夜夜的魔力會被奪走。不能讓她碰到!雷真展開紅翼陣,用五根線拉回夜夜。
但是雷真的脖子,已經被鐮切的大鐮瞄上了!
已經完完全全在鐮刀的軌跡範圍內了。不愧是馬格納斯,精彩的奇襲。事到如今回避是不可能了,可雷真卻不慌不忙,用左手停住了刀刃。
雷真抓住刀柄,連鐮刀帶鐮切一並掄了起來。鐮切撞到了玉蟲,兩人一起飛向了空中。
“吹鳴絕沖——‘楸木太刀影’!”
接到雷真的命令,夜夜解放了力量,用閃光般的速度向空中的玉蟲跳去。
這樣一來吸收什麼的是別想了。玉蟲會被貫穿而死——
沒有!——褐色肌膚的少女保護了玉蟲,在空中擋住了夜夜。
是第四個戰隊成員嗎,遮住臉的絲絹上有個“蜻”字。
(是叫蜻蛉……的家夥嗎?她居然懸浮著!)
令人吃驚的是,敵人阻止了夜夜的跳躍。明明在空中該是無法用力的,她卻紋絲未動。
“漂亮。讓我出動了第四台呢。”
馬格納斯嘲諷的聲音傳到了耳朵裏。那聲音已然充滿了對勝利的確信。
“——天險!堅持住,夜夜!”
雷真將所有的魔力交給搭檔。緊接著,看不見的力場襲擊了夜夜。
沖擊降臨在夜夜上方,將嬌小的身軀按到了地上。土裂岩崩,地基下沈。即便如此沖擊依然沒有停止,夜夜被壓垮了,忍不住吐血。
這景象就仿佛對敵人施加的沖擊,被反彈回來了似的。
“夜夜!沒事吧?!”
“沒……沒事……的……”
夜夜逞強地回應道。可是,她沒能站起來。全身的骨頭都被壓碎了。
——不可能繼續戰鬥了。雷真改換思路,用天眼尋找退路。
從結論而言,這喚來了幸運。馬格納斯的魔力流向鐮切,空間轉移魔法啓動的瞬間,被雷真察覺到了。
時間仿佛停止了。感到有十秒之久的那一剎那,雷真把握到了敵人的動向、魔法的性質和自己應該采取的行動。
鐮切正想移動火垂。這是打算用火垂結果夜夜。
決不能讓她轉移。雷真右手手指猛然指向了鐮切。
指尖放射出收束的魔力線,注入了鐮切的體內。
被灌入了雷真和馬格納斯兩人份的魔力,鐮切的魔術回路失控了。
落葉,沙土,樹木,都像破碎了似的,消失了。
轉移魔法暴走了——理解到這點的時候,一切都晚了。
雷真也被卷入了空間的破缺之中,不知被扔向了何處。
3
夜夜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雷真的身體破碎,然後消失。
“雷真……雷真——!”
她吐著血地叫喊。無法動彈的手腳甚是可恨!
鐮切向前倒去。支撐住她的是玉蟲和蜻蛉,但卻不見火垂的身影。和雷真相同,火垂好像也被卷進了轉移魔法。
看來是原本的施法對象和試圖幹涉的人一起消失了。
到底,消失去哪裏了呢。雷真究竟是否平安呢。她不會斷手斷腳,或是被釋放到了岩石之中吧。擔心得快要發瘋了!
雖然想即刻去找,但夜夜站都站不起來。
鐮切也是精疲力盡,斷斷續續的向主人小聲說道:
“真是對不起……主人。回路燒了……好像是……失去控制了。”
“不是你的責任。你中了‘縛繩血鎖’。”
“主人,探測不到火垂的反應。”
蜻蛉手搭在耳朵上,環顧四周。他們好像也找不到夥伴了。
“我有個提議,主人。先結果掉這家夥您覺得怎麼樣?”
玉蟲握著劍,劍尖指向夜夜。就在那時,夜夜的體內有什麼東西像是要覺醒了。本應耗盡的魔力湧了上來,不停地集中到眉間。
“不行……戒要……”(譯注:“戒”原文“戒め”,目前其所指並不明確,不敢亂譯,暫取較簡的譯本。)
夜夜用骨折的手臂按住額頭,想要壓制住力量。
但同時也感受到了誘惑。使用這個力量的話能贏——不!
不用的話,就要在這兒被打倒了,一切都會結束。
“不成!這樣的話雷真又會……雷真的生命又會……”
看著苦悶的夜夜,馬格納斯停了一會兒,似乎在思考怎麼辦。
“主人!”“請決斷,主人!”
戰隊的少女們緊逼不放。馬格納斯正要表明決意,正在這時——
嗖,冰冷的寒風吹來,有什麼在他們的眼前隆起了。
是冰柱。猶如日本刀刀刃一般,鋒利的冰棱割開了土地。
纏繞著峻烈的寒氣,銀發少女在夜夜身前飄落。
“令人憎惡的肉身人偶啊。敢踏上那冰霜一寸試試!”
那聲音就像凍結在絕對零度之下,伊呂利用夜夜都爲之畏縮的聲音說道,
“我的寒冰尖筍必定穿透你們。就算,那身軀是鋼鐵也一樣!”
——這並不是在說能力。伊呂利在表明意志。
如果誰敢繼續傷害夜夜,我就算死也要消滅他!
純白的冰霜在幹枯的大地上擴展開來。看到姐姐駭人的攻擊力,夜夜似乎安心了。意識遠去,夜夜毫無反抗地閉上了眼睛。
醒來的時候,伊呂利的臉就在旁邊。
被緊緊的抱著。一想起自己滿身是血,夜夜就想要離開:
“不行,姐姐大人……和服會弄髒的……”
“別說傻話!笨蛋!”
伊呂利雪原一般的臉頰上滑下了大顆的淚珠。
看到閃亮著珍珠光輝的淚珠,夜夜感覺第一次讀懂了姐姐的心。
姐姐一直很疼愛小紫。一直對她擔心,照顧,報以笑容。
她對夜夜總是嘮叨。要這樣做要那樣做,不許做這不許做那。太松懈啦沒自覺啦,老是欺負我。
“伊呂利她也很珍惜你的。”
是什麼時候呢,雷真說過這樣的話。是那樣嗎……雖然一直都在這樣想,但就在此刻之前,夜夜都沒得到過確實的證據。
姐姐大人,一定是看夜夜不順眼。
不知不覺,就開始這樣想了——
但是在此刻,伊呂利強忍嗚咽抱著夜夜。
姐姐的心情傳達過來了,夜夜的眼睛也被眼淚潤濕了。
“對不起……姐姐大人……讓你擔心了……”
伊呂利什麼都沒有說,只是一味地抱緊夜夜。
從臉貼臉的姐妹上方,小紫小心翼翼地探頭問道:
“狀態如何?夜夜姐姐大人?傷勢姑且被硝子治好了……”
就那樣被伊呂利摟著,夜夜開始檢查身體。手腳已經被修複了。不過,內部相當不妙。內髒機能低下,肌肉現在仍像快斷了似的。
比正常狀態差得遠。好想快點和雷真彙合,專心回複——
“對了雷真他!而且現在,還在戰鬥中……”
“放心吧。小鬼的哥哥的話,已經回去了喲。”
眼前的岩石上,是正在吞雲吐霧的硝子,
“現在去找咱家那熊孩子吧。”
“知……知道了。夜夜也……”
“傻瓜!你呆在主人身旁!雷真大人由我和小紫去找!”
伊呂利回到了平時的狀態,嚴厲地責備道。夜夜突然想到了什麼:
“難不成姐姐大人……想趁這個機會和雷真生米煮成熟飯?!……”
“別別別說昏話。現現現在不是那種場合。”
“結巴了姐姐大人!結巴的很厲害——!”
“主人!”
伊呂利求助似的看向硝子。硝子忽地露出了微笑,溫柔地說道:
“這是命令,夜夜。”
“……是。”
夜夜無精打采地垂下了頭。伊呂利振作表情,轉向小紫:
“走吧,小紫。靠你的眼和耳了。”
“交給我!再——見,夜夜姐姐大人好好休養吧!”
姐妹倆奔跑而去。或許是硝子早就推斷出了位置,兩人好像對雷真的所在地有點眉目。雖然只是一點點,夜夜的不安減輕了。
但是,情況沒有任何好轉,而且,戰鬥的聲音從未斷絕。
硝子站了起來,懶洋洋地說道:
“我可不想被殃及池魚,去個清淨點的地方吧。”
“很不巧,學院裏已經沒有那種去處了。”
這話音突然響起。夜夜忙擺出架勢,側腹也隨之疼痛了起來。
不知是從何時起就在那兒的,金伯莉正靠著樹站著。
透過銀色的眼鏡,銳利的視線直直刺中了硝子:
“真是了不起的覺悟啊,花柳齋大人。把他們攆到了絕路上,自己卻打算一個人跑到安全的地方去嗎?”
這語調中充滿了侮蔑。夜夜慌忙袒護硝子道:
“不是的老師!硝子讓雷真去地下,是爲了讓他遠離戰鬥——”
“夜夜!”
硝子將夜夜的話厲聲打斷,夜夜嚇了一跳,閉上了嘴。
雖然硝子想要離開,金伯莉卻提高音量,繼續說道:
“那樣的話就更不應該了,那地方可不適合郊遊啊,這你早已經是知道了吧?斯皮肯澤塔的研究已到最終階段,‘居內什’已經培養的很充分了。現在要擊衛士隊去防衛學院了,已經沒人壓制地下的亡靈們了。”
“小子是我的東西喲,要怎麼用是我的自由。”
“他會死的!”
“死了的話,說明他就是那點程度的孩子。我制造的孩子們也是一樣。”
兩人暫時對峙著,但金伯莉很快察覺到了那個。
硝子手指尖已經失去血色,膝蓋則在微微顫動。
感覺到了金伯莉的視線,硝子將手藏到了袖子裏。金伯莉露出壞笑。
“你也相當,笨拙啊。”
“是麼,我自認爲是很靈活的哦,能利用的我什麼都利用呢。哪怕是一族都被殺害了的可憐的小子也不例外哦。我最珍惜我自己了。”
“那爲什麼你留下無法戰鬥的夜夜在身邊,讓雪和花的人偶離開了啊?如果我沒記錯,就在不久前,有人盯上了你的性命了吧?”
“……小子身攜軍隊的密令,我只是優先了任務。”
“先前阻擋馬格納斯也是,爲了任務嗎?”
“……對,沒錯。”
“弄得站都站不穩,也要把魔力輸給夜夜也是?”
“……”
硝子不爽地移開了視線。
夜夜懷疑著自己的眼睛。那個硝子居然輸在了鬥嘴上!
“雖然小子受了你不少關照,但是我,討厭你。”
“這真可惜啊。我倒是漸漸喜歡上你了。”
這次真的是想離去的硝子被金伯莉又一次叫住了。
“學院正遭到匪徒的襲擊。他們號稱受過和灰十字的戰士同樣的訓練。我想你和我一起比較安全。”
“我沒打算幫魔術師協會的忙吶。請不用擔心,我的護衛很快就到。可能今天就到哦。”
“——夏天結束的時候,從日本出發的他嗎?”(伏筆啊,有木有)
是指誰呀?雖然夜夜感到疑惑,但不知道是不是能問。
“夜夜,不想了解雷真的狀況嗎?和我一起的話,馬上就知道咯?”
夜夜不禁停下了腳步,抓著硝子的袖子,輕輕地拽著:
“硝子……”
硝子歎了口氣,自暴自棄似地說道:
“想跟老師走就走吧。反正你暫時起不了作用。可是,不允許有任何戰鬥行爲——能保證嗎?”
“是……是的。”
“你還真是夠討厭我的啊。撇開私情,利用下協會如何呀?”
“很不巧啊。撇開私情的話,就不能靠近你啦。”
是察覺到什麼了嗎,金伯莉的眉毛略微一動:
“……剛才夜夜說你是爲了讓那家夥遠離戰鬥,才派他去地下的呢。你知道今天會在學院發生的事情?爲什麼?!”
硝子從袖子裏伸出手,將某樣東西用手指一彈。
“回答這問題的舌頭我可沒有哦。”
那是一枚在空中骨碌碌翻滾的金色戒指。
上面刻著的浮雕摹畫的是薔薇。那是——
結社的戒指!夜夜和金伯莉都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硝子把戒指藏到手裏,惡作劇似地微笑著:
“這樣就變得討厭我了吧?”
“……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學者。在真相大白之前,我持保留態度。”
硝子留下挑釁的笑容,踩響木屐離去了。
夜夜的心髒在噗通噗通地亂跳著。她感到自己窺見了自己不曾知曉的主人的秘密。
但是,不安好心的命運連讓人平靜下來的時間也不給。
學院的中央,主幹道的中段,突然出現了巨大的火柱。
壓倒性的火力——有誰在用瘋狂的出力行使著火焰魔法!
是誰幹的,夜夜無法判別。但是,金伯莉好像推測到了:
“……被揍的是澤爾達呢。我去救援吧。”
迷宮之魔王被壓制住了?!——
“夜夜也去!”
“忘記花柳齋大人的叮囑了嗎?你趕緊去理學部。同胞會領你去避難所。待會兒彙合!”(譯注:“花柳齋”原文是“花柳際”,應該是打印錯誤。)
才說完,金伯莉就已經沖出去了。
被獨自留下的夜夜,茫然失措地呆站了一會兒。
有什麼不得了的事情正在發生。有什麼非常可怕的事情,正在發生。
夜夜一邊爲雷真祈福,一邊照金伯莉的囑咐跑向了理學部。
4
恢複意識的時候,雷真正身處黑暗之中。
我究竟是怎麼了?我記得夜夜的絕招被擋下了——夜夜?!
“夜夜!你在哪!”
是眼睛被壓壞了嗎,什麼都看不見。雷真一瞬間産生了恐慌,但格麗澤爾達的指導沒有白費,現在的雷真擁有靈視和天眼技能。
“這裏是……地下……嗎?”
確認到的地形是沒有光源的巨大空洞。雷真對這寂靜、寬闊、飄蕩著的濕氣有印象。雖說沒有證據,但看樣子這兒是……學院的地下空洞嗎。
“夜夜——!回答我,夜夜——!”
即便大聲叫喊,應答的也只有些許回聲。
雷真恨得咬牙切齒。我又讓夜夜身負重傷了。
“漂亮。讓我出動了第四台呢。”
馬格納斯的台詞在耳邊回響,雷真忍不住捶打地面:
“還只是四台!……我這家夥真不長進!”
快被逼瘋了。夜會已經到了終盤,等打倒了阿修羅、索涅奇卡和洛基,就該和馬格納斯最終決戰了。猶豫的時間基本沒有,可是戰隊居然還有兩台沒有出動。
剛才,敵人擋下了夜夜的全力一擊,又原原本本地反彈了回來——看起來是這樣的。
(把沖擊吸收了……再反射?有這樣的魔術麼?)
雷真不禁打了個冷顫。如果存在這種魔術的話,那就沒有希望了。今後,就算雷真提升實力,掌握了必殺的一擊,如果會被反射那就沒有意義了!
雷真正在苦惱,針紮似的殺氣卻刺上了他的眉心。
緊接著,鐵拳也突然揮了過來。
雷真反射性地躲過,抓住對方的手扔了出去。
很精彩的一記背投。但是,對手在空中調整姿勢,漂亮地用腳落地了。
雙方都拉開了距離,就算是黑暗之中,現在的雷真也能看到對手的輪廓。
“……果然是火垂嗎。你也被傳到這裏來了啊?”
火垂沒有回答,而是啓動了魔術回路。她的肌膚帶上了熱度,空氣也變熾熱了。
火垂瞬間縮短了距離,抓住了雷真的脖子,敲向地面。
本想一鼓作氣把頸骨弄碎,但是——
“……你擋得了一時擋不了一世。”
火垂正要下殺手,動作卻被阻止了。從雷真的指尖伸出的魔力“線”注入了火垂體內。火垂的魔力循環系統隨即被打亂,身體也不能動了。
魔力之光照亮了雙方的臉。兩人對瞪了一會兒。
“……喂,我有個提議。”
“你要求饒麼?”
“你真是善解人意。暫時休戰怎麼樣?”
“別開玩笑了!”
“我可是認真的,我現在可是很著急。我很忙。我想盡快完成任務,好去確認夥伴的安危。而且你是禁忌人偶,很快要沒魔力了哦?”
“……在那之前,我的姐妹可能趕得上哦?”
這種可能性也是有的,雷真將感覺敏化,把魔力投向遠方。
“——這,喂!現在真不是做這個的時候了!”
“哈?你在說什麼鬼話?”
“沒感覺到嗎!這附近有誰——有什麼東西在!”
氣息突然變強烈了。它是那麼突然的,出現在了火垂的背後。
“這……到底是什麼?!……”
簡單的說,是怪物。
有手,有腳,身形酷似人類,但是,大小有人的兩倍左右。軀幹走了形,像個大胖子,又像是孕婦。體表則密密麻麻滿布著黑色的、如烈火般躥動著的眼球。
無數的眼球一齊一眨,將視線投向了雷真和火垂。
眼球的周圍哢吧一聲出現了很多裂縫,裏面露出了慘白的牙齒。
這東西能讓人産生腦髓被燒一般的生理性的厭惡。雷真立刻找起武器來,因爲最近老是依靠魔術,閃光手雷、炸藥都沒有帶。只有一把四用小刀、提燈、火柴、障眼煙幕……對手不是能用這些東西打倒的。
怪物揮下手來,雷真立刻離開火垂,翻滾著逃開了。
雷真一邊翻滾,一邊踢出一腳想掃敵人的腿。這是個讓人痛心的判斷失誤。
(——拔不出來?!)
腳埋進去了,動不了。不切斷的話,會死!
是要舍棄腿,還是要舍棄性命?就算是習慣了絕地的雷真,也難以決斷。
雷真正遲疑間,火垂把手掌對向怪物,運起了魔力。
“喂!你想幹什麼!”
“下三濫就閉上嘴好好看著。”
火垂的身體閃閃發光——
只聽轟隆的一聲爆炸聲,怪物被打飛了。
是之前雷真中過的招式。明明沒有接觸,有什麼卻發揮了威力。黑色的肉片飛散,像焦油一樣融化、滲進沙裏消失了。
火垂一臉得意地面向雷真,哼哼地笑了:
“怎麼樣?這就是主人創造的魔術回路的力量,見識了吧?”
“笨蛋,不要松懈!還有啊!”
火垂被黑影籠罩,不是剛才那只。
它揮舞著長長的手臂,襲向火垂。火垂敏捷地躲開,將手掌對向怪物。
咝哢一聲輕響,魔術沒有發動。
……魔力用完了。火垂簡簡單單的就被抓住,讓長長的手臂給抱了過去。
怪物的張開了身體,露出了牙齒。牙齒壓入了火垂的肌膚——的瞬間,之前的“轟隆”聲再次爆發了。
怪物被蒸發,面巾被熱氣撕裂吹走,驚訝的火垂回頭看去。
那一瞬間,雷真放出了魔力,分給了火垂。
“……愚蠢的家夥。”
兩人緊張地對峙著。
“想要利用我苟延殘喘,所以把魔力分給我了麼?”
“……別著急,剛才也說過了,暫時先合作吧?”
“真是可悲的家夥,還在說這種胡話。”
“等等,要是殺了我,你要怎麼回去?”
一瞬間,火垂的殺氣和緩了,像是猶豫起來了。
“主人馬上就會來接我的。”
“我可不是這麼想的。”
“主人的事你懂什麼!”
“如果他立刻就來接你了,那他早該出現了。依我所想,他們要麼是不清楚我們的位置——要麼是還動不了,不對麼?”
鐮切的魔術暴走了,回路可能受了損傷。
火垂沒回話。就是現在!雷真乘勝追擊道:
“那樣的怪物在周圍遊蕩,你還想一個人回去?”
“……你以爲我會珍惜自己的性命?”
“不,但是,總不能暴屍荒野,對吧?”
她們是爲馬格納斯而存在的,隨隨便便的白白死去,她想來不會樂意。被戳到了痛處所以窩火了嗎,火垂眼裏充滿了殺氣。
雷真笑了:
“表情別那麼嚇人嘛,好好相處吧。”
“……哼,你撿回一條命了呢,不過我看你也就多活幾小時而已。”
“你也一樣。”
“趕快去找出口。你真是慢到極點了呢,你是毛毛蟲麼?”
“別全叫我幹!還有不要罵我!”
雷真拿出提燈,擦著火柴點亮了。有點靠不住的光擴散開來,照亮了滿布沙和石頭的地面。
“那麼,該往哪走呢——話說,我該怎麼叫你,火垂行嗎?”
“……”
“好歹你也回個話啊。”
雷真用手指戳了下她那板著的臉。火垂反應過剩地沖著雷真的臉用拳頭招呼了過去。
但是,在打碎鼻梁骨前停住了……紅翼陣能趕上,真是太好了。
“看來你真的很想死呢,竟然向我發動攻擊。”
“只是小戳了一下不用殺我吧?!你的臉是起爆按鈕什麼的嗎!”
總之,肯定像爆炸物一樣危險。
“我的話,你愛怎麼叫都可以。火垂大人火垂閣下火垂大明神都可以。”
“別向我要求誇張的敬稱,話說……噗。”
雷真不禁發笑,鐵拳再度飛來,頭蓋骨差點就碎掉了。
“有什麼可笑的?”
“你沸點也太低了吧!多吃點小魚啊!(譯注:小魚含鈣高,缺鈣的人易怒。)我只是覺得你意外的像人類,和那家夥一起的時候,你們看起來都像機械一樣。”
“我們是爲了主人的宏願而存在的,是機械正好,個性根本不需要。”
火垂自顧自的大步走去——就這樣,前進方向決定了下來。
追著快步走去的火垂,雷真心中充滿了不可思議的感慨。
(這,就好像……)
雷真想起了兩國的煙花大會,想起了在激蕩的人潮之中,和妹妹一同走著的那個夜晚。
……心如刀銼。
雷真心懷感傷地走著,漸漸的地形有了變化,突然,地面沒有了。
路就在此斷開、下陷,陷入了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
極遠之處,浮現著白色的圓頂,仿佛朦朧的月亮似的。
“是‘愚者的聖堂’……呢。”
果然,這是學校底下的大空洞。
火垂向天望去,傲慢地催促道:
“如果是學校地下的話就好說了,我要打穿天頂,快把魔力給我。”
“不行,等打穿了天頂,你就該把我丟下了吧。”
這裏有迷一樣的怪物在徘徊,被留下的話可不好過。
現在,雷真能做的是——
“我剛好有些雜事,得去那個房子一趟。”
“真是巧呢,我也得排除接近那裏的人。”
“這麼說,我們能結伴同行到那兒的附近了對吧?”
“什——爲什麼會有這個結論!”
“好好想想,如果現在殺了我的話,你就沒了魔力供給源,也對付不了入侵者和怪物了。當然,讓我一個人去那兒也一樣。”
“唔……”
“這裏是學校的地下,只要忍耐一下,同伴們就會來了。到時候,在顯眼的地方不是比較好嗎。最顯眼的地方就是那裏了哦?”
火垂繃著個臉,看來她沒法反駁。
“……也好,但是,你要想入侵聖堂我就殺了你。”
“如果在這之前不被怪物殺掉的話。看,下面密密麻麻的都是。”
“說什麼蠢話,那種程度的魔法生物,主人的戰隊會輸?”
兩人無畏地對視了一眼,便一起跳下懸崖,滑著斜坡下去了。
5
這天的正午——
夏兒頂著帽子上的西格蒙德,走在主幹道上。
因爲想邀雷真和日輪吃午飯,便讓風之精靈找了一找。新得到的能力很便利。雷真在野戰演習場訓練的情況很快就把握到了。
正想向那兒走去,自己突然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
『你的感覺真是遲鈍得讓人無力呢。』
——不,那不是夏兒。是鏡中的自己,蘿忒。
雖然有一段時間沒見過了,但她好歹算是夏兒的守護精靈,是夏兒精靈感應力的具象化,和夏兒是不可分割的。
『感覺不到麼?風很吵鬧……感覺好討厭。』
被蘿忒這麼一說,夏兒看向四周。的確,精靈們都很吵鬧。不止如此,學生們也在主幹道上亂哄哄地跑著,好像是在向舊交戰場聚集。
“大夥兒好匆忙呢,好像有過奇怪的廣播,是出事了嗎?”
思索著的夏兒的背後,有誰撞了過來。
“喔,對不起——啊,比勞同學?!”
撞過來的男學生睜大了眼睛。和“暴龍”大人近距離遭遇,更何況還撞到了身體。大概會被嚇軟了腰吧……正當夏兒這麼想的時候。
“前段時間的比試,太厲害了。你贏了金色的奧爾嘉呢!
男子滿臉笑容地說完,便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跑掉了。
這反應和從前完全不同。不但沒被害怕,還被稱贊了!
夏兒心情激動地看向頭頂的西格蒙德:
“究、究竟怎麼回事呀,突然之間?”
“看來大家都對你甘敗下風了哪。”
“他們應該一直都在我的下風吧。我可是‘十三人’之一。”
『你傻呀,夏兒,之前別人只是和你‘保持距離’呀。』
“嗚……什麼嘛你們兩個!”(譯注:原文的對比在字面上還更強烈些:“甘敗下風”是“一目置く”,而“保持距離”是“距離を置く”。)
但是,沒法反駁。夏兒也是有自覺的。
西格蒙德眯起眼,用沈穩的聲音說道:
“知道嗎,夏兒。你的‘暴龍(T Rex)’——也就是Tyrant Rex這外號,最近都流行改叫Valiant Rex了。”
“勇敢(valiant)?”
Rex 是“王”的意思,總之就是“英雄王”嗎。
那是足以讓人害羞的,光榮的外號。
“我好自豪。全部,都是你的功勞啊。謝謝你,西格蒙德。”
『率直過頭的你真可怕呀,我不是雷真也害怕了。』
“這位小姐,太沒禮貌了吧!人家可是在老實地道謝啊!”
“信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得到的,日常的行爲有很大的影響。在漫長歲月中奠定的惡評,只有靠歲月來瓦解了。”
“不要在這裏使用‘奠定’這種詞啊!但是,對呢,今後我會努力的。”
“唔……的確很可怕呢。”
“真是的!再這樣欺負人的話,午飯的雞肉就會變成甜玉米了哦!”
“對對,這才是你啊。”
西格蒙德開心地笑著,注視著這樣的西格蒙德,夏兒自己也覺得想笑了。
但是,當然——現在不是笑的時候。
總覺得有股腐臭的味道,夏兒和蘿忒一齊捂住了嘴巴。
“怎麼了,這空氣……?!風精靈都在害怕……飽含著敵意……!”
『我不是說了嘛!這事非同小可!』
自林子的深處,肉眼可見的瘴氣湧了過來。
那是濃密的魔力和妖氣的集合體,已經不祥到了露骨的地步。
這種瘴氣給人的感覺,夏兒有印象。
“這種感覺……我知道。和以前中過的詛咒,有相同的氣息!……”
“和詛咒相同?那,這陣瘴氣的主人是——塞特的魔女!”
西格蒙德抓住夏兒的帽子,蘿忒像是預感到了危險,想是緊抱著夏兒一樣蓋在了她的身上:
『是強敵!快使用我的特性!』
夏兒照她所說的接受了加護。就在這以防萬一的特別魔術完成的瞬間,林子裏的鳥一起飛了起來,路上出現了一個金發少女。
綁在左右兩邊的頭發隨風起舞,樣子就好像獅子的鬃毛。樣子很年輕,和夏兒沒多大區別,看起來還小一點。金色的眼睛有著強烈的光輝。她好像毫無遮掩的意思,穿著露出度很高的衣服,大腿、胸前、肚臍都秀了出來。
她一邊散發著瘴氣,一邊悠然地走著。跟在她身後的,是獅子模樣的自動人偶。身大如熊,全身各處都覆著裝甲版。
和加姆犬的設計理念很接近。但是,搭載在裏面的東西完全不一樣。壓倒性的魔力,深藏的魔性,明顯到一眼就看去就知道是禁忌人偶。
“聞名遐爾的瓦爾普吉斯學院——親眼見到這還是第一次。”
少女用高亢透徹的聲音嘟囔著。只是聽到她的聲音,夏兒就腿軟了。
夏兒感覺到了等級的差距。這個少女無疑是個怪物!
“慢慢開工吧——動手。”
只聽少女隨隨便便的一聲宣告,林子裏便接連著跳出了魔術師。
他們全都套著黑色外套。雖然和魔術師協會“灰十字”的服裝很相似,但他們的衣服有著荊棘模樣的刺繡,漆黑的面料上盛開著大朵的薔薇。
魔術師的數量有十人……二十人以上。全員都帶著黑豹型的自動人偶,行動像機械一樣統一。他們跑上主幹道,分散到了學校的各個地方。
附近的黑豹張大了口,放出了紫色的等離子體。
等離子體打中了哥特式的壯麗建築,工學部的教學樓。接著牆壁閃出了火花,石頭變得火紅,就像被烤著的面包似的膨脹了——炸裂了!
是融合爆裂魔術。比火球術和熱樁術還要高上幾級。擁有百年曆史的機巧魔術殿堂,一擊就變成了廢墟。
半毀的教學樓裏的學生們都跑了出來,落荒而逃。
“去吧去吧,如果誰能殺了萊科甯,空著的薔薇之位就給他了。”
魔術師們都目露喜色,更加賣力地投入了破壞之中。
面對著火的庭院小道,夏兒和西格蒙德呆呆地看著。
這是什麼情況,完全無法理解。
但是,該做什麼卻很明白。
“住……住……住手!”
夏兒扔下了決死的一言。少女緩緩回過頭來,目光停在了西格蒙德身上。
“呵,魔劍之龍——是比勞家的女兒嗎。這還真是因果報應啊。”
一個黑外套發覺了這邊的情況,靠近了少女的身旁。
“阿斯特麗德大人……要這麼處置?”
“我想要‘魔劍’。”
“但是,要是殺了學生,之後……”
“一個兩個的話也沒問題吧?這個人——”
這話的後半段,從緊貼著夏兒身後的地方傳來了,
“由我來殺吧。”
“?!——”
白色的手腕從背後穿刺了夏兒平平的胸口冒了出來。
是什麼時候繞到後面的,完全不明白。
沒有感覺到空間轉移,也沒感覺到高速移動的風壓。
但是現實是,夏兒心髒所在的位置,被少女的指甲貫穿了。
口裏冒出鮮血,全身失去了力量。滋溜一聲,手臂拔了出去。身體毫無反抗地倒下了,睜大的雙眼失去了光輝。
“夏兒……喔————!”
西格蒙德非常激動。但是,現在使用者死了,活動等級也驟然下降。小龍還沒來得及飛起,就被獅子的大口咬住,動彈不得。
“哼哼,真是個好兆頭,‘魔劍’竟然這麼容易就到手了。”
魔女將魔力絕緣線像鞭子一樣揮舞著,縛住了西格蒙德。旁邊的魔術師也很懂事地打開封魔袋,把西格蒙德包了進去。
少女舔了下滿是鮮血的手指,很滿足地看向周圍。
“接著就是去處理掉叛徒了。隨我來,‘完全之獸’。”
她帶著獅子,走了起來。
悲鳴和怒號四起,天空已被點燃,教學樓正被焚燒。在這轉眼已變爲人間地獄的主幹道上,少女依舊悠然,就好像走在無人的曠野中一般,逐漸遠去了。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十卷 第3章 是遭遇,還是再會?
1
時間是午休剛開始,洛基身在圖書館。
這裏對優等生洛基而言是個比較熟悉的地方了,但他今天來此既不是找資料,也不是自習。正當他一次又一次地偷瞄著借書櫃台時——
“啊,洛基先生。你找芙蕾小姐嗎?”
身著女仆裝的安麗過來搭話了。洛基心中一驚卻面不改色:
“我才沒找她。”
“芙蕾小姐已經去午休咯。這邊!”
“聽人說話啊!”
討厭男人的安麗似乎也已對洛基相當熟悉了,她領著他,走向了圖書管理員辦公室。
“唔,洛基!”
姐姐被弟弟的來訪驚得胸部一晃。她大概是打算和安麗一同進餐的吧,桌上放著很大的籃子。室內聚集著大大小小多達十數頭的毛茸茸的狗,簡直連落腳的地方都沒了。
姐姐的氣色不錯。雖然前些日子飽受血液不暢之苦,但看來現在已經好了。
“洛基,是有什麼……事嗎?”
“不,已經沒事了。再見啦。”
“謝謝。你是因爲擔心,才來看我的吧?”
“不是!爲什麼我要——”
笑嘻嘻,笑嘻嘻。洛基被少女二人用笑臉看得沈默了。洛基最近逐漸學乖了,這種時候,越隨便開口辯解越是會被抓住把柄。
“一起吃午飯吧?”
“不,我是吃完了才來的。”
“對姐姐說謊,不行!”氣沖沖!
“……我這就要去吃。別管我。”
洛基從懷裏掏出蘋果示意了一下。那是具有洛基風格的樸實午餐。
芙蕾卻不死心,從櫥櫃裏取出盤子和小刀,向洛基伸出手:
“給我,幫你削皮。”
“沒必要。”
“可是!學院蘋果的殺蟲劑很重!”
“我削還不行嗎,我削!”
他用念動使蘋果浮起,立在食指上。蘋果開始旋轉,不大會兒工夫蘋果皮即被剝去,分成八等份落到了盤子裏。
“厲害!……切得幹淨利落……這就是,念動嗎?”
安麗向洛基投以羨慕的目光。洛基不好意思了。
雖然按原理來說是念動,但實則已然超越念動的等級了。念動接近于浮力,很難施加速度和硬度。
芙蕾啪啪啪地拍著手,開心地笑了:
“好厲害啊,基洛,你是什麼時候……?”
“不厲害。你小題大做啦。這種程度,真打起來起不了作用。”
“但這個,是魔韌——”
突然,強烈的眩暈感襲向了姐弟倆。
芙蕾抱住頭。洛基一個踉蹌踩到了拉比的尾巴。汪,拉比叫著就逃,嚇得安麗身子一欠。
“芙蕾小姐?……還有洛基先生,突然間怎麼啦?”
