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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瑞祐 - 【白銀的城姬‧二】
本帖最後由 澄澄澄 於 2013-7-27 12:15 AM 編輯【書封圖】:
【內容簡介】:
從前有著如此的傳說——
〈城姬〉乃是傳聞只寄宿在崇高建築物當中的存在。
如果城堡能得到〈城姬〉的庇佑,
就會成為堅不可摧的城池,
能夠橫掃千軍、擊破萬兵——
身為偉大建築士——
史多藍傑大師唯一弟子的林茲‧連海特,
為了追尋失蹤師父的線索,
與〈城姬〉少女夏特蕾兒一同來到正因為聖女貞德慶典而熱鬧非凡的城市——蘭斯。
但是,這座城市卻發生多起以小女孩為目標的綁架事件。
逃至蘭斯的惡劣殺人魔、追捕殺人魔的〈銀鐘騎士〉少女,
以及盯上了夏特蕾兒的神秘〈城姬〉,
陰謀暗潮洶湧的城堡奇幻冒險故故事第二集!
【作者介紹】:
志瑞佑
1982年出生,法政大學社會學院畢業。
以『德魯伊來羅!』獲得第4屆MF文庫J輕小說新人獎佳作。
興趣是SF與桌游。
喜歡的歌曲是『冰與火之歌』。
作者近影裡的物體不是河童,而是一種神話生物(奉仕種族)。
上田夢人
四處畫著漫畫、動畫、輕小說與遊戲的插圖維生。
代表作
「THE IDOLM@STER~relations~(偶像養成職人)」
「戦闘城塞マスラヲ」(角川書店)插圖動畫「真實之淚true tears」角色原案
【原日文書名】:白銀の城姬
【原日文所屬文庫】:MF文庫J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序章 ─ 巴士底監獄的怪物
那是一名身材瘦弱,手腳有如木棒般細長的男子。
這名男子——捲縮在微暗的牢房中,靜靜壓低呼吸。
他並非為了躲藏,而是有如等待獵物落入網中的毒細蛛般隱藏著氣息。
從前,男子纖瘦的指尖上有著榮譽。
那是卓越技巧為他帶來的榮耀。
如今,那雙手燒灼得皮開肉綻,散發出熟爛桃子般的腥甜腐臭味。
巴士底監獄。
這座堡壘有八座高塔與護城河,從前是一座肩負保衛巴黎職責的要塞,現在被當成收容一級政治犯的監獄。
這是大陸上最堅固的監獄,與建在怒海孤島上的〈伊夫堡〉、聲名狼藉的〈倫敦塔〉,以及有海上巴士底監獄之稱的〈聖米歇爾修道院〉齊名,男子就被關在這裡。
巴士底監獄這個場所,原本是為了監禁反叛王室的貴族而存在。
不過,事情絕對會有例外。
比方說……因為一般的監獄無法發揮作用,所以派不上用場。
這裡是圍繞著堅固石牆的地底通道。那間不存在於公開資料上的第三十三號房,與數年前震撼了巴黎市區的傳說怪物有所關聯。
「哈、哈哈,像您這樣功績卓越的大師竟被關在這種地方,所謂的世事還真是無常。」
來自通道深處的沙啞聲音,與敲擊著地板的鐵靴聲音一同傳來
牢裡的〈怪物〉,當然已經察覺對方的氣息。
他緩緩伸出長度詭異的左臂,抓住牢房的柵欄。系在手腳上、附有鐵球的鎖鍵發出刺耳的鏘啷聲。
「……你是什麼人?」
〈怪物〉語氣凶惡地低吼著。變成褐色、齒列淩亂的牙齒從被削掉的嘴唇縫隙間露出來。
晃動的油燈燈火,照亮了那個從通道深處出現之人的身影。
對方穿著高級將領制服的深藍色外衣,上面還披了一件有如血液般鮮紅的外套……只不過這並沒有什麼好提的。
比任何東西都引人注目的……是對方脖子以上的事物。
男子的臉,被一張沒有五官的鐵面具覆蓋著。
「喔……」
〈怪物〉呈現混濁白色的左眼銳利地蠢動起來。
他似乎對訪客起了興趣。他挪動詭異的細長雙腳,爬行般朝柵欄移動。
「無臉的鐵面具……原來如此,你就是那個男人的繼承人啊。〈石之兄弟團〉的使者啊,你找我有事嗎?」
「不,我不是〈石之兄弟團〉的使者,我只是想以個人的名義委託大師您製作雕刻品。」
怪物的嘴唇醜惡地扭曲著,一口亂齒也露了出來。
「我已經不是大師了,是一個墮落的怪物。從〈石之兄弟團〉繼承來的〈銘印〉也已經變成這樣。你看,就是如此。」
他亮出皮膚已經翻起來的右手。
從前刻上美麗精緻〈銘印〉的地方,現在卻出現被烙鐵燒灼過的醜陋燙傷痕跡。
「啊~~這封印還真拙劣。」
鐵面具閣下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伸進牢籠裡。
他抓住怪物的手之後,嘴裡喃喃唸著某些話語,並以包裹著手套的指尖觸碰怪物被燒爛的皮虜。
接著,混著鮮血、閃耀著光芒的〈銘印〉就從嚴重燒灼的皮膚下方升了起來。
「……喔、喔~~這是……」
〈怪物〉瞪大了混濁的左眼。
「難道說,神秘神蹟的力量重返了嗎……!哈哈、哈、唔、哈哈哈、重新回來啦!回來啦!我的雕刻師之手!」
他一邊流下紅色的血淚,一邊發出歡喜的叫聲。
「能讓您髙興實在太好了。那麼,能請您接受的委託嗎?」
「喔~~當然沒問題,而且我不需要報酬,就當成你重現道隻手的回禮。無論怎樣的家夥我都可以幫你雕出來。」
「真是可靠呢。」
鐵面具閣下點點頭,然後迅速伸出戴著手套的手,對著監禁怪物的牢籠下了一道命令。
「巴士底監獄,吧牢房給我打開。」
聲音剛落,難以置信的事情就發生了。
十二個大鎖一齊打開,第三十三號房的大門輕而易舉地敞開了。
「哼!你還真是個可疑的家夥啊。」
怪物發出嗤笑,然後擡起蜘蛛般的手腳緩緩爬出牢房。
搖晃的燈火照耀著他那因為拷問而開了無數個螺絲孔的禿頭。
大概察覺到聲響了吧。看守者衝下樓梯的聲音傳了過來。
「喂!在吵什麼……!」
出現在通道上的年輕看守者停下腳步。
「你、你是……第三十三號房的……!」
他的臉在恐懼之下顯得一片蒼白,手上的燭台也掉到地上。
鐵面具閣下以低沈的聲音笑道:
「大師,那裡正好有個不錯的材料,可以讓我見識一下您的技術嗎?」
「哼,那並不是什麼好材料啊,不過我就不計較了。」
怪物醜陋地扭曲著嘴角、揮起手臂。
在燭台火光的映照之下,他那細長得十分詭異如蜘蛛般的手腳讓黑影出現。刻在右手的〈銘印〉散發出不祥的紅色光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哀號聲從看守者的喉嚨迸發出來。
他試著逃跑,甚至忘了吹哨子……
但是……
「咿……我、我的腳……!」
他無法動彈。
雙腳簡直就像化為石頭一樣。
「呼!嗚!怎麼會?咿、咿呀呀呀呀呀呀呀……」
鐵面具閣下愉快地聆聽這道啜泣般的哀叫聲,一邊嗤笑著。
嘎哩、喀哩、嘎哩、嘎哩……
可憐看守者的哀號與削切石頭的聲音,無止境地迴響在昏暗的牢房中。
◇
朝陽從王都巴黎的城門上升起。
鋪著石板的街道在門外延伸。
在這片蔚藍清澈的天空之下……
這名將令人眼睛一亮的藍發綁在腦後的少女——布蘭謝‧艾斯特華爾,把手槍塞進腰間的槍套之後,朝黑色皮手套呼出白色氣息。
她緊緊握拳,接著將拳頭壓在胸口。
(沒問題的,亞斯特隊長也說我的槍法在槍手隊裡是最棒的。)
少女用力點頭,意氣風發地騎上愛馬。
她要去追捕兩個星期之前從巴士底監獄逃獄的殺人魔。
這是她以騎士身份首度獲得指派的單獨任務。
她的身體因為緊張而顫抖。即便這是一項成果並未受到期待的任務,她也一樣緊張。
(柯潔特、阿尼斯、約翰,那些孩子們都還好嗎?)
雖然任務讓人緊繃,但只要想起許久未返回的故鄉,她的表情就自然舒緩了下來。
小巷子裡的塗鴉、令人懷念的孤兒院建築、擁有聖女傳說的大教堂。
「不曉得我是否已經成為當時憧憬的高尚騎士了呢……」
仰望著清澈藍天的同時,少女緊緊握住懷裡的銀色懷錶。...<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章 ─ 少女派遣騎士
「林茲。」
戳。
「林茲,你有在聽嗎?」
戳、戳。
「夏特蕾兒,很痛耶,不要用〈城牆〉輕輕撞我啦。」
「因為林茲你無視我啊。騎士的職責就是傾聽弱小〈城堡〉的懇求耶。」
「我又不是騎士,再說,我覺得弱小〈城堡〉這句話很矛盾耶,不是嗎?」
戳!
「好痛!〈城牆〉突起的地方撞到我了啦。」
「那叫做〈堞口〉。可以從構造向外突出的城牆間隙朝敵人潑熱水。」
「那種〈城堡〉的難懂知識不重要啦。」
這裡是法蘭西斯卡王國北部的香檳地區。
兩名旅人一邊拌嘴,一邊走在灌木稀疏生長的平緩平原上。
一身輕便裝束的黑髮少年,名叫林茲‧連海特。
他今年十五歲,略顯稚嫩的臉上參雜著疲勞之色。
那隻無力下垂的右手上面,刻著建築士徒弟的證明——也就是仿造測量儀描繪出的〈銘印〉。這是大陸上最高超的偉大建築士——史多藍傑大師的〈銘印〉。
只要是對建築世界稍有涉獵的人看見,一定都會驚嘆不已。
因為世人都知道,史多藍傑大師在充滿榮耀的經曆當中,僅僅收了一名徒弟。
而這名少年便是那位大師挑選出的唯一徒弟。
不過……
走在少年身邊的少女,擁有更令人驚訝的來頭。
少女身上……穿著耀眼的白銀盔甲。
包覆著雙腳的鐵靴及銳利刀劍般的甲冑。
描繪著圓滑曲線的胸甲上面雕著天鵝的圖案。
一陣風掠過平原,以藍白兩色設計的戰鬥裙裝在吹拂之下翻騰不已。
但是,關於她的外貌……不,她的:最引人注意之處在於……
少女的雙肩背負著〈城牆〉。
飄浮在半空中的〈城牆〉圍在嬌小少女的四周。
這景象……宛如會走動的〈城堡〉。
那是一座不只具有要塞功能,更有著珍稀美麗外觀的銀白之城。
夏特蕾兒‧新天鵝石城堡。
這就是這座〈城堡〉——也就是少女的名字。
她不是人類。
而是被稱為〈城姬〉的存在。
她是只會寄宿在崇髙建築物的城堡化身。
〈城姬〉寄宿的城堡能夠橫掃千軍、擊破萬兵——在這塊大陸上被當成近似傳說般的存在歌頌著。
……本來應該是這樣。
「林茲,我肚子很餓,我想吃冰糖。」
唉……林茲嘆口氣並回頭。
宛如湖面般清澈的湛藍雙眼,正哀求似地盯著他。
染上淡淡珊瑚色的柔軟嘴唇、瓷器般光滑白皙的肌虜。
圍繞著藍白火焰、在朝陽照射之下閃耀著光芒的銀白色秀髮。
那副深具魅力的容貌,只要是正值青春期的少年都會不禁為之傾倒。
況且,她的美麗並非那種雕琢出來的冰冷美貌。
該怎麼說呢,夏特蕾兒她……
(真、真的……很可愛耶。)
她柔弱的模樣讓人不覺得她是〈城堡〉,林茲不禁慌張地把頭轉開。
可是,如果氣勢在這裡被壓倒就不行了。林茲如此心想。
「冰糖已經沒了。再走一會兒應該就到街上了,你忍耐一下。」
他擺出城主的毅然態度,堅定地搖頭。
在林茲手指指的前方另一頭,可以看見他們旅行的目的地——國王加冕城市蘭斯的城牆,以及在周圍延伸的廣闊葡萄園。
只不過,「再走一會兒」這句話的語病很嚴重。
(徒步的話至少得花一整天的時間吧……)
其實,林茲的口袋裡還剩下幾顆冰糖,但要是現在就把這些僅剩的食物吃掉,可以想見之後的狀況一定會很糟。
所以,林茲只能狠下心拒絕她的要求。
「這種距離哪是再走一會兒就能到的?難道林茲你打算用兵糧攻法對待我嗎?」
她嘟起嘴巴不滿地說著。
「……呃,什麼兵糧攻法嘛,說起來,現在會變成這樣都是因為夏特蕾兒你耶。」
「這、這個嘛……」
林茲斜眼指責之後,夏特蕾兒就尷尬地閉上嘴。
……這是大約三個星期之前的事。
林茲為了拯救青梅竹馬少女——艾莉莎,所以加入雷蒂西亞‧艾德爾加德率領的技師傭兵團〈鼴鼠技師團〉,並參與了里爾要塞攻城戰。在戰爭結束之後……
為了完成旅行的準備,兩人來到里爾近郊的小鎮,用從傭兵團那裡領到的報酬買了大量飲水及糧食等物品,但後來卻發生了問題。
夏特蕾兒對正要打包行李的林茲如此說道:
「林茲,我身為〈城堡〉所以具有〈糧倉〉的功能,就把笨重的行李全部存進我的〈糧倉〉吧。」
這是場徒步旅行,所以行李減輕重量實在有很大的幫助。林茲照著她的話,把大量購買的糧食儘可能放入〈糧倉〉。
事情發生在前天。
至今毫無問題、可以正常運作的〈糧倉〉功能,突然在走到廣大平原的正中央時無法使用。
依照夏特蕾兒的說法,一些〈城堡〉的功能大概因為曆經兩次與城姬的激烈戰鬥,所以損壞了。
除了〈糧倉〉之外,一部分旅費與木工用具也存放在她的〈倉庫〉裡,但那些東西也沒辦法拿出來了。
「我想,〈城堡〉的功能只要過一段時間就會自動修複。」
雖然她這麼說,但也不可能悠哉等待著那個不確定的修複時間,所以只能努力朝著旅行目的地的城市前進。
好在儲存了很多水的〈水井〉沒有壞掉,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可、可是,如果把責任全部推給我,那我會很困擾耶。要不是你在里爾要塞拚命使用〈建奏術〉,我也不會這麼餓。」
夏特蕾兒將浮在半空中的〈城牆〉突然拉近並反駁。
「啊,嗯……也是啦,抱歉。」
林茲老實地道歉,為自己說得太過火而反省。
在與里爾要塞副總監工沃邦的戰鬥裡,林茲接連使用了超出自己能力範圍的〈建奏術〉。
〈城姬〉與〈城主〉之間是以〈銘印〉的羈姅連結在一起。雖然林茲那時不曉得,但過度使用〈建奏術〉的結果,似乎奪走了夏特蕾兒的力量。
現在她便宣稱自己因為這樣所以很餓。
「……對了,夏特蕾兒,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林茲認真地詢問。
「什麼問題?」
「所謂的〈城姬〉啊,如果不吃東西的話會怎樣?」
「會很不高興喔。還有,可能會因為太餓,所以咬住你的頭。」
「呃,我不是指這個……」
林茲按住太陽穴。
這是一個很單純的問題。林茲認為,身為〈城姬〉化身的夏特蕾兒就算不進食,應該也不會餓死。
就算她從前天開始只有吃冰糖,但至少外表看起來幾乎沒有改變,陶瓷般的肌膚一樣非常水嫩。
「就如你說的一樣,〈城姬〉是城堡的化身,所以就算肚子餓也不會死掉。」
「……是嗎?那我就暫時放心了。」
林茲鬆了口氣。
「只不過,失去力量的〈城姬〉會暫時變成〈城堡〉。」
「……什麼?」
夏特蕾兒開始對皴著眉反問的林茲解釋。
假如〈城姬〉失去太多力量,一種類似防禦機能的功能就會自動開啟,讓城姬如同字面意義般變身為〈城堡〉。這種狀態與平常的〈要塞化〉不同,會與周圍的地形融為一體,然後就突然出現一座小城堡般的建築物。
也就是說,很有可能會出現這樣的場景——空曠一片的平原正中央,某天突然蓋了一座奇妙的〈城堡〉。而且,〈城姬〉在變為城堡的期間會失去意識,直到力量完全恢復之前都無法解除這種狀態。
「事實上,在阿連達姆的城鎮上與林茲,呃……分開之後,我就暫時變成了那種狀態,因為我在與〈聖米歇爾〉的戰鬥當中消耗太多力量了。」
她尷尬地輕咳了一聲,或許是想起了在阿連達姆與林茲吵架分開的事。
原來如此,難怪要塞攻城戰的時候沒看見她……林茲在心中接受了這個說法。
「如果變成那種狀態,我就完全無法自主了。例如有一次,我還變成了盜賊團的巢穴……真是屈辱。」
夏特蕾兒悔恨地緊咬嘴唇。
「所以,肚子餓會讓我非常困擾。那次是在深山裡所以還好,但要是在這種地方變成〈城堡〉然後被人發現,一定會被鎮上的人破壞。」
「……」
夏特蕾兒說得確實沒錯。如果城鎮附近蓋了一座奇怪的〈城堡〉,絕對會被破壞掉。
就在林茲發覺事態的嚴重性、臉色發白的時候……
「……嗯?」
不知何處傳來低沈地鳴似的聲音。
林茲與夏特蕾兒同時回頭……
「……!」
他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數十頭猛獸於從平原另一端往這裡奔來,播起滾滾沙塵。
「……怎、怎麼一回事?」
林茲忍不住大叫。
過於駭人的光景讓他啞然佇立原地。
朝他們跑來的野獸並非森林裡常見的動物。
就連從小就在大陸各處旅行的林茲,也只有透過貴族家裡裝飾的繪畫及雕像看過這種野獸。
獅子——它有著力量強大的威嚴模樣,所以被當成騎士徽章上的圖案。
從大陸南端渡過地中海之後,再往南所來到的地方,就是從前歸屬古羅慕路斯帝國版圖的黑暗大陸,獅子就是在那裡生長的大型肉食動物。
或許它們並非完全沒有在這塊大陸棲息,但至少不是會在這種地方出沒的動物。
「為、為什麼這種地方會有獅子!」
林茲驚慌地眨著眼。
「林茲,有人被追趕。」
「什麼?」
夏特蕾兒的敏銳發言讓林茲定睛細看。
……他這才發現。
一匹馬在揚起的沙塵裡奔馳。
有個穿著連帽外套的旅人騎在馬背上。
雖然看不到臉,但從體型來看是名女性……不然就是身材嬌小的少年。
被猛獸追趕的馬很明顯已經失控。
握著韁繩的騎士雖然已經努力撐住,但似乎隨時都會被甩下來。
「夏特蕾兒,我們去救人。」
「好。」
不必林茲開口,夏特蕾兒已經用力地踢向地面。
圍繞著藍白火焰的銀白秀髮,在逆風之下翻騰起來。
飄浮在半空中的〈城牆〉在她前方一字排開。夏特蕾兒一邊如疾風般狂奔——同時將戴著粗獷護腕的右手貼在胸甲中央。
「解放〈城堡〉之〈兵器庫〉,鋼鐵之劍啊,來到我手中!」
她一呼喊,胸甲就發出炫目的光芒,接著她從那裡拔出一把劍。
那是一把劍身刻著精緻雕刻的大型雙手劍。
她以雙手拿著白銀之劍,踢了一下地面來讓自己的速度更快,然後衝進獅子群當中,以劍柄痛毆一隻邊吼叫邊襲擊過來的獅子下巴。
她揮起劍,然後碰一聲將劍插在地面。
接著……
「愚蠢的野獸們,再過來就是新天鵝石城堡的〈領地〉了,不要命的家夥就上前吧!」
她以能夠震動空氣的宏大音量宣告。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
亮出利齒、發出嚇人吼叫聲的獅群一齊攻過來。
載著旅人的馬匹大聲嘶嚎之後轉換前進方向,往錯誤的地方奔跑……
「城主,馬就拜託你了!」
「我知道了!」
林茲大聲回應。
(雖然有點粗魯……但也只有這麼辦了吧。)
林茲一邊呼氣,同時靜靜閉上眼睛。
他在腦子裡想像著要搭建之物的理想型態——接著理解其構造。
建材是地上的土,地層則是石灰質地形。
製圖、丈量建地、計算構造、打造地基、搭建骨架。
構造式極為單純,而要搭建出的則是——堅固的圓形土牆。
〈——汝乃偉大的建築士之王,乃測量並設計出四界一切之者啊——
〈——竊取隱藏在神殿最深處之秘技,吾等石匠之首啊——〉
在激烈馬蹄聲逼近的狀況下,他冷靜地喃喃唸著〈建奏術〉的韻律。
火花在頭蓋骨深處四射,感覺有道力量的狂流奔過全身。
藍白火焰從刻在右手手背上的建築士〈銘印〉——由偉大大師授予的徒弟證明當中迸出。
〈——汝乃位居偉大陵墓頂端,盡觀一切事物之〈眼〉——〉
〈建奏術〉——在建築士公會〈石之兄弟團〉裡流傳的奧秘技法。
這是偉大的大師級建築士曆經思索與修練,最後習得的極致建築法。
林茲年僅十五歲,就成為這項神秘神蹟的施術者。
「建奏士——林茲‧連海特於此刻下銘印!」
林茲叫喊著,將迸出雷火的手掌擊向地面。
第十二韻律——〈再構築〉。
這是將手所接觸到的建材,以其他建築材料的型態重新組合的高難度〈建奏術〉。
數秒的沈默過後……
碰隆——眼前的地面發出聲音並髙高隆起。
出現的物體是一堵粗土牆。
碰隆、碰隆碰隆碰隆……
高度大約有林茲身高兩倍的土牆升起,阻擋了失控馬匹的去路……接著,一個巨大的圓形牆壁將馬的四周圍了起來。
(……很好,把它關起來了。)
只要過一段時間,馬匹應該就能冷靜下來……就在林茲鬆了口氣、擦掉額頭汗水的時候……
「——林茲!」
夏特蕾兒清亮的聲音響徹平原。
林茲訝異地擡起頭,在他的視線前方……有隻獅子正朝他逼近。
那是夏特蕾兒最初擊昏的一隻獅子。它恢復意識之後攻向林茲,而不是朝夏特蕾兒攻擊。林茲表情緊繃。他與萬夫莫敵的〈城堡〉——夏特蕾兒不同,只是個建築士實習生,雖然曾經在她的〈練兵場〉裡嚴格鍛鍊,劍術技巧也提升不少,但若被那種野獸攻擊的話,當然一下子就會被打敗。
「……唔!」
他唸著〈建奏術〉的韻律,打算在面前創造出城牆。
不過為時已晚。
獅子踢向地面、跳躍起來,以驚人的腳力一口氣縮短距離。
林茲立刻用雙手護住前方,本能地想保護自己。但他明白就算這麼做也只會連手臂一起被獅子撕裂。
就在剎那間。
碰——有道幹硬的聲音響起。
眼前的地面微微爆裂。
或許因為被聲音驚嚇,獅子跳了開來。
(怎麼回事?)
林茲狼狽跌坐的同時,眼睛不忘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結果,林茲看見自己先前用〈建奏術〉蓋出來的土牆上面……
頭戴連身帽的旅人就站在那裡。
對方手上拿著一把手槍,槍口輕輕飄著煙。
那把槍不是綴著華麗裝飾的貴族護身用品,而是用途更為實際的槍——外觀簡單卻擁有複雜的功能,也就是正式敘任騎士的武裝裝備。
對方將手槍收進槍套,靈巧地從土牆跳下來。
對方的一舉一動明顯受過訓練,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就這麼跳下來……接著舉起拳頭逼近齜牙咧嘴的獅子。
「……!」
林茲發出不成聲音的慘叫。
獅子跳了起來,發出駭人的吼叫。
旅人的嬌小身體看起來似乎突然往下墜……但在下一瞬間……
喀——傳來一道骨頭碎裂的聲音。
難道手套上裝了鋼鐵嗎……?
揮出的拳頭輕而易舉擊碎了猛獸的下巴。
(格鬥騎士……?)
林茲眨著眼睛。
以自身拳頭而非刀劍當成武器,專司攻擊的騎士。
雖然他知道有這種騎士的存在,卻是第一次目睹。
獅子的巨大身體蹣跚地搖晃著。
接著啪沙一聲倒在地上。
旅人確認已經讓獅子四肢抽搐並翻白眼之後,動作凜然地站起來,揮去身上塵土般輕拍雙手、掀開外套的連帽部分。
從連身帽下方出現的是……
一雙襯著細細柳眉的深藍色雙眼。
還有著一副在成熟氣息之下略帶稚氣的容貌。
束在腦後、似曾相識的藍色秀髮在風的吹拂之下襬動。
(女、女孩子……?)
林茲就這麼跌坐在地上,呆呆地張著嘴。
她穿著皮革靴子與一身深藍色制服,體型意外地纖瘦。
年紀大概與林茲同齡吧。
「……謝、謝謝,你救了我。」
總之林茲先把諸多疑問放到一旁,就在他道謝並起身的時候……少女迅速拔出手槍並跨坐在林茲身上,接著以槍口抵住他的喉嚨。
「……什麼?」
「建築士公會〈石之兄弟團〉神秘神蹟之施術者,我要逮捕你。」
少女以冷漠的聲音如此宣告。
「等、等一下……你說逮捕,是怎麼回事?」
林茲驚訝地反問後……
「裝傻也沒用,有逮捕令指名要抓你。」
少女表情凜然地瞪著林茲。
「……呃,我想問一下,你是誰?」
「我是巴黎的派遣騎士,布蘭謝‧艾斯特華爾。」
少女如此自稱,並從懷裡取出一隻附帶鏈條的銀懷錶給林茲看。
上頭的指針有如兩把交叉擺放的寶劍,正刻劃著時光。
(派遣騎士……)
少女以嚴厲雙眼瞪視林茲的同時,他屏住氣息。
派遣騎士——別名又稱為銀鍾騎士。
雖然被冠以騎士名號,但卻與從貴族子弟中選出、受到王室承認的敘任騎士不同。
這支騎士團由維持巴黎治安的槍手隊菁英組成,其主要任務是維護王國治安,以及監督反叛政府的政治犯與凶惡罪犯。
為了逮捕逃至法蘭西斯卡境內城市的罪犯,派遣騎士被授予許多特權,依據狀況不同,甚至可以無視城市的自治法。
(騎士為什麼要抓我……?)