安麗好像沒感覺到,可另一方面,芙蕾卻按住耳朵,痛苦得直咧嘴。
“嗚……好像在附近有魔術回路斷了。”
“回路的暴走?是燒斷了嗎?”
“也許是……而且,我想這是很高端的魔術。”
芙蕾晃晃悠悠地轉向窗口。洛基也將視線看向那邊——看到了。
(馬格納斯!萊科甯!)
圖書館後面不起眼的樹林中,魔術師正在密談。
萊科甯的身後有部下三名,馬格納斯的身後有少女五台——五台?
少了一台。洛基胸中湧起不安的預感。
而且這狀況本身就奇怪。蓄意除掉盧瑟福的檢察官和盧瑟福中意的首席學生,爲什麼要偷偷摸摸地見面?
如果他們是要相互勾結,那這做法也太半吊子了,要討論怎麼除掉學院長那也該在屋裏談吧。會在這裏談,難不成要談的東西無關緊要嗎,如若不是的話……
(沒時間?)
洛基的直覺有了反應。對,要出事了。就是現在!
兩人冷不防地突然分開,朝不同方向離開了。
轉而出現的是別的身影,那是有著獅子鬃毛一般的金發、貓眼似的金眼,周身纏繞昏黑瘴氣,帶著獅子和鷲兩台自動人偶的少女。
她像是在找馬格納斯或是萊科甯,又或者是兩個人她都在找。少女左右交互看了看,最終好像是放棄了追蹤,看向了這邊。
背脊竦然一顫。這壓迫感就像是面對巨大猛獸一般。
洛基反射性呼叫了在入口處待機的智天使。可是智天使遠未趕到,少女的笑臉就出現在了眼前。
“呵,契約之子——不,是仿造品吧?”
(她做了空間跳躍?這女的是什麼人?!……)
超近距離內連續揮出的爪擊剜向了洛基的肩頭。
“躲開啦。年輕啊。反應真不錯呢。”
“……常有人這麼說。”
過去,英雄古連丹將軍也這麼說過。那位古連丹將軍得意的是和少女相同的“移位後的物理攻擊”。(譯注:卷六人物,夜空作“古雷坦”。)
智天使終于飛到,在空中變爲了大劍。看到智天使隆地噴出了超高熱氣流,少女充滿興趣地眯細了雙眼。
“多麼精密的機械人偶啊——這就是機能美呀。”(譯注:機能美,建築、工業制品等排除多余裝飾後所呈現的自然美。)
“給我斬了!”
“I'm ready. ”
大劍帶著火焰旋轉著砍向少女。
圖書管理員辦公室的窗框開裂,牆壁粉碎。但少女卻連擦都沒被擦到。
確切地說她根本不在那裏了。她已再次空間跳躍,立在了樹林之中。
旁邊出現了個黑外套的魔術師,爲難地細語道:
“您玩過頭了。以這種人爲對手使用巴哈姆特的魔術……”
“別這麼死板。有意思的家夥真是到處都是呢”
“請忍耐一下。您很快就會遇到‘燒卻’之魔王了。”
“……沒辦法咯。那,讓他們聽聽吧,羅蕾萊。盡情地陶醉吧,學生們。”
接到少女的命令,鷲站到獅子的背上,張開了折疊著的翅膀。
看到它令人生厭的模樣,安麗按住嘴巴,芙蕾“嗚?!”地叫出了聲。
在鷲的腹部,有個美麗女性的上半身像胸像一樣被埋在裏面。
下垂變形的乳房更加劇了觀者的厭惡感。
在鷲的腹部的女性張開嘴唇,欽,有如針紮的聲壓傳播開了。
陶醉?羅蕾萊?這不是那種美好的東西。讓空氣都爲之扭曲的壓倒性的聲音洪流,令整個空間都震動了。
智天使發生痙攣,像垂死的昆蟲一樣痛苦掙紮著。
(無法控制——)
不要說啓動魔術回路了,連讓它站起來都辦不到!
“大夥兒!……”
芙蕾向狗群發出命令,狗群回以奮力的吼叫……但,吼叫聲帶來的不是魔術炮彈,只是令人煩躁的汪汪聲。
和這完全一樣的魔術,洛基心中有譜。
伊歐奈拉·伊利亞德的“絕對王權”。以這種方式再次目睹真是……。
洛基立即開始尋找退路,然而他的眼睛捕捉到了其他的威脅。
黑外套的魔術師在呼喚著像是自動人偶的黑豹。
在黑豹牙齒的深處,燃燒著紫色的等離子。
洛基拉著芙蕾的手,抱著安麗向後跳去。
隨即放出的等離子體,隨隨便便就打爛了圖書館。
2
“這裏是‘愚者的聖堂’……沒錯吧?”
雷真一邊擦拭下巴的汗水,一邊擡頭看著白色巨蛋。
“雖然遇到了阻礙,但結果還是好的。這樣一來就能完成任務了。趕緊——”
就在雷真一只腳踏上樓梯的同時,鐵拳從背後飛了過來。
雷真雖然勉強閃過,但失去平衡,滾下了樓梯。俯視著狼狽摔倒的雷真,火垂最後通牒似地說道:
“我應該說過。你要想侵入,我就殺了你。”
“這個,等下嘛。總之先進去吧。”
“所以說!不許進去!”
“我可不想在外面亂轉,消減那些怪物的數量。那些家夥應該會幫忙擋下其他國家的侵入者吧。話說,這會兒說不定都有人搶先了。那樣的話,對你的工作也不利是吧?所以,稍微確認一下吧。你看,就稍微確認一下!就看看入口!我們不往裏走,好吧?”
真是油嘴滑舌。這番話聽起來就像壞人在釣小女孩。
火垂默默陷入了思考。這個房子可是警衛對象——若是如此,主人肯定會很快來訪。雷真要亂來也只能到那時爲止吧。
一番心理鬥爭,火垂不情願地跟著雷真去了。
(真是不懂世故啊……這家夥會在壞男人身上栽跟頭的。)
帶著些許的擔憂,雷真領著和妹妹一模一樣的人偶進入了聖堂。
聖堂的構造好似古代神殿,牆壁上刻滿了魔法陣。柱子的雕刻雖然是女神,頭卻是狗啊鳥啊什麼的。總覺得是埃及神話風格。
室內是恒溫的,並不算冷,但是,卻漂著讓人膽顫的寒氣。
果然這裏——有什麼棲息著。
“走到這兒就夠了吧。你想走到哪裏啊?”
火垂抓住雷真的上衣。這與其說是警告,不如說是“這裏好可怕我想回去”之類的妹妹一樣的態度。可是雷真並不停止腳步,拉著火垂前進。
“再走點兒嘛。沒吃著午飯肚子正餓著呢”
“什……肚子餓?這和那有什麼關系!”
“這種地下迷宮,不儲備油和食物的話會很不方便的不是。所以呢——有了。”
穿過大廳,就是個小房間並排的區域。最裏面的房間被金屬門密封著,是食物倉庫。正如預想,裏面存著罐頭等保鮮食品。
說實話,想盡快繼續推進,但火垂不會同意。爲了設法轉移一下火垂的注意力,雷真裝作真是肚子餓了的樣子,隨便找起了食物。
“豬肉和豆子。鹹牛肉。幹面包還有玉米。檸檬粉。學院也不過如此嗎。”
雷真拿起固體燃料和餐具,去了旁邊的房間。那裏好像是休息室,配置了桌子和折疊式的簡易床鋪。
雷真用四用小刀中的開罐刀打開罐頭,用手指擦了擦鹹牛肉的蓋子,嘗了下湯汁的味道,不出所料,只有鹹味沒有甜味,一股油味很難吃。
“這玩藝兒有錢人家的少爺們吃的下去嗎?”
“我真爲你感到可憐。最後的晚餐居然是那種東西。”
“別當成最後的好吧?!反正先吃這個吧。”
雷真打開幹面包罐,把面包擠了出去,也不理迷惑不解的火垂,只管用刀給空罐子開了個洞,將固體燃料放了進去。即便是這種東西也能做出漂亮的爐子。雷真把鹹牛肉罐頭放上去,又從腰帶裏拿出了小瓶子。
這是從宿舍食堂順手拿的調味料。盡管是很甜的醬汁,但現在反而很合適。
脂肪溶化後開始發出甜甜的香味。雷真一邊嘗著味道一邊加入調味料,最後又撒上了檸檬粉,料理完成了。
火垂很是稀奇的看著,雷真向她遞去叉子。
火垂看來很意外,眼睛直眨巴。
“別客氣,吃吧。”
火垂突然扭過頭去:
“我不接受敵人的施舍。”
“不是我,而是學院的恩賜啦。沒問題的吧?”
火垂固執的繼續無視著雷真。但戰隊的身體忠實地再現了人體機能,因爲油脂香味的刺激,胃反射性地蠕動了。
“咕——”火垂的肚子響了。
三秒後,火垂滿眼殺意看向雷真:
“事已至此!……只有先殺了你我再自殺了!”
“慌什麼啊笨蛋!不就是肚裏蛔蟲鬧別扭了嗎!”
雷真猛地叉起一塊肉,塞進了火垂嘴裏。
火垂也不嫌燙,只管閉著嘴嚼爛,咽下去了。
——沒反應,但是,她卻乖乖地坐著,緊盯著雷真的手邊。
雷真又叉了一塊送到她的鼻前。
啊嗚,一口咬住了。簡直就像在喂貓。雷真快要笑出來了,拼命地忍耐著。
回想起來,撫子也是在些奇怪的地方特別倔強。
火垂真的是,和撫子一個樣啊。不光是外表,就連舉止和態度都是。
感覺就像和妹妹在地球的另一邊久別重逢了一般。
(天哥……你造出這樣的人偶究竟是何用意啊?)
揪心。雷真因痛苦、感傷和溫柔的情感震動著,來回運送著叉子,殷勤地照顧著火垂。
當鹹牛肉,豬肉還有豆罐頭空了的時候,火垂好像飽了。火垂也沒說還要,雷真便自己吃起來。雷真用面包吸著罐頭裏的湯,火垂這才害起羞來,臉變紅了。
“……從剛才開始我就感覺到下流的眼神。”
“不下流吧!那是溫柔的眼神吧!”
“你怎麼可能對我友好。你明明是主人的敵人。”
“這是嘴邊沾滿湯汁的人說的台詞嗎。”
“什……看到了是吧?!那只有先殺了你我再自殺——”
“適可而止!還有,用這個擦擦!”
雷真把紙餐巾塞了過去。火垂擦了擦嘴,然後像想起了什麼似的摸著額頭。看來是常戴的面紗不在所以靜不下來。
就連這種地方也很像人類哪。
雷真寂寞地瞄了一眼火垂的側臉。
“又是下流的眼神——你好像很中意這張臉呢。你什麼意思啊?”
“……沒從那家夥那兒聽說過嗎?”
這還真是意外。火垂那機械似的臉上,一瞬間隱約透出了痛苦。
火垂立刻恢複了一本正經的表情,機械地應答道:
“主人什麼都沒說。和你不一樣,主人從來只說必要的話。”
看到火垂緊握的拳頭,雷真洞察到了火垂的心事。
雷真在硝子和三姐妹身上感覺到的“隔閡”,火垂也從她主人身上感受到了。
雷真的信念遭到了強烈的動搖。我能對她……下的去手嗎?
(我迷惑個什麼勁啊!我沒的選不是嗎!)
要是不破壞戰隊,夜夜就會被殺。這邏輯表達式太簡單了。
現做的爐子裏的火熄滅了,四周彌漫著突如其來的寂靜。
“你和主人,是什麼關系?”
火垂冷不防地提問道。雷真一時語塞,卻又立刻開始調戲火垂:
“哎呀,你想了解我的事情嗎?”
“誰管你這種——!”
“不要馬上就訴諸暴力!給我改掉那毛病!”、
雷真心裏明白。火垂想要了解的不是雷真,而是主人。
……告訴她真相的話,火垂會厭惡馬格納斯的吧?
那樣一來,多多少少會對戰鬥有利的吧?
一陣逡巡之後,雷真的回答只有一句話:
“我們,是雲和泥的關系。”
“雲……泥?那是什麼意——”
欽……雷真不自然地耳鳴了起來。
火垂好像也感覺到了。兩人對望了一眼,看向了天花板。
“這魔力好強……上面發生了什麼?……”
最先浮現在腦海的是夜夜,這個留在地面上的重要搭檔的臉龐。
夜夜怎麼樣了?硝子就在附近。相信她會回收夜夜,修複她,可是——如今這又是另一回事,上方出現的是始料不及的威脅。
管他是天花板還是岩層,現在真想立即擊穿它們回到地面。
但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空手而回。
雷真想起了先前從硝子身上感覺到的硝煙味。硝子的身邊也不太平。無論如何都要避免硝子被軍方盯上的情況出現……。
“火垂,拜托了!”
雷真手按桌子,以磕響頭的氣勢低下了頭,
“算我求你了,就這一次,請放過我的偷盜行爲!”
“……講不講道理呀。毛毛蟲似的真丟人。”
“毛毛蟲就毛毛蟲。剛才也說了,我在趕時間。上面出事了。我的搭檔說不定正在戰鬥的中心啊。”
“搭檔?你指誰?難道是,自動人偶嗎?”
火垂哧地漏出了嘲笑聲,看樣子是理都懶得理他了。
“要是求你也不行的話——我就算是打倒你也要前進。”
雙方的魔力沸騰起來。
火垂周圍的空氣變灼熱了。是方才魔力給太多了嗎。雷真在和怪物戰鬥時領悟到了,火垂的魔術是操縱“壓力”。如用于肉體,則有可能獲得與夜夜匹敵的爆發力。一松懈就會被秒殺的。
“真是愚蠢的男人哪。就因爲想知道人偶的安危——你就要拼命?人偶什麼的只不過是道具。多麼貴重的人偶都換不來生命。”
“……對啊。我把夜夜作爲複仇的道具善加利用著。那家夥的生命是在爲我燃燒,所以啊!”
雷真直視火垂,氣勢洶洶地說道,
“我也應該有,爲那家夥豁出性命的——義務。”
“——”
火垂睜大了眼睛。雷真的話是前後矛盾的。因爲把人偶當成了道具,所以要爲道具拼上性命——到頭來,他還是沒把人偶當道具。
火垂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腰。
那裏有什麼呢?隔著裙子能看到有個小盒子凸出來了。
可能是沒注意到雷真的視線吧,火垂將那盒子撫摸了一次又一次,舒緩了緊張的情緒。
殺氣消失了。她難不成是要放過我了嗎……雷真正這麼期待著,火垂的背後卻無聲地冒起了寒氣。
這襲擊就好像悄悄逼近的隆冬突然露出了獠牙——
“刃傷殺——冰割太刀。”
銳利的冰刃斬裂牆壁,從側面擊中了火垂的臉。
3
日輪呆呆俯視著被棄置的夏兒遺體。
“夏……洛特……大人?”
學生們從周圍跑過。肩膀被多次撞到,日輪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滿眶的眼淚不斷地湧出,在腳邊留下了一片淚跡。
(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學院內接連起火,自動人偶相繼失控,所以,日輪才會來尋找夏兒,因爲擔心朋友有所不測。
但是——得到的竟是如此殘酷的再會。
“對不起……要……要是我能……!”
後悔之情湧起。如果不止在雷真,也在夏兒身邊也放了式神的話!
哢鏘,玻璃破碎的聲音響起,夏兒的遺體變成了粉末。
碎片沙沙地溶化于風中,閃著光芒消失了。伴著碎片的消失,汗水淋漓的夏兒憑空出現了。她的帽子上是西格蒙德的身影。
“有可能還在附近。不要放松警惕,夏兒。”
“我知道……可是——”
夏兒無法好好說話。她雙手撐在石頭路上,呼吸十分困難。
日輪的嘴巴一張一合,說不出話來。雖然很想立即趕過去,但源源不絕的學生阻礙了道路,日輪被擠來擠去,身體動彈不得。
“蘿忒,沒事吧?”
——沒人回應。日輪憑第六感察覺到夏兒的精靈感應力減弱了。雖不知發生了什麼,但精靈術應該是無法使用了吧。
西格蒙德痛苦地嘟囔道:
“‘鏡面寫像’代替你負了重傷。這說明敵人可以接觸精靈——可以攻擊精靈。真是諷刺,對方的觸覺因此被欺騙了嗎……”
日輪對兩人的對話只能理解個一半,但這結論她是完全理解了。
夏兒好不容易得到的強大力量,卻在遭遇戰中被封殺掉了。
不過,夏兒沒有膽怯,毅然站了起來。
“剛才那孩子往哪兒去了呢?”
“恐怕是,奧爾嘉那兒。”
“……爲什麼這麼確定?”
“那魔女是‘金薔薇’。她養大了奧爾嘉,是她的親祖母哦。”
“祖母?!這要是真的,那可一定要請教下美容的秘訣呢……”
“夏兒啊,現在不是說俏皮話的時候。脫離結社和背叛沒兩樣。叛徒必須肅清。魔女肯定是要抹殺奧爾嘉。”
“那就不能慢吞吞地耗啦。必須趕去支援!”
聽到夏兒口中吐出的話語,日輪和西格蒙德都驚呆了。
“……你說真的?奧爾嘉可是一度把我從你身邊搶走了哦?”
“你這不回來了嘛。給予你生命的是托爾呀。我不能眼看奧爾嘉被殺。”
夏兒的話中沒有絲毫猶豫。日輪的眼角滲出了和之前不同的眼淚。
胸口變熱了。這位大人果然——
(擁有與雷真大人一樣的——強大靈魂!)
西格蒙德爬上夏兒的帽子,冷靜地詢問道:
“不過,有勝算嗎?”
“……如果給我時間放絕招的話,或許可以擊中她。”
“‘歌利亞’或者‘Magnum Opus’呢。”(譯注:全是第九卷的絕招,歌利亞強襲卷九作戈利亞。)
“嗯,但是敵人瞬間就繞到我背後了。就算讓我射恐怕也打不中。對方是奧爾嘉的祖母,恐怕也會精靈術——一對一是找死啊。”
不論哪個招式都需要時間准備。歌利亞需要讓西格蒙德巨大化;Magnum Opus不但要在體外充填滅元素,還缺不了精靈的協助。敵人和奧爾嘉是同等級的精靈使,若是火力不夠這份量,恐怕是會被精靈擋下來的吧。
聽了夏兒的話,西格蒙德放心地點了點頭:
“這分析很准確。然後,你太謙虛了,謙虛得有些可怕。”
“我本來就是謙虛的人喲!總之,趕快去找幫忙的吧!”
“幫忙——雷真嗎?”
“什,這,短路啦你!如今的我,還有那家夥以外的朋友的啊!”
“那個!夏洛特大人!”
日輪終于開口了。這聲音出人意料的大。學生們吃了一驚讓開道路,日輪終于來到了夏兒的身邊。
“日輪!你平安無事啊!”
這是我的台詞啊。日輪嚎啕大哭,緊緊貼在夏兒身上:
“你還活著!……我……我……”
“不要哭了。你來的太是時候了。我正巧有事要拜托你。”
日輪吸著鼻子,擡頭看向夏兒。
“和我並肩作戰,從魔女手中保衛學院吧!”
4
已有二百年傳統的王立機巧學院,其本身就可謂堅固的要塞。
它圍有高高的城牆,由七隊警衛隊保衛。教官均非泛泛之輩,都是機巧魔術的專家,話說學生們本身就是從各國挑選出來的精英。
更何況今年是魔蝕之年——四年一度的夜會正在舉行。從傳說級別的古董到各工坊的最新機體,高性能自動人偶正麇集于此。
此外最爲人稱道的是,這裏被十九世紀最強魔術師保護著。
(究竟有誰能想得到呢。學院竟會如此輕易就淪陷了。)
萊科甯的臉上刻著冷酷無情的笑容,他正沿著主幹道北上。
黑豹在轉角處跳了出來,想要攻擊萊科甯。萊科甯跳起躲過射來的等離子體,在空中一個翻身手指指向黑豹。
濺射而出的火焰直擊黑豹,引發了大爆炸。
操作黑豹的魔術師想要逃跑。萊科甯隨即將自身化爲火焰,轉移至其退路上,對著無從反應的對手,毫不留情的一劍砍去。
他的戰法中一點都看不出絕對王權的影響。部下們不由發出了感歎。
其中之一,狄拉克示意前方:
“閣下。警衛正陷入苦戰。”
就如他所說,警衛們正在用量産型自動人偶(海姆加德)與賊人交戰。
“喂,快聯絡歇班的隊伍!要擊衛士隊怎麼啦!”
“現已抵達!我們是增援部隊!”
“陣型橫陣!疊加!”
後續部隊散開,趕超同伴繞到敵人後方。雖然簡單但這確實是很有效的包圍戰術。集中火力擊毀敵人的黑豹——他們本是這麼打算的。
很不巧,魔術沒有發動。不僅如此,海姆加德一百八十度掉頭,開始攻擊警衛了。
“這是……?!”“控制失靈!”
敵人很是機敏。趁警備員心生動搖,魔術師們親自投入了近身戰。匕首插入。警衛鮮血湧出,只是數秒就變成了死屍。
即使如此,警備隊的指揮官依然保持著冷靜:
“放棄人偶撤退。主力部隊解散,去傳令給各部隊!這次的敵人可能和初夏時的敵人一樣,在使用‘絕對王權’——快去!”
衆人接到命令分散而去。如此一來數量處于劣勢的進攻方無從追擊。
(警衛的訓練還算行吧,但太依靠魔術了。)
他們也該攜帶人偶以外的武裝,就因爲忽視了這點才會有此醜態。
慌亂逃竄的學生也是窩囊。連一點點抵抗的意志都沒有。
不過話說回來,自動人偶被奪了,那也是沒辦法。
自動人偶要麼喪失了意志,要麼腳步不穩,要麼就倒下了。黑豹的融合爆裂打向他們的背部。周圍一片盡是被破壞的自動人偶殘骸,死屍累累。
在這地獄繪圖裏——有人還在戰鬥。
白銀劍在空中自由飛舞,切飛了黑豹的頭顱。
劍不停頓,接著就砍倒了魔術師。
(身處這絕對王權之中,居然自由自在地操作著那樣的兩台機械人偶——)
論瞬間支配力的話,應在我萊科甯之上的吧。操作者不是普通的魔術師。會是誰呢,這並不難猜。
“快逃,笨蛋!這裏是戰場的話你已經死三次啦!”
現實沒有背叛預測。熟識的女性正在朝警衛咆哮著。
格麗澤爾達·韋斯頓,“迷宮”之魔王。
大概是估計到這形勢不利,黑外套的魔術師們向樹林深處撤退了。
“不要追!能動的給學生帶路!喂你丫,學生避難避得怎麼樣了——無法確認?!唉——你們這幫膽小鬼!”
“光那樣吼叫是無法使人行動的哦,韋斯頓小姐。”
“什麼?哪個家夥居然對我說教——”
對上眼的瞬間,格麗澤爾達毛發倒豎,
“老師——”
這場再會,會對她的情緒帶來怎樣的影響呢?
她長長的劉海飄起,左眼周圍的紋樣露了出來。
瞬間,劍和盾,兩台機械天使攻向了萊科甯。
沒有想到教授會攻過來嗎,萊科甯的部下沒能做出反應。劍盾兩台機械天使輕易就穿過他們,逼近了萊科甯。
萊科甯把身體化爲火焰,減小了自己的密度,又在其他地方恢複了密度。
這就是所謂的空間轉移。但是出現的位置被探知了。萊科甯回複成實體的時候,格麗澤爾達已近在咫尺。她喚來劍之人偶,打出了必殺的一擊。
萊科甯用佩刀擋下了斬擊。
在完全制禦振動面前,鐵制的劍就是小兒科。佩刀本應碎裂,但是高度的念動——“魔韌”提高了劍的硬度水平。代替萊科甯手中的劍,他腳下的石板地面碎裂了。
“實力見長啊,迷宮魔王。還是說,是因爲你換了人偶呢?”
格麗澤爾達被觸到了逆鱗,怒不可遏:
“這就是你丫的教誨嗎?……不知羞恥!”
“羞恥我當然知道——敗北就是羞恥。”
萊科甯放出魔術。自格麗澤爾達的正下方湧起了高達數十米的火柱。
那是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火力。好像神話世界裏出現的,燒盡萬物的火炎。
但是——格麗澤爾達依然健在。只有她的周圍沒有火。
“完全制禦振動”妨礙了大氣分子的運動,似乎切斷了熱傳導。
單是應用在施術者自己身上就非常困難的魔術,如今正被應用于周圍的空間。這是頂極的精密魔力制禦,是“迷宮”之魔王才有的技術。
萊科甯收回火炎,衷心地表示了贊賞:
“漂亮。真是讓人禁不住想弄到手的自動人偶和魔術師。”
“你丫的,還敢囂張……看我不馬上砍下你的腦袋!”
“你非打不可的話,我倒也可以奉陪。”
萊科甯的身影輕輕一晃——燃盡了。
他已抄了她的後路。萊科甯手放在弟子肩上,小聲說道:
“可我是新任學院長,你是教授。給我冷靜的想想。”
他單方面地放完話,便將她猛然撞開。
離去之時,萊科甯撇了一眼弟子的衣服,諷刺地笑道:
“一段時間不見,變的有女人味啦。”
格麗澤爾達忙用裙子蓋住大腿,臉頰則因羞恥和屈辱變紅了。或許是一時氣憤,她也沖萊科甯放話道:
“……什麼新學院長啊。那個老狐狸絕不會哭著去睡的。你會死哦!”
“那位盧瑟福先生如今怎麼樣了,的確值得一看呢?”
“什麼?那是什麼……意思?”
“給我老實點。學院我會拯救的,賊人我會全部殺掉。”
萊科甯再度轉向戰場,邁開了自己的步伐。
5
學院長公館的別館之一,爲了特殊的學生改成了宿舍。
這房子到前不久爲止還是日輪和她的隨從們使用著的。在那二樓,雙手被石膏固定著的男學生——“倒數第一”維隆正在睡覺。
陽光透過花邊窗簾,在他健壯的胸脯上形成了影子。
奧爾嘉細細注視著戀人的睡姿,幸福地歎了口氣。
維隆身體動了動。奧爾嘉戳著他的臉頰,甜甜的小聲問道:
“傷口怎麼樣了?”
“……沒怎麼樣。你別管。”
“好無情啊。醒了的話給我個早安的吻。”
“真是麻煩的女人……這些把戲你非要一個不漏——”
奧爾嘉打斷了他的話,強行奪走了他的嘴唇。剎那間,窗戶的玻璃被華麗地打碎了。
碎片撕裂了窗簾,如雷雨一般落了下來。
“……你沒救咯,奧爾嘉。居然和白薔薇的野小子偷情。”
這聲音隱含怒氣。看到窗外漂浮著的人,奧爾嘉倒吸了一口涼氣:
“奶奶?……”
難以置信。雖然明白追兵遲早會有,但萬萬想不到,塞特的魔女——金薔薇會親自追來!
維隆腦子轉得快。他撕破石膏的皮帶,把奧爾嘉藏到身後。同時,盔甲從床下飛出。手甲,腳甲,胸甲,肩甲,這是秘藏“距離操作”魔術的自動人偶斯萊普尼爾。
“快逃。盡管挺麻煩的,這裏我接了。”
“說什麼傻話呢。你想一個人對抗奶奶嗎。”
“我的斯萊普尼爾還健在,可你的自動人偶已經不在了。”
“別小看我。我可是擔任學生總代表的女人——我有我的手段。”
奧爾嘉噴射出魔力,周圍一帶的精靈聚了過來。不愧是魔劍鬥法的傳人,奧爾嘉也頗有精靈術的素養。
奧爾嘉貼著戀人的後背微笑著:
“老是被分開。起碼死的時候要一起。”
“……那不行。我不讓你死。”
視線纏繞。雖想接吻,但怎麼看都沒那空閑。
“哼哼……就用那種小把戲和我打?不可救藥透了!”
魔女的肩膀散發出了魔力——能理解的只有這點。
還以爲是記憶中斷了,等回過神來,魔女已在兩人背後。
奧爾嘉想要回頭,可魔女的貫手已刺向了他的背脊——
欽,尖銳的金屬聲響起,手指刺中了誰的胸部。
帶著黑眼鏡的不良管家——愛麗絲的隨從辛用身體保護了奧爾嘉!
“唉呀,才大中午的你倆就在這兒發情呢。”
不爽的愛麗絲正繃著個臉站在房門口,
“爲什麼呢,奧爾嘉。我想保護你們的想法正在飛速減退。喂辛,看到我的幹勁了嗎,我好像弄丟了。”
“盧瑟福家的管家是優秀的,不過卻有一點粗心大意——而且我的好像也遺失了。”
“呵,愛麗絲嗎……”
魔女馬上拉開距離,朝窗外招手叫來了獅子型自動人偶。
“真是無情的姑娘喲。明明曾今是我的夥伴,現在卻要反抗我嗎?”
“真是不巧呢,金薔薇大人。我曾未把你當成過自己人。”
“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我不是把塞特的詛咒借給過你嗎?”
“那只是利用你罷了。”
愛麗絲冷冰冰地說完,便解放了遺傳自父親的龐大魔力。
“這兩位是學院的客人——是我愛麗絲·盧瑟福的客人。”
“可笑……就憑你能做什麼!”
魔女沖愛麗絲伸出手,瘴氣的團塊飛出,襲向了愛麗絲。
(塞特的攻性即咒法——恩賜之腐毒!)
不,是它的簡易版。威力減弱數級,但相對的不用人偶也能發動。
愛麗絲讓辛退後,用自己的手臂接下了瘴氣。
“大小姐!”
“別吵。這種東西對我來說又不算什麼。”
皮膚剝落。那不過是“虛像”造就的僞裝,義肢安然無恙。如果是正宗的恩賜之腐毒,義肢恐怕就該腐爛脫落了,但這簡易版似乎沒法腐蝕金屬。
“塞特的咒術只對生物有效——對我就效果減半啦。”
“的確……那我就用魔術吧。”
獅子眼睛一閃,下一個瞬間,魔女來到了愛麗絲的背後。
與單純的轉移魔術不同,這空間跳躍毫無征兆,也毫無延遲。愛麗絲能夠做出反應已是近乎奇跡。魔女的爪擊偏離了心髒,挖向了愛麗絲的側腹。
辛立即踢過來,可就要踢中時魔女消失了。她從窗邊望向這邊,仿佛她一直在那兒從未移動一般。
(那魔術是……什麼?)
孫女奧爾嘉也看得一頭霧水。這魔術和這自動人偶都是第一次見。
維隆操作斯萊普尼爾,使其武裝到自己身上。她和辛配合著夾擊魔女,瞬間掀起了猶如狂風暴雨般的肉搏戰。
完全制禦振動和距離操作帶來的破壞力是驚人的。堅固的石壁坍塌,地板上開出個大洞。但是,魔女只是轉移著閃躲。連打都打不中打倒二字無從談起!
魔女一擊打碎了維隆的盔甲,順勢將他打倒在地。辛前來援助——可這已經被魔女料定。濃到阻礙了視界的瘴氣阻擋了辛,肉立刻就被腐蝕了。辛撥出魔力用作自我修複。他開始喘氣。
這樣下去就是全滅了。奧爾嘉急忙扶起愛麗絲:
“振作。挨了奶奶的爪擊,沒事吧?”
“……怎麼可能,沒事呢。”
愛麗絲擦拭著嘴裏溢出的鮮血。她肉身的部分被撕裂了。
“雖然耍了帥……但這狀況令人絕望呢。完全看走眼了……金薔薇居然強到了這種地步。”
“奶奶是特別的。要是不用所羅門之鑰,一對一她能匹敵學院長。”
“這太誇張了吧。有能敵得過爸爸的魔術師才怪……咳咳咳!”
愛麗絲被血嗆到咳了起來。奧爾嘉慌張起來。再將愛麗絲這麼放著就危險了。
辛和維隆也被玩弄著。維隆因爲是有傷在身算不上戰力,辛因爲是血肉之軀受制于腐毒。這兩人敵不過奶奶。
想要幫手。就是現在——有誰,來幫幫我們!
是這份心思真的傳達出去了嗎。
奧爾嘉的腳下,黑影擴散開來。
這不是普通的影子。少女的手臂出其不意地從影子裏伸了出來,把大量的咒符扔向了空中。
“千妖萬邪皆從我命——急急如律令。現身吧!”
咒符化爲烏鴉殺向魔女。
雖然魔女用瘴氣迎擊,但烏鴉反而精神一振勢頭更加凶猛。魔女對此似乎也很吃驚。千鈞一發之際她才用轉移避過了攻擊,而對著她再次現身的地方——
“光輝加農!”
窗外刺入了耀眼的光芒,擊穿了聚而不散的瘴氣漩渦。
但是,沒打中。魔女果然再次轉移,出現在了對面的牆壁旁。
“——剛才的躲過去了?!真——是怪物啊!”
“暴龍”夏兒騎著馬一般大小的龍,從窗外飛了進來。
地板中冒出了另一名少女,手夾咒符,擺出了架勢。
“受夏洛特大人之托——土門日輪,前來助陣!”
奧爾嘉不禁懷疑起自己的眼睛。這兩個人……明明被我狠狠傷害過!……
是覺得滑稽嗎,奧爾嘉懷中的愛麗絲笑了出來:
“真是的……這兩個家夥簡直就是蘋果派上塗果醬又加蜂蜜呢!”(信至注:疑爲不合時宜的日文冷笑話,蘋果派、果醬、蜂蜜都很甜,即爲“甘すぎる(太過天真)”,即指夏兒和日輪營救仇敵的行爲。)
魔女一見新敵人,特別是夏兒,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呵,我還以爲確確實實幹掉你了呢。居然能騙過我金薔薇呢……”
魔女打開掛在腰上的袋子。是封印著什麼嗎,光之精靈從裏面跑了出來。
她招來自己的獅子,露出了滿意又妖媚的笑容:
“靠上前來,小鬼們!就讓婆婆我陪你們玩玩!”
魔力爆炸性的膨脹,遠處傳來了雷鳴般的聲響。
接著,魔女全身湧出了瘴氣。要是被恩賜之腐毒纏上就沒命了。奧爾嘉聚集起精靈,想要保護夥伴們。
但精靈們沒有遵從她的意志,四散逃跑了。
還以爲是精靈的控制權被奪走了,但好像……不是那樣。
盔甲離開維隆的身體,重重跌落在了地上。
日輪的式神痛苦地掙紮著,劈劈啪啪地變回了紙片。
辛的完全制禦振動也失了效,鞋踩上了地面。
(魔術被封禁了?!——)
現在才注意到已經太晚了。腐毒襲擊了奧爾嘉,竄入了肺中。
奧爾嘉登時氣管潰爛,肺泡腐壞,忍不住噴出鮮血,向後倒去。
就在要失去意識的時候,感覺心愛的戀人——呼喚了自己名字——
6
伊呂利放出的冰刃,凶狠得連妹妹小紫都怕到發抖。
冰刃像切嫩豆腐一樣切開了堅固的牆壁,從屋外擊中了火垂。
這寒氣凝集真是可怕。沒有人偶使的幫助,竟還能做到這等地步!
(果然,伊呂利姐姐很厲害!)
小紫驚歎的同時也沒有忘記自己的工作。她握住銀劍,等待著時機。
如果火垂跳出來的話,在隱身狀態下一定能砍中。但火垂始終沒有出來。難不成,剛才的一擊就結果她了……?
——不對!是被雷真妨礙了!
從屋內伸出了收束的魔力絲線,搭上了伊呂利的脖子。
“雷……雷真大人……!”
在呆立的伊呂利面前,雷真撥開水蒸氣現身了。
在他身後是極度憤怒的火垂。她臉上沾著水滴,但沒有受傷。看來是接到雷真的魔力,擋住了冰刃。
伊呂利和火垂都想馬上開打,但雙方都被絲線束縛著。
“請……請放開我……雷真大人!那個人……很危險!”
“因爲一些原因我和她休戰了。火垂也不許打。還有小紫,你也住手吧?”
雷真直看著小紫的眼睛說道。小紫嚇了一跳,解除八重霞的隱形。
“真厲——害,雷真!爲什麼會察覺到我啊?”
“一言難盡呢。搜索隊就你們兩人嗎?”
雖然是問句,但雷真看來已是心知肚明了。小紫“哇……”地發出歎息。雷真的本領真是每次見面都有增長。
“夜夜沒事吧?”
伊呂利斜眼瞪著火垂,用顫抖的聲音細聲說道:
“不能說是……沒事。不過,沒有生命……危險。”
沒有生命危險——聽到這句話,雷真一下就脫力了。他像軟體動物一樣,肩膀放松了下來,看樣子是真的打心底裏擔心著夜夜。
火垂一點點往後退去,提高魔力擺出了架勢:
“你的援軍趕到了,停戰協定看來也到此爲止了呢。”
“不,還沒完。我們不會攻擊你的。”
“……爲什麼?你的想法我無法理解。”
“要是我現在破壞掉你,馬格納斯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這兩個人會出現,說明和地面上的聯絡沒有中斷,馬格納斯也可能出現。戰勝認真的馬格納斯,說實話,我沒那自信。”
一句沒自信就完啦,你剛剛慘敗過吧。道理姑且算說得通,但這也太像借口了。雷真不會是,另有真意吧。
“所以我不會攻擊的。你也別阻止我們的探索。”
“想前進的話,就先破壞我。不會要打敗我沒這麼容易——”
“閉嘴火垂!雷真大人是在憐憫你呀!”
伊呂利生氣地吊起眼梢。細眉難過地彎曲著。
看到姐姐的側臉,小紫不由疑惑。這表情我見過。
(啊……這和對夜夜姐姐嘮叨的時候,一樣?)
盡管看上去是在發飆,但這多半不是單純的憤怒和憎惡。現在支配著伊呂利的,是某種更加急切的複雜感情。
說起來,火垂的態度也是怪。總覺得她好像沒法和姐姐敵對到底……
搞不好這兩人,今天不是第一次見面?
雷真一臉驚訝,他確認道:
“伊呂利……是,贊成休戰的吧?”
“哎?!啊,不,但是,這些人對夜夜做了那種事。要原諒什麼的完全不可能!所以說,那個——就是……?”
注意到了自己的前後矛盾,伊呂利變得吞吞吐吐。她假咳一聲佯裝鎮靜:
“既然是雷真大人決定了的事情,身爲妻子的我是不會反對的。”
“不是妻子!但是謝謝!”
接著伊呂利注視著火垂,以近乎懇求的口吻說道:
“……你也同意的吧,火垂?”
火垂不情願地放下拳頭。雷真放了心,立刻走了起來。
“等完事了我會送火垂你回地面的。所以,現在按我說的做。”
“真是厚顔無恥的男人哪。雖然也聽說過你好色,可你居然提出這樣不要臉的要求。”
“你想成什麼啦!好色也好不要臉也好,都是不合時宜的單詞啊!”
“雷雷雷真大人?!要,要,要在這種地方做夫婦間的事情——”
“這個笑料求你別拿出來用了!你倆都給我看看場合!總之趕快吧。學院在這裏藏了什麼,今天就讓我們揭穿它。”
雷真跑了起來。小紫快步趕上,和雷真相伴而驅。伊呂利和火垂則互相糾纏著跟在後面。
不久通道開始慢慢向下,變成了長長的斜坡。
道路漸漸拐彎,弧線內側、牆壁的另一側好像是空洞。
幸運的是,路上不缺照明。牆壁上備有魔具燈,對雷真的魔力産生反應,自己點亮了。雖然不用擔心腳下……
越往前走呼吸就越困難。這是不是,都能算是靈氣了。好像很多人擠在身邊似的,感覺很糟糕。
雷真發現小紫有點變化,悄悄地把肩膀靠了過去:
“怎麼了?害怕嗎?”
“嗯……感覺和外面的‘眼睛怪物’一樣。怎麼說好呢……有點像自動人偶。但是,性質有點不同……這點很恐怖。”
以前硝子說過。仿造人類做的人偶,要是不能像人像到一定水准的話,會讓人覺得非常恐怖,惹人討厭。現在的感覺和那現象很是接近。
“明明酷似我們,但感覺……到頭來還是不算人偶。”
不知是否是想到了什麼,雷真的側臉現出了緊張感。
小紫一下子貼上了那樣的雷真,嗲聲嗲氣地搭話道:
“喂——雷真。我們一起旅遊了是吧,暑假的時候?”
“啊,是呢。”
“雷真和那時判若兩人。剛才也是,竟然看穿了我的八重霞。”
雷真忽地放松嘴角,毫無振奮,極爲從容地說道:
“不稍微變強點,就沒法交代了吧。”
“——對我們雪月花?”
“對把你們借給我的硝子。”
“我就知道!”
“當然,對你們也是啊。”
雷真沖小紫露出了溫柔的笑容。這種對他人的牽掛才是雷真變化最大的地方,小紫這麼想道。
“我說……那個叫萊科甯的,是小伊普西隆的仇人……對吧?”
一度被壓下的心緒,又一次擡頭了。
胸中難以平靜,像火傷的疤痕一般疼痛。伊普西隆希望的複仇。她所希望的大概,只是格麗澤爾達的幸福。雖然明白這點……。
雷真什麼都沒說,只是安慰似的摟住了小紫的肩膀。
過了不久斜坡到了盡頭,出現了一道金屬的門。
和預想不同,門極爲簡單。複雜怪異的魔術式之類,暗號似的魔術名之類,那些都沒有寫。
只有寫著“居內什”的牌子貼在門的中央。
也不知這是表示房間的名字,還是裝置的名字。雷真只是碰了下門把,鎖就對魔力有了反應,脫落了,門簡簡單單的就開了。
“以保密場所……而言,這防範意識格外的低呢?”
回想起來,一路走到這裏,連一個陷阱都沒啓動過。
很難想象是沒有陷阱。想來,是被解除了。被誰給——
門的對面,充滿了嗆人的靈氣。不快至極。都快要吐了。伊呂利和火垂好像也有所感覺,臉色發青保持著沈默。
小紫抓著雷真的上衣,小心翼翼跨過了大門。
聖堂最深處是巨大的圓筒狀空間。
它整體帶著青白色的磷光。一行人站的地方類似跳台。周圍密密麻麻擺著的盡是些不知用途的機巧裝置。
圓筒的深度有二十米左右,上方的高度恐怕還得加倍吧。雖然明亮的都用不著提燈,但有些地方光線卻弱,正面的牆壁則是漆黑一片。
光線弱——不,不對!
有什麼,異常龐大的物體阻礙了視線!
小紫優秀的感應器捕捉到了那個異形。
還沒明白那是什麼,巨大的影子蠢動了,無數的眼睛眨了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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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真是的,抽到下下簽了。不過這也是自食其果……)
愛麗絲苦笑著用襯衫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
決定藏匿奧爾嘉的那一刻,就已料到會有今天。
要說有什麼失算,那就是沒算到金薔薇會親自出馬。
魔女那巨大的魔力化爲瘴氣,瞬間充滿了室內。
奧爾嘉想用精靈鑄盾防禦,卻被突破,遭到瘴氣包圍。
奧爾嘉一陣猛嗆,吐血倒地,想要抱起她的維隆碰到了她吐的血,也立刻遭到了汙染。眼看著他的肌膚就被腐蝕了!
(她吸進去了嗎……她的肺會被腐蝕掉!)
但是,現在不是擔心別人的時候了。瘴氣也即將吞噬愛麗絲。
“婦守磨——現身吧!”
吱咚咚咚,伴著這幾下響動,壁狀的妖怪挺立,圍住了四方,構成了結界。(譯注:“婦守磨”音同“襖”,意爲隔扇。)
真是聞所未聞的支配力。在這魔術被妨礙的環境下,居然還一次召出了四只。
式神吸入瘴氣,淨化了空氣。魔女嘴角一揚:
“呵,是瘴氣之魔物嗎。既然同爲瘴氣——這個應該能成咯?”
魔女探出手來。僅此一探瘴氣就被吸去,式神眼看著就變小了。
日輪慌忙提高魔力,雙方展開了爭奪瘴氣支配權的力量比拼。
“光輝聖劍!”
從式神的縫隙間,西格蒙德吐出了光線。能放出招式也算是很了不起了。不過這與其說是因爲夏兒的實力進步,倒更像是靠著西格蒙德性能的大幅提升。
魔女操縱、吸收著瘴氣,順手又將攻擊防了下來。真是令人恐懼的魔力和技術——原來如此,與之相比,學生級別的魔術之類也就形同“兒戲”嗎。
日輪單手結出刀印,沖奧爾嘉和維隆做出劈斬動作:
“退散吧!淨化吧!”
淨化結界出現,將兩人包裹了起來。腐毒的侵食停止了。
(她的魔力不會見底的嗎?這種狀況下,還能用治愈魔術……)
讓人驚歎的才能,但這也沒能讓兩人痊愈。奧爾嘉和維隆已經瀕死。
愛麗絲緊咬嘴唇,運轉著引以爲豪的頭腦。
魔女是貨真價實的強者,那頭獅子更是危險。
那不是區區的轉移魔術。移動確實是在剎那間發生的,就像移動時間被切掉了一樣。
能夠解釋這種現象的大魔術愛麗絲心中有數。
可是,沒有確鑿的證據。若真是那個魔術,僅憑一人,能像這樣連續發動嗎?
(要揭破其中奧秘人手還不足。這種關鍵時刻,那個笨蛋在哪溜達——不行不行,我什麼時候養成了依賴雷真的習慣了……)
“哼哼,挺努力嘛。所羅門之鑰拿過來了沒有啊?”
聽了魔女的自言自語,愛麗絲的背上竄過一陣惡寒。
所羅門之鑰——那是盧瑟福的究級魔書。
拿過來?也就是說她已經弄到手了?從盧瑟福手裏搶過來了?
(爸爸被……幹掉了?)
前所未有的冰冷血液流過了愛麗絲那半機巧的身體。
動搖也只是一瞬。愛麗絲連忙整理思路,尋找著可取的手段。
“辛,還能戰嗎?”
“……如果是小姐的命令的話,輕而易舉的事。”
“騙子,你都發出屍臭啦。”
“這點兒毒……平日裏大小姐腐爛的言行早就讓我獲得抗性了。”
“OK,等完事了之後我就給你注射水底淤泥——公主,我見你能使瘴氣故有此問,這腐毒可否祛除?”
“……不論在東洋還是西洋,袚禊都應對詛咒有效……我是這麼覺得的。事實上,病變的發展……已經變慢了。”
“那這兩人就拜托你了。醫學部應該有我的人在。等你和他們彙合,就趕往學院外的藏身之處。能做到嗎?”
“應該做得到……可是……這是要逃嗎?”
“敵人沒有絲毫退意。現在的情況不是魔女‘寡不敵衆’而是她要把我們‘一網打盡’——這是你們東方的成語哦。”
多人轉移想來是非常困難的,可日輪只是堅強地笑著保證道:
“是去醫學部的話,那倒正好……我的隨從正在那兒住院呢。”
是說昴和六連嗎。他們明明都受了重傷,但看來是准備要他們幫忙。
“但是,‘祓’很花時間……要是這麼離開,我就再也沒法……”
日輪的臉痛苦地扭曲了。日輪爲何痛苦,愛麗絲也很明白。
——沒法幫到雷真了。他一定會卷入戰鬥的漩渦。而那時自己若是不在戰場,就沒法支持他也沒法保護他了。
夏兒一面攻擊著魔女,一面伸手向後握住了日輪的手,輕聲道:
“……對不起,都怪我把你卷了進來。”
“才沒這回事!日輪,日輪……應該道歉的,其實是我……”
“但現在就照著愛麗絲說的做吧。她雖然性格壞到了家,卻比我聰明三倍呢。”
夏兒一臉純淨的笑容如是說道。這話叫日輪吃驚,更讓愛麗絲心生震撼。
“……你的腦袋真是不好使呢。是想和我死在一塊兒嗎?”
“這個我敬謝不敏。我是絕對,會活下來的。”
“但願如此,我討厭浪費戰力。”
“——好意外啊,你居然會說出這種話。”
“大概是受了某個笨蛋的惡劣影響吧?”
直覺敏銳的日輪驚的身子一仰:
“難,難道說,你說的那個人是!?……”
愛麗絲和夏兒相視一笑,心懷決死的覺悟轉向了魔女。
“好了,公主,把那對笨蛋情侶帶到病院去吧,雖然人傻沒藥醫呢。”
“——我明白了。夏洛特大人,請多保重!”
“你也要小心!”
婦守磨的瘴氣遭到吸收,持續變小。日輪將它的魔力供給切斷,轉移到了下個式神——間土裏的召喚上。
愛麗絲一面盯著魔女的冷笑,一邊低聲道:
“夏洛特,你聽我說。”
愛麗絲耳語著作戰概要,夏兒瞪大了眼睛。
“你認真的?要做這樣危險的賭博?”
“這全是爲了勝利——公主!”
愛麗絲沖日輪發出信號,日輪隨即結印,召出間土裏。
地上黑影擴展,一時間破壞了淨化結界。黑影就要將奧爾嘉、維隆和日輪拉入其中了——
“休想!”
瘴氣被一下子吸去了。果然魔女會來幹擾。
但是日輪毫不屈服,噴出了幾乎讓視野填成黑色的妖氣。愛麗絲也算對自己的魔力總量頗有自信,可也沒有這等容量和輸出。
“夏洛特!”
“光輝加農!”
滅元素的炮擊——當然這會兒形同槍擊——迸射而出。魔女想以瘴氣防禦,但夏兒瞄准的既非魔女,也非她的獅子,而是愛麗絲投出的紅色魔石。
那是閃耀著鮮紅光芒的石榴石。光輝加農擊碎魔石的那一刻,石頭內部蓄積的巨大魔力就得到了解放。
漫溢的魔力起動了術式,天花板上浮現出了魔法陣。
這是爲要人們准備的住處——其中自然裝入了結界機關。
感應到結界的起動,房間的四角爬出了紅皮膚的惡魔。
“夏洛特!跳窗!”
“跳?這裏是三樓呀!”
“你不是有西格蒙德嗎。快!”
辛捉起愛麗絲,西格蒙德抓起夏兒,自破窗向下俯沖。
魔女從惡魔的樣貌看出了結界的本質,不禁色變:
“這是,煉獄之惡魔——”
四頭惡魔發出吶喊,大爆炸隨之發生。
可怕的火力在結界之中暴動著。內部已被完全燒盡了吧。
外界沒有暴風,可魔力的波動傳了出來。辛受到波及,失手落下了愛麗絲。
高度已經下降了不少,但愛麗絲的腰部還是受到了沖擊,傷口開裂,出血了。
在揉著屁股的愛麗絲面前,魔女的身影出現了。黑色大衣的魔術師也不知是從哪兒聚了過來,一下就把愛麗絲給包圍了——這個嘛,也是預料之中的發展。
“幹的不錯嘛,愛麗絲,多虧了你,我讓奧爾嘉跑掉啦。”
魔女露出溫柔到可怕的笑容,抓住愛麗絲的臉道:
“你成俘虜啦,做好覺悟了吧?”
“……還望您能盡量殷勤地招待。”
“好啊,會殷勤的。”
注視著全力逃走的辛和飛去的夏兒,愛麗絲失望地歎了口氣。
但是,心底連一絲的失望也沒有。
2
格麗澤爾達強忍著眼淚,眼睜睜看著萊科甯的身影漸漸遠去。
“還迷宮之魔王呢,我……明明這麼無力!”
不甘心。沒法動手。要是動了手,就成了對英國的背叛。那樣會給金伯莉抹黑,說不定還會連累家鄉父老和徒弟。
“對不起,伊普西隆!……”
兩台機械天使哀憐地注視著因屈辱而顫抖的格麗澤爾達。
突然,察覺到有人接近,兩台天使一同回過頭去。
“——那邊的是韋斯頓教授吧?在那兒發什麼愣呀?”
這說話聲中充滿了不耐煩。回身一看,只見一名女性正在走近。
(這家夥……聽說是英國派來的學院長的秘書官?)
這女的好像是叫艾薇兒。總覺得和金伯莉長得有些像,但又比金伯莉年輕的多。看來是因爲兩個魔王相鬥,前來探查情況了。
兩人都不掩飾對對方的嫌惡,互相瞪著。哪邊都是不讓須眉的武鬥派,一個是佩劍高手,一個是重劍達人,而正因爲兩人年紀相仿類型也相近,才會互相討厭。
艾薇兒的心情似乎也不太好,言語中透著焦躁:
“你倒是逍遙自在嘛。本該保護學生的教授,卻穿得這麼花枝招展。明明現在學院長爲歹徒所囚,學院面臨建校以來的最大危機——”
“盧瑟福被抓了?!真的?!”
之前的敵意雲消霧散,格麗澤爾達向艾薇兒湊了過來。
艾薇兒很煩似的將格麗澤爾達推了回去:
“我騙你幹嘛,老頭子被抓走了,被抓的不止學院長,以帕西瓦爾爲首,重要的教授全被關起來了——你看!”
艾薇兒指向大禮堂,倒塌的校舍數目衆多,可那兒卻不可思議的健在。
“既然是魔術師那你靈視之類的總會吧?你仔細看看就明白了!”
格麗澤爾達聞言照做,運用魔力發動透視。
歹徒們建了魔術合金防壁,無法得到清晰畫面,但是教授級魔術師的魔力濃厚,因而可以勉強判斷出他們的身影。
有的坐在座位上,有的坐在桌子上,大量魔術師正呆在大講堂裏。
“警衛主任,系主任……這不是連帕西瓦爾和聖日爾曼他們都在嗎!”
這真是豪華到浪費的陣容。警衛隊隊長他們也在。此外堪稱防僞標簽的一位則是——
“盧瑟福……這家夥也!”
魔術師們被全員反綁著。束縛器都上了兩三重,魔力絕緣也十分徹底。這些傑出人物們一個個都被逮住了——老實說,真是難以想象的情景。
“這是開什麼玩笑?有誰能把那幫怪物聚起來活捉?”
“那還用問,監查官唄。他們在接受訊問時被襲擊了!”
他們的太陽穴好像是遭到了毆打。
難以置信,但是,又簡單易懂至極。
考慮到要防止不正當行爲,查問魔術師時,自然會封住他的魔術。
要是被人抓住了這個破綻,就算是盧瑟福也可能會輸。
至此,格麗澤爾達才明白了什麼是真正的危機。
學院遭襲算不上“危機”。
(要是萊科甯消滅了歹徒,他就成英雄了。那樣的話誰都沒法對這人事變動多嘴了!)
學院要是就這麼被救,等待大家的將是無可救藥的結果。
“只能指望歹徒們能努力奮戰了哪……”
得趕緊,我和白癡弟子,還有金伯莉女士,必須做些什麼。
“艾薇兒女士,做筆交易吧。”
“哈?交易?你突然說什麼哪?”
“我是想物物交換。把你的衣服交出來,我會把我的禮服給你的。”
“你說什麼!?我拒絕!再說了教授,我們的身材根本不——”
“閉嘴!蒂甘瑪,斯蒂格瑪,把這家夥脫光!”
“明白。”“遵命。”
“喂!我說了不要!別……快住手——————!”
多說無益。格麗澤爾達將魔力絲線注入了她的脖子,奪去了她的自由,剝掉了她的衣服。脫無力扺抗還個性強硬的女性的衣服,這很像是覺醒了不正常的興趣,但格麗澤爾達總算還是保住了理性的。
格麗澤爾達將自己的禮服扔給了呆坐著的半裸艾薇兒。
“嗚……我已經嫁不出去了……”
“你本來就嫁不出去。我可不像你,向我求愛的男人多的都要爛掉啦!”
格麗澤爾達一邊在奇怪的地方撐著門面一邊穿著艾薇兒的西裝。襯衫的胸圍小了,但也不是扣不上扣子。久違地被男裝——當然嚴格來說還是女式的——包裹著,感覺精神也振作起來了。
(我也真是犯了傻呢。穿著那種衣服哪能正經地廝殺。)
這“正經”的定義很反常,但格麗澤爾達卻沒自覺。
系好腰帶,套上外套,就見金伯莉踏著樹枝跳躍而來。
“你挺精神的嘛,澤爾達。雖然你好像沒被燒成炭,但你那打扮——算了,還是說說今後的事吧。我有些壞消息。”
“壞消息我也有。盧瑟福落進敵人手裏了。”
“!————”
金伯莉明顯地驚慌失色了,這場面好像還是頭一次見。“你的消息是什麼?”格麗澤爾達簡直是有些快活地催問著。
“敵方的頭子是誰已經弄清楚了,是‘金薔薇’阿斯特麗德·塞特。”
“塞特家的魔女!?結社的大幹部居然親自現身了!?……”
這回輪到格麗澤爾達驚慌失色了。
擁有結社表決權的在職“薔薇”中,真名已知的只有她和“黑薔薇”。她可以說是結社中的最有力幹部。
魔女熱愛彰顯自己的享樂主義精神,在各地的紛爭之中經常目擊到她的身影。
既然她親自出馬了,那這次襲擊就不是單純的爲了示威或是對叛徒處刑了。這是真想攻陷學院啊。
讓萊科甯擺平了這件事的話會很糟糕,但要是沒法擺平也很糟糕……
金伯莉帶著簡直是有些爽朗的表情說道:
“看樣子是到了關鍵時刻了呢,夜會和學院今後是否也能不被改變地持續就看今朝。身爲一個沒有責任感的知識分子我倒是挺想袖手旁觀的……你要怎麼辦?”
“那還用說。侵略者須以鐵血招待——爺爺是這麼教我的。”
格麗澤爾達笑答道。金伯莉的嘴角也現出了笑意。
“女士,你知道笨蛋徒弟在哪兒嗎?”
“和馬格納斯幹了一架,把夜夜害的半毀,他自己現在失蹤了。”
“什——這個笨徒弟!關鍵時刻他在幹什麼呢!”
“這話就別說了。每次都依賴他,我們這些教授的面子可要掛不住咯?”
“單憑我們倆,該從哪兒著手呢?”
“先把人質救出來吧,這樣我們就戰力大增了。”
“這點無法准許。”
——到底是這冰冷的聲音響起在先呢,還是那微弱的氣息出現在先呢?
格麗澤爾達和金伯莉的四周,身穿黑鬥篷的男子們出現了。
不是結社的魔術師,而是貨真價實的灰十字的戰士。
不愧是結社的實戰部隊。笨蛋徒弟那蹩腳的天眼是逮不到他們的動作的吧。
“什、你們幹嘛!別看!你們這幫變態!”
半裸的艾薇兒張皇失措,但是沒有人在看她。
“山鳩之同胞——‘無法准許’,是什麼意思?”
“魔術師協會對此事不予幹預,這是教父的決定。”
金伯莉氣得變了臉色,她這表情格麗澤爾達好像也是頭一次見。
“這可是動搖魔術界的事件,要是保持沈默置之不理,世界秩序會崩潰的。”
“是呢。其實前幾天,又有兩名結社的薔薇被肅清了。”
金伯莉和格麗澤爾達聞言,一時都說不出話來。
“這下薔薇的席位就空出來七個了,現在的情況是半年薔薇減了一半。”
“謀殺?……這是誰幹——是金薔薇嗎!”
金伯莉呻吟道。但接著她又振奮精神道:
“這倒不如說是個好機會嘛。只要現在討伐了金薔薇,結社就會土崩瓦解了。”
“這不是協會的職責範圍。我們不介入曆史。”
“這已經不是曆史不曆史的問題了吧,只是看著的話誰也救不了!”
“你這只是漂亮話,我完全可以認爲你這是爲了一己私情。”
“……什麼私情?”
男子的金色瞳人裏寄宿著的是不予體諒的冷淡光亮:
“你的起源,德蘭士瓦之暗,布爾的火星,你不可能忘記了吧。”(譯注:原文即爲“起源”,日文“起源”含義與中文一致。雖“你的起源”搭配怪異,但恐又爲伏筆,從原文。)
“那已經是十五年前的事了。”
“但是,你還記著,而魔女也還是和十五年前一樣。”
金伯莉的表情消失了,這是冷到徹骨的憤怒。
而男子卻毫無怯意,只是淡然告知道:
“這件事英國可能也插手其中了,現在同胞們正在確認。在他們的調查結束前,不允許任何交戰。”
“……你們這幫傍觀主義者!這調調我已經膩了!”(信至注:或許是我多心了,但還是提一句,第九卷也有某個人被罵作“傍觀主義者”了……)
金伯莉啐了一口,轉過身去,
“你們愛怎樣就怎樣吧,不過,我可是教授,我有保護學院和學生的義務——”
嚓嚓嚓,刺紮聲響遍全場,蓋掉了金伯莉的話。
西洋劍劍身似的細長金屬棒自天而降,切裂了金伯莉的肉體。金屬棒相互交差,恰似鐵籠,奪去了金伯莉的自由。
這不是普通的金屬,僅是存在于此,它就在吸收魔力,是魔抗銀還是什麼呢。明明離金屬頗有距離,格麗澤爾達還是被奪走了魔力,感到身體發倦。
(居然是魔封鐵棺(Bangle),這已經近乎于限制魔術(Bind)了……居然做到了這種地步!)
“鶯之同胞,我們的意思可不是‘不做行動’,”
那男子拔出一根金屬棒,
“而是‘不許行動’。”
男子猛的一戳,金屬棒貫穿了金伯莉的腳背,刺進了石板地。
即便是金伯莉這般人物也因此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她拼命將視線投向格麗澤爾達,但是在格麗澤爾達開口前,男子就將這視線遮斷,帶著威脅的口氣說道:
“迷宮之魔王,你帶著的那兩台人偶,暫時由我們保管吧。”
說罷指向蒂甘瑪和斯蒂格瑪。這兩台都是從協會借來的呢。
在極短的時間裏,格麗澤爾達猶豫了。
要把這幫家夥沖散,救出金伯莉嗎?
也不是,做不到。雖然自己恐怕也沒法全身而退,但是只要有金伯莉的配合,救出她是可能的。
但是,這麼一來,就與魔術師協會敵對了。
如果自己是孑然一身,這倒也無妨,但是家鄉的父老鄉親要……
“就算你奪走自動人偶,也沒法阻攔魔王的行動哦?”
“你要做什麼和我們毫無關系。”
“哼……去吧,蒂甘瑪,斯蒂格瑪,暫且讓你們休休假。”
兩台機械天使驚呆了,可是格麗澤爾達也無可奈何。
天使們明白了主人的意思,走向了男子。格麗澤爾達帶著自嘲的年容,眼睜睜看著人偶和金伯莉被帶走了。
在她們被帶走的此刻,格麗澤爾達才第一次明白了自己有多依賴她們。
不單單是她們,學院也被自己不知不覺地當成了依賴對象。
那幫難對付的、讓人不能掉以輕心的教授們——
只要他們還在,這裏就是絕對安全的——自己在心底的某處是這樣深信的。
冷如刀割的風吹拂著格麗澤爾達的後脖子,她的身後,半裸的艾薇兒打了個小小的噴嚏。
3
夏兒讓西格蒙德降下,躲進了樹林深處。
“剛才的結界,火力好猛呢,是不是得手了呢?”
“不,要是那樣就能打倒她,我們就不用辛苦了,埃德加一定早就把她幹掉了。”
西格蒙德發著光變回了幼龍形態,夏兒慌了:
“你這就變回去了?我可能沒法讓你再變大了……”
“那個形態對魔力的消費太過激烈。這次好像要變成持久戰了……用這個形態繼續作戰還差不多。”
“沒法子呢……愛麗絲不會有事吧?”
夏兒無意間投出的視線捕捉到了那個。
不足十米遠的地方,倒著一具女性的上半身。
夏兒一見傾倒而出的腸子,不由胃液逆流。她急忙按住嘴忍了下來。
“唔……不是人類呢。這是自動人偶。”
正如西格蒙德指出的,那是自動人偶的遺骸。
胸部以下的部分都被砍掉了,可以看見燒焦了的內容物。看樣子是挨了融合爆裂。本該有心髒的位置,如今是空蕩蕩的空隙。夏兒看到的腸子其實是被燒過的有機部件。
人偶的面容依舊美麗,所穿的禮服很考究,頭發的梳理也很細致。人偶主人對她的珍惜自不用說。
四下張望,只見殘骸被吹得散亂一地。被破壞的人偶根本不是一兩台。路上有,林中有,庭園的舊地皮上也有,無數的人偶倒在了地上。
夏兒眼中漸漸滲出了淚水,對她而言,自動人偶並非道具,他們是家庭成員,是朋友。爲了取回他們,她削減餐費也不以爲苦。
“夏兒,這個情況你怎麼看?”
“咦?……這個……”
“對實戰而言正確的狀況判斷可是很要緊的。你和敵人的頭目撞過面了,要是能把正確的情報傳達給同伴們,是能幫上他們的忙的。”
夏兒急忙擦去眼淚環視四周。
“……敵人在使用奇怪的魔術,那個魔術能使對手的人偶無力化。”
“應用了伊歐奈拉·伊利亞德教授的‘絕對王權’——‘無限連鎖反應’嗎。”
“我是這麼想的。敵人數目大概有二百人……不,大概有千人吧。”
“不,應該只有二三十人。”
夏兒一瞬間還以爲是聽錯了,居然是“二三十人的小隊”。
但西格蒙德連表情都沒變,只是以冷靜的聲音繼續說道:
“結社的部隊運用原則是五人一隊。近衛隊好像沒來,但考慮到金薔薇都出動了,隨行的人應該有五六隊吧。”
“怎麼可能這麼少呀!就這麼點人還不被教授他們打的落花流水!”
“你太小瞧他們了。灰十字的戰士和結社魔術師的起源是相同的。”
“!————”
“而且我也不覺得教授們能正正經經地和他們打,還記得魔王萊科甯是來幹嘛的嗎?”
是來調查學院的,當然,在訊問之前,應該是要把教授們的魔術封住——
“教授無法戰鬥!?……那該由誰來打倒那個魔女?”
敵人是可怕的魔女。“十三人”中的奧爾嘉、維隆、日輪,連一擊也沒能打中就退場了。辛和愛麗絲也不是她對手。夏兒也暫時地失去了蘿忒。
在無法信賴教授的現在,如果說還有能打倒那個怪物的人的話——
最先浮現出來的是雷真的面容,夏兒慌忙驅除了妄想。
(笨蛋!爲什麼想到他!還有更合適的不是嗎!)
“不,這想法很妥當。雷真的話,說不定能想出什麼妙計——”
“不要!別讀我的心!”
“不行,笨蛋弟子這回做不了戰力。”
針葉樹的樹葉沙地一搖,格麗澤爾達下來了。
她似乎正借著枝葉的掩護移動,而夜夜正被她“公主抱”著。
“夜夜!出什麼事了?!雷真呢?!”
“夜夜沒有事,但是……”
夜夜擡頭看向格麗澤爾達。接受了夜夜求助的視線,格麗澤爾達代爲答道:
“笨蛋徒弟好像行蹤不明了,這個夜夜也還在修複,參與戰鬥是不可能了……會在這兒碰到你是僥幸,我在找能做戰力的人。”
“戰力的話,英國引以爲豪的英雄,燒卻之魔王萊科甯大人就是呀!”
夏兒熱情地訴說著,格麗澤爾達聞言,目光冷似冰錐:
“‘大人’?你是那家夥的粉絲?”
“什、沒……沒有……的事。”
“夏兒從小就在一張不落地搜集他的照片和新聞做剪報。”
“不要多嘴!我把你午飯的雞肉換成小雜魚幹了哦!”
“那麼,告訴你個殘酷的消息。萊科甯是結社成員。”
夏兒不由遮住嘴。結社是比勞家的宿敵。它害得比勞家骨肉分離,危及過安麗的性命,脅迫過夏兒。前些日子日輪也遭到了結社的傷害。
明明自己偷偷地尊敬著同爲英國出身的老前輩萊科甯……
格麗澤爾達將語調放柔和了些,安慰夏兒道:
“既然他是奉王室之命造訪學院,那他應該還不至于和金薔薇沆瀣一氣。現在他正在斬殺結社魔術師呢。如果說英國計劃奪取學院,而結社卻要唱反調,那當前倒也能把他看成我方的同伴。不過……”
格麗澤爾達似乎已經看出了敵人的意圖,可她卻支支吾吾不似平日。
“那,金伯莉老師呢?金伯莉老師的話——”
“這個也不行,就在剛才,他被協會的人帶走了。
夏兒張口結舌。西格蒙德不解,代夏兒訊問道:
“這可是危及魔術世界秩序的事件,沒法得到協會的協助嗎?”