林茲疑惑地歪頭。
然而,他心裡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頭緒。
……從今天往回推三週左右的時間……
曾經參與里爾要塞建設的技師們被殺害的那天。
當林茲靠著變成〈城姬〉的艾莉莎的力量逃出要塞,他就被冠上莫須有的罪名——握有要塞的情報並打算把消息洩漏給敵軍,因此被法蘭西斯卡軍隊追捕。
但他沒想到通緝令竟然會發佈到這一帶。因為里爾要塞與其周邊區域都被與法蘭西斯卡王國敵對的〈諸侯同盟〉佔領,那種通緝令應該沒有意義才對。再說,派遣騎士原本的職責是追捕王都的重刑犯,根本沒有理由特地來抓林茲。
「假如你忘記了,那就讓我告訴你。」
——有如回答林茲的疑問般,布蘭謝‧艾斯特華爾從懷裡拿出筆記本,啪啦啪啦地翻開之後,將其中一頁的內容隱了出來:
「——該罪犯身為建築士工會〈石之兄弟團〉之神秘神蹟施術者,同時為史上最殘暴的殺人魔。雖然體型瘦小,手腳的長度卻很詭異,剃成光頭的頭上有拷問的傷痕,而犯下從前諸多駭人罪行、震驚全巴黎的右手上,有著大師證明的〈單眼蜥蜴〉之〈銘印〉……」
「好痛……」
布蘭謝‧艾斯特華爾用力抓起林茲的手……
然後往那裡看。
上面的圖案是史多藍傑大師的〈銘印〉——測量儀的圖案。
「……」
短暫的沈默降臨。
「呃,那個……」
咳咳。藍發少女清了清喉嚨。
「……抱歉。」
「怎麼這樣!」
林茲就在被壓制的狀態發出抗議。
「什麼長度詭異的手腳,根本就不是這樣嘛……再說,頭上有拷問的傷痕又是怎樣?」
「不過,不能光靠外表來辨識啊,凶惡罪犯當中也有人能巧妙地變裝。」
「就算這樣,我覺得也要適可而止吧。」
「但、但是,調査報告上面寫說,對方會使用奇怪的工會秘術……」
「是沒錯啦,工會的秘術並不是什麼人都會使用,可是啊……」
林茲的口氣益發不滿。
看來,所謂派遣騎士都是菁英的觀念必須修正一下。
「總、總之很抱歉!」
少女起身,於是林茲也坐起上半身。
就在這個瞬間……
(……哇!)
林茲滿臉通紅,慌張地別開眼睛。
少女的白色內衣,從派遣騎士制服的短裙下方露了出來。
大概察覺到林茲的視線,少女迅速壓住裙子。
「……!」
她眼泛淚光地俯視林茲,接著用一副立刻會扣下扳機的氣勢再度以手槍抵住他。
「我要逮捕你!」
「不是的,剛剛那是不可抗力因素……」
「你果然看見了!」
布蘭謝‧艾斯特華爾的臉瞬間漲紅。
(哇,完蛋了……)
正當林茲閉上眼睛,做好喪命的覺悟時……
鏗鏘——傳來一聲盔甲的聲音。
「你要對我的城主做什麼!」
這是一道彷彿一觸碰就會割傷人的銳利之聲。
布蘭謝大大睜著那雙深藍色的眼睛。
「……!」
銳利的劍刃從她身後抵住了她的脖子。
「夏特蕾兒,沒關係的,這個女孩子不是敵人。」
林茲慢慢站起來並開口。
儘管夏特蕾兒訝異地皺起眉,卻依舊放下劍並說了句:「是嗎?」
「那群獅子呢?」
「被我趕跑了。一開始打昏了四、五隻以後,它們就立刻逃走了。」
她撩起隨風飄揚的銀白色秀髮,語氣彷彿只是趕走野貓似的。
而且,她手上握的劍沒有沾上一滴血。這位〈城姬〉很討厭無端傷人,所以沒有殺害那群猛獸裡的任何一隻就趕走了它們。
她使劍的技巧只能以驚人來形容。
「那種野獸我從來沒看過呢,林茲你知道那是什麼野獸嗎?」
「那是獅子,你看,就是夏特蕾兒你脖子別針上面畫的動物。」
「嗯,是這個啊……」
裝飾在她頸項處的別針上面,雕著兩隻守護王冠的獅子。
獅子是強大力量的象徵,以〈城堡〉的徽章來說是種很受歡迎的圖案。
林茲重新轉向派遣騎士少女。
「那麼,你為什麼被那些獅子追趕?」
「我正騎馬奔馳,結果突然被攻擊,然後馬就陷入失控狀態。」
布蘭謝垂下肩膀嘆氣。
「是嗎?總之你沒受傷真是太好了,馬匹好像也沒事。」
「嗯。啊,對了,我還沒道謝。感謝你們救了我,不過……」
她的臉微微泛紅,嘟著嘴說道:
「因、因為你看了我的內衣,所以我們互不相欠了。」
「……!」
她一說完……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他感到一股〈城堡〉聲立在背後般的壓迫感。
林茲畏縮地回頭,看到夏特蕾兒用冰冷的眼神盯著他。
那雙眼睛彷彿正狠狠地說道:
我與猛獸戰鬥的時候,你竟然跟陌生女孩子打情罵俏?
「林茲‧連海特,你……」
「不、不是道樣的啦!」
就在林茲尚未見過的〈城堡〉功能——〈地下拷問室〉即將開啟的時候……
一道高冗的馬匹嘶鳴聲傳來,林茲以〈建奏術〉蓋出的土牆在同時崩塌了一部份。
少女先前騎的馬正一邊用力甩頭,一邊走過來。
「太好了,好像已經冷靜下來了。」
布蘭謝輕輕拍了一下栗毛馬的背,然後動作輕巧地躍上馬鞍。
「對不起,我還有任務在身,必須先走了,如果還有機會見面再讓我道謝吧,再見。」
她微微點頭之後以皮鞭抽了一下馬匹,精神奕奕地騎馬離去。
林茲就這麼呆呆地望著她的身影消失在平原另一端。
「林茲。」
「什麼事?」
「揮了劍之後,我的肚子更餓了。」
夏特蕾兒喃喃唸著,林茲輕輕嘆了口氣。
(……不過啊,剛才那些獅子究竟是怎麼回事?)
◇
在一座俯瞰平緩平原的丘陵上方……
一名年約十七、八歲的少女,正低頭看著少年與〈城堡〉。
她擁有一頭宛如炙熱燃燒般的大波浪紅發。
以及深處盛滿了寂靜火焰的漆黑雙陣。
讓肌膚裸露在外的皮革盔甲,與其說是為了保護身體,更像讓觀眾著迷的服裝。古老風格的圓形〈城牆〉在少女的周圍伸展開來。
「固有兵裝——〈獸群的咆嘯〉,解除。」
就在她低語之時,本來在平原奔跑的獅群變成光粒並且消失。
「你覺得打倒那座聖米歇爾的〈流浪的城姬〉如何?」
戴著鐵面具的男子詢問。
「夏特蕾兒‧新天鵝石城堡,有資格當我的對手。」
〈城姬〉——碧安卡‧弗萊文靜靜宣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章 ─ 蘭斯大教堂
國王加冕都市蘭斯,擁有大陸屈指可數的主教座堂,是香檳地區最大的城市。
林茲與夏特蕾兒抵達這裡的時候,已經是被獅子襲擊的隔天中午了。
抵達城門之時,兩人都已經饑腸轆轆、隨時都會昏倒。
「夏特蕾兒,你還好吧?」
「林茲,我已經不行了,再這樣下去我會變成〈城堡〉。」
「要是這種地方突然出現〈城堡〉,街上一定會一陣騒動啦。」
「……唔,兵糧攻城法對於攻打城堡最為有效,果真一點都不假。」
能用一把劍擊退數十名士兵的〈城堡〉,竟然如此示弱。
排在盤査身份的長長隊伍裡,再將大陸通行證與證明自己身為工會會員的〈銘印〉亮給城門衛兵看之後,他們才總算能進入城市。
本來還擔心追捕令有沒有發到這一帶,不過看來是杞人憂天了。
穿過城門、來到中央街道之後,眼前迎接兩人的景象,是蘭斯那氣派且井然有序的紅磚屋頂石造建築。
馬匹與人們昂首闊步走在石板街道上的步伐聲不絕於耳。
現在好像正在舉辦大型慶典,所以街道各處都裝飾著顔色鮮豔的掛毯或花朵。販賣簡單餐點與土產的攤販連綿不絕地在道路兩側擺攤。街頭藝人在噴泉前方的小廣場上跳著舞,還有旅行樂團及吟遊詩人演奏著王都裡的流行樂曲。
儘管在都市裡是司空見慣的光景,但林茲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盛大的慶典。
……話雖如此,比起慶典本身,林茲卻將視線移往那些具有曆史的石造建築物,這是身為建築士徒弟的本性使然。
「果然很了不起,德蘭王國境內的阿連達姆雖然也是個很氣派的城市,不過這裡更是驚人啊,就連街上毫不起眼的建築物也讓人感受到曆史的氣息呢。」
這時,林茲的衣服背部有股力量在拉扯著。
「?」
他回過頭去,發現那雙蘊藏著蒼藍火焰的雙瞳,正盯著自己不放。
「林茲,我想吃那個串燒,還有放了蔬菜與絞肉的派。」
「我知道啦,我也餓扁了。」
空腹的時候突然吃下不易消化的食物其實並不好,但他們實在無法抵擋從攤販那裡飄來的美食香氣。
「雖然不多,但你可以用這些去買喜歡的東西。」
「林茲,謝謝你。」
林茲從懷裡拿出一枚銀幣遞給夏特蕾兒之後,她就甩著銀白色秀髮跑向攤販。
因為再怎樣也不能讓她以展開〈城牆〉的模樣來到街上,所以她現在已經解除了〈要塞化〉的狀態。雖然她在這種狀態之下幾乎無法發揮〈城姬〉本來的力量,但在這種大街上應該也不太可能被獅子攻擊。
以白色為基礎色調的輕薄背心,搭上黑色的貼身衣物,從襯裙下方露出來的修長雙腿套著深藍色的襪子,腰際的劍套掛著外觀簡樸的短劍。雖然她穿的服裝並非什麼煽情的衣服,但是肌膚露出來的比例與大陸上標準的衣服相比之下比較多,正值青春期的林茲都不知道眼睛該看哪裡了。
她兼具美麗與威嚴的容貌,吸引了大部分街上行人的目光,但在這座市中心有著主教座堂、虔誠教徒非常多的都市裡,似乎沒有人會去露骨地找她搭話。
(嗯,就算有奇怪的家夥出現,夏特蕾兒應該也能應付啦……)
林茲這麼思考的同時,不經意地將視線移往大街。
他們這次旅行的目的地——蘭斯大教堂的尖塔正在他的視線前方。
林茲與夏特蕾兒之所以會來到蘭斯,當然不是為了觀光。
兩人有著共同的目的。
他們肩負著〈鼴鼠技師團〉團長——雷蒂西亞‧艾德爾加德的命令,要在各個都市拉攏優秀的技師入團。不過,這只是檯面上的理由。
兩人的旅行另有真正的目的。
那就是要尋找林茲失蹤的師父——據信握有夏特蕾兒秘密的史多藍傑大師。
夏特蕾兒兩年前在大陸北方森林裡誕生的時候,喪失了所有記憶。
——自己究竟是誰?
——又是為了什麼而誕生?
正因為想知道答案,她才會持續著流浪的旅程。
在里爾要塞殺害了技師們,還讓艾莉莎變成〈城姬〉的鐵面具男子。
那名男子說過,創造出夏特蕾兒的人正是史多藍傑大師。
這位大陸最頂尖的建築士,同時也是林茲尊敬的師父,有著他所不知道的一面。
而要尋找師父的唯一線索就是……
刻在夏特蕾兒手臂上的七個烙印。
不,那些〈銘印〉當中的一個已經灰飛煙滅。
那個五芒星銘印與刻在艾莉莎身上的圖案相同。那絕對象徵著她以〈城姬〉身份寄宿的里爾要塞——也就是五芒星之軍事要塞。
當夏特蕾兒的劍將艾莉莎從〈城姬〉詛咒當中解放時,刻在夏特蕾兒手臂上的那個〈銘印〉也就此消失了。
這個〈銘印〉一定包含著史多藍傑大師寄託在夏特蕾兒身上的秘密——林茲如此認為,並試著從抽象的幾何學圖案當中找出具有意義的符號。
在這裡面,唯一有可能成為線索的圖案……
就是……〈王冠〉的〈銘印〉。
大陸上有無數建築與〈王冠〉有關,但是關聯最深的地方,就屬蘭斯這座擁有國王加冕都市稱號的城市了。自從法蘭西斯卡王國第一任國王克洛維在這裡接受洗禮,曆任國王在蘭斯接受加冕儀式就成為一項傳統。
而且,史多藍傑大師五年前曾經帶林茲與艾莉莎造訪過這座城市,那次是應教會的委託負責大教堂的修繕工程。
或許會有什麼與師父有關的線索……雖然道這是一條沒有確實證據的微小線索,似林茲認為總比毫無目標地在大陸遊蕩來得好。
(師父……您究竟想做什麼?)