“女士她也是這麼抗辯的……事情好像不是這麼簡單。似乎有什麼巨大的意志在背後作用。那是某種……足以左右列強意見的意志。”
“那,怎麼辦才好呀……還有誰能幫忙,難道沒有戰力了嗎?!”
“現在我能想到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我自己。”
格麗澤爾達有點敷衍了事地回答道。但是,平時跟著格麗澤爾達的機械天使如今也不在,那兩台人偶是協會(譯注:原文作結社,疑爲筆誤)的裝備,不難推想是被沒收了吧。
“這種情況下……怎麼辦才好?!……”
格麗澤爾達露出諷刺的笑容,不快地說道:
“怎麼辦都不好。我們無計可施。”
夏兒只覺巨大的不安沈甸甸地陷進了胃底,夜夜也在格麗澤爾達的臂彎中縮成了一團。
夏兒望向西斜的太陽,思念著安麗。
血脈相連的妹妹——平安無事吧?
4
在學院的正門、那城門似的“大門”的附近,坐落著警備隊的辦公室。
雖然名叫辦公室,但其實這就是個“堡壘”。它以堅固的磚石建造,還設有槍眼。就算敵人突破了大門,大概也能在這兒阻住他們的腳步。
如今學生們正悶在辦公室的地下,彈藥和食品的貯藏庫裏。
幸好,學院占地廣闊,敵人的觸手並沒有伸到這裏。
洛基正在四下張望,估計著戰力。
(大概有八十——有一百人嗎。自動人偶數目也不少。依作戰計劃……)
不,不行。“絕對王權”是塊啃不動的骨頭。
這點誰都明白,在初夏的事件中,有的人的人偶被奪走後就再沒回來,所以大家都屏息沈默不做行動,盡管如此卻沒逃出學院門外,或許是出于學院生的矜持吧。
在倉庫的邊緣,洛基看到了一名散發著如同出鞘寶劍一般危險氣息的少女。
(這家夥……我記得。好像是阿修羅的同伴吧。)
她抱著一把黑鞘的刀,風帽壓得很低,風帽下露出的是和洛基一樣的珍珠色頭發。雖然在夜會上見過她,但卻記不起她的名字。
洛基瞅了瞅身旁,只見姐姐正在給加姆犬們梳毛。等待梳毛的加姆犬們列隊等候著,梳落的毛已經裝到了第二紙袋。
姐姐顯得心神不定,梳毛的手常常停下。不久芙蕾收起梳子,站了起來。“不行。”洛基一把抓住不知是要去哪的芙蕾的手,厲聲阻止道。
“你也領教得夠充分了吧,外面正處在‘絕對王權’的影響下。”
那台鷲形自動人偶會妨礙我方的魔術,甚至會奪走人偶的控制權。姐弟倆從崩塌的圖書館逃離之時險些喪生。
“加姆的魔術沒法正常使用,智天使則是連走路都難——這樣根本沒法進行實戰。我們要是就這麼出去,弄不好還會拖他們後腿。”
芙蕾無精打采地低下了頭,只見她眉梢垂下,眼看著就變得淚汪汪了:
“可是,雷真他們……大家明明都在戰鬥……”
洛基把牙齒咬得咯咯響。沒錯。他們一定正身處戰鬥的漩渦之中。
“……就算如此,也不行。身體怎麼樣了?你摔倒了好多次吧?”
“嗚,有點,痛……不過,比起我,安麗她才——”
“我……我沒事……就這點傷……”
在動不了的智天使身旁,安麗正橫躺在地板上。
安麗面色蒼白,骨折的右小腿腫得老高,看著就覺得疼。
這是打破圖書館牆壁的時候讓瓦礫打折的。
安麗的腿上已經上了夾板,爲她正骨的人是洛基。她現在應該相當疼痛,卻沒有訴一句苦。雖然她本是伯爵千金,但卻相當有忍耐力。
洛基恨得咬牙切齒。他無法原諒自己的疏忽。明明有我跟著……
漆黑的感情在胸中閃過。
洛基自以爲對學院毫無留戀,自己是被養父扔進了這裏,這裏對自己而言和監獄差不多,但是,在看到圖書館化爲廢墟的時候,在看到校舍後的樹林被焚燒的時候,在看到食堂、校舍和庭園被拆模型似的破壞的時候——洛基感到了憤怒。
想讓那個魔女知道厲害,想要讓她吃到苦頭。
(至少,要是有那時候的金屬環的話!……)
那是伊歐奈拉制作的魔具,只要用上那個,就能讓絕對王權無效化。
但是那已經被學院沒收了。研究室裏可能還殘留有相關資料,但是敵人非常周到地破壞了工學部校舍,伊歐奈拉的研究室已經成了瓦礫山。
洛基拽著姐姐的手,讓她坐在了安麗身邊。
“……我們什麼也做不了。你的狗要是少了哪怕一頭,那個魯莽的笨蛋可又該亂來了。明白了的話就老實坐著。”
“哎呀,你比我想的還沒骨氣呢。人稱‘劍帝’的你就這點器量?”
中世紀的貴婦服裝似的變形制服進入了視野。一名率領著三台機械人偶、用扇子遮著嘴的女學生,正過度地挺著胸,俯視著洛基。
她是俄國留學生,“女帝”索涅奇卡。
她正以挑釁的視線望著洛基,這挑釁太過露骨反倒讓人氣都生不起來了,洛基只是平靜地回答道:
“我曾經一度和絕對王權交過手,我基于這一經驗向你忠告,你的人偶成不了戰力,勝算是零。”
索涅奇卡的自動人偶怎麼看都是機械結構,也不像是內置了禁忌生物零件,而且她還同時操縱著三台人偶,支配力是分散的。
“沒有勝算——所以,你要作壁上觀嗎?”
索涅奇卡嚴肅地說道。這話語有如銳利的刀劍,刺在了洛基的心上。
沒勝算。有危險。因爲這種理由就不戰鬥了?
“還是‘多重噪音’了不起,我都想賭上女帝之名與你一決勝負了。”
暴露在索涅奇卡那仿佛盯著獵物一般的視線之中,芙蕾發起抖來,連忙躲到了洛基身後。雖然她應該也成長了,但被突然襲擊時還是很懦弱。
“確實,幹坐著是讓人火大。”
“那麼?——”
“但是,我不打無勝算之仗。我的目標是成爲魔王。”
姐姐的安全是第一位的,洛基正是爲了讓她恢複健康才戰鬥至今的。
兩人互不相讓。正當索涅奇卡和洛基互瞪之時——
“通告機巧都市的善良市民們,勤奮的警官們,以及前途無量的諸位同學們。”
刺耳的聲音突然透過天花板的揚聲器傳了出來。
雖然有些失真——但這是那個魔女的聲音!
接著,作爲笑話未免太過低級的惡作劇廣播開始了。
5
魔女抓住了愛麗絲,又望向那倒塌的公館。
(有意思……剛才那個是極東秘術、是叫伊邪那歧還是什麼的魔術嗎?)
雖然絕對王權是改寫“夏娃的心髒”的魔術,但對精靈和式神也是有影響的。她竟無視幹擾,對多個人運行了長距離轉移。
(還有那煉獄結界——這些都不是學生等級的技能。)
愛麗絲構築的結界是發祥于中東的殲滅魔術,一旦完成後便是無法逃脫且內封數千度烈焰的大招,但是發動起來比較磨蹭,因此這招對魔女並不合適。
黑鬥篷的部下們在附近一陣索敵,確定已沒有威脅。
“您沒事比什麼都好,阿斯特麗德大人,這女孩兒怎麼辦?”
“這可是重要的俘虜,一會兒用得著,先給我綁起來。”
“遵命。您在尋找的奧爾嘉大人——那兩個退社者,已經……?”
“讓他們跑了。”
“明白——他們成功從阿斯特麗德大人手裏逃掉了?”
黑鬥篷們不禁確認道。他們的臉上都堆滿了驚愕。
魔女阿斯特麗德撲哧一聲可愛地笑了:
“他們倆意外地能幹呢,一般手段是行不通了。這就是所謂的破學校也有三千釘吧。你們那邊怎麼樣了?”
“已經鎮壓完畢了,所羅門之鑰在此。”
一名部下上前一步,畢恭畢敬地獻上了一個鋼化玻璃箱。
那其中放著一本厚厚的魔導書。
“喔,所羅門之鑰……美麗的終末之書,吾之今世伊修塔爾的居所喲。”(信至注:恐怕有人忘了,伊修塔爾,卷七出場的院長的人偶的名字……)
“您現在就要用嗎?”
“那怎麼可能。這裏面裝了什麼陷阱呢……喂,愛麗絲?”
愛麗絲沒有應答。魔女苦笑,又望向荒涼的學院。
“真脆弱哪。我聽說學院的警衛裏也有不少畢業生,結果就這點本事?”
“正因爲畢業生數目多,他們才不大懂實戰吧。”
這回答中透著“我們可不一樣”的自負。
“總之,好極了,幹得好。警察和軍隊的動向如何?”
“他們正對這裏實施包圍,但是他們畏于羅蕾萊,不敢進入。”
“這點也很好。那麼,發個聲明吧。先去和小鬼打個招呼!”
魔女興高采烈地邁開了腳步,身後跟著獅子和魔術師們,以及十多頭黑豹。
一行人悠然走上了主幹道,走向了大禮堂。禮堂的正門被堅固的魔術合金封鎖著,完全阻斷了人的進出。這是使用了魔術的防護壁。
魔女在正門把愛麗絲交給部下,自己從偏門走了進去。
禮堂之中,關著遠超百人的人質。
“警衛隊在幹嘛哪!”“這也是盧瑟福的責任!”
盡管周圍的人都對他們報以冷眼,但紳士們還是沖著看守的魔術師們唾沫橫飛。
“好吵呢。這是些什麼人?”
“好像是——要求更換學院長的市民團體,因爲他們聚集在那邊的廣場上,姑且就把他們抓來了。”
“這也太巧了……不會是小鬼准備的吧?”
對方可是那個直覺敏銳的盧瑟福。這些人指不定是僞裝成市民的間諜。
“那,要放了他們嗎?還是要把他們幹掉?”
“等下等下。如果是盧瑟福准備的,說不定……准備的是陷阱。”
“陷阱——嗎?被攻擊時就發動的條件遲發魔術之類的?……”
“嗯。如果只是自爆那還算可愛的,要是他下的是致死性的詛咒呀,永久性的魔力封印之類的東西,那對我來說也不是鬧著玩兒的了。而且……”
魔女眉開眼笑地點了點人數,
“就算如此他們也能做瘴氣的材料。把他們活著帶回去。”
“聽您吩咐。”
“盧瑟福在哪?”
“在那邊。”
在大禮堂的講台這個室內最低之處,在兩隊共十名魔術師的包圍之下。教授和警衛們被拘留在此,他們已被魔力絕緣線,封魔鐵鎖和手銬,腳鐐,護符之類徹底封住了魔力。
在那最前列,一頭亂發的身材魁偉的男子——學院長正很不自在地坐著。
盧瑟福諷刺地揚起了胡子,發出了幹巴巴的笑聲:
“一點兒沒變呢,阿斯特麗德大人,您的美貌與十五年前一模一樣。”
“嗯,不錯。多多稱贊我吧,歌頌我吧,崇拜我吧。”
魔女張開雙手炫耀著自己的美貌,但是盧瑟福卻不再開口了。
阿斯特麗德露出苦笑,用鞋跟踩向盧瑟福的膝蓋:
“你這小鬼還是一如既往地惹人厭呢,不過,我就原諒你吧。三十年前你膽敢偷我魔書,不過,我就原諒你吧。十五年前你在暗黑大陸礙了我的事,這個我也原諒你吧。今天的我可是少有的胸懷寬大哦。被譽爲十九世紀最強的你,居然像這樣不像樣地被逮住了,就連所羅門之鑰都被搶走了啊。”
“這還真是可悲可歎。在這危急之時新學院長先生在幹什麼呢——這件事能算得上學院建校以來的頭等危機了吧。”
“那小鬼幹得不錯啊。他不是把你這樣綁給我了嗎。”
僅僅是一瞬,盧瑟福的眼睛深處閃過了一絲動搖。
(痛快!這個人居然會露出這種表情!)
如果只是調查的話就能拒絕了吧,可是監查卻意味著來自帝國的“命令”,即使是盧瑟福也無法拒絕。他不得不同意萊科甯的要求。
可是,即便萊科甯是結社的手下,只要王權依然堅如磐石,萊科甯也無法任意妄爲,所以他才會同意暫時地解除武裝吧,可是——
這判斷理應正確卻事與願違,換句話說,這一判斷的前提已經不複存在。
“……我一時還真難以相信哪。王室居然會落進了結社手裏?”
“不是落入結社手裏,而是落入了我的棋子、狂王子的手裏哦。”
“!————”
“連你也沒料到這點嗎。躲在安全的學院裏,盯著一幫半吊子,你會上鏽那也是沒有辦法,更何況那個王子,看起來就是笨的無可救藥對吧?”
魔女的嘲笑中夾雜著自嘲,
“我也沒資格說別人。蠢蛋王子會在這麼短的時間裏掌握住帝國,我是做夢也沒想到。不枉我對他的關照。”
“……那頭瘋狗,早晚也會咬掉你的腦袋的。”
“哼哼!能取我首級的人,我還真想碰上一個。”
魔女無憂無慮地笑了。微笑的她看上去仿佛天使,可她其實卻是個渾身魔性的大妖魔。
“……你想把我們怎麼樣?讓我們活著,可是後患無窮哦?”
“愚蠢的提問。你們可是價值千金的魔術師,只要把你們活體解剖,今後十年的禁忌人偶零件都不用愁了。我會把你們一塊兒抓回教會的。”
“……如果,你沒有被暗算掉的話。”
“精神可嘉,不過,你看了這個,還能說出這種話嗎?”
魔女豎起纖細的手指做了個手勢,部下們也很明白魔女的意圖,立刻拿出了一個玻璃箱。箱子裏的紅墊上,一個金色球體在閃閃發亮。
“諸位偉大人物,不會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吧?”
這並不完全是個球體,它的底端較小,頂端則伸出了一根導火線似的東西。這外形很有特征,要說它像什麼——
“‘金蘋果’——融合爆裂的究極形態呢。”
盧瑟福此言一出,動搖便在教授之中擴散開來。相應的知識大家都有,但是看到實物想來都是頭一次吧。
這正是融合爆裂進化的終點,可以說是它的“真實姿態”。平時普遍用于攻擊的“融合爆裂”說到底也不過是向它發展的中間階段。
盧瑟福的身後,史學部的教授沖理學部教授耳語道:
“這東西我聽是聽過……金蘋果,究竟是什麼?炸彈?”
“就如融合爆裂這個名字所說的,是個先融合再爆炸的東西。只是,融合的並非宏觀物質,而是輕的原子融合,形成重的原子。”
而其結果便是放出巨大的能量。
“那個果子裏應該是塞滿了液態氫之類的東西吧。按理來說,要在反應中將膨脹壓封閉住哪怕一瞬也是不大可能的,但是……”
如果這是可能的,在這壓力解放的瞬間産生的力,將會肆虐半徑數公裏的區域。
這原理和恒星的燃燒相同——也就是說要在這裏創造極小的太陽!
魔女以念力取出蘋果,讓導火索朝下,漂浮在手指上方。
“看吧。只要在這果蒂上注入我的腐毒……”
魔女通過指尖輸入了瘴氣,隨即一股魔力的波動擴散開了。
魔女身後的普通市民們的身子一同向後仰去,他們雖不是魔術師,但也能感受到那壓倒性的濃密的“死之氣息”。
果子從果蒂附近開始漸漸變紅了,似乎內部在進行著反應。
“一旦開始腐敗,一切就都結束了,誰也無法讓它停下。你就等它慢慢成熟吧。是呢,大概再有半小時就能就能吃了吧。鮮紅鮮紅熟透了的樣子可是很漂亮的哦。”(譯注:半小時原文“一刻”,無特殊注音。)
魔女哧哧竊笑,歡鬧地嚷道,
“要是擁有超越我的瘴氣,倒也有可能將金蘋果完全腐蝕掉……哼哼,真遺憾呢,盧瑟福。要是你有所羅門之鑰的話就好啦!哈哈哈!”
魔女又向部下做了個手勢,這次是讓他們准備了傳聲裝置。
阿斯特麗德將嘴湊近麥克風,吹了口氣試了試反應,接著開口道:
“通告機巧都市的善良市民們,勤奮的警官們,以及前途無量的諸位同學們——我們是‘金之槍團’,是來糾正學院的不正的人。”
這是個假名,注意到結社對此事的參與的人自然會明白。這樣就好,這樣才正好。
“我們已占領學院,信不信由你,現在我正和五十名教職員以及大約同等數目的市民開下午茶會——不用說,主賓是盧瑟福。”
想象著此刻擴散于學院內外的失望與混亂,阿斯特麗德身體直顫。
感覺太棒了!不能再棒了!
“我們的要求如下——首先,王立機巧學院須于本日內解散。”
“開玩笑!這種要求誰會接受!”
一名教授高叫道,旋即被黑鬥篷魔術師給揍倒了。
毆打聲和悲鳴聲也通過麥克風播出去了。這演出太棒了。阿斯特麗德乘著興致,又煞有介事地提出了自己也不抱希望的要求:
“其次,廢止自動人偶世博會,這是讓別國奪走技術、損害國家利益的愚蠢行爲。再次,學院須向全世界公開學院秘藏的禁忌秘術,動用公費恣意進行研究還獨占成果這真是荒唐透頂。最後——”
魔女停了好一陣,才壞心眼地宣告道,
“最後一條,夜會無限中止。將沒有思考判斷能力的小孩認可爲魔王、允許他們進行禁忌的實踐,這橫豎也不是爲了人類的利益。”
一如預想,沒人歡呼,大家都說不出話了。
阿斯特麗德露出愉悅的笑容,俯視著盧瑟福:
“若是不接受以上要求,我們就對人質賜以天誅,完畢。我們期待帝國議會的回應,期限是半小時——到日落爲止!”
宣言天誅的這番話的意思,只有在場的人知道。
教授們一語不發。市民們好像也終于明白了事態的嚴重性,之前的威風也不知上哪去了,只見他們面色蒼白,已經連哭叫的力氣都沒了。
阿斯特麗德抓著獅子的鬃毛笑瘋了。
讓奧爾嘉逃掉的事已經無所謂了。
盧瑟福只是默默盯著狂亂的阿斯特麗德。他的嘴角掛著微笑,但是,這既非他平日的那種從容的笑,也非他偶爾會露出的自嘲的笑。
居然這麼輕易地面臨了學院史上最大的危機——
他自己大概也覺得這笑話似的狀況非常滑稽吧。
在這緊張的空氣中,唯有阿斯特麗德的笑聲久久回蕩。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十卷 第5章 人類的定義
1
“剛才的廣播,說是教授成了人質——連學院長也?!”
夏兒高八度的聲音在地下水路裏回響。
這裏是離理學部不遠的自來水道,是蔓延于學院地下的迷宮一般的通道。
格麗澤爾達抱著夜夜,一邊走一邊冷淡地回答道。
“這下你就明白了吧。不單單是學院長,教授也被敵人攥在手心裏了。”
“一時難以相信吶……學院居然這麼輕易地……”
就連熟知結社威脅性的西格蒙德,也實在是沒有料到這種結果。
“到了。這是金伯莉女士准備的避難所。就把這裏當據點吧。”
衆人來到了一處開闊的空間,當中有通往地上的階梯,牆壁上則排滿了葡萄酒桶。
“女士,這裏可是酒窖?”
“如果這兒藏的是私釀酒的話倒還挺討人喜歡的。這裏收藏的好像是不能公開的東西。”
聽明白了這番話的意思,夏兒“嗚……”地呻吟了一聲。毫無疑問這裏收納著禁忌的部件和咒物。雖然是個叫人連碰也不想碰的地方,格麗澤爾達卻毫不在意。
“我需要武裝。找找看有沒有自動人偶吧。夏洛特,過來幫忙。”
“是……是……”
夏兒噙著眼淚,戰戰兢兢地開始確認起酒桶內部。
夜夜觀望了一陣子,便晃晃悠悠地走上了台階。
——正好。西格蒙德啪啦地拍打著翅膀,跟著夜夜飛出了地下室。
地表上是理學部的……舊址。
半毀的校舍已面目全非,猶如太古的遺跡一樣。只不過,那裏摻雜著滿地的家具和書本、還有實驗設備的碎片,要當作遺跡也實在是太過雜亂無章了。
自崩裂的天花板間灑入的夕陽,映出了夜夜夢幻般的輪廓。
西格蒙德飛向那裏,降落在她眼前折斷了的石柱上。
“你孤單一人呢。如果遭到奇襲的話,可是撐不了多久的。”
“……西格蒙德才是。夏洛特小姐又會情緒失控的哦?”
“不,我就是不想她那樣才這麼做的。夏兒在場的話可就問不成你了吶。”
夜夜似乎僅憑這一點就明白了要問的內容。她的目光中透出憂慮:
“你身體情況怎麼樣?”
“沒有問題。托你的創造者,花柳齋閣下的福。”
從托爾那裏得到的“器”是龍王肉體的一部分,是禁忌的生物部件。如今,回歸禁忌人偶的西格蒙德與三柄魔劍相互結合,性能已比從前更上一層樓。
“不過,也有不放心的因素。關于這個心髒……”
“只要不使用過強的力量,是能長久保持的。”
“——果然,是有壽命限制的啊?”
夜夜點頭肯定。接著,又急忙補了一句:
“當然,相當于人類的壽命還是有的。西格蒙德還能活很長時間哦。”
“然而,每次加之以巨大的負擔,耐久年限便也會隨之削減?”
夜夜別開了視線。西格蒙德像鳥兒一樣躍起,又繞到了她的視線前:
“你最近,好像總是過勞啊?”
“……不用擔心。夜夜會從雷真那裏分到生命的。”
“生命?這件事,雷真他知道嗎?”
“知道。明明一點也不懂女人心,但只有在這種事上腦子轉得飛快呢。”
他知道這點,卻仍將夜夜帶在身邊,使用起來也毫不猶豫。
夜夜就像是在嘲笑自己一樣,露出了令人心痛的微笑:
“簡直像是詛咒呢……抽取主人生命的,禁忌的人偶……”
“若是他自己的生命的話,在他眼裏算是很便宜的代價了吧。不過,既然吸收著雷真的生命力,爲什麼你還會虛弱——”
剛一開口,就明白了。雷真到目前爲止的戰鬥,其情形都是怎樣的?
大量使用血液,弄得渾身是傷,多次徘徊在死亡的邊緣。
他還有用來被吸取的生命力嗎?
既然沒有——那是靠誰的生命力在補充?
“……必須警告他。要是你開不了口,就由我來。”
“不行!”
夜夜抱住西格蒙德,強硬地拒絕道,
“雷真要是知道了,會對戰鬥産生猶豫的!……”
如此一來就無法成長了。雷真每經曆一次實戰,實力都會大幅上升。至今爲止的戰鬥,不論是哪一場,對雷真而言都不是無用的。
再加上——
夜夜的臉頰染上一絲紅暈,欣喜地說道:
“夜夜喜歡現在的雷真,喜歡這個又莽撞,又爛好人,不管對方是誰——即使是人偶,也會毫不含糊地出手相助的雷真。爲了夜夜而舍不得出力的雷真,夜夜不想看到。”
“……可是,要是你在與瑪格納斯決戰前倒下的話,那可就血本無歸了。”
“你操心過頭啦。像平時一樣操作的話是完全沒問題的,稍微亂來一下也——夜夜還很健康,還能再撐上個十年八年給你看的!”
在已經活過一百五十年的西格蒙德面前,那笑容的深處潛藏著的謊言,一眼就被看穿了。
恐怕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她對此心知肚明,卻還表現得一臉堅強。
“……看來這邊欠了你們一筆不小的債呢。”
“彼此彼此。夏洛特小姐也好幾次爲雷真出了力。前些日子也因爲雷真的魯莽,害得西格蒙德你被殺害了一次——”
“你們拯救了夏兒和安麗。救的不僅是生命,還有心靈。若是沒有你們,那對姐妹可能一生,也無法再肯定自己了吧。”
“救了她們的是雷真。夜夜也一樣……以前,你問過我吧?爲什麼夜夜會一心一意地、精神百倍地、不論在哪裏都惹人憐愛地思慕著雷真。”
“嗯。我記得我說過你的思慕有些‘超出常規’。”
“雷真對我說過。別來做我的人偶,來做我的搭檔。”
夜夜將雙手疊在胸前,閉上眼睛,很是自豪地微笑道,
“我那時真的很開心。就像被人從冰冷的水底拉上來了一樣……雷真的手很溫暖,若是伸過來,就沒法不握住。而且雷真他,對于沈淪的人,也沒法不伸出自己的援手。”
“……說得好。的確。”
雷真的活法很危險。指不定下一秒就會被扯進深淵,自己也溺死其中吧。
但正因爲如此,才不想讓他死掉。
(你可是大恩人吶,雷真。不論是對那對姐妹,還是對我而言。這條奉獻給伊萊恩和她一族的生命,總有一天會爲了你而使用——一定。)
暗自起誓的西格蒙德身後,情緒失控的夏兒跑了過來。
“西格蒙德!不要擅自消失掉啊!”
她抱起想要逃開的西格蒙德,緊緊摟住它。她已經快要哭出來了。
夜夜吃驚地嘀咕道:
“……你可真是徹底變軟弱了呢,夏洛特小姐。”
“才、才沒有變弱呢。應該是變強了哦。沒錯吧,西格蒙德?”
“這可真是個高難度的問題。”
“爲什麼啊——話說回來,夜夜你幹什麼呢,一個人走出來。”
“這是……在放哨。夜夜沒辦法戰鬥……所以想要盡量幫點忙——”
夜夜話沒說完就被緊緊抱住,說不下去了。
“夏……洛特小姐……?”
“你真傻!你要是出了什麼事,那個笨蛋豈不就要、失去夢想和希望了嗎!”
“————”
“要是沒有你,那家夥今後要怎麼戰鬥啊!”
夏兒用力抱著夜夜。是夏兒的想法傳達到了嗎,夜夜的眼中也溢出了淚水。
被兩名少女夾在中間,幾乎窒息的西格蒙德思索著。
夏兒已經,失去過一次了。所以,她理解了這點吧。
自動人偶並非單純的武器。失去的時候,魔術師會變成什麼樣,她很清楚。
夏兒的右手抱著西格蒙德,左手牽起夜夜的手。
“回去吧。接下來,該我們反擊了。”
“唉——反擊?可是,要怎麼……?”
“你最想見到的人,就在剛才,回來了哦。”
她用視線示意著走廊。在那裏,是生著精悍面龐的——他。
“雷真!”“夜夜!”
那邊也注意到了這裏,跑了過來。
雷真把夜夜從頭到腳確認了一遍,然後把她抱在懷中。
夜夜的雙眼驚愕地張大。被雷真這麼優待,可真不多。
“還好你沒事……害你受了重傷,抱歉。”
“那點小傷,夜夜完全沒問題的!雷真才是——”
察覺到了不協調感,夜夜輕輕退開了身子,
“雷真……出什麼事了嗎?”
即便在西格蒙德看來,他也有些奇怪。
他的眼神決然,令人感到強烈的意志。只是,還隱含著激烈的憤怒。
雷真身後,伊呂利和小紫也過來了。雖然兩人一看到夜夜就都帶上了笑容,但她們也不自然的表情僵硬,周身散發著緊張的氣氛。
是體驗到了殘酷的訣別嗎。他們這樣子像極了蓄勢複仇的士兵。
“夜夜,夏兒。冷靜點聽我說。我要——”
雷真接下來,發出了非常愚蠢的宣言。
2
方才,就在“愚者的聖堂”最下層,雷真驚得目瞪口呆。
在他眼前,一尊漆黑的巨大身軀正蹲坐在那裏。
雷真被無數忽明忽滅的眼睛盯得全身都冒出了冷汗。即使對比身體尺寸,眼睛的數量也相當龐大。每一次眨眼,就好似銀河在閃耀著一般。
是之前那種怪物。可是,這家夥卻大的恐怖!
伊呂利和小紫作出反應,立即將魔力提升上來,但火垂制止了她們:
“等等雪月花。看來,它並沒有攻擊的意思。”
正如她所說,怪物只是一動不動地坐著。
它只是以胎兒一樣的姿勢,直勾勾地盯著這裏而已。能看到牆上各處都伸出了巨大圓柱,就像是在支撐著這尊巨體一樣。
“……既然他不想打,那正好。快趁現在,把該幹的幹完吧”
雷真擦了擦冷汗,背對怪物,開始物色起機器類的東西。
嘎吱作響的機械大部分都像是計量儀器。上面雕刻著謎一樣的刻度和單位。還有很多用法不明的控制杆。無數插口就像蜂巢一般排列著,其中插著大量的纜線。雷真小心翼翼地辨別著——
“毛都搞不懂!”
他老實地報告了自己的感想。但貌似誰都沒有在期待他的樣子,少女們也一點反應都沒有。
“不過,軍部的專家的話,大概能從這家夥裏發現些什麼東西吧?”
他指著封入了大量魔石的石板,也就是所謂的“基盤”。
“這一塊塊的魔石構成了回路。只要把它帶回去,也就能有個交代了吧。”
“請謹慎一些雷真大人。如果把‘zhuangzhi’搞壞了,後果可是很嚴重的。”
伊呂利的聲音從老遠的地方傳來。一看,才發現伊呂利已後退到入口處,縮在大門的陰影裏窺視著這裏。
“……爲什麼你離得那麼遠?”
“伊呂利姐姐大人吶,對機械很不在行的。”
小紫露出天真無邪的表情說道。火垂一臉意外地回過頭去。雷真也很吃驚:
“真的假的,可是,硝子小姐的房子裏,不是有很多的嗎?”
“因爲姐姐弄壞了好多次,所以被叮囑過不准亂碰呢。”
也就是說雷真開始寄居之時,已經是伊呂利大力破壞之後了嗎。
“不可小看‘zhuangzhi’。說不定會叫怪物行動起來,沒准還會爆炸……”
“別烏鴉嘴。這種話可都是寄宿著言靈的。”
雷真一面告誡著伊呂利,一面試著對基盤使用了靈視。
如果天眼是用來把握四周,那靈視就是對對象的解剖。連魔力的經絡也能讀取出來。
“——只有這個藍色的石頭沒有魔力流通。拿走它應該也沒關系吧。”
也就是沒什麼用的零件。不會對回路的流動産生任何變動……應該。
石頭固定得很簡單,只是用金屬的卡扣別在上面,要取下來也不是很難。
火垂無疑放出了殺氣,但有伊呂利在場,她也無法阻攔。
雷真正要拿四用小刀中的鋸子把卡扣鋸斷,卻聽到了沙沙的嘈雜聲音:
『我們是‘金之槍團’,是來糾正學院的不正的人——』
自那之後的幾十秒,雷真的脈搏便成倍加快了。
“我說雷真,剛才的,是真的嗎?學院被占據了——”
小紫的話還沒說完,雷真就直接用手把魔石拔了出來。
就結果而言,伊呂利真的烏鴉嘴了。
真空管一個接一個地亮了。齒輪相互咬合,噴出蒸汽,汽缸和活塞開始運動,支撐怪物的巨大管子縮了回去。
“……愚蠢的家夥。這個似乎是安全裝置呢。”
好像有些高興似的,火垂吐出了輕蔑的話語,
“並不是沒有魔力通過,而是那顆石頭把回路隔斷了。”
怪物慢慢立起身來——沖牆壁叩出了鐵拳。
牆壁現出龜裂,崩塌下來。瓦礫飛落,將機械裝置砸爛了。
小紫非常害怕,原地踏起步來:
“怎、怎麼辦啊?那樣的怪物……根本拿它沒轍啊!”
“鎮靜點,小紫。如果它攻過來,我們只好打倒它了。”
伊呂利護住妹妹,看向雷真。雷真點點頭,提煉出魔力:
“拜托你了,伊呂利。”
“請交給我吧。辻殺——白袖纏。”
伊呂利仿若舞蹈地轉了一周。釋放的冷氣在牆壁上反彈,化作冰之尖槍飛了出去。
酷寒的冷氣生成了巨大的冰筍。數個冰槍把巨人貫穿,淒厲的尖叫搖動著地下空間。這是強到連精神都能鈎走的音量。聽覺敏銳的小紫捂住耳朵跪了下來。雷真也不得不抱住頭,以忍耐那難以忍耐的噪音。
“…………!”
伊呂利不知在喊些什麼。在意識到那是警告之前,巨人的手就已經迫近。
無法回避,被一把抓住了。巨人猛地一甩,強烈的加速度令雷真意識中斷了一瞬間。
回過神來,巨人的頭部已近在眼前。
無數的眼睛中滿溢著像是眼淚的液體,這令人不快的光景就像是從噩夢中跑出來的一樣。
原以爲會被吞掉,巨人卻並沒那樣,而是把雷真拉到至近距離仔細盯著他。
(你、是——)
不知是通過哪裏聽到了聲音。明明還捂著耳朵的!
(什、麼、人——?)
“誰……你、你又是什麼!你到底是什麼?!”
意志似乎不可思議地傳達了過去。巨人稍微歪了歪頭,做出了像是環顧四周一樣的動作。它依次望向呆立在原地的小紫、伊呂利還有火垂。
(我、是……)
片刻的沈默。而後巨人的視線轉回雷真那裏,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並用心靈說道:
(人、類。)
聽到這難以置信的話,雷真驚得全身顫抖。
(人類……這是,人類……?!)
雷真既恐怖,又混亂。這就是所謂的恐慌。這樣的動搖還是頭一次——不,不對。與這差不多的沖擊,雷真過去也體驗過一次。
那一次是在他出生成長的家中,看到自己最爲信任的兄長,把妹妹解體了的時候。
是他理解到堆積如山的遺體,是父母的、叔母的、表兄弟們的的時候。
『是爲了創造神。』
是聽到兄長如此回答,看到兄長那雙毫無迷惘的眼瞳的時候——那時雷真想道:
這是人幹的事嗎?所謂人類、到底、是什麼?
如今雷真感到的恐怖,正與當初心中“人類”的概念崩壞的瞬間相同。
“雷真,振作點!要逃跑了!”
從很近的地方傳來了小紫的聲音。她似乎是以冰筍做爲立足點,來到了這裏。
巨人表現出敵意,想要用手把她拍下來,但小紫卻敏捷地跳到旁邊的冰筍上,輕松地躲開了。動作很漂亮。觀察力也很好。
“小紫……用那個!”
“OK!!多多地給我吧!”
雷真將魔力的絲線送入小紫的體內。小紫的身體一抖,發動了精致的魔術。
巨人放下手,顯得很驚訝。它眼睛四下張望,視線猶疑不定著。
它顯然被迷惑住了,然而,握住雷真的手並沒有放松。雷真維持著小紫的魔術,集中精神,將一條絲線延伸到了伊呂利那裏。
伊呂利的位置用天眼找到,絲線接觸到伊呂利,令冰面鏡啓動了。
沙啦一聲如鈴鐺一樣的聲音響起,高大的冰刃斬斷了巨人的手腕。
這威力大得超出預想,拜其所賜雷真陷入了和巨人的手腕一起掉落洞底的窘境中。
不過,沒有問題。落下來的雷真,被人自半空中抱住、接了下來。
將雷真從巨人的手中救出,把他帶到冰筍上的是——
“麻煩你啦火垂,幫大忙了!”
“算是還午餐肉的錢。”
“……我的命真夠便宜吶。”
雷真苦笑起來。但是,也感到很高興。
而且現在,他得到了重要的啓發和自信。在這個瞬間,雷真感到自己抓住了身爲赤羽一門傀儡師理應具備的感覺。
手腕被砍掉的巨人發出慘叫,再次變得狂暴起來。
疼痛似乎蓋過了它的迷惑。它理性全無地發起狂來,將冰筍一個個擊碎了。
“緊急事態。火垂,來打穿天花板吧。”
“……看來也只有那樣了呢。”
“能做到嗎?”
“說什麼傻話。我是主人制造的人偶——答案當然是YES。”
她微微一笑。這說不定,還是第一次看見火垂笑。
“很好。交給你了!”
雷真竭盡全力提煉出魔力,送往火垂體內。
火垂把腳下蹬碎,往天空跳去。
簡直是赤紅的閃光。火垂擊穿天花板,甚至貫穿了上方的岩層,些許的亮光透了下來。
巨人畏怯了,不快地捂住了臉——它害怕日光嗎!
“伊呂利!升到地面上去!”
“遵命。”
伊呂利增強冷氣,在腳下生成了冰面。這是藉由將冷氣補充到冰底,令冰面不斷向上延伸的手法。冰面順著圓柱外圍大幅彎曲,在途中帶上了雷真和小紫,一點點地靠近了天花板。
那個“人類”依然蹲坐在洞穴底部,已經不怎麼動彈了。
三人跳出聖堂,來到地面上時已比火垂晚了許多。
外面早已是夕陽在山,落光了葉的樹林染成了一片橘色。
眼前是這半年間已經很熟悉的,美麗的光景……不對。
“這……是……什麼情況……?!”
從空中所見的學院的風景,完全變了樣。
放眼望去淨是荒地,校舍倒塌,庭園化作了焦土。
莊嚴又美麗的王立機巧學院的身影,已經蕩然無存。
異樣的臭氣飄散在空中。焦味,血腥味,刺激著雷真精神創傷的氣味。
“雷真大人!火垂她……!”
朝伊呂利指著的方向看去,雷真與鷹之雙眸——萊科甯的視線重合了。
火垂的跳躍,不知怎的,似乎是在萊科甯隊伍的正中央開了個洞。
並且,在軍人們的背後,荒蕪的土地上——
被燒焦的火垂,像是壞掉的人偶一樣倒在那裏。
3
躍出地面的火垂,已被萊科甯的部隊等待了多時。
沖著因慣性在天空中飛舞的火垂,火炎的魔術撲了過去。
火垂冷靜地啓動魔術回路——做不到!
是因爲那個叫絕對王權的東西。她悲慘地被爆炎擊中,摔到了大地上。
(混……那個慢性子在幹什麼!)
——心中生出的這個念頭,令她恨不得揍自己一頓。自己最先想到的居然是求助敵人!
火垂面前,正站著燒卻之魔王。
無需多言火垂遭到了火焰的洗禮。視野染成了一片鮮紅,火垂不由發出了悲鳴。能荷千鈞重擔,連軍艦都可擊碎的火垂的身體,正像落葉一般漸漸燒盡!
在肌膚即將碳化之時,萊科甯停止了攻擊。
軍人們靠上前來,給火垂套上了拘束器。火垂面朝下倒在地上,就這麼被束縛了起來。封魔繩捆住了火垂的四肢,壓制了她的魔術回路。
模糊的視線,捕捉到了逐漸遠去的雷真。
是負了傷嗎,他被誰架著,飛向了天空。伊呂利,還有小紫也在一起。
……逃走了呢。拋下我。
燒焦的嘴唇翹起,露出了苦笑。這是當然的。這是理所當然的判斷。換位思考一下吧。我是絕對,不會去救他們的吧?
我明白。我明明很明白——
爲什麼呢。總覺得讓人從背後捅了。
(……那幫家夥無所謂。如今回到地面了,主人能掌握到我的位置了。)
主人馬上就會來救援的吧。那個時候正是,魔王的末日。
周邊有軍人在待機。戰力只有兩個小隊,自動人偶的數目也相同。雖然大都是軍隊批量生産的,但也有一部分是特制的高級品。
(只要主人來了,這種家夥……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閣下,狄拉克大尉好像回來了。”
部下報告道。而後,機巧軍馬自大講堂的方向奔了過來。
這是禁忌人偶嗎,在絕對王權之下依然能活動。青年軍官從馬上跳了下來,看到了火垂,表情稍稍放松了一些:
“看樣子是順利確保了。真是幸運呢。”
“你這說法不對吶。不論是發現還是確保,這一切比非偶然,都是必然。”
“那個男的還是有可能倒戈的。閣下賭贏了呢。”
“廢話少說。報告狀況。”
“Yes,sir。有三支小隊在講堂周邊展開,三支在裏面監視人質。出入口附近埋設了魔力感應式的陷阱——也就是地雷。”
“不錯。確定絕對王權的位置了嗎?”
“已經把握到鷲的位置了。推斷應該是在重要機巧保管設施‘保險櫃’的屋頂上。”
他指向樹林的縫隙。只見有著墓碑一般外觀的異質建築物正佇立在那裏。
“……目視無法確認。判斷的根據是?”
“是靠聲音的傳導推定出發聲源的。這是利用交叉方位法推算出的結果。”
“……可信。能夠確保射擊線路嗎?”
“如果是在包圍學院的‘城牆’上的話,倒也不是沒法狙擊到……”
雖然高度夠了,但實在太遠。萊科甯立即做出了判斷:
“隊伍分成兩撥。一隊侵入保險櫃內部,從正下方破壞鷲。鷲一被無力化,主力部隊就沖入禮堂。分隊指揮爲狄拉克,人選也交給你了。”
“明白。凱爾,賽因,你們兩個。”
兩名軍人點點頭,馬上開始了出發的准備。
接著,狄拉克向著圍牆的另一側,仿佛燃燒著一樣的黃昏天空望去。
“離日落沒多少時間了。要找個交涉人嗎?只要能延緩時限……”
“沒有交涉的余地。立刻開始作戰,殲滅賊人。”
“可是,那裏有上百名人質,那方面……要如何處置?”
“迅速排除敵人。”
不用救出——即便是在軍隊裏這方針也太過嚴酷。部下們的表情僵硬了。
“速度最優先。不要擔心誤傷。以萊科甯之名命令你們。”
“Yes,sir!”
他這是說他會自己承擔責任。聽到這個,熱情又回到了部下們的眼中。
大家圍坐成一圈,開始決定任務的分配。就在這時,又有新的報告傳來了:
“中將,監視B班來了報告。那個……說是……有個自稱‘倒數第二’的學生,放出了犯罪預告……”
完全不知所雲。軍人們顯得很困惑。
身爲襲擊一方的學生,會犯罪?還預告?
聽完了接下來的預告內容,困惑的程度更嚴重了。
“……來這招嗎。”
萊科甯冷笑道,
“包括主力部隊在內,所有的指揮全都交給狄拉克。你們倆,跟我來。”
“——接受指揮權的委托。可,閣下要做什麼?”
“我現在要去狩獵老鼠。”
萊科甯不等回話,便扛起火垂,快步離開了那裏。
火垂被人扛著,臉頰蒙上了屈辱的紅潮。
被主人以外的人類觸碰,真是難以忍受。
(給我等著瞧。這個男的……一定要,殺掉。)
火垂在心中說著狠話安慰著自己,忍受著屈辱,等待著主人的到來。
瑪格納斯現身的跡象,依然未見。
4
從地下跳出,明白火垂已落入萊科甯手中的那一瞬間——
雷真一蹴落腳的冰面,准備沖進軍人們的正中。
“不行!雷真!”
小紫堵住了他的去路,強行阻止了他。雷真甩開她想跳過去,冰壁又瞬間生成,在他和萊科甯的部隊之間構成了一堵牆。
只不過,冰壁很明顯不大完全,稀稀拉拉,結構脆弱,雷真碰上的部分,就像是玻璃一樣碎掉了。
魔術被妨害了。察覺到這一事實,雷真稍微冷靜了些:
“伊呂利……你幹什麼。”
“請打消這個念頭!如果襲擊了檢察官,會被抹消的!”
“可是,火垂她——!”
“這時候,就該我出場了。”
雷真吃了一驚,這聲音並非出自萊科甯,而是來自背後。
從樹林中躍出的男子,直接把雷真踹飛了。後背受到了爆炸似的沖擊,撞上了冰壁,即便是雷真也神志不清了。
把落下來的雷真架在肩上,那名男子——辛向兩姐妹打起了招呼:
“真是對不起。因爲這位聽不懂人話,我就幹脆省略掉了。”
“德國的人偶!你!竟敢把雷真大人喚作畜牲……!”
“姐姐!槽點不是那裏啦!”
辛沖殺氣騰騰的兩姐妹豎起手掌,平靜地說道:
“有話待會兒再說。現在可不是同伴內鬥的時候。”
“你說……同伴?”
“是。因此失禮了——稍微,容我冒犯一下。”
話音未落,辛便把伊呂利和小紫一同抱起,突然開始加速。
靠著完全制禦震動的效果,構成辛的全部原子的矢量完全一致了。辛的起飛比平時要笨拙得多,但好歹還是飛了起來,全速遠離了萊科甯的隊伍。
後方的冰壁破碎的時候,已經拉開了相當多的距離了。
趴在辛的肩膀上,雷真朦朧地看向身後:
“火垂……混蛋……!”
不久,在城牆把斜陽遮掩,暮色將學院覆裹之時,辛把雷真他們放到了地面上。那是近乎墜落的,亂來的著陸。
辛彬彬有禮地低下頭,這才道起歉來:
“真的很抱歉。做了這麼失禮的事。”
“……不,你幫大忙了。”
要是沒有辛那一番胡來,雷真就會沖向萊科甯了吧。
有勇無謀地去向魔王挑戰,鐵定會被反殺一票的。要是因救仇敵的自動人偶而死,可就沒臉去見撫子了。
“真不愧是赤羽先生,心胸寬廣。其實剛才的體驗還是讓我有點愉悅的。”
“果然啊!我就覺得你公報私仇了!”
“盧瑟福家的管家雖然優秀,但在欲望面前過于老實確是一大缺點。”
“你說得太對了!愛麗絲怎麼了?你,爲什麼一個人在行動?”
“大小姐去老爺那裏了。我獨自一人則是爲了和你——和你們協作。”
“協作……愛麗絲是想有所行動吧?”
“因爲大小姐比起一日三餐更喜歡爾虞我詐,是個精神構造有些扭曲的人。”
“……倒也是。既然那家夥有那個意思的話,我也稍微看到點希望了.”
說實話,從未遇到過如此的困境。
學院被人占領,身手了得的教授們連帶學院長都成了人質。
“萊科甯那混賬……把火垂抓走,接下來他想幹什麼?”
“雖然不清楚他擄獲戰隊的理由,但要說到他接下來會做什麼,那當然是奪回人質,把事件解決掉咯。”
“哈?你是說萊科甯是我們這邊……的?”
“不,是敵人。要是他漂亮地解決了事件,他就會成爲英雄,老爺則會淪爲廢物。”
——原來如此。
“在大小姐看來,英國的目的恐怕……是支配學院。當然,這一定會遭到列強各國的反對。德國和俄國也許會把留學生都召回國。”
“這麼一來,夜會要怎麼辦?”
“給予學院魔王選定權的是魔術師協會,但那是在學院還‘公正’的前提下。要是無法維持中立,這項權限自然會被剝奪吧。”
“魔王選定權要沒了——那,夜會也要沒了?!”
辛露出了苦笑。他面帶諷意地俯視著雷真,聳了聳肩膀:
“今天可真夠遲鈍的呢。你是個相當能幹的人——我心裏本來還是這樣評價的。”
“……那真是抱歉了。我原本成績就慘淡得要命。”
“夜會是不會消失的。要問爲何,自是因爲英國會獨自選定魔王。”
“————!”
“和英國教會是一樣的。這個國家有著吃獨食的文化哦,會隨便選出一個又一個的魔王的。”
“等等!英國要是那麼幹了,列強各國會……”
“全會幹出同樣的事來吧。到時就沒有順從梵蒂岡意向的人了,協會的權威也形同虛設。魔術師會從倫理的桎梏當中解放——”
——列強各國,會隨心所欲地染指禁忌的研究。
在這帝國主義猖獗的世界大戰前夕。在各國突擊展開軍備競賽的,這個時代。
制動閘什麼的,肯定拉不下來。
“政治方面我雖然是個外行,但還是想得到接下來的發展的。會把俘虜作爲禁忌人偶的材料,開展大量的人體實驗的吧。不消百年,劇毒化學武器,破壞生態系統的生物兵器,殲滅魔術望塵莫及的超大規模炸彈——會出現很多人類還未曾擁有的,優秀的發明的吧。”
聽著聽著,小紫就開始發抖了。連抱著她的伊呂利,也已經面無血色。
“……淨是些會讓那個白癡王子開心、愉快的東西呢。”
雷真緊咬牙關,攥著泥土,思索著。
還有什麼。還有反擊的手段。
能叫萊科甯失態,挫敗愛德蒙德野心的好主意,一定是有的。
最好的方法,就是搶在萊科甯前面救出學院長,結束這一事件。
學院長很有政治手腕。這樣一來他就能靠自己官複原職……了吧。大概。
可是,那樣的話——火垂她,會怎麼樣?
(……沒必要猶豫。)
無情一點。別忘了目的。那家夥是敵人。
仇敵的人偶。更何況,她體內還安置著撫子的碎片。
“……先去找自己人吧,而且,我想先確認夜夜的平安。”
“那麼,就由我來帶路吧。韋斯頓小姐和比勞小姐也和她在一起。”
“是嗎。有她倆在的話,一定會有辦法的吧。”
以前似乎也說過這麼掃興的話?
雷真面帶自嘲,拖著身子,邁起了步。
“……伊呂利姐姐?你怎麼了?”
小紫的聲音讓雷真回過了神來。雷真回頭一看,發現伊呂利很不可思議似的眨巴著雙眼。
每次眨眼,都有大顆的淚珠滾落而下。
伊呂利似乎這才察覺到自己的狀態,她慌忙背過臉去,擦拭著眼角。
“沒……沒什麼。請不用在意。”
明明別管就好了——雷真還是問了:
“伊呂利。你怎麼了?”
伊呂利垂下雙眼,面無表情地答道。
“沒什麼,真的。我是人偶,只會聽從雷真大人的命令。”
“可是啊,你臉上全寫著呢:‘想要救火垂’。”
“……別說笑了。戰隊不是雷真大人的敵人嗎。”
“不對。我的敵人是赤羽天全,並不是那些家夥。”
雷真自己都對自己說出的話感到吃驚。
可是——要是平時的我,自始至終,應該都會堅持這樣的。
說來諷刺,但令雷真的雙眼還有心靈蒙上陰霾的,正是火垂的臉龐。
她和撫子實在太過相像,結果騙過了自己的心。我早該感覺到的。在得知她的糾結的時候,在和她一起戰鬥的時候,在同她分享罐頭的時候,我就該感覺到。
火垂她,並不是敵人。
雷真終于下定了真正的決心。這個狀況下最好的一著——只有這個。
雷真盯著伊呂利,毫無迷茫地宣告道:
“我要,把火垂救出來。”
5
聽到雷真表明了決心,夜夜懷疑起了自己的耳朵。
(爲了救助戰隊,要和魔王陛下戰鬥?!……)
夜夜緊緊抱住雷真,近乎懇求地說道:
“請再好好考慮一下!向魔王挑戰什麼的,實在太亂來了!太無謀了!”
“這是常有的事吧?況且之前也和萊科甯來過一場。”
“就算是這樣……姐姐大人,小紫也是,快點阻止雷真啊!”
可是,不論是姐姐,還是妹妹,都一句話也沒說。只是毅然看著夜夜。
夜夜用目光向夏兒求援,可夏兒也只是交叉著雙臂而已。
“夜夜啊,這狀況是絕望性的。必須要有個人去壓制住魔王。”
“連西格蒙德也……”
雷真把手搭在撲簌落淚的夜夜肩上,強硬地和她四目相對:
“已經沒時間了所以就用‘是’或‘否’來回答吧。能幫我一把嗎?”
“雷真大人不可以!”
這似乎超出了伊呂利的預想,她面無人色地把雷真和夜夜給拉開了,
“不可以的,夜夜!你不可以戰鬥!”
夜夜輕輕把自己的手疊在了伊呂利的手上。
既然雷真說要去——那答案,一開始就定好了。
“請讓我去吧,姐姐大人。夜夜是雷真的人偶,戰鬥的道具。而且道具,就是爲了達成目的而生的東西。”
若是不戰鬥,也就等于是否定了自己的存在意義。
“我的身體沒問題的。接下來雷真會好好治愈人家的(心)。”
伊呂利的表情難過得扭曲了,不過,她已經不再反對了:
“……我會尊重雷真大人的判斷。因爲現在的我……是雷真大人的妻子。”
“哼哼哼姐姐大人可真愛開玩笑——還想不想活了,請用‘是’或‘否’來回答。”
“別鬧了夜夜!沒時間了!”
雷真從背後抱住夜夜,迅速送出了紅翼陣的絲線。
龐大的魔力流入了夜夜的體內。在這有如全身都被溫柔撫摸著的感覺之下,夜夜像只貓似的,渾身酥軟地閉上了雙眼。
魔力眼見著轉變爲了生命力,組織在迅速修複。
夏兒紅著臉,有點羨慕似的看著夜夜,但不久她便毫不在意的哼哼一笑,將肩上的金發一捋:
“既然你要和萊科甯大人對決,那魔女就是我的獵物了。”
“魔女?是辛說的那個……叫金薔薇的家夥?”
“沒錯。我……絕不原諒那個魔女。把學院變成這樣,居然還……那麼狠心地殺死自動人偶——我怎麼可能對此忍氣吞聲!”
“放棄吧。”
格麗澤爾達冰冷的聲音自背後的台階那兒傳了過來。
她左手抱著三把劍。找到的武裝似乎只有這些。
“真是的……爲什麼做我徒弟的家夥都是些不要命的笨蛋呢。你想靠臨陣磨槍的魔劍鬥法贏過傳說中的魔女嗎?”
“也只有試試了!現存的戰鬥力,只剩下我們了!”
格麗澤爾達並不答理她,又將冷淡的視線投向了雷真:
“你也給我打住。你只會被老師殺掉。”
“……別妄下結論啊。我這裏可是有三個世界最高等級的人偶唉?”
“那也一樣,沒戲的。你應該很清楚吧。想得到期望的結果就要支付相應的代價。期望越大,代價也越高。”
“反正到頭來都會抱怨,我到時還是想說‘要是我沒這麼幹就好了’呢。”
“倒是挺符合你風格的牢騷,不過,聽我說。我不想讓你們送死。”
突然聽到這麼溫柔的話,雷真不知所措了。
他稍微想了想,便以搪塞似的輕浮語氣說道:
“沒關系的。我們見好就收。只要能先于萊科甯把人質奪回來,就是這邊的勝利了。”
“阻擊——不,不可能。這麼開闊的地形是阻擊不了他的。他只會無視你繼續前行。況且,要是襲擊了那家夥,你可就變成重犯了啊?”
“啊。所以我事先放出了犯罪預告。”
格麗澤爾達眉頭一皺。另一邊,伊呂利和小紫對看了一眼,撲哧笑了。
“我剛才拜托了辛,讓他向當兵的傳了個話。”
“傳話……什麼話?”
“‘倒數第二’接下來,要去毀掉聖堂——的話。”
格麗澤爾達瞪大了雙眼。西格蒙德也佩服地點了點頭:
“你還真動了番腦筋呢。這樣一來,他也就不得不行動了……引蛇出洞吶。”
若是無法霸占愚者的聖堂——神性機巧研究的成果,即便掌控了學院,其價值也會減半。他絕不可能對雷真的破壞行動坐視不理。
格麗澤爾達苦笑著,一拳打在了雷真的肩膀上:
“還是老樣子是個跟國際象棋的終盤一樣的家夥呢,只是用點花招就令對手的算計全毀了……可別被烤熟了啊。不過這點程度估計你小子也死不了就是了。”
“魔王大人都說到這份上了,我的神經也沒大條到會背叛這份期待吶。”
“少騙人了。你的神經就跟公馬的那個一樣粗。”
“公馬的哪個啊!男爵大人別說那些不合適的話!”
“萊科甯交給你。魔女由我來,但還有一個最大的問題吶。”
格麗澤爾達指著天空。鷲奏響著令人不快的歌聲——絕對王權。
“我和你雖然能靠秘術把影響壓到最小,但其他的教授和學生就麻煩了。”
雷真似乎並不十分擔心,他輕快地回答道。
“啊,這個洛基會搞定的吧。”
“什麼?你和他取得聯絡了?”
“沒有。可是,我很清楚。”
“等等!你在打什麼馬虎眼呀!”
夏兒生氣地責問道。可是,雷真笑著應付了過去:
“雖然那家夥沒口德也很冷淡,但那不過是他只會那樣表達而已,其實啊……”
沒錯——他,是和他所操使的魔術一樣的,火熱的漢子。
但,雷真並沒把這講出口,而是瞧不起人似的地說道:
“那家夥是個不把自己不爽的東西都打飛的話就不會消氣的大白癡啊。”
“居然被雷真那樣說了,他可真是完蛋了。”
夜夜一打岔,看著雷真的所有人都笑了。
夜夜也笑了,同時心底裏也再次確認著自己的覺悟。
我,要成爲這個人的力量。
成爲武器,成爲盾牌。
不論過去——或是將來。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十卷 第6章 然後演員登上舞台
1
魔女的聲明剛一結束,姐姐芙蕾竟貧血發作了。(譯注:貧血疑爲暈倒之誤,參卷八注解。)
話雖如此,如今即使是洛基,也沒有保持平靜的自信了。
至于安麗,則正可憐巴巴的像小老鼠一樣直哆嗦。
時限是日落——屆時還未采取必要措施的話,所有教授,都將殉職。
學生們的不安正在蔓延。喧囂嘈雜的倉庫裏,一個非常清晰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有些想法,願意聽一聽嗎?”
這聲音絕不算大,但學生們都噤聲轉向了那邊。
聲音的主人是有著褐色肌膚的青年,“三千世界天子”阿修羅。他正被一直跟著他的同伴們圍繞著,坐在深處的桌子邊。
阿修羅黑色的眼睛凝視著洛基,看來剛才是在對他發問。
“說來聽聽吧。”
“謝謝。絕對王權是以特殊的魔力波動來幹涉夏娃的心髒的——就我所見是這樣。”
“啊,我也這麼想。”
“那個波動是純粹的魔力,也就是魔素(瑪那)的傳播吧?”
洛基恍然大悟,他明白阿修羅想說什麼了:
“它是以聲音——以‘歌聲’作爲媒介的?”
“嗯。我也這麼想。”
兩人的視線轉向了加姆犬,于是,芙蕾也意識到了。
如果是現在的芙蕾,應該能妨礙聲音的傳播,並將其徹底消除吧。
“我們都先入爲主了。從前,我們看到過整個機巧都市遭到支配——我們便覺得敵人的魔術是絕對的,其效果能影響超廣範圍。但是,這次的敵人到底如何呢。此時此刻,他們支配著我們的自動人偶嗎?”
學生們一齊看向自己的人偶——確實現在,沒有受到支配。
這次的絕對王權效果比過去要弱。只要聲音傳不過來,魔術效果就發揮不了?
“但是,加姆犬的聲音也傳不過去吧。”
一面用扇子遮著嘴,索涅奇卡一面投來懷疑的目光。
“只要敵人的絕對王權還存在,就沒法做出無音的領域。”
“哪怕是一瞬間,只要能阻斷絕對王權的話,會怎麼樣?只要鷲再次吼叫時,它的叫聲傳不到任何地方……”
總之,只要芙蕾的魔術能夠發動——
芙蕾雖然有點吃驚,但是她一邊撫弄著拉比的頭,一邊明確地答道:
“嗯,能行的。如果單純的只是聲音的勝負,這些孩子的和聲會贏。”
那麼,這就是突破口!
索涅奇卡收攏扇子,陷入沈思,用手指來回撥弄著頭發:
“但是,怎樣才能讓鷲沈默呢?火藥的爆炸聲……那個不只是敵人,就連加姆的聲音也會消除掉。長射程的攻擊魔法被解除的可能性很大……”
“用槍狙擊怎麼樣。誰能行?有做得到的人嗎?”
阿修羅呼籲著。但是,沒有舉手的人。
“那是胡來。精度和射程姑且還能靠魔術來提高……關鍵是威力不足。如果是大炮的話,倒是足以讓它沈默。”
“那就得一擊決勝負了吶。射偏了就完了,大炮的位置會被察覺,融合爆裂就該飛過來了。不會有第二射的機會。”
索涅奇卡擡頭看了看背後的三台機械式魔像,凜然說道:
“那麼,我的約爾曼岡德就從大門跳過去,進行沖撞。”
學生們大吃一驚。這個機械人偶,居然有那樣的移動能力嗎?
“和炮彈不同,我的人偶還能做軌道的微調整。讓你們好好見識下我的本事。”
“微調整?難不成你,打算乘著它……親自過去?”
“那當然。只有直接接觸,手動操作,還算可以控制人偶。”
但是,要産生能讓鷲沈默的沖擊,必須有相當快的速度。
阿修羅漆黑的眼睛蒙上了陰影,他確認道:
“……你知道這有多危險吧,索涅奇卡?”
“我可是自出生開始,就不知道危險爲何物。但是——”
就像一朵挺立的玫瑰,索涅奇卡嬌豔、嚴肅地微笑道,
“我心常在戰場。沒有危險的人生,是不存在的。”
“我來幹。”
——冒出這句台詞的,是洛基。
芙蕾一把抓住洛基的胳膊。安麗也不由地想要站起來。
但是,洛基輕輕地擺脫姐姐的手,毫不猶豫地說道:
“我對‘女帝’的人偶速度不放心。我們需要絕對無法回避的速度吧?”
索涅奇卡打量著洛基,好像是認同了他的說法,什麼也沒說就退下了。原以爲她是個倨傲又麻煩的女生,但她好像意外地坦率。
阿修羅也點了點頭,接著再次看向了學生們:
“負責幹擾、偵察和突擊的人都有了。還有沒有願意幫忙的人?”
——沒有毛遂自薦的人出現。學生們都回避著視線沈默著。
雖然沒人說出口,但是仿佛能看到,他們的心底都透出了爲什麼非得如此冒險不可的想法。軍隊和警察都已經趕來了。教授們又精明強悍,監察官萊科甯也在學院裏。只要默默地接受保護,事件不就會自然解決了麼?——
“學院現在,正處在前所未有的困境中。”
平靜的,但又震撼的聲音響起,學生們不禁擡起頭。
“學院的自治權正受到威脅。兩百年的傳統,今日可能被中斷。”
這就是阿修羅引以爲傲的口才。他不帶講稿,卻能口若懸河:
“就算是躲在這裏發抖,萊科甯先生也會幫我們解決危機的吧,但是,我們都清楚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學院生的敗北。”
“正是如此。”不知是誰插話了——應該是阿修羅的同志吧。
“我們的祖國也好,思想也好,將來要走的道路也好,都不相同。但現在我們是同甘共苦了四年的夥伴。對母校的危機袖手旁觀,讓今天變爲不堪回首的過去,這樣好嗎。要一輩子因自己的無力而羞恥,背負膽小鬼的烙印嗎?這還是學院出身的魔術師嗎?”
極富煽動性的話語,讓聽衆的情緒越來越高漲。
“爲了將此時此刻化爲榮耀的記憶,一起行動吧!”
洛基看到學生們的臉上彈指之間閃過了一絲激動。
外表懦弱的男學生站了起來,看樣子是下定了決心:
“那個,我的人偶……實際上是禁忌人偶。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自己行動。”
這句話成了引子。倉庫各處不同的聲音接二連三:
“我在工學部研究探查裝置,應該能幫忙索敵。”
“我在理學部研究魔法防禦,大概能幫得上忙。”
“構築魔法陣就交給我了。教授每天讓我幹這個。”
“我有結實的魔像哦。前衛的任務交給我吧!”
學生一個又一個地站了起來,最後所有人都站起來了。
對此情景,洛基也咋舌不已。阿修羅既沒有用利益誘使,也沒有拿出強力的秘密武器。他只靠一張嘴就促成了衆人的協作。
洛基自信在魔術水平和學業上不會輸給他,一對一的戰鬥則更不在話下,但是——
(若論將材,我真是望塵莫及。)
索涅奇卡也在想著同樣的事吧。隱藏在扇子後的嘴角,浮現出了自嘲的微笑。芙蕾突然不知所措起來,她在胸前攥著拳頭:
“洛基也有洛基,自己的優點喲……”
“不要瞎操心,笨蛋姐姐。”
洛基輕輕的彈了下芙蕾的額頭,笑道,
“這次就聽阿修羅的。學院垮台了,我們的目的也就無法實現了。”
姐姐開心地點了點頭。她的周圍,加姆犬們一齊搖動著尾巴。
洛基轉向阿修羅,拿方才的演說開涮道:
“趕緊編組隊伍擬定作戰,要是出發晚了,就該留下淒慘的回憶啦。”
沒人想到那個“劍帝”會開玩笑吧。學生們一齊睜圓了眼睛,接著,全都笑了起來。
以四年級學生爲中心,衆人加急進行著戰力的確認和編組。在這驟然充滿了活力的倉庫之中,只有安麗神色黯然地蹲坐著。
2
西格蒙德嗖的飛到了潛伏在廢墟中的雷真一行面前。
雷真舉著手示意著位置,一面開口慰勞道:
“哦,辛苦了。找到‘絕對王權’的位置了嗎?”
“不,我沒發現。不過,學生們好像找到了。”
“學生?洛基和芙蕾嗎?”
“比那多多了。這應該是全校性的行動。”
西格蒙德簡要報告了偵查的結果。學生們正隱蔽在“大門”附近,看來是在進行某種有組織的行動。
“他們帶了相當數量的機械人偶——這明顯是反擊的架勢。換句話說,他們大概是有了讓絕對王權無效的對策吧。”
原來如此,這推論合乎邏輯。在欽佩不已的雷真背後,格麗澤爾達站了起來:
“那麼,我們也差不多開始了吧。我來當先鋒。”
她的語調輕松的就像是要去散步。三姐妹和夏兒爲難得面面相覷。代替擔心著的少女們,雷真問道:
“靜候學生行動不是更好嗎?”
“我的行動能讓他們的行動變得輕松。學生的目標是絕對王權。魔女應該會——”
“保護絕對王權……?”
“還不能下定論吶。她到底更看重人質還是絕對王權,又做了些什麼准備,我們完全不知道。所以我要華麗麗地胡鬧一番,把魔女引到禮堂裏。”
限制敵人的可選項,讓其配合己方的行動——這是下國際象棋的思考方式。
夏兒雙手抱胸,奮勇宣言道:
“韋斯頓老師!我也去!我是一定要去的!”
“知道了,知道了。總不能叫你一個人歇著。”
“喂,等下。夏兒還沒法用魔術吧。即使如此你也帶她去?”
“你們的傻勁可是爲師傳給你們的。是吧?”
她交替看了看雷真和夏兒,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雷真心頭一熱,可是,格麗澤爾達馬上就擺出了反思的樣子:
“不,我的傻勁是笨蛋徒弟傳給我的。特別是一號那位。”
“爲什麼都怪我啊!”
“女士喲,這話說得妙。夏兒的莽撞也是打他那兒來的……”
“連西格蒙德也?!我的傻勁是傳染病嗎!”
因爲雷真也有自覺所以並沒有多加吐槽。比起這個,還有更重要的問題。
雷真轉向三姐妹,確認著己方的戰力。
雪月花齊聚于此很是壯觀。夏兒那邊當然是有西格蒙德在。但是——
“我說,師傅大人。果然還是帶上雪月花中的一位比較……”
“就你還掛念我的安全,可笑至極。等你成了魔王再說吧。”
“但是,沒有自動人偶要怎麼平安救出人質啊?”
“不是擔心我啊?!……給我原地跪坐!”(譯注:原文“そこへ直れ!”,似乎常見于時代劇,下句往往是“切り舍ててくれる!(由我來砍了你!)”之類。)
“我也是在擔心你啊!給我成熟點!”