林茲一邊眺望著遠方蘭斯大教堂威嚴的容貌,一邊陷入沈思,這時……
「林茲,攤販的老闆額外送我好多食物耶。」
「哇,這份量是怎麼回事!」
夏特蕾兒帶著攤販的食物走回來,份量多到需要用兩隻手拿。
◇
「對了,林茲,這到底是什麼慶典?」
夏特蕾兒一邊大口嚼著野鴿肉串燒,一邊詢問。
雖然邊走邊吃不太雅觀,但她的一舉一動卻很不可思議地像是某地的貴族般優雅。是因為她〈城堡〉的階級很高嗎?還是說她變成〈城姬〉之前是貴族的千金小姐?只是林茲並不曉得答案。」
「這是聖女貞德解放蘭斯的紀念日慶典。」
「聖女貞德?」
夏特蕾兒皸著眉反問。
(啊~~對了……)
夏特蕾兒兩年前在森林裡甦醒,她幾乎不知道這片大陸的曆史。
「聖女貞徳是法蘭西斯卡王國的英雄喔。」
林茲邊走邊對夏特蕾兒說明。
奧爾良少女——聖女貞德。
大陸上沒有人不知道這個名字。
從前,大海另一端的倫狄尼亞群島國與法蘭西斯卡王國之間不斷戰鬥,這段征戰的期間就被稱為百年戰爭時期。當時,法蘭西斯卡王國居於劣勢,王國當中的主要都市幾乎都被倫狄尼亞軍佔領。拯救了此一頹勢的人,就是誕生於洛林地區鄉下一位年僅十七歲的少女——聖女貞德。
穿戴著白銀盔甲的貞德主動站到軍隊前方揮舞戰旗,並鼓勵自己國家的士兵。因為這位勇敢少女的出現,使得法蘭西斯卡軍隊士氣大振、連戰連勝,最後終於解救了被敵軍包圍的奧爾良與蘭斯,迎接當時尚未加冕的法蘭西斯卡國王查理七世在這裡進行加冕儀式。
不過,貞德最後被嫉妒她戰功的同伴背叛,遭到倫狄尼亞軍逮捕,面臨慘死的下場。帶有悲劇性的經曆也是她受注目的原因之一吧。
貞德身為拯救了祖國的聖女,所以受到莫大的歡迎。
「……不過呢,她在敵國倫狄尼亞那裡依舊被稱為魔女,而且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不是聖女。但是我覺得,年僅十七歲的女孩子能夠勇敢地戰鬥實在很厲害,在我長大的那所孤兒院裡的同伴們都很憧憬聖女貞德呢。」
「……林茲你也是嗎?」
夏特蕾兒瞄了林茲一眼。
「……什麼?嗯,呃,對啊。」
「你、你喜歡那種穿著盔甲、揮舞刀劍的女性啊?」
「唔,也不是這樣啦,你為什麼這麼問?」
「沒什麼啦,你不要在意。」
夏特蕾兒不知為何有點生氣地別過頭去。
林茲垂下肩膀。看來她對曆史的話題不太感興趣。
……這時,本來走在一旁的夏特蕾兒突然停下腳步。
她的視線正看往廣場上的攤販。
「你還要吃啊?」
就算你是〈城堡〉也會發胖的喔。就在林茲斜眼貓著她,準備這麼說的時候……
(……?)
他發現那並不是賣食物的店。
攤販擺出來的商品是各式各樣的發飾。
那並非使用珊瑚或象牙製成的高級品,是小女孩只在參加祭典的時候才會戴在身上,只使用一次的花朵髮飾。
夏特蕾兒就這樣佇立不動,出神地盯著花朵髮飾。
(……嗯,畢竟她也是女孩子嘛。)
林茲默默地走向攤販。
「呃……不好意思,我要買一個這個。」
他從擺在架子上的物品裡,拿起一個小小的白百合髮飾。
「咦!」
夏特蕾兒瞪大眼睛。
「林茲,你有這種興趣啊?」
「為什麼是我戴?當然是給夏特蕾兒你的啊。」
「給、給我……?」
夏特蕾兒用一副驚訝的表情盯著林茲。
「我是〈城姬〉,是能夠橫掃千軍、擊破萬兵的要塞化身,我對那種華麗的裝飾品沒興趣。」
「可是,你剛才不是一直看著嗎?不要覺得自己是〈城堡〉所以一定得怎麼做,夏特蕾兒你是女孩子啊,我覺得這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我、我不是女孩子!我是〈城堡〉!」
夏特蕾兒滿臉通紅地抗議。
她的氣勢彷彿隨時都會要塞化並拔出劍。
「我、我、我只是……覺得那些花看起來很好吃。」
「你為什麼要在這種奇怪的地方鑽牛角尖?」
「我才沒有鑽牛角尖,我真的覺得看起來很好吃。」
「喂,等等,那是人家店裡的東西啦!」
夏特蕾兒賭氣地打算吃掉花朵髮飾,林茲慌張地從背後架住她。
「……唔……你們可以去別的地方打鬧嗎?」
攤販老闆一臉困擾地說著。
「對、對不起,那……我買一個這個。」
林茲趕緊付了銅幣。
「戴上吧。」
把花朵髮飾戴上去之後,夏特蕾兒害羞地垂下頭。
「我、我都說了我不要……」
雖然她生氣地嘟起嘴,卻沒有揮掉花朵。
彷彿用月光梳理過的銀白秀髮,與白百合髮飾非常相襯。
「哈哈,小姐,很適合你喔。對了,你們是從哪裡來的?」
花朵髮飾不是那種會一直有客人上門的商品,所以老闆大概為了打發時間而隨興向他們搭話。
「我們從北方邊境的領地來的。」
「德蘭王國的國境啊。物品的價格因為諸侯同盟戰爭的關係上漲不少,所以我得賣這些花朵髮飾當成副業。這麼說來,你們已經知道北方邊境領地的據點——里爾要塞被攻陷的事了嗎?」
「……是的,有聽說過。」
林茲態度曖昧地點頭。
即使把他的嘴巴撕裂,他也無法說出自己曾以諸侯同盟傭兵身份參加那場攻城戰。
為了因應法蘭西斯卡王國持續急速擴張領土的政策,王國周園的諸侯們聯合掀起諸侯同盟戰爭,但是目前戰況陷入了膠著。
〈諸侯同盟〉雖然已經攻陷北方重要據點里爾要塞,但因為沒有完整統合補給路線,所以出兵的狀況比想像中更耗時間。再者,同盟間的合作關係原本就不緊密,道方面也日漸露出嫌隙。
希望藉著佔領里爾向王國交涉,然後獲取有利條件並談和的現實派;與主張不管怎樣都應該讓戰爭持續下去,以倫狄尼亞群島國為主的好戰派。這兩個派系之間,似乎一直處於對立狀態——從雷蒂那裡送來的信上是這麼說的。
因為暫時沒有大規模的攻城機會,所以〈鼴鼠技師團〉似乎也考慮儘早從諸侯同盟的戰爭脫身。
「不只如此,明明是難得的聖女貞德慶典,小女孩們卻因為前一陣子所以突然不再出門,生意實在難做。」
「事件?」
林茲不是這座城市的居民,當然不清楚。
攤販老闆的表情稍微沈了下來。
他看了看四周,接著便壓低音量,以近似耳語的方式說道:
「就是綁架事件啦。大概兩個星期之前,有七個人從這座城市消失了,而且都是女孩子。」
林茲與夏特蕾兒互看一眼。
綁架事件。這個與熱鬧城市毫不搭調的不祥詞彙,讓人不禁屏住氣息。
「你們仔細看看廣場,雖然是慶典,女孩子的人數卻出奇地少。」
的確,環視廣場看到的似乎都只有男孩子在玩耍。
「難道是……擄人犯嗎?」
林茲聽說過,在都市裡有些人靠當人口販子為生。那些家夥抓走無依無靠的孤兒或流浪兒,再當成奴隸責給貴族或有錢的商人。
「這個嘛……街上的人謠傳這會不會是〈藍鬍子〉做的。」
「藍鬍子?」
林茲感到疑惑。雖然想不太起來,但那的確是他有印象的名字。
林茲記得自己被史多藍傑大師領養之前,孤兒院的大人為了讓小孩們去睡覺,曾經說過〈藍鬍子〉的故事。例如再不睡覺的話,〈藍鬍子〉就會把你抓走之類的話。林茲本來認為那些只是童話。
攤販老闆一邊嘆氣,一邊搖頭。
「不過啊,那是不可能的啦,〈藍鬍子〉很久以前就死了。再說到了後天遊街的日子,小孩們再怎樣也會出門了吧,畢竟女孩子們崇拜的聖女貞德大人會在街上遊行。去年的聖女貞德真的很驚人啊,那個銀鱈亭的女兒普妲拉在劍術大會得到冠軍……」
攤販老闆大概真的很閒吧,看來他似乎打算繼續說下去……但因為夏特蕾兒看起來比想像中更覺得無聊,所以林茲就找了個機會離開攤販。
「擄人事件啊……大城市真可怕。」
走在大街上過了一會兒之後……
「呃,林茲……」
夏特蕾兒拉著林茲的衣服。
「怎麼了?」
「謝謝你……這個我很喜歡。」
「啊,嗯,很適合你喔。」
林茲看到用手扶著髮飾、露出羞赧笑容的夏特蕾兒,不禁心跳加速。
◇
在大街上朝著城市中心區域走下去,就能看到廣場正中央矗立著一座石灰岩凱旋門。
「為什麼那種地方有門?雖然門看起來很雄偉,但這樣根本就沒有意義了吧。」
夏特蕾兒指著門,一臉難以置信地小聲說道。
林茲露出苦笑,因為他想起五年前造訪這座都市的時候,艾莉莎也對師父提出完全一樣的問題。
「那是戰神門,是古代羅慕路斯帝國時代的遺蹟,是在法蘭西斯卡王國還被稱為高盧的時候的建築。現在雖然只有一部分留存下來,不過戰神門是羅慕路斯帝國時代建造的凱旋門之中最大的一座喔。」
說起古代羅慕路斯帝國的建築,一般最先想到的就是位於首都羅馬的圓形競技場……不過這個帝國的遺蹟雖然都是好幾百年前的建築,其中卻存在許多技巧超越當前建築技術的作品。遍佈大陸全境的街道,以及遺留在各地的澡堂、下水道和水路橋當中,甚至還有現在依舊使用的建築。
想必那座戰神門也有許多可以學習的地方,林茲站在建築士徒弟的立場很希望再多看一點。可是……去大教堂探尋師父線索的事情要優先處理。
「不過啊,那座門上面既沒有弓箭射擊孔,沒有扔石頭用的瞭望台,也沒有澆灌滾燙熱油
用的殺人孔啊,那樣一下子就會被攻破了。」
「呃,凱旋門的作用不是那樣啦。」
看到〈城堡〉在擔心沒必要的事情,林茲不禁傻眼。
林茲斜瞄著那座戰神門,並在大街上走了一會兒。他一邊走一邊擡頭仰望,只見大陸上首屈一指的哥德式建築的莊嚴外觀,正散發出壓倒性的存在感。
中央高塔上刻有鏤空雕刻的圓形彩繪玻璃窗——〈玫瑰窗〉,左右兩座側塔則是凜然聳立並俯視著蘭斯的街道。被譽為哥德式建築最高峰的沙特爾大教堂與亞眠大教堂,其左右兩側的高塔形狀並不相同,但這座大教堂的特徵就是兩側尖塔呈現完美的左右對稱構造。
夏特蕾兒來到教堂前的廣場上。
「……」
她睜著那雙彷彿隱含有藍色火焰的眼睛,連話也說不出來。
蘭斯大教堂的正式名稱是——蘭斯聖母院。
這座教堂與亞眠、沙特爾的大教堂並列為三大哥德式建築的傑作。
來到這裡的人不管是誰都會有相同的反應,林茲與艾莉莎在史多藍傑大師帶領之下第一次來到這裡時,也是一樣。
他們純粹感受到一股壓倒性的氣勢,也就是建築物本身那份完美平衡的壯麗與強大力量。
林茲既非詩人也不是評論家,所以心裡並沒有浮現該敘述出來的話語。
如果要以言語表達他的感想,那麼只用一個詞彙便能道盡,也就是——莊嚴。
整整過了好幾秒之後……
「……原來如此。」
夏特蕾兒發出感嘆。
「真是太壯觀了,跟之前在阿連達姆看到的教會完全不同。」
「那是當然的啊,因為蘭斯大教堂是這塊大陸上最頂尖的哥德式建築。」
擡頭仰望那座施有無數雕刻的正門,林茲如此說道。
遠望的話只看到網狀花紋,但若像這樣靠近一看,就能明白那一個個圖案都是極為精巧的最高級雕刻。幾乎所有的雕刻都刻著天使的模樣,而當中最有名的就是描繪聖母領報情景、被稱為〈微笑天使〉的雕像。
四處巡禮的旅人或來參觀的人,絡繹不絕地來到正面大門前。
「我感到這座大教堂有著壓倒性的崇高氣息,這座建築物就算有像我一樣的〈城姬〉寄宿在裡面,也完全不奇怪。」
「……有〈城姬〉寄宿在蘭斯大教堂裡嗎?」
林茲訝異地回頭。
「不,這點我不知道。」
夏特蕾兒搖頭。
「因為我也無法感應到寄宿在建築物裡的〈城姬〉,我的意思是這座建築物的格調十分崇高,是〈城姬〉有可能寄宿的地方。」
林茲仰望大教堂上令人屏息的玫瑰窗。
(師父與那種讓〈城姬〉寄宿在大陸上建築物的儀式有關……)
這點絕對沒錯。
假如,蘭斯大教堂正是〈城姬〉所寄宿的建築……
那麼師父在這裡留下線索的可能性就很高。
「總之我們進去調查吧。」
林茲一邊望著刻在牆上的雕像群,一邊踏入正門。
◇
一進入大教堂,就看見透過彩繪玻璃照射進來的七彩光線照耀著厚重的石牆牆面。依據陽光照射的時間,照耀出來的紋路也會時時改變。
只要擡頭仰望構造包含著拱門的天花板,就會有種身體飄浮起來的感覺。
兩人走在左右排列著柱子的身廊上,鞋子踏在地面發出聲音。
夏特蕾兒較為暴露的服裝雖然讓走過他們身邊的巡禮者皺起眉頭,不過夏特蕾兒毫不在意。
「……哥德式建築的主要特徵,就是尖肋交叉拱頂、尖拱與飛扶壁,尤其飛扶壁的使用是種創新技術,靠著這項技術,高聳天花板與較薄的牆壁就有辦法同時存在了。」
林茲邊走邊對夏特蕾兒解說。
一般的女孩子——例如艾莉莎,只要聽到這種話題馬上就會露出想睡的臉,最後不知為何就開始生氣。但是夏特蕾兒畢竟身為城堡,所以似乎對建築的話題有興趣。
「飛扶壁是什麼樣的東西?」
「拱頂會產生推力——也就是將牆壁向外推開的力量,所以要像這樣把拱形構造斜放在會受影響的身廊牆壁上,讓力量向外散掉。靠著這種技術,就算很薄的牆壁也可以支撐高聳的天花板。我之前來的時候還不懂建築力學,現在參觀之後覺得真的學到很多。」
「原來如此,你還真是熱衷學習。」
「嗯,為了創造夏特蕾兒的〈城堡〉,我想學習各種事物。」
「……什麼?」
夏特蕾兒一臉驚訝地轉過頭來。
「我們不是約好了嗎?我說過要創造出夏特蕾兒的〈城堡〉。雖然城堡與教堂是截然不同的建築,但是高聳天花板的組合方式與建築力學的實踐法都很有參考價值。」
「是嗎……是為了我的〈城堡〉啊。」
夏特蕾兒輕咳了一下之後,不好意思地移開視線。
「我想像出來的那座城堡,是我沒看過的建築樣式。」
林茲一邊凝視著映照在地板上的彩繪玻璃光芒,一邊低聲念道。
嶄新的石之天鵝——〈新天鵝石城堡〉。
那個在腦中閃過的名詞。
那是一棟集合了哥德式、巴洛克、文藝複興與羅馬樣式——古今各種風格於一身的建築,同時也是一座具備了一致性美感的城堡。
他不知道自己當時為何有辦法想像出夏特蕾兒的〈城堡〉。
在那之後,他好幾次嘗試使用〈建奏術〉的第一韻律——〈構思〉,但都無法再次重現那座雄偉天鵝之城的模樣。
(可是……)
那時猶如幻覺般見到的景象,依舊鮮明地烙印他的腦海裡。
與展開翅膀、揮舞閃耀之劍的白銀〈城姬〉的模樣,一起存在於他的腦中。
「……就是這裡。」
林茲突然停下腳步,走向石柱排列矗立的身廊牆壁。
那裡是一片由石材堆砌而成、經過拋光處理的牆壁,正下方鑲嵌了一塊有著迷宮花紋的基石
「這裡有什麼嗎?」
「這是建築士刻下銘印的地方。迷宮的四角刻著委託進行改建工程的建築所有人與施工人的姓名,正中央則是總負責人建築士的〈銘印〉。你看,就是這個……」
林茲指著基石的正中央。
那裡的測量儀銘印,圖案與刻在林茲右手上的一樣——刻著史多藍傑大師的簽名。
五年前,史多藍傑大師帶著林茲與艾莉莎,在蘭斯停留的時間僅僅數個星期。當時,師父承接的工作是為剝落的石壁拋光,以及替彩綸玻璃組成的〈玫瑰窗〉進行改建。
(真懷念……感覺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林茲一邊用指尖輕撫著基石的〈銘印〉,一邊喃喃自語。就算只看牆壁石材的配置,也能感受到參與建築工程的人們灌注其中的意念。林茲凝視著史多藍傑大師曾經處理過的牆面,短暫地陷入回憶裡。
「請問您在找什麼嗎?」
突然有道沈穩的聲音向他搭話。
「……!」
林茲驚訝地回頭,看到背後站了一位穿著祭司服的青年。
那是一位有著惇厚容貌,大約二十歲的青年。
大概是因為無法對行為怪異的林茲置之不理,所以才出聲叫他。
「對、對不起。呃,我不是什麼壞人。」
林茲一邊說著沒有說服力的理由,同時慌張地站起來。
「我是之前負責這間教堂改建工程的建築士的徒弟,我叫林茲‧連海特。因為這塊基石上面有師父的簽名,所以我就…」
「負責教堂的改建工程?」
青年一時之間感到疑惑。
接著「啊」了一聲並想起來似地拍著手。
「你就是那位偉大建築士的徒弟啊。」
「是、是的!」
林茲用力點頭。
「我記得很清楚。那麼,你就是他當時帶來的少年。」
雖然林茲不記得,但是這位青年好像看過以前造訪大教堂時的林茲。
「呃,請問您是……」
「唉呀,抱歉,太晚自我介紹了,我叫做悠斯,擔任蘭斯大教堂的助祭職位。」
青年助祭有禮地對年紀較小的林茲低頭行禮。
林茲也連忙垂下頭。
「那位女性是……?」
「她是……呃,是護衛我的旅行傭兵。」
總不能說她是〈城堡〉,於是林茲如此回答。
「唔。」
夏特蕾兒不滿地鼓起腮幫子。
「喔,是這樣啊,她的美貌宛如聖女貞徳再世呢。」
「不必說那種假惺惺的客套話,況且我不是傭兵,我是他的〈城堡〉。」
(夏特蕾兒!)
林茲對她使眼色,但夏特蕾兒卻不悅地把臉轉開。
看來這方面她不肯讓步。
「城堡?」
悠斯助祭訝異地皺著眉。
「靈不用在意。」
林茲連忙打圓場。
「對了,那位大師的徒弟為什麼會來到蘭斯?我記得大師他……」
「是的,我正在尋找失蹤師父的下落,所以來到這裡。我認為這座蘭斯大教堂或許會有什麼師父留下來的線索。」
「原來如此,是這樣啊。」
悠斯助祭態度大方地點點頭。
接著,他用指尖頂起下巴,似乎稍微思考了一下。
「如果是這樣,那就請您跟我來吧,我帶您去史多藍傑大師曾經參與工程的禮拜堂。」
◇
「很遺憾,五年前的改建工程結束之後,我就不曾聽說史多藍傑大師來過這間大教堂。」
「這樣啊……」
林茲垂下肩膀,跟在悠斯助祭身後走在身廊上。
內側身廊似乎禁止一般參觀者進入,周圍充滿了靜謐的氣息。
「請別這麼喪氣。現在正好是聖女貞德慶典的舉辦期間,不如趁機觀光、放鬆一下心情。」
「……您說得對。」
(只是我沒辦法太過放鬆啊……)
林茲一邊與助祭對話,一邊在心裡低語。
如果這裡完全沒有師父的線索,那是不是該去下一個地方尋找呢?在林茲於此停留的期間,說不定就會有少女在和師父有關的〈城堡〉裡犠牲,被強迫成為〈城姬〉。
(不過,假如只待個幾天應該還好……)
他心裡也有這種想法。
旅途帶來的疲勞已經累積到一定程度,再說,他也希望讓長久以來孤單旅行的夏特蕾兒享受熱鬧的城鎮慶典。
不曉得自己到底是什麼人……
身為〈城姬〉的這份孤獨,是他人絕對無法理解的。
即使只有一時半刻也好,假如能讓夏特蕾兒排解這種不安……
只在舉行慶典的這三天待在這座城市裡,或許也不壞。
(損壞的〈糧倉〉大概也能修複……)
就在他瞄著夏特蕾兒的側臉思考之時……
他們已經來到以厚重木門封閉起來的禮拜堂前方。
合唱的歌聲從門的另一邊傳來。
「孩子們正為了要在聖女貞德慶典表演合唱而練習。」
悠斯助祭慢慢推開禮拜堂的門扉,一邊說道。
七彩光芒穿透了玫瑰窗的彩繪玻璃,照射在微暗的禮拜堂中。
穿著白色長衣擺服裝的孩子們列隊站在中央祭壇前面。
雖然孩子們露出疑惑的表情,不過悠斯助祭揮揮手——示意他們繼續唱,接著走上禮拜席之間的正中央通道。
「這些孩子是教堂合唱團的團員嗎?」
林茲小聲詢問。再說,他們看起來好像對歌唱不太熟悉。
「不,他們是附近孤兒院的孩子。」
「孤兒院……」
林茲邊走邊喃喃唸著,令人懷念的回憶也突然在心中流竄。
直到五歲的時候被史多藍傑大師領養之前,林茲也是個在〈石之兄弟團〉的孤兒院裡成長的孤兒。
(我想起來了,以前慶典的時候,我們也曾經到附近教會裡唱過這首歌……)
林茲邊走邊跟著唱起那首歌。
他輕輕呢喃著,唱得很小聲。
一旁的夏特蕾兒佩服地小聲說道:
「你很會唱歌嘛,聲音聽起來真舒服。」
沒料到竟然會被稱讚,林茲感到有點不好意思。
「師父年輕的時候曾經是巴伐利亞知名的名匠歌手,所以不光是建築,也有教導我歌唱技巧。」
林茲點點頭,繼續唱了下去。
而且,大師所教他的並不是單純的歌唱技巧。為了使出極致的建築藝術——〈建奏術〉,就必須擁有能演唱韻律的歌手技能。
不知何時……
孩子們的歌聲都停止了。
大家眼睛發亮地聽著林茲的歌聲。
(……怎麼了?)
正當他感到疑惑,準備停止歌唱的時候,悠斯助祭露出溫和的笑容搖搖頭。
他以眼神催促林茲繼續唱下去。
「林茲,你再多唱一點。」
夏特蕾兒在他耳邊低語。
(呃……)
林茲紅著臉,大聲地唱了出來。
有如真正歌手般的清亮歌聲在大教堂的牆壁之間迴蕩,響徹整個空間。
孩子們全都一臉驚訝地盯著林茲。
(總、總覺得很不好意思。)
說起來,這大概是他第一次在這麼多人面前展露身為名匠歌手的歌聲。
這也是因為小時候艾莉莎強迫他做了一個約定——她說:「林茲的歌聲只屬於我一個人,你只能在我面前唱歌喔。」
林茲唱完歌曲的第一小節之後,孩子們送上了如雷的掌聲。
「真好聽!」
……一名黑髮少女走下祭壇,朝這裡跑過來。
那是個年約十歲、有著黑色雙眼的可愛女孩。
她一邊跌跌撞撞地走下階梯,一邊快步跑來。
「哇……!」
她緊緊抱住林茲。
林茲嚇得往後踩了幾步,才勉強撐住少女的身體。
他驚訝地眨著眼睛。
「柯潔特,不要這樣,林茲先生會傷腦筋的。」
悠斯助祭把手放在少女頭上。
「唔……大哥哥沒有討厭我這樣啊,對吧?」
「咦,呃……」
面對這位露出天使般微笑的少女,林茲只能搔著頭。
悠斯助祭苦笑著垂下肩膀。
「這孩子叫做柯潔特‧馬爾尚。雖然還只有十歲,卻是孤兒院孩童當中最年長的。」
「沒錯,因為布蘭謝姐姐去巴黎後,都是我照顧大家的喔。」
黑髮少女挺起小小的胸膛。
「大哥哥的歌聲真的很好聽耶。我將來的夢想就是在巴黎當歌手,真希望大哥哥能教我唱歌。」
柯潔特露出甜美笑容抱著林茲。
林茲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腳步不穩地往後退。
「林茲‧連海特,你這個人……」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城堡〉發出巨響的壓倒性氣勢從背後傳來。
一回頭,林茲就看到新天鵝石城堡正用冷淡的視線盯著他。
「你喜歡這種年幼的女孩子啊,原來如此。」
「等、等等,夏特蕾兒,不要做出奇怪的誤解啦!」
「我沒有誤會,而且就算你喜歡小女孩也跟我沒關係,我並不打算批評城主的喜好。」
「我都說不是這樣了啊!」
就在林茲慌張大叫的時候——
嘰……突然傳來物體擠壓的聲音,禮拜堂的門打開了。
「……?」
所有人的視線一齊轉往門的方向。
站在那裡的是……
那個人有一雙襯著漂亮柳眉的深藍色眼睛。
曾經看過的藍色秀髮綁在腦後,像尾巴一樣垂掛著。
她就是在平原被獅子襲擊,林茲出手搭救的派遣騎士少女。
(布蘭謝‧艾斯特華爾,為什麼會在這裡?)