雷真推開指著自己的劍,繼續說著自己的疑問,
“會在禮堂裏打起來的吧?正面沖進去的話,人質就危險了……吧?”
“我是魔王,只要下死功夫,就沒有做不成的事情。”
也就是說——她要拼死去做。
“謝謝,我就是喜歡你這點。”
“什——你這家夥,不要在這種時候求婚!那個……好害羞。”
“這不是求婚吧?!”
“雷真~~~~~~~~結婚什麼的,你又用甜言蜜語玩弄女人心~~~~~~~~”
“夜夜,拜托。給我從字面意思理解我的話啊。”
“如果不是的話,也請對夜夜求婚吧!那樣我就相信你!”
“你還真是不屈不撓吶!你是一毫克相信的意思都沒有是吧!”
“真是的,只有姐姐得寵,太狡猾了!雷真,我也要抱抱(心)。”
小紫貼了上來。伊呂利無奈地責備道:
“別胡鬧小紫。馬上就要開戰了,別給雷真大人添麻煩。”
“啊~伊呂利姐姐也想要個擁抱呀~”
“千,千,千萬別誤會了雷真大人。那種事,我想都沒有想過!”
“姐姐大人……果然想……?!”
夜夜額頭劈唧劈唧地暴起了青筋。看著三姐妹的擡杠,格麗澤爾達和夏兒同時笑噴了。
“走吧,去把被偷的東西偷回來!”
同伴們點了點頭,各自疾馳而去。
終于日落了,薄暮籠罩下的學院,被毛骨悚然的沈默包圍著。刺骨的寒風中,雷真帶著伊呂利和小紫,向著薄暮一個勁兒地跑著。
雷真在途中與格麗澤爾達和夏兒分開,再次前往了地下入口。
夜夜一邊跑一邊小步靠了過來,一臉緊張地問道:
“我們能順利阻擊萊科甯閣下嗎……?”
“我們不是要阻擊他。我們是要打倒燒卻之魔王。”
夜夜嚇了一跳:
“但是!你剛才說你的目的是攔截呀!”
“要是說了實話,肯定會被攔下,但是,不打倒他就救不了火垂。”
“爲什麼,要做到這個地步……而且,要是打倒了魔王——弄不好,會被學校開除的!”
“不會的。那個老狐狸是絕對不會拋棄我的。”
“你憑什麼那麼肯定呀?!”
“我可是連魔王都能打倒的學生呢?他肯定想要留在身邊不是?”
“!——”
這真是惡魔才會有的主意。但是,如果是那個男人的話確實……
再加上,盧瑟福身邊,有雷真所信賴的夥伴。
(你會把智慧借給我的吧,愛麗絲。)
因此,現在只要考慮火垂的事就好。
雷真振作精神,領著三姐妹,一路奔向愚者的聖堂。
3
(自己的天真,愚蠢,衰老就這麼擺在眼前,真叫人不好受吶。)
盧瑟福面露自嘲之色,舒展了一下酸痛的腰部。
他的身邊是心腹帕西瓦爾,背後則是各學部的教授們。
他們都被緊緊的束縛著,以至于連稍微活動下身體都很費勁兒。
監視是一對一的。結社的魔法師們正瞪大眼睛看著。
其中一人正是阿斯特麗德。救命稻草所羅門之鑰不知被轉移到哪兒去了,如今下落不明。總之,這下只好認輸了——一般而言。
明明是這種時候,盧瑟福卻不禁發笑。帕西瓦爾盤問道。
“真是沒個正經。有什麼可笑的?”
“不,唉呀,這也算是聞名魔術界的泰鬥們嗎。”
“你這家夥不也一樣嗎……沒有看到馬格納斯吶。”
“這樣就好。他正在壓制‘神之禦子(居內什)’呢。”
“難不成,你向他預先交待過了?”
“我預感到了,不過我是萬萬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喜劇呢。”
“日軍好像偷走了拱心石。就這麼給他們好嗎?”
“年輕人的勤勞不能不予以報酬。這點獎賞還是要有的。”
“看來你是越來越中意那小子了。”
帕西瓦爾哈哈大笑。他的仙人眉下閃著銳利的目光:
“——我說,你對之前的‘星’怎麼看?”
“怎麼看,是什麼意思?”
“我們自認爲阻擋了流星雨,但是,流星確實是降下了。今日之事不就是其後續——神性機巧創世紀的開始麼?”
“唔。預言中的‘玉座’不是比喻魔王,而是比喻這個國家的王位……嗎。”
“若是如此,預言的意思,就是狂王的身邊有神性機巧了。”
那條瘋狗,黑太子愛德蒙德身邊,有神性機巧嗎?
“不,還沒到時候。神性機巧還沒有出現。這是我的直覺。”
“既然是你的直覺,那我還能有啥說的。”
“我到底還是及不上教父啊。教父的預言是絕對的命運——因此因果律都會因之扭曲。這一切都是必要的,都是通向真理的階梯的一級。”
“可我們現在連自己的屁股都夠不著。這種狀況下還能幹什麼呢?”
“——愛德蒙德拿代達羅斯襲擊機巧都市的時候好像說過,所謂惡黨都是天生有賊運的家夥,在神決定揮下正義鐵錘之前,他們無論如何都不會死的。”
“呵——我們也是,惡黨嗎?”
“正是如此。瞧,這賊運馬上就起效了。”
禮堂的大門打開,銀發的少女被帶了進來。
她的雙手被封魔手銬銬在背後,機械義肢淒慘地暴露在外。
阿斯特麗德沖盧瑟福這邊瞥了一眼。她是樂得合不攏嘴了。盧瑟福極力控制著表情,裝出一副毫不關心的樣子。
“噢,愛麗絲,靠近點。和我這個老太婆說說話怎樣?”
“承蒙金薔薇大人擡舉,在下不勝惟恐。就談談戀愛話題怎麼樣?”
“這個等下次吧——辛,是叫這名字吧,那個小子到哪兒去了?”
“真是的,那管家真沒用,他把主人丟下啦。”
阿斯特麗德一邊微笑,一邊用鋒利的手爪撫摸著愛麗絲的臉。
“……我說,愛麗絲,你一定很珍惜你這張漂亮的臉吧?識時務的話就該說出來哦?”
“是這樣嗎。我覺得識時務的話就該閉嘴呢。”
魔女得意地笑了——她將愛麗絲拽倒了。
愛麗絲被綁著,無法采取受身,愛麗絲滾倒在地,臉撞了很多下。
黑大衣的魔術師取出匕首,對准了愛麗絲的臉:
“要逼她吐出實話嗎?”
“……不,沒用的。刑訊逼供對她沒用。”
阿斯特麗德眼中的感情一下子消失了。
果然敏銳。魔女好像憑第六感察覺到了什麼。
魔女環顧禮堂,地板上是魔術師們書寫的咒文,它構築成了轉移魔法的大門。魔女是打算在蘋果爆炸之前,同人質一起返回。
魔女注視著手中的蘋果。已經成熟了三分之二了。
距離爆炸,只差一點。魔女的勝利……應該是無法動搖了。
但是,魔女迅速轉身,朝著禮堂的出口走去了。
“阿斯特麗德大人?您要去那裏?”
“有點擔心羅蕾萊。來吧,完全之獸(巴哈姆特)。”
魔女領著獅子,走出了禮堂。她的小心謹慎實在令人驚歎,但這卻適得其反了。
強忍笑意的盧瑟福身側,愛麗絲滾了過來。
有那麼一段時間,父女二人就這麼默默地並著膝。
過了一會兒,盧瑟福假咳了一聲,開口道:
“幹嘛被捉住。呆在禮堂外面不就好了。”
“辜負了您的期望,真是抱歉。我是想把無能父親的疏漏給補上。”
盧瑟福對這回答吃了一驚,她用對等的口氣和我這個父親說話了!
帕西瓦爾和不明所以的教授們也都驚愕地看向了愛麗絲。
“你真是搞砸了呢。被綁的這麼結實,簡直就像成捆的舊報紙呢。在落到這般田地前就沒采取什麼對策嗎,愛德華·盧瑟福先生啊?”
“確實是大意了。諸位教授,一切都是我的責任。”
盧瑟福老實地認錯了。教授們一齊倒抽了一口涼氣。
“我該早一點注意到王室的變化的。我先入爲主,草率地認定流星雨是對學校的攻擊,這是不對的。真是,非常抱歉。”
他幹脆爽快地低下了頭,愛麗絲有點慌張:
“策略這東西就是要讓人注意不到的。敵人幹的很出色,爸爸的防備不足,僅此而已——”
“抱歉啊,愛麗絲。”
這是對她的諷刺的回敬。愛麗絲嘴巴一張一合,無言以對。
“給你留下了,非常痛苦的記憶。”
愛麗絲的氣血上湧,兩頰生暈。
然後,不由得笑了。她高興地笑著,因芥蒂消除而笑著:
“真不像你呢,爸爸。如果你是想把這當成臨終遺言,我可要失望了。難道,您以爲現在已經無法挽回了?就因爲這種程度的對手?”
“怎麼可能。我可是打定了主意要死在艾麗西婭的墳前的。我要在墓前奉上神性機巧,得意地述說自己的功績,沒完沒了地提著當年勇。”
“這樣聽來就安心了。我還在想你是不是年老昏聵了呢。”
“哼……你也變得油嘴滑舌了呢。”
“我可是愛德華·盧瑟福的女兒喲。不僅能說會道,還擅長陰謀詭計,更有足夠的魔術才能——遺憾的是,學院裏比我更優秀的家夥多得是。”
盧瑟福會意了。果然,愛麗絲是有了對策才來這兒的。
父女倆的對策,再加上年輕人們的力量——這種狀況,還遠非走投無路。
“這就是青春哪,盧瑟福。”
帕西瓦爾喃喃著,他凹陷的眼中閃著興味盎然的光,
“我們這幫老人實在太依賴算計了。敵人也未必總能下出妙手。”
“你說得對,如今他們就讓愛麗絲這麼侵入了。”
敵人也大意了。他們錯以爲僅是剝奪了愛麗絲的魔具,就能封住她的魔術。這丫頭的“虛像”存在于體內,僅憑魔術封印是妨礙不了的。
帕西瓦爾望向天花板,表情嚴肅了起來:
“看來是能逃了。但是,解開繩子很難。也沒有武器。”
“那麼首先,來籌措自動人偶吧。”
“什麼?——”
“所羅門之鑰是被奪走了。但是,在持有的瞬間,神不知鬼不覺地抽出一兩個傳說之類——你不覺得這也是可能的嗎?”
盧瑟福抿嘴一笑。帕西瓦爾心領神會,也笑了起來:
“你可真是個滑頭,從以前就是!”
盧瑟福故意讓拘束器勒傷胳膊,用滲出的血在地板上寫下了文字。
是召喚魔法陣。自動人偶在地底潛行,靜靜地靠近了。
“你們結社的人也真不周到!好歹來點兒下午茶啊!”
“就是啊!好歹款待點司康餅什麼的!”
遠處的教授默契地引開了監視的目光。
帕西瓦爾已從盧瑟福身上移開目光,他看著別處問道:
“是所羅門之鑰七十二章之一呢。第八公爵巴巴多斯嗎?”
“是擅長捉迷藏的惡魔。就讓它來搜尋所羅門之鑰。”
“就算你奪回來了,你又何時動手?”
“學校引以爲豪的無法無天的家夥們,襲擊這裏的時候”
“——你認爲他們會來?”
“肯定會來。”
“根據說來聽聽。”
盧瑟福胡須上揚,斜眼看著女兒說道:
“是我的直覺。”
4
大禮堂就在兩百米開外,格麗澤爾達停止了前進。
她潛藏在半毀的醫學部校舍中偵察著附近。禮堂周圍有結社的巡邏隊在來回巡視。再接近的話就有被發現的危險。
“老師,出發吧!”
夏兒開門見山地說道。她是幹勁十足。格麗澤爾達報以歎息:
“笨蛋。橫沖直撞只會自取滅亡哦。”
“什——話雖如此,但被老師您這樣說還是有點難以接受……”
“你現在連守護精靈都沒有,只能用魔劍勉強射擊。這樣要如何戰鬥?”
“那個——但是,既然如此幹嘛還帶我來呀!”
“冷靜點。還沒到你出場的時候。”
夏兒一臉茫然,歪著腦袋。這動作有點孩子氣,十分可愛。
“現在要說的話給我認真聽好了。我一沖進去,學生們大概也會開始行動。之前也說過,他們首先就會瞄准那只鷲,絕對王權的發生源。順利的話,鷲就會沈默,你的魔劍也就能發揮本來的威力了。”
夏兒抿嘴聽著。格麗澤爾達點點頭,接著說道:
“我若是成功闖入,解放了教授們的話,魔女一定會逃走。”
“逃跑……用她那個轉移麼?”
“是的。她的轉移和我們的空間轉移原理不同。即使有盧瑟福在,不做事先准備也捕捉不到她的出現位置。不過,依我所想,逃跑的魔女一定會——在某個地方中途落腳。”
格麗澤爾達好像看穿了魔女的想法。
格麗澤爾達把那個“場所”告訴夏兒,又叮囑道:
“你就靠學生們的動向找到正確的位置吧。別麻痹大意了。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魔女上鈎的一刻,才是你出場之時。用馬力全開的魔劍解決魔女吧。”
盡管夏兒使勁點頭,西格蒙德還是以慎重的口氣插嘴道:
“我和夏兒去了那邊的話,你手裏就真的沒有自動人偶了。你該不會,打算只用劍去和魔女戰鬥嗎?”
“是的。”
沒有什麼回答比這個更斬釘截鐵了。
夏兒已是驚得說不出話,但西格蒙德仍然勸告道:
“應該照雷真說的,從雪月花中借一台來用的不是嗎?你太小看魔女了。一面要保護這麼多的人質,一面還要打倒魔女,這是不可能的。”
西格蒙德那透著睿智的雙眼蒙上了陰影,似乎是想起了可憎的過去,
“塞特的魔女是結社的大幹部——即便是在那幫屈指可數的薔薇之中,她也是最危險,又最好戰的人物。她的戰鬥經驗極爲豐富。”(譯注:“屈指可數”原文“數いる”,查無用例,疑爲“數える”之誤。)
“所以她明明是秘密結社的幹部,卻聞名于世呢。論經驗我也大大不及。和她相比的話,我即使被叫做小姑娘也不爲過。”
“既然這樣——”
“但是,龍喲。你這也是小看啊,你小看了名爲魔王的存在。”
格麗澤爾達一面將三把劍依次拔出劍鞘,一面說道,
“在世界各地被稱爲神童的百人,四年一度,在這所學院爭霸——那就是夜會。對大多數人來說,那是一生僅有一次的機會。能把魔王的玉座納入囊中的,未必是實力出衆的人。”
也有人沒有發揮出本來的實力,因爲細微的失誤而失敗。
也有人因爲身體稍有不適,家庭原因,國家糾紛而消失。
“魔術師不諂媚于神。但是——神卻愛著魔王。”
在被氣勢壓倒的夏兒眼前,格麗澤爾達的魔力爆發了。
疾馳。夏兒和西格蒙德的氣息一下子遠去了。
格麗澤爾達的背後冒著紅煙。本就出神入化的輸出和精度,在前所未有的集中力下曆經淬煉,提高到了另一個層次。
這就是真正的——魔王的力量。
她故意踩上了地雷。爆炸的速度完全追不上。她一面聽著背後的爆炸聲,一面飛速縮短了距離。周圍的巡邏隊立即做出反應,聚了過來。
(中計了呢。)
格麗澤爾達轉身向黑大衣的魔術師放出了“絲”。
即使是熟練的魔術師——或許正因如此,被絲打亂了魔力循環,才不可能平安無事。魔術師窒息了,痛苦不堪。
他的同伴嗾使黑豹,想要放出等離子,而這對格麗澤爾達而言也是來的正好,她將爆發的魔力化作念動,使得黑豹閉上了下顎。
黑豹的頭部變得熾熱,發生了融合爆裂。魔術師被卷入其中,化成了肉片。
格麗澤爾達再次轉身。她抽出一劍,淩空跳起,將劍掄過頭頂。
那是理學部的試驗品——裝入了爆破的魔術回路的一次性的武器。
劍摔向了覆蓋禮堂的金屬防護壁。劍身炸裂,擊穿了外壁。
濃密的念動覆蓋了整個牆面,形成了看不見的牆。碎片和爆炸氣浪就像擊中牆的球一樣,向著這邊彈了回來。
敵人的警報結界好像發動了,但事到如今才報告入侵,也已經毫無意義。
格麗澤爾達已經進入大禮堂中了。
敵陣不寒而栗。這個女的——連自動人偶都沒帶!
而格麗澤爾達也被冰冷的恐怖感侵襲著。
(魔女不在這兒!……)
雖然沖入前就靠靈視注意到了,但親眼一見,還是禁不住有些焦躁。
魔女去哪了呢。雷真,夏兒,洛基的容顔依次浮現。
本來,這也算是正好,趁機救出教授們就是了。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要說爲何——
不只是教授,還有超過五十人的市民,也被抓住了。
萬幸,他們和教授不同,綁得很草率,只是把手捆在背後而已。他們的腳能走。
“快跑!從牆洞跑出去!”
她以開炮般的音量向市民們吼道。市民們回過神來,爭先恐後的往外逃去。
魔術師和黑豹也反應了過來,開始了攻擊。
格麗澤爾達跳著躲開飛來的等離子,在桌上疾馳著,和市民們分開了。等到敵人因座位間隙不自覺地排成了直線,格麗澤爾達便揮下了劍。
她手中的是貨真價實的普通劍。但是,她全力注入了魔力。
劍氣延伸十數米,割裂了地板,將數名魔術師一刀兩斷。
“小姐!小心背後!”
某位教授發出了警告。所言不虛,背後有魔術師逼近了。
他直接用匕首攻了過來。格麗澤爾達看破了他的招式,將向前栽去的對方踢飛,又用念動抓起掉落的匕首,刺向了他的眉間。
在此期間,市民也陸續踩中了地雷,但是,地雷一發也沒爆炸。
是格麗澤爾達對地雷射出了“絲”,將起爆裝置用魔力燒斷了。
絲像暴風雨般飛散著。雖然和雷真的紅翼陣相比絲線的持續時間短,但出力絕不遜色,至于精度更是高出數倍。豐富的魔力發揮了力量,她對出力堪稱揮霍。格麗澤爾達一邊保護著市民,一邊沈浸在了不可思議的感慨中。
(爲什麼,爲了那樣的家夥……我要如此拼命?)
我不是憎恨他們嗎。我不是輕蔑、鄙視他們嗎?
但是,沒辦法。身體不由自主地動起來了。
她笑出來了。白天雷真說的話,貌似還殘留在靈魂深處。
(哼……這下,還真不知道誰是誰的師傅了。)
格麗澤爾達也明白,只能眼睜睜看著父親、叔父、堂表兄弟們參戰、戰死的——那種心情。
格麗澤爾達自己,在對父親他們的戰鬥插嘴前,就有了可以一起戰鬥的力量,但是,要是在擁有力量之前就學會了“自作聰明”的話……
現在也是如此。如果沒有如此龐大的魔力。如果沒有接受師傅萊科甯的指導,那麼在這危急關頭我或許也會自始至終什麼也做不了,只能埋怨盧瑟福。
(……市民也是我的同胞,雖然這也許是我一廂情願。)
她進一步壓榨出魔力,繼續著戰鬥。
她一邊間不容發地閃開豹的利牙和銳爪、等離子炮擊、死纏爛打的匕首,一邊放出絲線保護市民。她斬碎地面,得盜即斬,如修羅一般橫沖直撞著。
在送出第七次斬擊的時候,並非是因爲沖擊,而是因爲格麗澤爾達的魔力侵蝕,劍哢嚓一聲折斷了。
禍不單行,跑在最後的市民因高低差跌倒,栽在了魔術師的附近。
黑大衣的魔術師立即抱住他當成肉盾。
格麗澤爾達的注意力不由得被引了過去,趁此機會,黑豹咬了過來。
格麗澤爾達的手指放出了魔力的絲線,目標不是黑豹——而是前方的魔術師。
魔術師因痛苦而昏了過去。市民因此得救,格麗澤爾達的頸部卻被豹的牙齒給咬住了,但是,她憑驚人的反射神經讓牙齒錯過了頸動脈。格麗澤爾達空手撕碎了黑豹的頭,將巨大的身體扔向了敵人。
簡直是鬼神。這陰氣逼人的戰法使敵人失去了鎮靜。
“你給我適可而止……見鬼去吧!”
一人拿著匕首挑起了近戰。刀刃上閃著粉色的劇毒。格麗澤爾達把最後的劍舉過頭頂,連比首帶魔法師一同打倒了。
劍中的炸藥爆炸了,數名魔術師的內髒流了一地。
敵人已經十分動搖了。現在的話,應該能爲教授們松綁!
但是,她正要轉身走向講台,卻注意到了新對手的出現。
“挺努力嘛,小姑娘。”
魔女阿斯特麗德,帶著那只獅子,擋在了教授們前面。
魔女突然出現了,真的只是一瞬間。果然,這和萊科甯的轉移在本質上是不同的。
果然還是流下了冷汗。居然事到如今才出現……
劍才剛用盡,沒有後續的武器。雖然在弟子面前,對西格蒙德撂下了大話,可是赤手空拳挑戰魔女,終歸是自殺行爲。
魔女沖這邊舉起手掌,大量的腐毒飛了過來。
中招的話可沒法全身而退。她立即想要啓動魔防,但是——
就結論而言,壓根沒這個必要。
貌似同樣的腐毒從其他方向飛來,保護了格麗澤爾達。
“幹的漂亮,迷宮之魔王。”
緊貼著身後有人搭話。擡眼看去,能看到雅致的小胡子。
盧瑟福!是學院長!
他應該被綁在魔女那邊的,可不知何時起,卻站在了格麗澤爾達身後。
盧瑟福眯起眼睛看著格麗澤爾達,就像是被她的光彩晃了眼似的:
“僅僅四年前,你還只是個雖有才能但卻危險的少女,但是,現在的你已經是優秀的教授了。你還是一樣的危險——我引以爲榮。”(譯注:兩個“你”原文不同,前一個是“君”後一個是“貴女”,後者更尊敬。)
他那平日裏讓人不敢大意的眼中,正寄宿著如樹葉間漏下的陽光般柔和的光芒,
“你就在一旁好好休息吧。沒事,不用擔心。善後就由我愛德華·盧瑟福全權接手。”
“還有我吶。”
盧瑟福的身旁,魔術所羅門之鑰第一位——自動人偶阿斯塔羅特微笑著。學院最強的組合被解放的現在,結社的魔術師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盡管同情著敵人,但格麗澤爾達也再次轉身面向了魔女。
5
“‘劍帝’,請就位。”
聽到阿修羅的聲音,洛基站了起來。
姐姐和安麗摒住了呼吸。兩人都緊張兮兮的。
“神啊……無論如何請保佑洛基先生!……”
安麗小聲的向神祈禱。想來她並沒打算讓人聽見,但洛基的耳朵還是捕捉到了。洛基想置之不理,但雙腳卻不聽使喚,停了下來。
背對著詫異的姐姐和阿修羅,洛基站在了安麗面前:
“操心是無意義的。與其說是無意義的不如說是有害的。那個……總之……比起我飛過去所冒的危險,讓你操心的風險相對更高。這主要是基于健康上的觀點。”
洛基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這種時候,如果是那個色情狂白癡的話,大概會用肉麻的台詞來讓她安心吧……
不巧,我沒那麼機靈。因此,我只能冷淡地告知他:
“安麗埃塔。讓你骨折的責任在我。”
“啊,這沒什麼大不了的!而且,這不是洛基先生的錯——”
“因此,現在——我就去幫你報仇。”
洛基只說了這些,就往回走去,領著智天使和芙蕾,跟在阿修羅後面,走上了連接大門頂部平台的階梯。
阿修羅一邊在前面帶路,一邊說明著情況:
“攻擊的步驟由你決定,不過我個人覺得先暫時離開學院,再掉頭加速,躍過大門後改爲慣性飛行比較好。”
“我也這麼打算的。目標的傳感器的情況怎樣?”
“對聲音幾乎沒有反應。畢竟亂嚷了那麼久這也是情理之中。但是,它的視覺相當敏銳。因此建議從敵人的背後、車站的旁邊侵入。”
“明白了。外面——相當暗呢。那家夥要是夜盲症就好了”
窗外已經被薄暮籠罩。馬上就要日落了。從堞口吹來的風很冷,體溫眼看著就要被奪走了。
登上門頂,便見“女帝”索涅奇卡已經候在那裏。
索涅奇卡看看洛基,又看看智天使,冷淡地說道:
“‘劍帝’意外的是個紳士呢。”
“別開玩笑了。雖說我既謙虛又寬大,但和某個白癡一樣偏袒女性是不可能的。”
就這麼被誤解的話會影響心情。洛基一本正經地作出了否定,
“單純是成功幾率的問題。你的人偶,大蛇的截面是圓筒形的,而智天使能變成平板。在氣流中站在上面,就能對路線進行微調。”
“你是打算……用風來操作方向嗎?”
“我的故鄉有種叫沖浪的遊戲。”
他把頭轉向芙蕾。姐姐的腦海裏好像也浮現出了海邊的光景。
對姐弟倆而言,那是無論太陽,還是海水,都還沒有成爲可憎的敵人的時候——
“我經常用沖浪板玩耍。就算是大氣的波浪,我也一定能駕馭。”
他擡頭看向智天使。智天使以比平時更笨拙的動作歪了歪頭頭,像是感到奇怪似的。看著這滑稽的動作,索涅奇卡撲哧一笑。
就在這時,阿修羅的夥伴拼命擺著雙手跑上了城牆:
“停下!快停下!魔女從禮堂裏出來了!”
在這緊要關頭,就連阿修羅和索涅奇卡都面色蒼白了。
“她好像察覺到我們的行動了。現在去的話,會被防備的!”
“……不,沒問題。絕對會有破綻的。”
這聲音自信滿滿,連洛基自己都感到吃驚。洛基苦笑道:
“那幫家夥什麼時候老實過,他們一定會把魔女引回去的。”
“——准備繼續。繼續進行。”
阿修羅發出指示。很快繼續進行的指示被傳達了下去,准備再次開始了。
“嗯。我也,開始了!”
芙蕾也從動搖中恢複過來,集合十三頭加姆犬,開始對它們說著什麼。
阿修羅看著她的背影,過意不去似的嘟囔道:
“到頭來我們只能在城牆上構築無音領域。如果能更接近一點就好了,但是……敵人的索敵範圍比想象中的還要大,在連欺瞞的魔術都無法使用的情況下……”
加姆犬的魔術是以音速擴張的。越是靠近目標,就越能在短時間內産生效果。
“姐姐,從城牆這邊到那邊的距離相當遠哦。能行嗎?”
“沒問題,因爲我是洛基的姐姐嘛。”
“……是嗎。的確呢。”
不久狗狗們一齊搖著尾巴,開始在城牆上跑了起來。學院周長超過七千米。不抓緊時間的話,就趕不上了。芙蕾也騎著拉比,跑了出去。
不一會兒,大禮堂發生了爆炸。
薄暮之中,閃光四射。驚人的魔力。全力的運用。
是某人開始闖入了。摒住呼吸十數秒後,期待已久的聲音響起來了:
“魔女回去了!從鷲身邊離開了!現在的話能行!”
洛基和智天使一起,從城牆上向著市區降了下去。
洛基讓智天使在空中變形,乘到了大劍上。圍牆絕對王權的影響很弱。變成大劍的智天使獲得了“熱風操作”的推力,一下子遠離了學院。
警察和軍隊就在眼底。他們連解決問題的頭緒都還沒找到。
洛基一邊看著腳下的他們,一邊將左半身朝向了前進方向,他以左腳控制左右,右腳控制上下,這是站立式沖浪的姿勢。
他繞著學院迂回,確認著飛行的感覺。沒問題,身手沒有退步。
他飛到了車站,便迅速回轉。他降低高度,在腦中精確勾畫著飛行路線。
調整呼吸,集中精神——然後,打開了心中的節流閥。
一口氣加速。風壓阻礙了呼吸。繼續加速。空氣很重。大門近了。
在這裏上升。描繪著緩和的曲線,擦著城牆一躍而過。
越過的瞬間,與姐姐視線重合了。
掠過姐姐的頭頂飛向學院。切斷魔術,將命運交給慣性飛行。
自此,只能相信著自己飛過的道路和走過的道路——只能相信著過去(自己)飛翔了。(譯注:還是提一句,這裏是寫作“過去”讀作“自己”。)
機體在那讓眼睛都睜不開的風壓作用下顫抖著。但是,洛基沒有計算錯誤。智天使開始了拋物線式的下降。
(——看到了!)
在那墓碑般的“保險櫃”的屋頂上,鷲張著翅膀,發出著讓人不快的叫聲。
距離瞬間拉近。能行——正這麼想著的時候,卻發現鷲正看著這邊。
鷲的下肢蓄著力。它正打算飛起來!
(休想得逞!)
四方形的保險櫃,盡管只是一點兒,但卻産生了上升氣流。
持續時間只怕不到零點一秒。在摩擦力增加的一瞬間,洛基改變了大劍的前進路線。
這同樣是不到零點幾度的微調。反作用力將洛基從智天使上甩出,洛基徜徉在了空中。智天使朝鷲猛進,擊中了它的軀體。
哐,響起了金屬撞擊音,魔力的盾牌保護了鷲。
(魔術障壁?!——)
因爲只是一瞬的交錯,所以無法精確確認。但是,恐怕——
保護鷲的防禦魔術,似乎是一早就設置好的。
敵人充分預計到了被狙擊或者被遠距離攻擊的可能。
(即使這樣——也是我們贏了!)
魔術障壁把鷲包在了其中。這和結界相同,會將內外的魔力傳導阻斷。它一發動,鷲的叫聲就對外界無效了。
取而代之的是充斥于大氣中的犬的長嚎。這是呼喚同伴,彰顯意志,傳達思念的和聲。加姆犬的“音壓操作”徹底包圍了支配的魔術,推翻了它的暴政。
作戰成功了。唯一的問題是,洛基快死了。
洛基被強風翻弄著,身體像樹葉般回轉著。哪邊是天,哪邊是地都分不清了——因爲眩暈,他無法重整姿勢。
他好歹用念動減了速,拼命的想喚回智天使。這毫無意義,洛基以炮彈般的速度,撞向了校舍的牆壁。
噗咻,撕裂空氣的聲音猛然響起,身體穿過了牆壁。
預期中的撞擊沒有發生。原以爲會變成壓壞的西紅柿的。
速度慢慢降低了。洛基回過神來,才發現是有人抓住自己的胳膊升起來了。
在洛基的頭頂,有個帶著強烈的電光的青白色的人影。
他的身體輪廓不甚清晰,吧哩吧哩地放著電,不,這不如說是全身化作了雷電比較正確。而且連洛基自己,也同樣化爲了雷電。
人影憑空一蹬,兩人就以匹敵轉移的速度移動到了城牆。
電流飛散,人影露出了本來面貌,那自然是阿修羅,自動人偶因陀羅也以一貫的甲胄姿態實體化了。
就觀察而言,這個人偶——好像能將物質變換成雷電。
洛基一屁股坐下不動了,卻仍舊逞強嘲諷道:
“……你還真是個笨蛋。爲了救我,暴露了魔術的秘密呢。你一直隱藏著的吧?即使是對你的同伴們。”
“我並沒有隱藏,只是沒有告知而已。”
“爲什麼用了?博愛主義嗎?因爲對同學不能見死不救嗎?”
“我可不是那麼高潔的人……但是,你是高潔的。”
“高潔?我嗎?”
阿修羅靜靜的,向洛基伸出了手:
“你自己是不會承認的吧,但是,索涅奇卡和夏洛特的妹妹是這麼認爲的吧。我也贊同她們的想法。從今往後——你就是同志了。”
他露出潔白的牙齒笑了。洛基盯著他的笑臉看了一會兒,或許是覺得否認也顯得傻,他終于握住阿修羅的手,讓他拉了起來。
兩人並排,從城牆上俯視著學院。
鷲依然健在。雖然它仍在“保險櫃”的屋頂上張著翅膀,但很遺憾,那不愉快的歌聲已經傳不過來了。阿修羅一臉滿意的點著頭:
“‘多重噪音’好像成功了。但是,效果範圍太廣了,拖得久了負擔會很重吧。我去讓那只鷲沈默,然後和沖鋒班彙合。”
“——不,慢著。”
視野的一角,智天使搖晃著飛過來了。
沒有明顯的損傷。洛基俯視著搭檔,一邊繼續說道:
“不好意思,那只鷲就留給我吧。那是,至高無上的餌食。”
“你說……餌食?給誰的——不,是用來做什麼的?”
“當然,是用來報仇啊。”
洛基嘴角滿是冷酷的笑容,再次躍入了虛空。
6
我到底在幹什麼,火垂如此想著。
被人抓著頭發像拖屍體一樣拖著,火垂怔怔地看向黑暗
這裏是學院的地下空洞。萊科甯及他的部下,來到了距離聖堂相當近的地方。部下只有兩人,有兩頭機械軍犬跟隨。
救援,還沒有來。
(……別泄氣,火垂。主人一定會來的。)
火垂自我開導著,但是,這已無法讓心平靜下來。
最初是確信的,但是,不知何時那確信卻成了期待,成了疑問。
因爲,太奇怪了。回到地面的時候,主人應該掌握到我的位置了。
既然如此,爲什麼——沒有來?
(你在懷疑嗎,火垂!你在懷疑主人嗎!)
岩石掛住了晚禮服,腰部裂開了,那個懷爐掉了出來。
火垂反射性地伸出手,但是,在火垂抓住之前,懷爐被劍刺中了。
“……只是個破爛兒啊,沒有任何魔力。”
這個瞬間,火垂心中有什麼壞掉了。
感覺有什麼非常重要的、珍貴的東西——被破壞掉了。
魔力的爐心燃起了火。限制解除,真真正正的最後的力量高漲了起來。
萊科甯的反應和判斷都很迅速,他立刻放開火垂躲避開了。
火垂的身體變得灼熱,彈飛了所有拘束具。
“大人!拘束被——!”“這家夥,居然還有這樣的力量——!”