林茲詫異地瞪大眼睛。
正好與站在門前的少女四目相對。
布蘭謝注意到之後露出彷彿說著:「啊」的表情。
她的臉瞬間漲紅,然後直直指著林茲說道:
「……呃,偷看我內衣的那個人!」
林茲的腳滑了一下。
「怎麼會是這個!應該說我是從獅群裡救了你的人吧?」
「林茲?」
轟轟轟轟轟轟……
新天鵝石城堡又一次在背後發出巨響。
「這是一場誤會!況且那根本就是意外……」
他本來想安撫隨時都會〈要塞化〉的夏特蕾兒,卻又立刻閉上嘴。看來他似乎是自掘墳墓。
夏特蕾兒一下子眯細那雙蘊含著藍色火焰的眼睛,用冷漠的聲音說道:
「我從以前就這麼覺得了……」
「什麼?」
「林茲‧連海特,沒想到你意外地好色。」
「不、不是這樣,那是誤會啊!」
林茲為瞭解開莫須有的誤會,死命地解釋。
「布蘭謝姐姐!」
柯潔特突然叫了出來。
她立刻鬆開林茲的手,這次朝著布蘭謝跑過去,跳進她懷裡似地抱住她。
「柯潔特!」
布蘭謝接住柯潔特之後,將她放下來,並抱著她的頭。
「一陣子沒見,你長大了呢。」
「布蘭謝姐姐才是呢,能當上真正的騎士實在好厲害!」
「……嗯,對啊。」
面對少女天真的笑臉,布蘭謝語帶含糊地苦笑。
(……姐姐?)
林茲感到疑惑。柯潔特‧馬爾尚與布蘭謝‧艾斯特華爾,這兩位少女的長相與髮色完全不同,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姐妹。
「布蘭謝小姐與這些孩子都是出身自孤兒院,在她好幾年前去巴黎以前,都在孤兒院裡照顧孩子們呢。」
悠斯助祭露出溫和的微笑並解釋。
「悠斯助祭,好久不見。」
布蘭謝把手從柯潔特頭上移開並擡起頭,藍色的瀏海微微擺動。
「好久不見了,聽說你在巴黎加入槍手隊,我很驚訝呢。」
「是的,雖然我還不成氣候,但這次我受到王室任命為派遣騎士了。」
說完後,布蘭謝從懷裡拿出附有鏈條的銀懷錶給他看。
孩子們之間掀起歡聲。
說到銀鍾騎士,正是孩子們最嚮往的存在。
「其實我昨天就已經到了,但因為有些事情要與這裡的自衛警備騎士團處理,所以比較晚過來。」
「你是因為休假才回來的嗎?」
「很遺憾,我是因為任務才來的,而且並不是什麼愉快的工作。蘭斯這裡應該也已經傳開了……那就是綁架小孩子的藍鬍子的事情。」
……沈默在瞬間造訪。
孩子們的表情一下子凍結。
林茲與站在身邊的夏特蕾兒對看一眼。
他想起攤販老闆說的話。
也就是以現在進行式在蘭斯街上發生、目標全都是女孩子的綁架事件。
布蘭謝似乎察覺不妙,然後急忙閉嘴。
「……對不起,這件事……應該不方便在孩子們面前提起。」
她露出沮喪的神情。
儘管她看起來很能幹,但果然有些地方很粗心。
不過她也重振得很快速,因為她立刻高高擡起頭,握緊拳說道:
「可是,請你們放心,我絕對食抓到綁架事件的犯人。這次事件的犯人不是〈藍鬍子〉……是一名來自巴黎、名叫馬魯奇亞‧吉的殺人魔,我一直在追捕他。」
「馬魯奇亞‧吉?」
林茲叫了出來。布蘭謝‧艾斯特華爾敏銳地轉過頭來。
「你知道這個人嗎!」
「嗯……」
這個不祥的名字……林茲曾經聽過。
不,不只是聽過,他還是個與林茲有著深厚因緣的男人。
(不,正確來說,應該是與師父……)
雕刻家馬魯奇亞‧吉。
他是個史上最可怕的殺人魔,從前殺害了二十七人,讓巴黎市民陷入恐慌。
不過,林茲也曉得這個殺人魔的另一個名字。
那是〈石之兄弟團〉地位高階的〈大師〉所賦予他的稱號。
〈石之兄弟團〉第五位階——受神喜愛之手。
林茲聽說,數十年前以雕刻家身份來到頂尖地位的他,遭到〈石之兄弟團〉流放為殺人魔的理由,正與史多藍傑大師之間的因緣有關。
「但是,馬魯奇亞‧吉不是被逮捕,並關在巴士底監獄嗎……」
「大約兩週前他逃獄了。」
「逃獄?從那座巴士底監獄逃出來?」
〈巴士底要塞〉是大陸上最堅固的監獄之一,據說從那棟建築被常成監獄使用以來,至今不曾有犯人成功逃獄。
就算馬魯奇亞‧吉是個怪物般的殺人魔,應該也不可能逃獄成功。
「聽說有人協助逃獄,監獄所有的看守人都遭到雕刻了——額頭上刻了〈王冠〉的銘印。」
「……!」
林茲的表情變得僵硬。
(馬魯奇亞‧吉刻了〈王冠〉的銘印?)
他瞄了身邊的夏特蕾兒一眼,只見她同樣露出驚訝的表情。
只不過,他不知道那與刻在夏特蕾兒手臂上的圖案是否相同。
這會是……偶然嗎?
但是,馬魯奇亞‧吉與史多藍傑大師之間存在著因緣。
若要將事件說成偶然,那也實在……太過巧合。
「可以請你把詳情說給我聽嗎?」
林茲一臉認真地追問布蘭謝。
「抱歉,我不可能無緣無故把事情的消息說出來……」
「我是史多藍傑大師的徒弟,而馬魯奇亞‧吉與師父之間有著因緣,我或許知道一些能夠當成線索的消息。再說,我也知道那個〈王冠〉的銘印。」
「真的嗎?」
林茲用力點頭,他並沒有說謊。
布蘭謝‧艾斯特華爾思考了一下,接著輕輕嘆氣。
「我明白了,站在我的立場來說,就算是一些枝微末節的消息我也希望知道,但是……」
她環視著露出害怕表情的孩子們,垂下肩膀說道:
「實在沒辦法在這裡說明啊。我住在孤兒院附近的旅社,到那裡講吧。」
「知道了。」
林茲點頭,與夏特蕾兒視線相對。
(……重獲自由的殺人魔,以及〈王冠〉的銘印啊……)
◇
林茲來到布蘭謝‧艾斯特華爾的房間時,已經是太陽完全下山的傍晚了。
這間旅社雖然牆上有疑似老鼠出沒的洞穴,不過看來應該是間可以期待提供幹淨床單,以及供應附奶油的面包當早餐的住宿地點。
林茲他們也在同一間旅社的二樓房間住了下來。在這個因為慶典而很熱鬧的時期,想訂房間是很困難的,但是悠斯助祭有開口幫忙。
雖然夏特蕾兒也擁有〈城堡〉的基本功能——〈宿舍〉,但在旅行的期間一次也沒使用過。
「林茲,雖然我的確是你的〈城堡〉,但就只有這個功能我絕對無法使用。」
「為什麼?」
「那個功能就是兩個人單獨在〈城牆〉內側,呃……」
「嗯?」
「唔……!總、總之不能用就是不能用!」
夏特蕾兒紅著臉發起脾氣。
大概是因為〈宿舍〉比其他功能更會激烈地消耗力量吧,所以也不可以勉強她使用。
……順帶一提,夏特蕾兒還沒有來旅社。
孤兒院的孩子們已經與她完全混熟,所以她正在陪孩子們玩耍。
雖然夏特蕾兒不習慣面對小孩,態度顯得有點不知所措,但小孩們不知為何很喜歡夏特蕾兒。
(畢竟無論男孩子或女孩子都很喜歡〈城堡〉……)
或許他們直覺地明白夏特蕾兒是〈城堡〉也說不定……
林茲一邊茫然思考,一邊敲了房間的門。
「……」
好像沒有半個人。
(嗯……?真奇怪,應該是這間房間沒錯啊。)
「布蘭謝?」
這裡不是那種會在房間外面加上門鎖的高級旅社。
林茲很自然地推開房門。
「……」
「……」
寂靜籠罩整個房內。
深藍色的雙眼驚訝地盯著他。
林茲看到的是將大拇指搭上內衣的繩子、正準備將衣物往下褪到膝蓋的布蘭謝‧艾斯特華爾。
「嗚……!對、對不……」
就在他慌張地想關上門的瞬間……
布蘭謝迅速拿起放在床上的手槍,默默地開槍。
門上出現了漂亮的彈孔。
砰、砰……緊接著她又開了兩槍。
「……!」
林茲感受到生命威脅,驚慌地逃出走廊。
◇
「真不敢相信!竟然隨便打開女孩子的房間!」
布蘭謝總算冷靜下來之後,滿臉通紅地怒吼。
「真的很對不起。」
林茲再度來到房間裡面,不停地低頭道歉。
「早知道會被看見的話就不該穿那種內衣,應該要穿更可愛的……」
「什麼?」
「沒、沒事,我什麼也沒說!」
藍色頭髮綁成的馬尾搖晃著。
她從派遣騎士的制服換穿輕便的私人服裝。雖然這也是理所當然,但她好像也不是一直都穿著制服。她穿制服的時候看起來威風凜凜,不過換了現在這副打扮之後,看起來只像個普通的鎮上女孩。
林茲一邊喝著苦味強勁的蓴麻茶,一邊思索。
「那麼……」
布蘭謝‧艾斯特華爾清了清喉嚨。
「首先是關於在蘭斯發生的〈藍鬍子〉綁架事件……」
她打開了話題。
——藍鬍子。
這是距今大約半個世紀之前被處死的傳說殺人魔的名號。
法蘭西斯卡王國軍元帥——吉爾‧德‧萊斯公爵。
神聖的怪物。
他的一生被耀眼的榮譽,以及——駭人的墮落曆史所點綴著。
吉爾‧德‧萊斯公爵以前是聖女貞德的副手,是一位活躍的騎士。
他在奧爾良的戰役中有出色表現,被人民推崇為救國英雄。
但自從他崇拜的聖女貞德被處死後,一切事物都開始脫離常軌。
他的精神狀況開始錯亂,並一直待在領地內的城堡裡,埋首於類似黑魔術的鏈金術當中。
一種說法認為他想藉著鏈金術的神秘神蹟,讓被處死的聖女貞德複活,但是無法確定這種說法的真假。
不久之後,他將領地裡的小孩子擄至馬什庫勒城與蒂福日城的地下室,持續進行著可怕的鏈金術實驗。據說在〈藍鬍子〉被捕的時候,從他城堡的地下室發現超過兩百具小孩子的遺體。
再不睡覺,〈藍鬍子〉就要來羅——這句話甚至到了今天依舊被當成哄小孩睡覺的固定說詞。
「……當然,在這座城市裡引起事件的並不是〈藍鬍子〉。」
布蘭謝‧艾斯特華爾沈穩地說道:
「是逃獄的巴黎殺人魔——馬魯奇亞‧吉嗎?但那是為什麼?」
即使馬魯奇亞‧吉躲在這裡的消息千真萬確,應該也無法斷言他就是發生在這座城市裡的綁架案件的犯人啊。
「綁架案件的犯人說不定另有其人。」
「不,這次的事件並不是單純的綁架案。」
「不是綁架?」
「對,只不過蘭斯的自衛警備騎士團沒有公開這個消息。」
她停頓了一下,靜靜呼了一口氣。
接著翻動筆記本的紙。
「最近兩個星期以來,從蘭斯失蹤的女孩子有七個人,當中四個人被發現的時候居然變成了石雕。」
「石雕……?」
「沒錯,有四名少女變成宛如活人的石雕,被丟棄在聖女貞德廣場,故意引人注意。」
「〈石之兄弟團〉的神秘神蹟——受神喜愛之手。」
林茲喃喃唸著。
「你知道嘛。」
「我不是很清楚,但以前聽師父說過。」
受神喜愛之手。
這與〈建奏術〉及雷蒂西亞‧艾徳爾加德的〈崩壞之緋〉一樣,是在〈石之兄弟團〉當中傳承的奧秘技法。
假如是從前曾經位居〈石之兄弟團〉第五位階的大師,那就算繼承了這項技法也不奇怪。
「被丟在廣場的少女雕像上面刻著〈王冠〉的〈銘印〉,與在巴士底監獄被變成雕像的看守們一樣。」
(又是〈王冠〉的〈銘印〉啊……)
林茲在心中低喃。
刻在少女身上的——〈城姬〉的銘印。
他無法不去思考身上同樣有〈五芒星〉銘印的艾莉莎。
(馬魯奇亞‧吉以前與史多藍傑大師有著因緣。)
事件看似與〈城姬〉無關,但他卻覺得其中存在著奇妙的關聯。
「巴黎的機密局判斷事件就是馬魯奇亞‧吉所犯,然後派遣出身於蘭斯的我過來。」
「蘭斯的自衛瞥備騎士團沒掌握到什麼線索嗎?」
林茲一問,布蘭謝就搖搖頭並垂下肩膀。
「很遺憾,並沒有。不過馬魯奇亞‧吉好像以某個工會的名義來掩人耳目。」
「工會?」
曾被逐出工會的工匠不可能再度入會,然而,傳聞中的暗殺者工會或許會接受這種人加入。
「你有聽過〈荒蕪庭園之使徒〉這個名字嗎?」
「……?」
林茲搖搖頭。
林茲幾乎知道大陸上所有職業工會,但是他沒聽過這個名字。
「那是一個互助組織,因為各種理由被逐出工會的人都會聚集在那裡,與其說那是工會,『社團』或許比較接近那個組織的意思。」
職業工會的規矩很嚴格,就算對象是地位髙等的大師級工匠,工會也會無情地制裁破壞規矩的成員。
放逐、私刑、拷問……要是被發現犯下轉賣工會神秘神蹟之類的重大背叛行為,甚至還會派出專門的暗殺者出手處理。〈荒蕪庭園之使徒〉好像就是這類破壞工會規矩並遭到驅逐的工匠們,為了自保而組織的工會。
那是一個脫離群體的狼互相舔拭傷口的地方,或者……
(是互相磨練爪子的地方嗎……)
林茲在心裡喃喃自語。
「協助馬魯奇亞‧吉逃獄的人,恐怕就是〈荒蕪庭園之使徒〉的同夥。」
布蘭謝‧艾斯特華爾毫不停歇……
林茲用很客套的口氣說話後,她總算擡起頭。
「城主啊,請不用擔心,我只不過是你的〈城堡〉,所以就算被當成多餘的物體全無所謂,無所謂的。」
啦~~啦啦啦~~~
她在緊密閉合的〈城牆〉當中,哼著聽起來有點寂寞的歌。
……看來她好像因為被丟下所以在鬧脾氣。
「抱歉,可是我看孩子們好像很想跟你玩,而且也不好意思讓布蘭謝等太久……」
「……唔……」
當他一說出派遣騎士少女的名字,夏特蕾兒的耳朵就動了一下。
她很稀奇地用帶剌的口吻說:
「林茲,你直接用名字稱呼那個女孩子啊。雖然是第一次見面卻很親暱嘛,而且你還看了她的內、內衣……」
「我都說了那是誤會!」
「明明就送我花朵髮飾,卻還這樣……」
「什麼?」
夏特蕾兒的聲音小聲到聽不清楚……
「……總之要向雷蒂報告這件事。」
「為、為什麼啊,跟她沒關係吧!」
夏特蕾兒從〈城牆〉的隙縫中探出頭,對著房間的窗戶喃喃低語。
「——吾乃〈鴿舍〉。」
接著立刻有一隻白鴿飛過來,停在房間的窗框上。
這是夏特蕾兒擁有的〈城堡〉功能——〈鴿舍〉,可以在瞬間豢養野生鴿子,並加強它的能力使之成為優秀的傳信鴿。
林茲以這種傳信鴿的方式,每隔三天左右就與〈鼴鼠技師團〉定期聯絡。這是為了報告招募技師的狀況,以及確認目前仍舊昏睡不醒的艾莉莎的狀況。
夏特蕾兒把折好的紙條綁在窗邊的鴿子腳上。
「你要向她報告我們平安抵達蘭斯嗎?」
「對,而且還要報告說你被小女孩抱住、一臉害羞,以及偷看年輕少女的內衣。」
「……呃,喂!」
雖然林茲慌張地想抓住傳信鴿,但是鴿子已經漠然地飛走了。
「啊!」
「自作自受。」
夏特蕾兒把臉別開。
她再度躲回〈城牆〉裡,看來心情還沒恢復。
「喂……」
林茲從腰間拿出木槌,叩叩地敲著〈城牆〉,但卻只聽見鏗鏗的聲音。這樣的話只好拿投石機或破城鎚過來了。
「……」
「很抱歉我把你丟下來,但你為什麼這麼不高興?」
「……我不知道。」
「什麼?」
「我、我也不太清楚。」
模糊的聲音從堅固緊閉的〈城牆〉內側傳來。
(……唔,就算你這樣回答我也不懂啊。)
林茲困擾地搔著頭。
……以前這種時候,他都是怎樣安撫艾莉莎的呢?
(嗯……我記得……)
「夏特蕾兒,我跟你說。」
「什麼事?」
傳來一道心情很差的聲音。
「呃,反正機會難得,明天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逛聖女貞德慶典?」
「……?」
〈城牆〉慢慢打開。
圍繞著藍色火焰的銀白秀髮垂下來。
看來她解除封城了。
「……唔……」
夏特蕾兒清了清喉嚨。
「……這、這個嘛,身為〈城堡〉,能增廣見聞的話或許也不錯。」
儘管她的表情跟平常一樣冷漠,不過那雙內含藍色火焰的雙眼卻發出格外耀眼時光彩。
◇
「呼、呼、呼……」
少女在房屋的陰暗處、月光幾乎照不到的昏暗夜晚街上奔跑。
駭人怪物的氣息從後方逼近。
……那是藍鬍子。
啊,早知道應該聽媽媽的話,傍晚以前就回家!
怪物沒有發出腳步聲,但的確正往這裡靠近。明明可以隨時抓住少女,但怪物卻好像很喜歡看著少女害怕發抖的模樣。
遠方傳來慶典樂手演奏的音樂聲。
只差一點點了。只差一點點……只要出了大街,那裡就會有很多大人!
就在少女心裡浮起希望的光芒時……
從黑影裡伸出來的黑色手臂突然抓住少女的腳踝。
「……!」
少女的腳被練倒、撲倒在地上。
詭異地細長、像蜘蛛般的手,抓住了少女的四肢。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女死命發出的尖叫聲消失在夜晚的寂靜中。
「呵呵呵……不管什麼時候,聽到被雕刻的人類發出的慘叫都讓我快樂極了。」
那道宛如蜘蛛的影子,其混濁的白色左眼轉動著。
「不可以將她完全石化喔,因為她也有可能是〈適任者〉。」
另一個男人從通道陰暗處現身。
鐵面具在明亮的月光下發出低沈的光芒。
「我知道,你不要指揮我。」
殺人魔馬魯奇亞‧吉瞪著鐵面具閣下。
「巴黎的派遣騎士正在到處找您呢。」
「派遣騎士嗎?王室的走狗又做得了什麼?」
「那個男人的徒弟與他的〈城堡〉也按照計划來到這座城市了。」
「真的嗎?」
馬魯奇亞‧吉的聲音因為喜悅而扭曲。
「喔~~我終於可以用那個讓我活著受恥辱的男人的徒弟來雕刻了!看到自己心愛徒弟的雕像,那個冷血的男人會露出什麼表情呢!」
「不過,他現在待在那個男人創造出來的〈城堡〉裡。」
「哼,碧安卡‧弗萊文就是為此準備的啊。」
「是的,她雖然是個,但卻是個為了〈城姬〉之間的戰鬥而特別重點加強的〈城姬〉——就單純戦鬥能力而言,甚至超越了那座聖米歇爾。」
「那家夥的〈城堡〉就給你,只不過,那個男人的徒弟要歸我,可以吧?」
「好,沒問題,因為我只不過是〈藍鬍子〉的後援者罷了。」
鐵面具閣下抱起雙腳已經石化的少女的身體,發出嗤笑聲。
少女翻著白眼,已經昏死過去。
——兩個影子就這樣悄然消失在道路的暗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三章 ─ 聖女貞德慶典
純白城堡聳立在森林裡的湖泊邊。
是一座讓人聯想到展翅白鵝的美麗城堡。
這座城堡集各種建築的理想美感於一體。
碰、碰、碰……
林茲……正被這座〈城堡〉追趕著。
碰、碰、碰、碰、碰……
浮在半空中的城堡,以驚人的氣勢從林茲頭頂上方掉下來。
天空的雲被吹散、森林裡的樹木傾倒。掀起的沙土之雨傾瀉而下。
林茲死命地逃跑,最後卻絆到腳而跌倒。
巨大的影子逼近頭頂。
「……嗚、嗚哇哇哇哇哇哇哇!」
◇
「唔、唔~~」
林茲在這時睜開眼睛,而且滿身是汗。
……看來好像做惡夢了。
搖晃、搖晃……
(……話說回來,這還真是一場超脫現實的夢啊,竟然被城堡壓扁。)
林茲睡眼惺忪地準備起床……
搖晃、搖晃、搖晃、搖晃……
(……怎、怎麼回事?我為什麼起不來?)
「……茲、林茲!」
「……哇!」
從上方傳來的聲音讓林茲瞬間睜大眼睛。
林茲蓋著毛毯睡在床上,但卻有一座壯觀的〈城堡〉壓在他的胸膛。新天鵝石城堡沐浴在早晨陽光之下,閃著銀白的光芒。
那是〈要塞化〉的夏特蕾兒。
「……咦,夏特蕾兒!」
林茲瞪大雙眼想跳起來,但是壓在他身上的夏特蕾兒卻比岩石還重,他根本無法動彈。
「……你、你在幹嘛啦!不對,你是怎麼進到房裡的?」
林茲因身體被壓在床上的狀態而哀叫。夏特蕾兒個子嬌小,所以體重應該沒有那麼重,但或許是因為穿著盔甲,林茲才會被壓得動不了。
「〈城姬〉可以與各種建築物同調,就算要開鎖也很簡單。」
「哇,還真方便啊!」
「比起這個,現在已經是早上羅,你該不會忘了昨天的約定吧?」
「……嗯?約定?」
林茲一邊揉著眼睛一邊反問。
「……唔,你、你不是邀我一起去逛慶典嗎!」
夏特蕾兒的眼睛略泛淚光。
「啊~~!」
林茲想起來了。
他記得曾經說過這句話……
「難道你忘了嗎?」
蘊含著藍色火焰的眼睛俯視著林茲,嘴唇也緊緊抿著。
「沒、沒有啦,我記得啊,當然記得!」
林茲搖著還沒清醒的腦袋,準備起身……
這時他感受到壓在胸口的柔軟觸感。
(這、這是……!)
「林茲你怎麼了?你的臉好紅,難不成發燒了?」
夏特蕾兒一臉擔心地詢問。
「沒有啦,呃……」
(只是夏特蕾兒你的大腿碰到我了啦……)
那股意外豐滿的觸感,讓林茲不禁心慌。
「呃,我、我已經亂了……你可以讓開嗎?」
「喔~~也對。」
夏特蕾兒與〈城牆〉一同慢慢起身。
林茲從先前被壓迫的肺部呼出空氣,然後慢慢坐起上半身。
這時他才注意到一件事。
「夏特蕾兒,你的頭髮……」
「喔,這、這個啊,因為很難得嘛,所以……」
夏特蕾兒頓時羞澀地撇開視線。
圍繞著藍色火焰的銀白秀髮上,裝飾著林茲昨天買的花朵髮飾。
「……會、會不會不適合我?」
「不,很適合你喔,我覺得……很可愛。」
夏特蕾兒將視線往上瞄並發問,林茲則老實地說出心中感想。
夏特蕾兒立刻滿臉通紅、開始生氣。
「說、說我可愛是什麼意思!我是〈城堡〉耶!」
(……那我到底該說什麼才對嘛!)
◇
「雖然不需要特別聲明,而且是理所當然的,但我還是要說這可不是約會喔。」
當他們走在路邊擺滿攤販的大街上,夏特蕾兒忽然低聲說著。
與其說這是對林茲講,應該說這根本是她自己講給自己聽的。
「嗯。」
雖然完全不懂她想表達什麼,總之林茲決定先衣示同意。女孩子經常說出讓人摸不著頭緒的話,而這點似乎不只限於艾莉莎。
街頭藝人正在大街上表演噴火啦、吞長劍之類的表演,不過蘭斯的居民大概已經看習慣這種演出,所以都只有給予普通的掌聲。
大概因為時間還沒過中午,所以小孩子們都還沒出來遊玩。
「不過啊,人潮真是擁擠。」
「因為蘭斯是大陸屈指可數的大都市啊。」
夏特蕾兒不安地揪住林茲衣服的袖子。
一旦握住劍就能橫掃千軍萬馬的〈城堡〉,現在躲在林茲的背後。
她好像很不喜歡這種擁擠的人群。
隨著他們愈來愈接近城市的中心區域,人們的喧鬧聲也更加熱烈。攤販擺著食物與手工藝品,街道就像市場般熱鬧。
但是……聚集在這裡的人,並不是所有人都露出開朗的表情。
街上的行人之間傳出不安的低語交談聲。
「……欸,聽說馬魯多家的女兒從昨晚就沒有回家呢。」
「又是那個綁架案嗎?慶典期間居然發生這種事……」
「對綁架犯來說,舉辦慶典的時候正是好機會啊。」
「還沒抓到〈藍鬍子〉嗎?可惡!蘭斯的自衛警備騎士團在做什麼!」
「噓,不要隨便說這種話,不可能是〈藍鬍子〉做的。」
「對了,聽說巴黎派了騎士過來,政府好像總算要行動了。」
一邊聽著這些隨風傳進耳裡的聲音,林茲不禁想起那位派遣騎士少女。
(布蘭謝‧艾斯特華爾為什麼想成為騎士呢?)