“退下。”
萊科甯讓部下們後退,自己則指向火垂。
這來的太過迅速,無法應對。火球從指尖飛出,貫穿了火垂的大腿。
是收束了的火焰。它擊碎了大腿骨,蒸發了血液。火球接二連三地射過來了,側腹、肩膀、手掌都被開了洞,火垂喉嚨中發出了悲鳴。
地面慢慢靠近了。火垂正面倒地,一嘴沙子。
這也,太難看了。
什麼都沒做,就被打倒了……
“真是了不起的耐久性吶。相當耐熱。各台機體的特性都不同麼?”
“你是……主人的……敵人……嗎?”
“主人,那是指誰?”
“——”
“你被轉讓給我了。你的主人,現在是我。”
“……胡說八道!”
“你沒必要知道——不過,知道的話就容易操縱麼?”
他從懷裏取出筆。筆頭埋著魔石,好像是某種魔具。萊科甯只是輕輕地注入了魔力,聲音便重現了:
“我就准許你進行與過去相同——不,准許你進行比過去更深入的研究吧。”
“那麼,沒有異議。”
“答應交易了?”
“嗯。我就交出戰隊中的一台吧。”
火垂感覺像被推進了溶鐵爐。
難以置信,但是,這毋庸置疑,是馬格納斯的……主人的聲音。
沒來相救的理由,現在終于清楚了。
我,被賣掉了!
“明白了嗎?你的所有權,已經轉給我了。”
“就像物品一樣……?”
被長靴踩住了。頭骨被堅硬的鞋底和岩盤包夾,嘎嘎作響。
“不是物品的話,又是什麼?”
“……”
“只是兵器的人偶,也有充當寵物的價值——你是這麼想的麼?”
眼淚滲出來了。火垂幾乎嗚咽出聲,同時也越發討厭自己了。
(太難看了,火垂……落入敵手,一無是處只是哭泣……!)
這樣就真的,不配做主人的人偶了。
是的——我的替代品,要多少有多少。
我這個既無能又沒用的破爛兒——是不需要的。
火垂再也忍不住了,哭了出來。她就這麼倒伏于地被人踩著,抽泣著。
“咕……唔……嗚……咕……”
“在哭麼?真是個叫人作嘔的人偶啊。”
劍刺中了後背,又被粗暴地拔出。體內七零八落,動力系統損壞了。
“嗚哇……嗚——!”
心跳急速減弱。火垂失去了氣力,任人擺布了。
意識飄向了遠方。恐怕下次醒來時,自己已經被清除了記憶,稱呼萊科甯爲主人了吧。
稱呼馬格納斯爲主人的日子,不會再有了。
那一定,和死沒有區別。
在頻繁中斷的意識中,火垂向馬格納斯告別:
(至今爲止……謝謝關照。請多保重……)
突然,充滿惡意的想法浮現了出來。
我的事情——主人一定連想都不會去想吧。
鈍痛貫穿了胸口,火垂終于明白了。
她終于揭開了自己一直抱持著的不滿和焦躁的真面目。
是嗎……我是想要被愛啊。
我想像那雪月花一般,常侍左右。
“我……到最後……也還是這麼可恥……呢……”
火垂心情沈痛地自嘲著。那是機體最後的分析任務。超過運轉極限,眼前一片黑暗,切換爲睡眠模式——的片刻之前。
令人懷念的魔力包圍了火垂,將她沈淪的意識拽了回來。
火垂的體內充滿了熱量,受傷的皮膚開始再生。
(這個感覺是……主人?)
意識逐漸鮮明,視野恢複了。然後她終于,注意到了風景的異樣。
空間正在鳴動。強烈的魔力,使大空洞爲之動搖!
盡管如此,這魔力卻很溫暖,火垂甚至覺得它很溫柔。
有人一面散布著魔力,一面慢慢走來。
認出了那人是誰,火垂簡直懷疑自己的光學傳感器是不是壞掉了。
不會來的——不可能來的。
因爲,沒有來的理由。合理的理由,一個都找不到。明明是這樣——
“喲,魔王陛下。夏天之後這還是頭一次見哪。”
赤羽雷真,就在這裏。
是老相識嗎,萊科甯諷刺地歪了歪嘴,隨便地答道:
“是那個時候的學生啊。自由研究完成了?”
“被要求重寫了呢。能回答一下我的問題嗎?我想加到報告裏。”
“說說看。”
“你——對我妹妹幹了什麼?”
雷真的身影倏地消失了。
一瞬後,鐵拳擊向了萊科甯的臉頰,萊科甯化身火焰躲開了。
他再次出現的時候一臉驚愕。不單是他和他的部下們,火垂也十分吃驚。他們所見的東西簡直難以置信。
是空間轉移嗎?那個雷真?雪月花的魔術沒有那種效果。但是,謎題立刻解開了,因爲少女從虛空中飛出,向萊科甯送上了銀劍的一擊。
雪月花之一,花之小紫。雷真對轉移的模擬,也是靠著她的欺瞞魔術嗎。
萊科甯躲開銀劍,但是,劍刃擦裂了上衣。
“——射擊!”
他沖部下發出命令。機械軍犬吐出了熾熱的鐵樁。火垂也在射擊線上。雷真和小紫躲開的話,火垂一定會被破壞掉——
但是,很不巧,這種可能性一絲也沒有。
火垂的面前一道黑影滑來。那是少女型自動人偶,月之夜夜。
鐵棒不得寸進。量産型人偶的攻擊魔術,是不可能傷到她的。
怒射著的機械犬,被冰凍的空氣給一擊粉碎了。
要說是誰幹的,那當然是——雪之伊呂利。
伊呂利將視線從火垂身上移開,冷淡地背對著她:
“你真堅強呢。”
“——”
“不用再哭了。之後,就交給雷真大人吧。”
伊呂利慰勞妹妹似的說道。
明明她都說了不用再哭了,眼淚還是溢了出來。
只有自己倒下,這點無法接受。
火垂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與他們並排,和燒卻之魔王對峙著。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十卷 第7章 夜空中盛開的金色花朵
1
“我就准許你進行與過去相同——不,准許你進行比過去更深入的研究吧。”
那時,瑪格納斯對萊科甯的甘甜勸誘表現出了若有所思的樣子。
但是,他立刻做出了決斷。他透過假面以赤紅的雙眼看向對方,表示了同意:
“那麼,沒有異議。”
“答應交易了?”
“嗯。我就交出戰隊中的一台吧。”
他令人意外地輕易答應了。事有蹊蹺,萊科甯的第六感如是呼喊。實在是太過簡單了。魔術師動輒就是秘密主義,更何況這還是自制的自動人偶,怎麼可能輕易舍棄。
不出所料,瑪格納斯接著來了句“但是”:
“我交出的機體是火垂,但不巧的是她現在不在我手邊。”
萊科甯看了看瑪格納斯的背後。侍立在其背後的少女有五台。確實少了一台。
缺少的是那個“粉紅色頭發”——愛德蒙德想要的那台麼。
“那台機體在哪兒。”
“在‘愚者的聖堂’裏。我想她不久就會擊碎地面上來的。”
“交給我們自己去抓,可以嗎?”
“你們抓得到的話。但是,你們抓到後,應該會有名男子前來奪取的吧。”
“——我聽不懂你的話呢。你是說有人會來挑戰本魔王嗎?”
而瑪格納斯只是以淡淡的、讓人感受不到感情的聲音說道:
“要是能從那名男子手中守住火垂的話,那麼我的戰隊就請你拿去吧。”
“……簡直輕而易舉。剩下的就讓我放手幹吧。”
瑪格納斯的表情沒有變化。只是,他赤紅的雙瞳閃著妖異的光芒。
2
魔女阿斯特麗德愉悅得簡直胸口都要綻裂了。
(這股興奮感,受不了了!所以我才會對戰爭欲罷不能啊!)
對手漂亮地逆轉了形勢。雖然魔女手中有瀕臨炸裂的“金蘋果”——在盧瑟福恢複了自由的現在,這很難說是形勢有利。
魔王格麗澤爾達的奮鬥十分精彩,但是從束縛中逃脫了的盧瑟福也很令人贊許。
“……,……”
她本想對兩人表示贊賞,但卻沒能出聲。
——不對,是雙耳聽不見了。
在聲音被消除了的不自然的寂靜之中,天花板突然碎裂了。
十幾名學生一氣呵成地沖了進來。打頭陣的是鋼鐵大蛇,一名女學生側坐其上,優雅得簡直不合時宜。
大蛇碾過這邊的魔術師,眨眼間就掌控了戰場的主導權。
繼她之後,他們各自的自動人偶都發動了魔術。雷擊與烈風,溶解液與氧化液——與量産品有所不同,多樣的攻擊魔術飛過來了。
精兵雲集的黑衣人們也因被封住了聽覺而在應對上慢了一拍。另一方面,學生頻繁變換手勢,以統一的行動緊逼著魔術師們。
爲何學生能用魔術呢,爲何絕對王權會不起作用呢。
在聽覺回複,戰鬥聲回歸的時候,魔女也理解了事態。
多半,是羅蕾萊的魔術被封住了。支配之歌已經聽不到了。
在激烈的戰鬥聲之中,盧瑟福以響亮到不可思議的聲音說道:
“看來是你輸了,呢。”
“……我還有人質哦?”
“人質——唉呀,你是指哪一位呢?”
他以演戲似的動作看向了講台。與之前相同,教授們就在那兒。
但是,束縛都已解開——取而代之,自動人偶正跟在他們身邊。
全員都是能戰鬥的狀態。是以眩惑的魔術做僞裝,進行了逃脫的准備嗎。
眩惑是愛麗絲搗的鬼吧?不知何時她已被辛抱起,無畏地笑著。雖然她因失血而無法活動,但她的表情和父親一樣,目中無人。
盧瑟福摸著魔導書所羅門之鑰,落落大方地看了魔女一眼:
“果然這回輸的也是你呢。很抱歉我連勝了,阿斯特麗德大人。”
“就算道了歉你也是一點都不可愛呢。”
“我都一大把年紀了,也沒有可愛的必要了吧。好了,把那蘋果給我。”
魔女吐了吐舌頭,撫了撫獅子的鬃毛:
“我會卷土重來的。再見了,盧瑟福,令人不快的小鬼哦。”
“……真沒辦法呢。也請替我向薔薇的各位問個好吧。”
“不,那個就沒必要了。反正薔薇早晚會凋零的。”
盧瑟福的眉毛跳了一下,而教授們的表情則凍結了。
學生們感知到了異常,紛紛停止了攻擊。
魔女的聲音朗朗地響徹在充滿險惡寂靜的講堂之中:
“構造越簡單越好——這是你一貫的主張對吧?”
“……前些天,據說薔薇又凋零了兩朵呢。”
“呵呵,雖說不知那是誰幹的呢。大朵的薔薇只要有一兩朵就夠了。將會叩動世界大戰扳機的是我——金薔薇啊。”
他們顯然受到了沖擊。
魔女對他們的動搖了如指掌,她的心中再度充滿了愉悅。
結社由古自今一直將各個時代的權力如傀儡一般操縱著。
不論是好是壞,那都潛藏在幕後,絕不會出現在舞台上。身爲幹部的薔薇們代表著支持者的利益,因此從沒有過毀滅性的行徑。無疑,結社是處在妨礙無秩序的世界大戰的立場上的——至今爲止是這樣。
魔女嫣然一笑,用臉蹭了蹭熟透了的蘋果:
“這個人世正被迫變革哦。世界的構造會變爲何種姿態……真令人期待啊。你就拭目以待吧。”
盧瑟福放出魔力,自動人偶阿斯塔羅特釋出了大量的瘴氣。瘴氣化爲了蘊含超越魔女威力的、怨靈一般的腐毒。
但是,沒有打中。魔女使用了獅子的魔術,與現身時一樣,瞬間便消失了。
撲空了的腐毒擊中了地面,將地板融化了。
魔女精湛地消失了,格麗澤爾達眼睜睜看著這一切,茫然自失。
“盧瑟福,離爆炸已經不到十分鍾了。”
帕西瓦爾教授的警告,使得所有人回過了神來。
“要是蘋果炸了,學院就完了。沒有設施能撐得住……怎麼辦?”
汗水流過了被問到的盧瑟福的太陽穴。格麗澤爾達就不用說了,教授們和學生們也是,全員目瞪口呆。沒想到,這個男人會流下冷汗!
“……諸位學生全力疏散吧。盡可能跑遠點。至于教授們。”
盧瑟福以殷殷的聲音喊道,
“找出蘋果,連同魔女一起消滅掉!”
3
魔女悠然走在時間的流動停止了的世界之中。
這是個除了魔女與獅子之外無人活動的寂靜的世界。
雖然也考慮過對方准備了對抗魔術的可能性,但是盧瑟福並沒有追擊。她一邊感受著少許的失望,一邊小心翼翼地抱著蘋果,與獅子一同走向了“保險櫃”。
雖說獅子的魔術很便利,但因爲是大魔術所以無法長時間維持。頻繁地切換著魔術的開關,魔女來到了學院最重要區域,保險櫃的面前。
剛剛,羅蕾萊的歌聲就在這附近停止了。
雖然事先裝入了堅固的自動防禦,但是也有被破壞了的可能性。那是貴重的自動人偶,是連王立機巧學院都能輕易鎮壓的機體。要是本體被破壞了的話,那就必須得回收魔法回路了。
鷲的翅膀被切斷了,趴在了地面上。
它的翅膀上留有熔斷的痕跡,大概是被相當高的高溫洗禮了吧。
(竟然……能將塞特的“斷空鎧壁”貫穿!……)
這魔術每發動一次都會消耗活祭四人份的瘴氣。要想擊穿它可不是件易事。
既然能使出如此一擊——那麼敵人爲何沒有破壞羅蕾萊?
魔女的預感察覺到了可怕的危險的接近。
眩目的閃光撲飛而至,簡直就如濁流一般。要被吞噬了!
她靠瞬間的判斷撒開了瘴氣。瘴氣與閃光相互激撞,放出了更加強烈的光芒。
魔女因光芒的灼燒而視野全無。但是,魔女的感覺已經捕捉到了敵人的身姿。
“比勞的小姑娘——跟,剛剛的小鬼吧?”
擁有妖精般美貌的少女,以及珍珠發色的少年包夾著魔女。
夏兒讓西格蒙特停在手臂上,發泄著沸騰了一般的怒火:
“韋斯頓老師說的沒錯呢。‘小氣鬼魔女一定會回來取寶物的’。你覺得你幹出了這樣的事來還能就這麼回去嗎?”
“我就是這麼覺得的呢。”
“那就改改你那認識吧!光輝耀斑!”
光如同散彈一般飛來了,而阿斯特麗德也以瘴氣應戰。
魔劍的散彈每一發都如大炮一般沈重,但是即便如此,還是魔女的瘴氣更勝一籌。
在角力中的簡單落敗讓夏兒的臉僵住了。腐毒包裹了她美麗的容貌——之前,一股高熱噴射將腐毒之霧轟飛了。
看來是洛基的機械天使揮起刀刃保護了夏兒。
“別跟她正面幹上,恐龍笨蛋。”
“我,我知道啦!別跟我居高臨下的啊!”
夏兒出言回嘴,接著又露出了稍顯反省的表情,
“雖然現在才說有些晚了,不過謝謝你協助我。多虧了你我能把魔女揍飛了。”
“……被你道謝讓我感到一股惡寒跑遍全身呢。”
“爲什麼啊!怎麼大家都這樣啊!”
“這是你自作自受。再說,我壓根就沒有讓你謝的道理。”
洛基的表情變得可怕了起來,憎惡與憤怒伴隨著魔力發散了出來。
“我只是自個兒想要殺掉那個魔女而已。”
“哼哼,本來你要是袖手旁觀的話就能回去了呢……真是有勇無謀啊!”
魔女將右手指向他,散播出了大量的瘴氣。瘴霧卷起漩渦,全方位湧向了他。
洛基的反應慢了一些。看來是在魔術的使用上猶豫了。那也是無可奈何,要是像剛剛那樣使用熱風的話,瘴氣就會從另一邊進來。已經無處可逃了——
一股旋風突然卷起,從內側抵禦住了瘴氣。
不知何時起,風之精靈集結了起來。夏兒嚇了一跳,也不知是向誰喊道:
“蘿忒?!回來了嗎?”
……沒有回應,但是,魔女的敏銳地感知到了夏兒體內另一個人的氣息。與夏兒一模一樣的精靈正咬牙忍耐著。
風將瘴氣推了回去。在出現裂縫的瞬間,夏兒讓魔力聚了起來:
“光輝加農!”
大炮發射,但是,魔劍的光芒沒有打中魔女、獅子以及蘋果中的任何一個。
魔女停下了時間,在靜止的世界中碎步快走,然後程序性地繞到了夏兒的背後。
她在指甲上蓄起魔力瞄准後,讓時間的流動恢複了正常。
得手了,當她這麼想的瞬間,光從她的頭上灑落而下了。
魔女爲之驚歎。先前的大炮接連改變著角度,從上方襲來了!
這個無法躲避。魔女用瘴氣擊散滅元素,急忙與夏兒拉開了距離。
夏兒從容地回過頭,以絲毫不像是十多歲少女的自信眼神看了過來:
“別小看我。你以爲同樣的手段對比勞的魔劍使能回回都管用嗎?”
而洛基則是一邊用熾天使將瘴氣吹飛,一邊以無奈的表情呢喃道:
“剛學會精靈術尾巴就翹起來了呢,‘暴龍’。”
“別挖苦我啊洛基!我會哭的哦!”
夏兒迅速繞到了洛基背後,快速地悄聲說道:
“洛基,幫我爭取點時間。”
“——能打中嗎?”
“學院早就化爲一片焦土了哦。事到如今就算把它轟飛也沒問題的吧?”
“——原來如此,明白了。”
雖然她本人是打算說悄悄話的,但是其意圖也完全泄露給魔女了。大概是打算釋放之前打倒奧爾嘉時用的特大光輝加農吧。
雖說就算放出來也未必會被幹掉——但是也沒有讓她放出來的必要。
“喂,比勞的小姑娘。你,要不要當我的養女啊?”
夏兒的步伐停止了。洛基插入兩人之間,催逼夏兒道:
“別聽她的。快給我做准備。”
“我是金薔薇,是結社的大幹部,而你的母親,就在我們師團手中。”
“!——”
“你還在乎你母親的性命吧?要是你當了我的養女,我也可以幫你向那群惹人厭的薔薇們低頭請求,讓他們把母親還給你。”
“別聽,‘暴龍’!夏洛特!”
“還不明白嗎?我是在說,我會救她的。”
夏兒呆住了。只要再推一把……
就在這時,機械天使沖過來了。它驅使著超高壓的熱風貼地飛行,將刀刃高速甩了過來。
“你太礙事了。”
她趁用時間停止躲過攻擊的當兒,將熾天使的手臂抓住了。她就這麼恢複時間的流動,結果智天使金屬手臂折斷,橡皮狀的封膠裂開,氣缸則被扭斷了。
洛基咂了咂舌——讓熾天使退下了。
大概是認清了力量差距,他就這麼轉了身,瞬間遠離了。
他同人偶一起逃走了。對于這太過沒勁的撤退,阿斯特麗德大吃了一驚:
“竟然……逃走了啊!真是夠窩囊的!”
她連追上去的心情都沒了。魔女對洛基完全失去了興趣,重新看向了夏兒:
“居然拋下女人逃跑,真是個臭不可聞的男人對吧?小姑娘啊,你比他要優秀多了。所以啊,來當我的養女吧,怎麼樣?”
夏兒目送著洛基,像是氣餒了似的歎了口氣。然後——
“……聽起來不賴呢。”
她如是說道。
4
用手摸著被擊中的臉頰,萊科甯稍微放松了嘴角。
(……不承認也不行啊,我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
黑太子愛德蒙德即便是用上了<神酒>也依然沒能打倒這個小鬼——
那並不單是因爲愛德蒙德的自高自大和娛樂心態。
只要這樣對峙著就能明白。雷真的魔力深不見底。他散發出的氣息比起人類更接近于精靈,而雙眼則微微泛著紅光,讓人感覺到了魔性的血統。
他的右臂浮現著鮮紅的紋路,指尖則伸出了收束的魔力之絲。而那線給圍繞在他身邊的少女們——伊呂利、小紫以及夜夜提供了龐大的力量。
(他是想要同時使用那三台嗎?他已經有了如此技術……?)
雖然想著怎麼可能,但也無法一笑置之。瑪格納斯可以做到這點,而這個小鬼或許也有這種血統。
“……閣下,您要怎麼辦?”
萊科甯冷淡地對萌生退意的部下們宣告道:
“我要你們給我退下。退到射程之外去。就由我來當後輩的對手。”
聽了這句話,雷真諷刺地笑了笑:
“畢業生欺負後輩啥的,真是沒個大人樣啊。”
“這是魔王要給你親自指導啊——感謝我吧。”
他使出赫拉斯瓦爾格爾的魔術,將自身的肉體化爲了火焰。
夜夜的身子僵住了。而雷真卻顯出令人意外的從容,鼓勵起了夜夜。
“別擔心,有我在。等我一聲號令之後就全看你的啦。三、二……就在後面!”
夜夜一腳踹向正後方。腳跟擦過了萊科甯,切斷了他幾根前發。
被他預判到轉移後的出現位置了——不,是被感知了麼!
萊科甯一面吃驚一面放出了斬擊。那是運用了火焰噴射的帶有加速的一擊。夜夜雖然以金剛力防住了,但是其沖擊産生了爆風,將夜夜的姿勢打亂了。
“伊呂利!”
雷真早就在傳送魔力了。附近一帶的水蒸氣瞬間凍結。
萊科甯被關在了巨大的冰棺之內。真是不可思議的攻擊能力——但是,這還打不倒魔王。灼熱的火焰在冰棺之內閃耀著,冰塊裂開炸飛了。
“幹得好,伊呂利。繼續上吧!”
“是!”
伊呂利甩起袖子,接連不斷地放出了冷氣。那冷氣在空中凝結成了短槍,接二連三飛了過來,而萊科甯則時躲時閃,時砍時燒地應對著。
蒸汽彌漫,視野變差了——就在這一瞬間。
一個出人預料、讓人毫無覺察的出其不意的斬擊襲來了。
這與夏季戰鬥的時候相同,是使用了完全幻覺的奇襲,壓根就無所謂氣息。從虛空出現的銀劍切裂了萊科甯的後背。
“變移拔刀,霞斬——開玩笑啦!”
架著銀劍的少女淘裏淘氣地吐了吐舌頭。雖然動作滑稽,是能看出她眼神中帶著拼死的覺悟。她將看著仇敵似的激烈視線投向了萊科甯。
萊科甯轉移到了後方。鐵的氣味令他皺起了眉頭。
(我——被砍中了背後?)
難道說她在反應速度上勝過了我燒卻之魔王?
——不,不對。不是她的速度勝過了我,而是我的速度被拖慢了。
“那個瞬間……你妨礙了我的動作吧?”
雷真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抓著自己的右腕說道。
“答得好。這個戲法的秘密就是這個——這是你的弟子,同時也是我師父的人教給我的。”
看來雷真是在那一瞬間,將魔力之線投在了萊科甯身上,擾亂了他的魔力循環系統。
(真是諷刺呢,我們拼命尋求的東西你竟然給了這個小鬼啊。)
光憑剛剛的攻防戰就能看出雷真到底得到了何等的力量了。
先前雷真配合著小紫的斬擊,將線放在了萊科甯身上,而小紫則用連天眼都無法察覺的完全隱形潛藏了自己的形體。
他先是讓我見識了夜夜的腳力,在我因此避開近身戰後,又連續使用伊呂利的魔術,將我逼進了小紫的套裏。
使用複數魔術,像是擺殘局一般追逼敵方。若是過去的雷真的話,肯定是無法辦到如此複雜的魔術運用的。
他並不是將行動全扔給禁忌人偶自行判斷,這是完完全全的團體戰鬥。他把握著三個人的正確位置及行動,並適當地輸送著魔力。
火垂也呆呆地看著雷真。她好像也發覺了這個運用方式與戰隊相同。
“說實話,我很驚訝。”
摸著背後的傷,萊科甯老實地抒發著自己的感想,
“你與夏天那會兒相比簡直就是另一個人——另一個怪物了。你在這麼短的時間裏越過了兩段甚至三段的階梯啊。”
“我雖然無知無學又無才。但是我的師傅、教師還有搭檔們都很優秀呢。”
(哪裏是無才。這個小鬼蘊含著出類拔萃的素質啊。或許還在我和澤爾達之上——要是他的才能開花結果了的話,毫無疑問……他會成爲陛下霸者之路的絆腳石!)
反握著銀劍的小紫,周詳地積蓄著冷氣的伊呂利,在主人旁邊擺出堅定架勢的夜夜——萊科甯將視線掃過三人,分析著戰況。
這情況,算是略占下風嗎。不管怎麼說,人數上我是屈于劣勢的。
(怎麼辦?……)
萊科甯還未得出結論,雷真便加強了魔力。
伊呂利的銀發如扇面般展開,散發著鑽石星塵的光輝。
“閨殺——風花。”
呼出的氣息變白了。剎那,這一帶化爲了嚴寒的地獄。
壓倒性的冷氣一邊綻放著閃耀的光之花,一邊湧了過來。
萊科甯這次不再轉移,也用爆炎展開了對抗。
火與冰激烈地爭鬥著。兩者激撞,砂塵四濺,魔礦的地面因熱膨脹産生了龜裂。雷真拼死咬緊牙關,向夜夜伸出了魔力之線。
(——來了!)
正如預想的,夜夜拉近了距離。接著,那身影——突然消失了。
是八重霞嗎。由于“魔活性不協調原理”,它無法與金剛力並用。金剛力會暫時失去效力……才對。
但是,萊科甯沒有掉以輕心。就結論而言,這判斷是正確的。
夜夜完全沒有減速,使出了強烈的蹴擊。雖然身形依然看不見,但是沖擊波沖開了火焰,讓人知曉了她的位置。
念動之盾趕上了防禦。萊科甯連同盾一並被踹飛,飛在了空中。
夜夜緊跟著追了上來。小紫想來也是在准備追擊。不能讓她們接近——萊科甯提煉魔力,全方位地放出了火焰。
夜夜與小紫兩人的隱形因此解開,被打到了地面上。
突然,雷真的魔力減少了,冷氣也變得緩和了。
萊科甯心中暗笑。以那種出力操縱三台人偶,魔力用盡也是理所當然的。
果然經驗還是不一樣。只要能拖到持久戰,就能封殺他了!
萊科甯覺得這是個大好機會,將魔力全開了。
他尚未落地便將雙手指向雷真,送出了火焰。不知不覺間火焰變爲了魔神赫拉斯瓦爾格爾,以與術者相同的姿勢將鮮紅的火焰向下方放出了。
但是——即便是到了這個時候,萊科甯依然沒有大意。
這個敵人並沒有淺薄到就這麼被打倒的地步。
他們肯定還有什麼招數。能夠出招的是——小紫。
萊科甯讓思考能力加速,思考起了八重霞的本質。
那個魔術擁有眩惑效果。那早在夏天,就在謝菲爾德近郊體驗過了。
(它居然能欺瞞魔王的感覺,一般來說這是不可能的。)
魔活性不協調原理在人類身上也是適用的。即便是被施加了眩惑,只要萊科甯對自己使用火焰魔術,眩惑應該就會失去效果,但是,現實卻並非如此。萊科甯在受到眩惑的狀態下依然使用了轉移。
說來八重霞到底是對誰施加的魔術呢?
單純想隱藏身形的時候,好像是對他們自己施加的。
只要對方接受了,那麼也能施加在別的對象——即使是敵人——的身上吧。
但是,現在的情況卻哪種都不是。魔術的對象既不是他們自己,也不是他們的對手。
(原來如此——這個是——和伊卡洛斯的空間歪曲一樣的——)
金伯利,格麗澤爾達,甚至連盧瑟福都沒能完全看穿的八重霞的本質,被萊科甯在戰鬥中掌握了。
八重霞並不是讓人看到了不存在的東西。受到八重霞的眩惑時,聲音不會從聲源的方向傳來,身影不會在本尊的位置出現。氣息會遠得不可思議,味覺和嗅覺中則混著血的氣味。觸覺要麼被激烈的異物感所侵蝕而化爲劇痛,要麼就幹脆沒有觸覺了。
要是那些全部,都不是並不存在的幻覺——
“海市蜃樓——”
“太晚了!”
伴著這聲喊,沖擊襲來。不知何時雷真出現在了頭頂上。他劈下的這一腿意外的沈重。萊科甯老老實實的任他踹落,在空中化爲了火焰。
他混在火焰中雙腳著地,這時夜夜已經逼近了。
閃電一般的踢擊,將這名男子的頭部踢飛了。
雷真以近乎墜落的勢頭降落在了變了形的魔礦之上。
“……真是可悲啊,魔王大人。要是能早一秒發現就好了呢。”
火焰消失,冷氣退去,蒸汽之霧也散開了。
小紫從虛空中跳出來,撲向了雷真,夜夜妒火中燒,伊呂利將手伸向了火垂——就在這時。
“是啊。”
萊科甯在雷真耳邊如此嘀咕道。
伊呂利,小紫,以及夜夜,沒有任何人反應過來。
萊科甯食指第一關節以下的部分已經陷進了雷真肩部:
“要是能早一秒發現自己被看穿了就好了。”
瞬間,他燃燒了。他化爲火焰,將自身的一部分流入了雷真的體內。
萊科甯一邊灼燒著雷真,一邊向倒在夜夜背後的男子投去了視線。
剛剛被踹飛腦袋的是沒派上半點用處的部下。他不過是自己在著地之前用轉移抓過來的替身而已。
(這是你的功勞。我會心存感激的——名字沒能問到呢。)
他毫無感慨。身爲象棋好手的萊科甯不會在棄子上出現失誤。
他再次看向掙紮著的雷真,將火力進一步提高了。
5
聽起來不賴呢,聽到夏兒的這個回答,魔女面露喜色:
“是吧?你的父母也會高興的——”
“即使只有一瞬間,我也爲動了心的自己感到羞恥。”(譯注:“面露喜色”原文“気色を浮かべた”,“気色”應爲“喜色”的同音錯字。)
“……你不要父母的性命了麼?”
“可惜啊,我可是女王陛下賜予了獨角獸紋章的,比勞伯爵家的夏洛特啊——我是不會背叛信任我的朋友的!”
“你這口氣,讓我想起了伊萊莎而感到一陣恐懼呢……但是,我也不是感覺不到你的骨氣。看起來你會比奧爾嘉更經用呢。”
魔女的臉上現出了嫌惡之色。她攥緊了鮮紅的蘋果,憤恨地說道:
“那家夥的母親也是個不中用的女子呢……不過,她生了奧爾嘉這點倒還不錯。嗯,回頭想想她倒比奧爾嘉這個叛徒更有用呢。”
夏兒直覺得一股惡寒遊遍全身。明明不想聽事件後續,她卻還是問道:
“奧爾嘉的母親……怎麼了?”
“就躺在那兒嘛。”
她所指的地方,倒著因半毀而無法動彈的鷲型自動人偶。
那鷲被切斷了翅膀,割裂了胴體,而在其腹部的是個女性的上半身——
在理解的瞬間,夏兒的腦海成了一片空白。
欸……把孩子?把自己的孩子?
把孩子拿來那樣用……把孩子生下——然後拋棄了?
魔力擅自從夏兒的體內噴了出來。
擅自噴出的魔力,又擅自將精靈吸引過來,擅自制造出了風刃。
擅自啓動的精靈術,將夏兒的魔力搜刮殆盡。強大的睡魔隨之襲來。夏兒拼命地將就要飄遠的意識拉了回來,承受住了魔術的負荷。
龍卷風狂亂地肆虐著,燒焦的樹木如同字面意思變成了木屑灰塵。
龍卷理應完美捕捉到了魔女,但卻沒能擦到她分毫。
她與獅子一同出現在了完全不同的地方……真的是夠荒唐的魔術啊。她並不是靠預判射擊路線躲過的,而是在確實會被命中的局面下進行了回避。
好不甘心。在因無力感而顫抖的夏兒的手臂上,西格蒙德開口了:
“那只獅子,是‘萬物流轉’吧。”
一瞬間,魔女的臉色好像出現了變化。
是錯覺嗎。魔女與之前一樣,愉快地笑了:
“還真是一如既往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龍啊。那可是塞特的秘法,沒有儀式怎麼用得了。”
“要是像你這樣的魔術師的話,即便能用也沒什麼奇怪的。魔術的限定因素越多性能越高——只要將發動條件設置得嚴格點,即便是高級魔術也能以低負荷運作。”
要是只動用其機能的一部分,再給它加上苛刻的發動條件,又或者……?
“而且比起這些,你特地否定了我的論點這便是最有力的證據了。”
魔女沒有應答。夏兒急忙思考起它的發動條件。只要能夠打亂條件,就會有勝機!
如果萬物流轉就如傳聞所言的話,那它就是時間制禦魔術。那麼,可以認爲……魔女是讓時間的流動延遲,然後繞到了我方的死角。
爲何,對方會執著于死角呢。那當然是爲了讓我方來不及應對吧。
爲何,沒有在時間停止的情況下進行攻擊?明明那樣的話對方既不可能反擊也不可能回避。
再者,時間停止了的世界又是怎樣的一個世界呢?
空氣會動嗎?能夠呼吸嗎?光速——依然不變嗎?
滿腦子的疑問讓思考成了一團亂麻,而獅子則趁著這個空檔撲了過來。
與雷真和洛基不同,夏兒的運動能力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無法完全躲過!
本以爲會被對方咬死,卻有人將夏兒撞開,救了她一命。
“蘿忒——?!”
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少女的像正與自己重合著,但是魔女也不會錯過這個機會。大概又是停止了時間吧,魔女瞬間逼近了蘿忒,用利爪刺破了她的胸口。
蘿忒的身體如碎裂的鏡面一般碎開了。
“呵呵……這樣一來精靈術就用不了了。算是回歸起點了吧?”
阿斯特麗德帶著滿臉令人討厭的微笑探出頭,看了夏兒一眼,
“我再問你一次。要不要做我的養女?”
萬事休矣。魔力也用盡了。夏兒低著頭,虛弱地詢問道:
“告訴我……一件事。”
“說來聽聽。”
“萊科甯大人,是你們的同伴對吧?你爲什麼……會與他敵對呢?”
“那不是什麼同伴。那家夥和王子都是我的養子啊。”
“!——”
“你是想問爲何我讓部下去襲擊他嗎?這就更簡單了。”
明明失去了大量的部下,然而她的口氣中卻不帶半點的悲傷與憤怒。
魔女嘻嘻笑著,說出了一如夏兒所想之事:
“要是我方完全沒有損失的話,聽起來也太假了。這可是我養子大顯身手的舞台哦?”
那些魔術師們,正是爲了英雄萊科甯而准備的——“反派角色”啊!
他們是名副其實的真正的棄子。這個魔女,欺騙部下讓他們戰死了……
夏兒將視線從魔女身上移開,以失去感情起伏的平淡口氣說道:
“當你養女什麼的我才不幹呢……因爲我不想和你呼吸同樣的空氣啊。”
“是麼,那就……”
瘴氣猛然逼近。夏兒閉上雙眼,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
什麼都沒發生。她詫異地轉過頭去,只見身穿和服裙的少女正保護著自己。
“夏洛特大人……就由我們保護!”
“日輪——”
排成一串的壁狀妖怪,以夏兒與魔女爲中心,將這一帶不留縫隙地包圍著。
與愛麗絲所設的結界不同,它幾乎是在一瞬間出現的。因爲夏兒也在其中,所以魔女大概也沒想到自己會被關起來吧。
不僅如此,魔女的左臂正在腐朽凋落,那謎一般的蘋果也在漸漸消失。好像是有人從旁幹擾。它帶來的劇痛似乎讓魔女的判斷力變遲鈍了。
“你爭取時間爭取得很好,夏洛特。”
聲音從頭上傳來。壁妖的高度約有十米,越往高處其寬度就越窄。有縫隙的地方就只有它頭上一點而已,而洛基就從那兒探出了頭來。
他站在式神之上,將大劍指向了這邊。
短劍包圍著大劍的劍尖,積蓄了猛烈的熱能。那輪廓就如玫瑰花。閃耀著金光的碩大花朵,是由熱能勾勒出的幻象。
“聽說是停止時間的魔術啊。魔女,你就盡力——停停看吧!”
洛基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扣動了魔術的扳機。
日輪使用式神“間土裏”,將夏兒運到了外頭。剎那間,仿佛要將萬物化爲灰燼的猛烈熱浪被解放了。這似乎是將超高熱集中起來朝前射出了,與軍隊在研究的熱線兵器原理相同,也像夏兒的特大光輝加農。
(那種招式,到底是什麼時候……!)
耀眼的熱線充滿了式神構成的圓頂空間。這樣即便是停止時間也無處可逃!
式神如同氣球一般噗嗤噗嗤地脹了起來,然後破裂了。
爆風向全方位噴發,撼動著堅固的保險櫃外壁。夏兒與日輪趴在了地面上,連洛基都被爆風吹倒了。
不久煙霧散去,那裏已經沒有任何人的身影了。
魔女消失得無影無蹤了,獅子和鷲也不見了。
“這次終于……幹掉了嗎?”
洛基保持著警戒,掃視了下周圍:
“……要是沒被幹掉的話,就沒有能打敗她的方法了。‘魔姬’,能用你的感覺找到她嗎?”
“不……沒有任何氣息。哪都沒有!”
她高興地告知道。聽到這句話,夏兒的肩膀脫力了。
睡魔說來就來的再度逼近。魔力已經全空了。
洛基靠近了暈頭轉向的夏兒。他是難得地擔心起別人來了嗎:
“看來沒事呢。被幹掉的只是守護精靈嗎?”
“……你不是逃跑了嗎?”
“那種對手壓根兒不用逃跑。而且——”
他難以啓齒似的別過臉去說道,
“要是拋棄了信任我的人的話,我會睡不好覺的。”
夏兒笑了。真滑稽,而且,好高興。
“其實……你是被日輪告誡了才又折回來的吧?……”
“別開玩笑。雖然我爲人謙虛又寬大,但我不喜歡懷疑他人好意的家夥。”
“剛剛那個是模仿我的吧?……模仿Magnum Opus的……”
“你個自我意識過剩的笨蛋。這是爲了打敗奧爾嘉而訓練出來的招式。”
“那個,那個……夏洛特大人!”
打斷互相爭執的兩人,日輪抱了過來。
她抱得相當拼命。仔細看看她都已經眼淚汪汪了。
最壞的想象閃過腦海,睡意暫時全無了。
“是奧爾嘉……出什麼事了嗎?”
“欸?!不,奧爾嘉小姐保住了性命。”
“是嗎!太好了……多虧了你——”
“我,一直想對夏洛特小姐……道、道、道歉!”
日輪撲簌落淚,將沈積已久的心事吐露了出來,
“西格蒙特先生會死去,也是因爲我無法戰鬥……之前也是,今天也是,在關鍵的時候我總是幫不上忙……總是拖後腿……”
她一直沒能說出口的是這個嗎。
夏兒前去修煉精靈術前,日輪沒能說出口的就是這個——
“你還真是個……沒出息的愛哭鬼呢!”
被別人直接指出,日輪嗚地抽泣了起來。
夏兒靠在了日輪上,由衷地信賴著她,將全部體重托付給了對方。
她沒有像以前那樣害羞,她的心意直率到不可思議地化爲了言語:
“謝謝你來救我。你能成爲我的朋友,我——真的很幸福哦。”
日輪的抽泣變得更嚴重了。過了一會兒,她緊緊地抱住了夏兒。
夏兒被抱在日輪的懷中,因幸福而閉上了雙眼。
意識逐漸模糊,感覺蘿忒好像在自己臉蛋上親了一下。
“看來沒我們的戲份了呢。”
盧瑟福歎了口氣,放松了全身的緊張,泰然說道。
在其身旁的是宛若女王的阿斯塔羅特與大型貓頭鷹巴巴多斯。
阿斯塔羅特一邊玩弄著蘋果,一邊責備似的說道:
“你太懶了,愛德。你不該袖手旁觀的,應該去幫幫他們的嘛。”
“收走他們本能完成的課題可不是對學生們好哦?”
“哼……你就只有在這種時候才裝個教育家的樣子呢。”
“當然要裝了。只要優秀的魔術師能不斷湧現——”
落在他那有棱有角的面龐上的影子,忽地變深了,
“我的野心也就能被滿足了。”
阿斯塔羅特撲哧一笑,握緊了熟透了的蘋果。
溢出的腐毒包裹住了蘋果,讓它從這世上消失了。
這個瞬間,襲擊學院的威脅,暫且被消除了。
6
火垂只能眼看著雷真被對方從內部灼燒著。
眼前的是赫拉斯瓦爾格爾的巨大身軀、處于火焰狀態的萊科甯。雖然夜夜拼命地想要扯開他,但是單憑腕力是無法捕捉到火焰軀體的。
當然,小紫也無可奈何。而伊呂利爲了從火焰中保護姐妹,正用冷氣將魔神往回頂,她已經無力再出手救出雷真了。
雷真正痛苦地喘息著。他現在能用金剛力嗎?光是看著他痛苦的模樣,火垂就感到驅動系統中力量湧動難以平靜。
——不對!實際上就是有魔力湧進來了!
雷真的目光正望著火垂。即使沒有言語,也能明白他的想法。
(真是愚蠢……誰會救你啊!)
她內心這麼呼喊著,一邊越過三姐妹,沖向了翻滾著的劫火之中。
她全力揍向了對手。壓縮了的空氣漂亮地將赫拉斯瓦爾格爾打飛了。
萊科甯果然使用了轉移,但他似乎還是中了沖擊波。他的軍服裂了開來,手腳上都出現了傷口。雖然不知是爲什麼,但是,傷到他了!
“……謝啦,火垂……得救了。”
雷真在火垂背後站起身來。看來他還有氣兒。
火垂十分驚訝,三姐妹卻毫不吃驚。她們重新轉向了敵人,等待著下個命令。
他們與雷真的關系和我們戰隊與主人的關系差別巨大。
但是,我們都是一樣地——信任著操縱者。
就算是萊科甯也感到威脅了吧。他以微微僵硬的聲音問道:
“真是個怪物呢。受了那麼重的傷……爲何,還能站起來?”
“因爲你對這家夥幹的事情——”
魔力爆發性地高漲起來。睜大了鮮紅的雙眼,雷真讓魔力高高燃起:
“我也想對你做做看啊!”
火垂感慨萬千,連忙捂住了嘴巴。好熱。胸口。如同火焰一般灼熱!
雷真再次將魔力傳向伊呂利,冰面鏡發揮了它的猛烈威勢。夜夜混在八重霞之中,沖過了由冷氣撬開的劫火之中的道路。
小紫的銀劍從死角中閃現,阻擋了萊科甯的步伐。此時夜夜襲來,敵人逃向了空中。他想再次讓炎之魔神顯現,制造出灼熱地獄。
雷真等的就是這個瞬間。
他已准確地看破了魔王轉移後的位置,沖他放出了收束的魔力。
線捕捉到了萊科甯的四肢,奪去了他的自由。
雷真右手一收,它就如真實的絲線一般將魔王的身子拉了過來。
萊科甯的表情僵住了。雷真提起拳頭——
將其鐵拳,敲進了讓人畏懼的魔王的臉部。
可惜的是,在命中之前,力量從夜夜身上消失了,金剛力也因此失去了效果。但是,手感是確確實實的。只聽邦的一聲鈍響,萊科甯被揍飛了。
火垂不由自主地想要拍手,但還是慌忙自重了。
但是,火垂大概一生都不會忘記——剛剛拂過心頭的爽快之風吧。
不會忘記一個蠢貨與愛慕他的少女們,爲火垂所做的事吧。
萊科甯擦著裂開的臉頰站了起來。
他的眼神中毫無退敗之色。另一方面雷真則是呼吸短促,眼看著就要倒下。
不只是雷真。三姐妹也是肩膀上下起伏,呼吸困難。
“魔力差不多也用盡了吧。”
火垂戰栗了。魔王的目的從一開始就是讓雷真和三姐妹魔力用盡啊!
“那麼,來補考吧。這次定要把你燒成焦炭——”
“閣下!”
地面隆起,一匹機械軍馬跳了出來。
那是軍隊的自動人偶。狄拉克正騎在軍馬馬背上。
看來是地上的狀況有了變化。萊科甯冷靜地問道:
“鎮壓完畢了嗎?”
“賊人們已經被殲滅了。在我們行動之前,盧瑟福先生……就將事態收拾掉了。”
“——人質怎麼樣了?”
“職員中有人負傷,但是,市民中貌似……沒有死者。”
寂靜充斥了戰場。過了片刻,萊科甯將魔力收了起來。
他冷冷地斜眼看了看雷真,以壓抑了感情的聲音說道:
“你撿了一條命呢。”
“……撿了條命的你。”
“雷真·赤羽——我會記住你的。你的名字,你的臉,以及你的熱度。”
“那我真是光榮呢,天下聞名的魔王陛下居然會記住了我的臉。”
魔王目光一閃。被看的明明不是自己,火垂的雙腿卻顫抖了。
萊科甯帶著幸存的部下,離開了。
他們的背影一消失,雷真便倒在了原地。
“雷真!請振作一點!”
夜夜立馬跑了過來。雷真仰過身來,他已力竭了。
“確實是,撿回了一條命呢……已經完全……累趴了。”
“你又這麼亂來……雷真是笨蛋!笨蛋之王!”
夜夜又哭又怒。雷真露出苦笑,看向了小紫:
“對不起,小紫。伊普西隆的仇……得以後再報了。”
“嗯……嗯。”
她也是哭纏著雷真。雷真揉著她的腦袋。
這個瞬間,火垂險些想起了什麼,呆呆站住了。
——差點想起的東西馬上便消失不見,從火垂的意識中脫離而去了。
當她匆地回過神來,便發現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自己。所有人的眼神都很溫柔。火垂差點就要走向那邊了。她慌忙背過臉去:
“……真是可恥的想法呢。只要賣我個恩情,我或許就會在你與主人戰鬥時,心生迷惘了吧——你是算到這一步了吧。”
聽到這形同辱罵的刻薄話,伊呂利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了:
“火垂!你,還在說這種話——”
“嗯,沒錯,不然的話我怎麼可能救你啊。”
蓋過伊呂利的話語,雷真扔出了這句回答。
——騙人的。我不過是個人偶,但這點人情世故我還是懂的。
他是爲了不讓這個成爲我的負擔才說這種話的。
(謝謝……但是即便如此,我果然還是戰隊啊。)
火垂振奮起精神,與三人拉開了距離,然後再次擺出了架勢。
“只要你是主人的敵人,我就要抹殺掉你。可以的話,現在就開始吧?”
“正合我意——雖然想這麼說,但是不巧的是時間到了。”
雷真默默一笑,用視線示意了一下火垂的背後。隔了一拍,鐮切便出現在了那兒。
不只是鐮切。玉蟲和蜻蛉、姬蜘蛛、蜜蜂、還有——
“主人!”
戴著銀之假面的魔術師,正站在少女們的中心。
雖然淚水險些灑落,但因爲是在姐妹們的面前,所以忍住了。
“老大出現了,形勢太不利了,況且我的魔力已經空了。”
雷真慢悠悠地直起身來,就這麼坐著瞪向了瑪格納斯,
“你一直看著對吧?觀後感想如何啊,瑪格納斯先生。”
瑪格納斯透過面具注視著雷真,以一如既往的淡漠語調說道:
“向你道個謝吧。你好像保護了我的人偶。”
“……那家夥可不是你的人偶。”
雷真的殺氣瞬間高漲了起來,他以蘊含著怒氣的平靜聲音,表達了自己的意志,
“給我記住,瑪格納斯。我一定會殺了你的。”
“我就記住吧。”
他轉過身去。火垂好像看到主人的側臉有一瞬間放松了。
鐮切蓄起魔力,准備進行轉移。在空間連接完畢前的極短時間裏,火垂與伊呂利的視線相交了。
伊呂利只是難過的直直盯著火垂。
火垂垂下視線,將針紮般的痛楚,藏入了內心的深處——
轉移結束後定睛一看,只見地上已是夜幕降臨。
但是,這夜並不寂靜。燈火通明,音樂交響,場面如同節日般熱鬧。
大概是有點擔心火垂的身體吧,姐妹們都貼著她寸步不離。
明明是在主人面前,她們也太不自覺了。忍著想嘮叨的心情,火垂窺視著主人的樣子。主人只是一如既往冷淡地背對著她們。
——好想問。爲何,沒來救我呢。
而且……我不是被賣……?
突然,鐮切嚴肅地開口了:
“在下有事稟告,主人。那個男的捕捉到了我們的出現位置。”
“因爲他得到了天眼。”
瑪格納斯仰望著天空,是心理作用嗎,那口氣聽起來有點滿足。
“那家夥馬上就會達到紅翼陣‘三門’——十厘門。要更加注意了。即便是你們,今後也有被他打敗的危險。”
“恕我直言,吾等戰隊輸給他們是絕不——”
不滿在姐妹中蔓延開來。瑪格納斯以視線制止了她們,他以一反常態的透著感情的聲音開了口,那話語聽上去就像在開導:
“小心點。我絕不允許你們有誰脫隊。”
主人的話語,如同浸潤幹涸大地的朝露一般,滋潤了火垂的心。
不,不只是火垂。大概,也滋潤了所有姐妹的心。
“Yes,主人。如您所願!”
全員的聲音重疊在了一起。瑪格納斯說完了要說的,又默默地走了起來。
姐妹們也依舊默默地跟隨在後。
走在主人身後,火垂心中響起了雷真的話:
“你對我妹妹幹了什麼?”
他與主人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呢?
(我好像……認識他。)
總覺得他跟主人有些像——
在雷真與瑪格納斯再次見面時。
在雙方開始以血洗血的殺戮時。
(我,能殺得了他嗎?……)
主人什麼都不告訴我們,只是不斷地向前走著。
恢複活力的學生們在學院各處歡聲笑語。在這歡快的狂鬧之中,火垂平生第一次碰上了巨大的迷惘。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十卷 終章 貌美而心慈
牆的另一邊,傳來了歡呼聲。
格麗澤爾達聽著這遠處的喧囂,坐在沙發上休息著。
這裏是法學部的三樓。因爲沒有遭到破壞,這裏的牆壁和床都沒開洞,沒有比這兒更暖和的地方了。各個講義室裏並排放著大量的床,用來充當臨時宿舍。
雖然之前的情況是危險萬分,但是格麗澤爾達還是撿回了一條命。
不可思議地,格麗澤爾達覺得這是必然的結果。就算當時學院長沒能趕上,洛基,芙蕾,或是其他的什麼人,不是也會來救我的嗎?
要得到期望的結果,就必須支付相應的代價。但是——
(那家夥早就開始預付代價了。)
雷真積累至今的東西——他所拯救的生命與心願——這些積蓄,終會將不可能化爲可能。
而今天在此撿回的這條命,格麗澤爾達也會爲了雷真而再次使用吧。
“老師,請用茶。”
夜夜端著紅茶進來了。格麗澤爾達老實地道了聲謝,接過了杯子。
夜夜低著頭,扭扭捏捏地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下定決心說道:
“老師對不起……因爲雷真,讓你受了傷。”
夜夜的目光看向了格麗澤爾達的脖子。脖子上是被黑豹咬出的傷口。雖說帕西瓦爾教授已經親自看過因此不必再擔心,但這終究是通常所說的重傷。
“不是因爲他……哼,你還真奇怪,爲什麼你要來道歉啊?”
“因爲,夜夜是雷真的妻子嘛(心)。”扭扭捏捏。
“呵。你又……說出了非常有趣的話呢?”
和氣的氛圍,一下子緊迫了起來。
“好了夜夜。不要和師傅吵架。”
“雷真?!就會把夜夜……當壞人……!”
不知是何時起,雷真已站在了門口。
他拖著腳走了進來,將板著臉的夜夜抱到了懷中。僅僅是這樣,夜夜就立馬回複了心情,喜笑顔開了。
(這家夥……手段變高明了啊。)
她不禁爲弟子的將來感到不安。要是他成了拈花惹草之徒——算了,到時砍了便是。
雷真抓著自己的右臂,猶猶豫豫地小聲道:
“那個,我有一個請求……能把這個……幫我破壞掉嗎?”
“——你有那個自信了?”
“啊。”
撒謊。雖然沒有目光遊移,但他眉眼僵硬了。
但是,既然他本人都認爲非這樣不可,並且下定了決心——
“知道了。夜會再開前,我會給你解開的。”
“謝謝。拜托了。”
雷真低頭致謝,轉身離開。夜夜察覺到了這對話中的沈郁,緊跟著追了上去:
“雷真?你要去哪裏?”
“稍微……去吹吹夜風。師傅就拜托你了。”
“欸?會感冒的哦——雷真!”
把夜夜留在了房間裏,雷真來到了走廊。
燒傷因溫差而陣陣劇痛。雖然這痛楚令人不快,但雷真還是無視它下了一樓。
入口處,珍珠色的頭發飄動著。
有個人將臉埋在短鬥篷中坐在那裏。立在一旁的大劍缺隕了半邊刀刃,可以說已是半毀了。
雷真向他走近,在他身旁坐下:
“喲,飛天笨蛋,看你一臉郁悶的,有什麼煩惱嗎?”
“你什麼意思啊遁地笨蛋。你這家夥才是,都遍體鱗傷了不是嗎?”
“跨音速笨蛋,這種傷不是家常便飯嗎。”
“是啊,家常便飯呢,對于熔點突破笨蛋而言。”
“你倒是沒什麼事嘛?芙蕾呢?”
“用不著你來擔心。”
他嘴上雖然不留情,卻揚了揚下巴示意了一下背後。
有幾間教室被擺上了爐子,改成了臨時診療所。在幫助醫療班的學生中,也有忙碌工作的芙蕾的身影。
雷真細細看了看姐弟倆的手腕,安下了心來。兩人的手腕沒有割傷。看來今夜,他倆沒有像之前那般亂來便渡過了難關。
“那個……多謝了。你保護了夏兒和日輪吧。”
“……正相反。是我被救了。”
洛基會說出這樣的話讓人有些意外。是相當厲害的對手嗎。
“你丫,貌似擊退了萊科甯啊?”
“……沒有那麼誇張。即使帶著三台世上最棒的自動人偶,我爭取時間也已經是竭盡全力啦。說起來,聽說你把敵方的頭目打倒了?”
“……那是有‘暴龍’和‘魔姬’幫我做了准備工作,要是一對一我早就被殺了。”
沈默,又一次降臨。兩人,都沒再說話。
窗外是一望無際的荒涼光景。主幹道石板碎裂,庭院被踩得亂七八糟,花花草草也變得光禿禿的,校舍則幾乎成了瓦礫山。
“……回頭一看才覺得,這還真是慘呢。簡直就是戰場。”
“沒見過世面的笨蛋。這個也能叫戰場?”
“你見過啊?”
“——金伯莉是這麼說的。”
“別拿聽來的話說教!現學現賣笨蛋!”
雷真雖然在罵,可卻笑了出來。洛基,也在笑。
笑了一陣,洛基又盯向了黑暗:
“我們是跟魔女和魔王幹上了啊,能活著就算是賺到了吧。
“……是啊,這樣的事,你說還會遇上嗎?”
是在思考嗎,洛基沒有回答。
大概,這家夥和我懷有一樣的心情。
單就結果而言這次是以下克上了,並且可以說是大獲成功。但是——
這樣下去是不行的。想要變強。變得更強。強到沒人追得上。
“沒關系哦。”
想個不休的兩人背後,傳來了輕柔的少女聲。
回過頭去,只見夜夜正兩手交合,如聖母般微笑著:
“夜夜一定會照顧雷真到最後的。”
“——是嗎。謝啦。”
“那麼,請快點把內褲脫掉(心)!”
“你是要照顧哪裏啊!難得我平靜下來了!”
看著你推我搡的兩人,洛基冷笑道:
“哼,你們倆真是沒長進。總是這樣——”
不知是誰猛地抱了上來,把洛基的話給打斷了。
彈力十足的不自然的觸感從後背傳來。芙蕾正拼命地抱著洛基:
“洛基的話,有姐姐陪著哦。”
“快住手笨蛋!你被傳染上了什麼病啊!”
洛基把姐姐硬扯了開來,但是芙蕾很少見的頑強抵抗著:
“嗚……但是我,也想照顧雷真……”
芙蕾含著手指,眼饞地看著雷真。雷真一副“欸?”的表情看了過來,可他卻條件反射地盯向了那搖動著的膨脹物……他只是單純地,追著移動的物體看罷了。僅此而已。會這樣是自然而然的,但感情卻從夜夜和洛基的臉上消失了。
“稍……等一下哦?今晚我可真的是瀕死狀態哦?像你們這樣的怪物,我可沒法同時應付倆——不要啊————!”
仿佛臨死的慘叫在樓層中回蕩。
衆人的哄笑聲響了起來。在微微晃動的窗戶外,一片雪花落了下來。
地點是運河沿岸。萊科甯一步一頓地走在初雪星星點點地飄舞著的街道上。
“如何,魔王君。當初要是帶了‘神酒’去就好了不是?”
萊科甯回想起了剛才在電話裏聽到的愛德蒙德的聲音。
“以後也聽聽我的建議吧。我還不想失去你哦。”
“……我知道了。”
“還有啊,你盡快回來啊。婆婆她這回氣壞了……要我討好老人家,說實話,這負擔太重了——”
一陣苦痛在胸中擴散開來。萊科甯歎了口氣,摸了摸腫起的臉頰。
每當回想起那最後一擊,就會覺得像在窺探黑暗的深淵。
那個時候——要是雷真的魔力遲個一秒再斷開的話?
(必要的東西已經到手。這次作戰可以說是十分成功的。)
話雖如此,但是這份失敗感是怎麼一回事?
回頭望去,跟在身後的部下只有狄拉克一人。
雖然任務嚴酷,但他依然忠實地完成著工作。這個男的有前途。回倫敦後給他准備一個合適的職位吧,就在情報部——
正當萊科甯飛快地思考著後續安排的時候。
“啊,請問!你,是校長先生嗎?”
他被人用日語叫住了。
在閃耀著的街燈下,站著一個腰間佩著刀,穿著和服的東洋人。那人長發順滑,體態也很柔美,一時間,還認爲是名女性,但看來是個男的。
是日本人嗎。畢竟日本也是同盟國,因此相應的基礎知識萊科甯還是有的,雖然日語他是大半不懂。
狄拉克緊戒著站了出來,萊科甯將他攔下,親自盤問道:
“什麼人?”
“哎呀,我認錯人了嗎?我聽說你是新校長啊……你看,這張照片是少將——是我熟人給我的。和你長得一模一樣。”
那人一邊說著不得要領的話,一邊從袖子裏拿出了一片紙。
那張紙看上去就像通緝令。貼在上面的臉部照片無疑是萊科甯的。
“的確,我就是萊科甯——”
那一瞬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萊科甯並不明白。
他並沒有放松警戒。即便如此,他還是沒有看到,甚至沒有預感!
轟,沖擊聲響起。這完全不是劍戟的聲音,但它確實是由刀産生的。男人的刀以袈裟斬把萊科甯斜劈成了兩斷,將狄拉克的馬型自動人偶連同術者一同斬開,還在背後的倉庫上弄出了超過五米的裂紋。
被砍成兩段的萊科甯匆地燒了起來消失了。
渾身是血的狄拉克發動魔術,遁入了土中。男人銳利地瞥了他一眼,但他還沒對萊科甯解除戒心。他沒有深追,而是放狄拉克逃跑了。
不久,附近恢複了寂靜。
男人將刀在街燈下照了照。萊科甯的血沿著刀的波紋泛著光。
“……哎呀,讓他趁剛才的機會溜了嗎。不愧是魔王大人呢。”
男人原地甩刀揮去血跡,將刀收回鞘中。欽,刀的護手清澈的一響。
“那麼,雷真變得會砍人了沒呢?”
男人邁著興高采烈的步子消失在了機巧都市的街道中。男人離開之後,混雜著蘭花芬芳的血腥味縈繞在空氣中,久久不散。
那一夜,雷真在休息室中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聞到了一股甜甜的香味。
“雷真大人,稍微……打擾一下可以嗎?”
伊呂利搖著雷真。雷真點了點頭,悄悄地起了身。
不知什麼時候,被夜夜和小紫夾在一起了。本以爲會把兩人吵醒,但兩人都沒睜開眼睛,還爲了把雷真騰出的地方填上而粘到了一起。
真像一對貓咪姐妹呢。雷真微微一笑,隨著伊呂利出了休息室。
走廊裏到處是宿舍被燒了的學生。伊呂利一直走到了走廊的盡頭、無人的窗邊,才終于停下了腳步。
伊呂利的視線彷徨不定,像是有話要說,她盯著雷真,吸了一口氣,卻還是沈默了,低下了頭。
難以啓齒嗎。也是爲了誘她說話,雷真先開了口:
“今天真是抱歉了。‘打倒他’什麼的說得倒挺痛快,到頭來還是讓你們陪我吃了敗仗。”
“這不是敗仗。敵人沒有打倒我們中的任何一人,逃了回去。而且,雷真大人不是還救了火垂嗎?”
“……不,不是的。救了她的是你。”
伊呂利一臉不可思議的擡起了頭。她的銀發清爽地搖動,反射著月光。
“我是懷著複仇的覺悟來到英國的。長的像妹妹也沒關系,我要將戰隊一個不留,破壞殆盡,當然,火垂也要殺掉——我本是如此打算的。”
伊呂利的眼瞳中映著月亮。看著這份光芒,雷真說道:
“但是,你阻止了我。”
如湖面蕩起波紋一般,伊呂利眼瞳中的月亮搖動了。
“我差點就墮入外道,變成殺害妹妹的大哥了。”
“……但是,天全大人精明強幹。若不削減戰隊數量,我們無論如何都贏不了。”
“不,贏得了。”
世間若真有言靈,此刻就請寄宿到我的話上吧,雷真如此祈禱著,做出了斷言,
“若是你們姐妹三人,能把力量借給我——只是天全一個的話我一定能打倒。”
伊呂利僵硬的表情,有如春天冰雪消融一般,匆的柔和了。
“真是貪心呢。居然想讓天下聞名的雪月花一起來服侍你。”
“只要在和那家夥打的時候幫我就好。能助我一臂之力嗎?”
“當然,可以咯——!”
答話的並非伊呂利。悄悄靠近了雷真背後的小紫,飛撲向了他的腰際。
在她身後,還有守完靈剛回來似的夜夜。
就像被抓住了不貞的證據似的,伊呂利開始支支吾吾,慌亂了起來。
“不不不不是的夜夜,小紫!我我我們在談很重要的事!”
“只有姐姐得寵,太狡猾了——總是把我排除在外——”
“就是呢雷真……都沒跟夜夜事先請示,就把姐妹丼的契約……”
“你搞錯了哦夜夜?你朝著完全錯誤的方向理解了哦?”
“我是覺得可疑才暫時放你逍遙法外……結果就撞到了你花心的現行……!”
“伊呂利,關于剛才談的事,果然,我還是暫時一個人戰鬥吧。”
“不行雷真大人!我我我早有此意……倒也不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備……倒也還沒……”
“姐姐大人~~~~~~~~又裝作不小心地說出真心話了~~~~~~~~!”
歡鬧著的姐妹們的爭吵,直到附近的學生前來抱怨才停了下來。
——今宵,夜會沒有開幕,年輕的魔術師們接受了別的試煉。
但是,在不遠的未來,帷幕會再度揭開的吧。
最後之夜在一步一步,確實地走近。
即便是在現在——這個時刻也是。
啪……似乎聽到了什麼碎掉的聲音,雷真回過頭去。
“——夜夜?”
夜夜面色極度蒼白地按著胸口。
她的肌膚之下不知何物在吱吱作響,發出了不穩定的悲鳴。
緊接著,仿佛被銳利的刀刃切開一般,夜夜的胸口突然裂開了。
鮮血染紅了雷真的臉。從夜夜的胸口、心髒所在之處,如流星一般飛散而出的,是閃閃發光的寶石碎片——魔術回路的破片。
夜夜身子一斜,倒在了地上,雷真茫然地,呆看著這一切。
“夜夜……喂——夜夜!夜夜!”
搭檔已無法回應。
她只是如斷線人偶一般,沈在冰冷的血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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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海冬レイジ。
終于……來到這裏了……10卷了!兩位數了!過大關了!
對我來說,系列出到第10卷這還是頭一次。明明都到了第10卷,我卻仍有東西可寫,並且條件也允許我繼續寫——我是何等幸福啊!
這次正是告一段落的好時機,就寫一個第二部結束式的故事吧~我就是這麼意氣風發地開始寫小說的,完了之後一看這正是一個進入第三部式的故事……我這個作者廢話真多啊,雖然這也是一貫風格!
讀完了小說的朋友們,可能已經察覺到了吧——
這一次呢,有一個明明在構思階段還存在,卻又在初稿之中消失了的女孩。
提示是她的研究(這已經成答案了好吧!)。我准備讓這個不幸的姑娘在下一次與大家見面。因爲這回還有一位立起了“下一次好像會發光發熱”的Flag的女性,所以我就算只是預想一下11卷的種種都會感到很那個~啊。
接下來,我想知道的朋友應該也有很多——
長期關照我的輕小說王子☆莊司先生啓程前往新天地了。
本系列從這一卷起,關照我的人變爲了超新星☆池本先生!
哎呀——這次的改稿工作真是有趣,而且,非常愉快!大家都說改稿很辛苦(而且還要減量),但我這次感到十分充實,不過我想池本先生看到那樣的初稿的時候一定是嚇了一大跳吧。
還有就是這次,我趁著池本先生還沒法把握和我的距離感,又是把早就想弄的“角色介紹&概要”給加了進來,又是往小說裏多塞東西,算是隨心所欲了一把哦~呵呵!啊,痛,不要用石頭扔我!
多虧如此,這次的正文部分相當振奮人心。(可不會像作者那樣廢話連篇哦!)真是麻煩池本先生了。下次也拜托了!
るろお先生的插畫還是那麼幹淨漂亮。它的魅力可是叫池本先生都在郵件裏寫下了“我覺得神封面來了!”這種話啊。我一直非常感謝您!
高城計先生的漫畫正畫到原作第二卷的高潮部分。洛基和雷真真是各種熱血,每一期我都被他們的熱度給壓倒啊。我一直非常感謝您。
編輯部大人,全國的書店大人,參與印刷、代售、流通的諸位大人,設計師大人以及校對大人(譯注:第七卷後記的時候也說過,日語裏有將店鋪擬人化的習慣),我總是承蒙諸位悉心關照。此外還有許多朋友給了我援助,多虧你們,這次小說也平安出版啦。
在Machine-Doll Project中撫育著本書的あっちんp,即新田先生——Project能走到這一步,多虧了您和莊司先生兩個人啊。兩位,太感謝了。
最後,將本書握在手中的——
與我一道奔跑到了今天的您,請接受我最崇高的謝意。
我們,終于到了這一步。
我們終于到了能讓大家看到真正的“活動的夜夜”——不是那種拙劣的多邊形建模(譯注:作者自制過夜夜的跳舞動畫)——的這一步!
前幾天同STAFF大人們見面的時候,我覺得我真是全日本最幸福的男人了。至今爲止的人生在那時如走馬燈一般飛奔過了我的腦海,真的。
這一切都,多虧了您。
如果能與支持我至今的您繼續前行,我將非常幸福。
那麼下次再見,願我在機巧少女11卷還能再見到大家。
2012年12月 海冬レイジ
又及。在寫後記的這段時間,新田先生去世了。所受恩惠不曾報答,我如今只有……憎恨自己的不中用。
至今爲止真的非常感謝。在這爲您祈冥福了。
大家好,我是給本書畫畫的人。
10卷了,動畫化了。
啊哈——
這回還畫了好多火垂小姑娘,
我真是無比幸福啊。
最近呢,淨是些好事情,
我現在好怕,不會樂極生悲吧?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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