再怎麼想,林茲都不認為她的個性適合當騎士……
「林茲,怎麼了?你在擔心什麼嗎?」
「……不,沒事。」
林茲往周圍張望,心想總之要先吃點東西,結果他看到當中有一個攤販在賣烤鵝肉。表皮烤得焦脆的鵝肉,要搭配以紅酒提味、混合著大蒜與薹末的醬汁來吃。
夏特蕾兒動作優雅地吃著肉串並詢問:
「林茲你會自己做菜嗎?」
「這個嘛,我不是很會做耶,因為每次都是艾莉莎做給我吃的。啊,可是我做得比師父好吃喔,師父他明明什麼都會,可是唯獨做菜的技術很糟。」
無所不能的天才——史多藍傑大師其實很不擅長做菜。會知道這種事情的人大概只有林茲與艾莉莎了吧。
林茲懷念往事般喃喃唸著。
「……是嗎?艾莉莎‧伊斯特伯拉特親手做的料理啊。」
夏特蕾兒思索什麼似地用手撐住下巴,輕聲說道。
走了一會兒之後,林茲看到房屋的屋簷下面掛著酒店的看板。
「對了,難得來到蘭斯,要不要喝香檳?」
「香檳?」
夏特蕾兒好像不知道。
「香檳是蘭斯的特產喔。城牆外面不是有葡萄園嗎?因為香檳地區的土壤是利於排水的石灰質土壤,很適合種葡萄。」
現在香檳受歡迎的程度增加了,所以在其他城市也有醸造,但據說原本只有在香檳地區醸造的才稱作香檳。蘭斯本來是葡萄酒的著名產地,將葡萄酒製成氣泡酒香檳的人,是從前擔任歐米雷教會食材管理人的修士——唐‧培裡儂。
「夏特蕾兒你會喝酒嗎?」
「嗯,我喜歡酒,因為〈城姬〉也有〈酒害〉的功能啊。不管喝多少我都不會醉。」
(對了,記得在森林裡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的〈糧倉〉裡也放了葡萄酒。)
他想起這件事。
林茲也頗會喝酒,以前與師父、艾莉莎三人一起旅行的時候,也常常陪師父在晚餐時間喝酒。
師父是那種會將好酒分好幾次慢慢喝的人。
至於艾莉莎……試著讓她喝過一次,結果後來有點難以收拾。
雖然建築士徒弟的修行很嚴格,但林茲覺得那段時光很快樂。
林茲突然想到一件事,開口說道:
「夏特蕾兒,既然這麼難得,今晚要不要在旅社喝酒?」
「嗯,喝酒啊,偶爾喝喝也不錯呢。」
夏特蕾兒點點頭……但又忽然瞪大眼睛。
「林、林茲,你把我灌醉打算做什麼!」
「你在說什麼啦!」
旁邊的行人都偷偷竊笑著,林茲連耳根都紅透了。
「某座堅固的城堡,在士兵們喝酒慶祝勝利、醉倒之後被攻陷了,而且是輕而易舉就被攻破了。我、我身為〈城堡〉一定也要注意才行。」
「你怎麼只對這類事情那麼清楚……」
林茲放棄並垂下肩膀。
「那就不喝羅?」
「不,可以喝,你應該不會做那種事情。」
夏特蕾兒連忙搖頭。
那種事情是什麼事情啦?……林茲在心裡嘀咕。
「那我就只買一瓶喔。」
就在他要走進酒店的時候……他想起一件事。
(……銀幣好像所剩無幾了吧?)
蘭斯的香檳在葡萄酒當中算是高級品。
手頭上只有那點銀幣,實在讓人買不下去。
(其餘銀幣都存放在夏特蕾兒還沒修複的〈金庫〉裡了啊……)
但是,只要來到蘭斯這種大城市,不管想找多少建築士的工作一定都沒問題。
雖然林茲在工會的地位只有徒弟等級,但憑他的本事應該可以賺不少錢。
「也對……既然都暫時住在這座城市裡,就去工作吧。」
他不打算像之前在阿連達姆的時候那樣使用〈建奏術〉。
自從逃出里爾要塞之後,他就在〈鼴鼠技師團〉裡幫忙組裝攻城武器或挖掘戰壕,卻沒有接觸一般的建築工作。
如果能在這一帶承接工作,應該也能磨練技術吧。
「夏特蕾兒,香檳先等等……」
他的話才說了一半,這時……
廣場的方向傳來爆炸般的歡呼聲。
「……怎麼回事?」
他聽見混在歡呼聲裡的激烈刀劍交鋒聲。
林茲與夏特蕾兒互看一眼。他們撥開人群往前走,看到穿著輕便皮革鎧甲的十多歲少女們正以木劍互相打鬥。
「是在決鬥嗎?」
「不,這是劍技表演。」
林茲搖搖頭……但卻敲起眉。
若要說是劍技表演,程度也太低了。
跟夏特蕾兒比的話當然不用說,就連在〈練兵場〉學習劍術的林茲都能贏過她們。
……就在這時。
林茲發現昨天販賣花朵髮飾的那位攤販老闆也在人群裡。
「請問,這是在做什麼?」
「什麼啊?」
林茲從他背後叫他。老闆一臉不高興地轉過頭,但他立刻就發現兩人是昨天的顧客。
「喔,是你們啊。」
老闆爽快地跟他們對話。
與其說因為是商人才喜歡說話,應該說他單純就生性多話。
「這是決定明天的聖女貞德的大會啦,懂得劍術的女孩們都會來到這裡,獲得勝利的女孩子會在明天扮成聖女貞德參與遊行。」
「是喔……」
與老闆對話的同時,林茲將視線移到設在廣竭上的看板,上面說只要是既美麗又身手高強的少女,無論誰都能參加。林茲不禁認為,要是只有其中一項條件就算了,想同時符合兩種條件也太難了吧。
實際往廣場上一看,纖瘦又可愛的女孩子還真的幾乎都被身材高大、看起來很強的少女打得一敗塗地。
(布蘭謝‧艾斯特華爾不參加嗎?)
林茲腦中突然想起那位使用手槍的騎士。
(她很厲害,呃,而且我也覺得她是個美女……)
這時,夏特蕾兒忽然開口。
「林茲,我也要參加。」
「夏特蕾兒!」
林茲驚訝地轉頭看她。
「你怎麼突然說這種話?」
「你看那個。」
夏特蕾兒指著立有聖女貞德雕像的廣場一角。
劍術大會優勝者的獎品滿滿地放在那裡,形成了一座金字塔般的小山。堆積如山的獎品最上面,放了一瓶用高級布料包起來的香檳。
獻給冠軍的獎品,是最高級的香檳——唐‧培裡儂。
「……啊,原來如此,不過我覺得夏特蕾兒參加的話實在不公平耶。」
儘管的確沒有〈城堡〉不得參加的規則,但是……
「擔心什麼,只要沒有〈要塞化〉,我也只有一般的本領。」
「真的不要緊嗎?」
「當然啊,身為你的〈城堡〉,我會打一場漂亮的仗。」
「……呃,我的意思是你可不要讓對手受傷了。」
夏特蕾兒撥開人群向前走,廣場上的觀眾因為看到一名絕世美少女要參加,騷動了起來。
擔任裁判的年輕人急忙沖上前。
「呃,你要臨時參加嗎?」
「對,不可以嗎?」
「沒問題,只不過雖然是用木劍,但依舊有可能受傷,請你小心。」
夏特蕾兒接過木劍輕揮了一下,皺起眉頭小聲念道:
「還真輕。」
這個時候……
「哈哈,這位有著漂亮臉蛋的小姐,勸你為了自保還是放棄吧!」
夏特蕾兒面前出現一名身高幾乎與廣場上的聖女貞德雕像一樣的巨漢……不對,那是一名高壯的女孩。
但是,她那肌肉結實的軀體跟聖女貞德雕像一點都不像。
隨著這名像牛一樣的女孩子出現,廣場上掀起哀號般的歡呼聲。
「普妲拉!冠軍候補普妲拉出來了!」
「把騒擾她的醉漢打個半死的浴血普妲拉」
「直到現在都沒人想娶的狂牛普妲拉!」
「小姐,你真的會被殺喔,快逃啊!」
「喔~~去、去年的惡夢又要重現了嗎!」
「你們給我閉嘴!我今年也會當上聖女貞德啦!」
高壯女孩對喧鬧的觀眾們吐口水。
看來,她在街上是個名人。
她在頭頂旋轉那把棍子似的木劍,接著以木劍敲擊廣場上的石板地,再齜牙咧嘴地朝一臉訝異的夏特蕾兒說道:
「小姐,要是不想受傷就趕快回去抱著男人吧。」
「你就是我的對手嗎?」
「對,沒錯,狂牛普妲拉指的就是我。哼,像你這種漂亮的女人,應該有很多愚蠢至極的男人對你大獻慇勤吧,真是讓人氣到抓狂啊。因為有規定,所以我會饒過你那張臉,不過我要讓你再也無法用雙腳站起來。」
夏特蕾兒一臉冷淡地面對高壯女孩的挑釁。
她默默地舉起木劍。
「哼,真是個囂張的小女孩,怎麼啦,快打過來啊。」
「喔~~難道是怕得動不了了嗎?還有啊,你那個幼稚的便宜花朵髪飾是什麼東西啊?一定不是你自己買的吧?如果是男人送的,那麼那個男人也不是什麼好貨色……」
「……住口。」
這一瞬間,空氣振動起來。
高壯女孩的表情剎時凍結。
藍色火焰正在夏特蕾兒那雙冰冷清澈的眼睛裡熊熊燃燒。
「……抱歉。我要趁一開始先向你道歉。」
夏特蕾兒沈穩地低語。
「對於你汙辱我城主的話語,我無法裝作沒聽見。」
「什麼?」
……勝負在瞬間分曉。
◇
「……無法協助?」
這裡是某棟距離舉辦劍術大會的廣場不遠的房子。
派遣騎士布蘭謝‧艾斯特華爾正在蘭斯自衛警備騎士團的團長室裡。
「我們在聖女貞德慶典期間也很忙,明天還要為聖女貞德遊行做戒備,沒辦法撥出人力尋找〈藍鬍子〉。」
自衛警備騎士團的團長是個年約五十歲的肥頭大耳男子。
他一邊用手指玩弄著蓄留的鬍鬚,同時嫌煩地搖頭。
一個小女孩也太囂張了吧——他露出很明顯這麼認為的表情,絲毫不隱藏。
「不是藍鬍子,是巴黎的殺人魔躲在這座城市裡!」
她很少見地吼了出來。
「昨天也有一個女孩子失蹤了耶!」
「喔~~一、兩個小孩子失蹤,在聖女貞德慶典的時候是常有的事。」
「什麼……!」
布蘭謝咬牙切齒。
(不可以,如果在這裡抓狂的話,就跟以前的我一樣了……)
「再說,既然是巴黎的殺人魔,這個問題就應該由巴黎的騎士團處理才對啊。」
團長輕輕搖著手,有如不想跟她說話似的。
「現在不是說這種話的……」
布蘭謝一時語塞。
騎士團團長的主張就是整個騎士團的主張。
地方都市的自衛警備騎士團,大多都對中央政府懷有反抗心。
對他們來說,他們也不是不想去抓綁架案的犯人,而是如果協助身為派遣騎士的布蘭謝,就會有損他們的自尊。況且,如果案件的犯人是巴黎的殺人魔,那這就是巴黎騎士團的過錯,該被貴難的不是蘭斯的自衛警備騎士團。
……比起這個,一名在當地孤兒院長大的十七歲女孩,居然在王都當上槍手隊的菁英,他們對此也感到嫉妒。
布蘭謝低頭沈默不語。
騎士團團長清了清喉嚨說道:
「不過呢,嗯,就是啊,布蘭謝‧艾斯特華爾小姐,如果你願意與我建立特殊的關係,那這件事我就可以考慮一下……」
她的忍耐已經到極限了。
布蘭謝‧艾斯特華爾將象徵騎士驕傲的銀懷錶用力敲向辦公桌。
對方大概沒想到看似乖巧的女孩子會突然做這種事。
團長張著嘴,差點從椅子上往後翻過去。
……再說什麼都是多餘。
布蘭謝終於放棄了。
她搖動著綁成一束的藍發,沈默地轉身,踏著響亮的步伐甩門離開。
「少得寸進尺了,你這個骯髒的小丫頭!」
背後傳來咒罵聲,不過她並沒有特別在意。
她拔出腰間的手槍。沈甸甸的重量傳來,槍身散發著黑色的光澤。
這是王都派遣騎士的正式武器——〈鋼之鐵鎚〉。這不是工廠裡大量生產的劣質品,是工會大師打造的精品。
輕快的反應、極少走火的構造、可以當成攻擊武器使用的堅固鋼鐵槍柄。
(沒問題的,我還有這個,而且聖女貞德一開始也是孤立無援。)
(街上的孩子們就由我一個人來保護……)
深藍色的眼中藏著堅強意志的光芒。
◇
夏特蕾兒瞬間就打倒了普妲拉,接下來也接連擊敗挑戰者。
〈城姬〉沒有〈要塞化〉的時候,力量會被大幅限制……話雖如此,如果本領只夠在街坊間自滿,是打不過夏特蕾兒的。
就在夏特蕾兒壓倒性的力量使挑戰者幾乎消失的時候,她大聲宣告:
「一個一個打太麻煩了,你們就一起攻過來吧!」
十幾個手拿木劍的女孩子便一齊朝夏特蕾兒衝過去。
一陣沙土飛揚的混戰當中,甚至有些女孩子扔掉木劍逼近夏特蕾兒,都快搞不清楚這到底是貓在打架還是在做什麼了。
「啊,嗚……卑鄙的家夥!你、你們拿起劍來戰鬥啊!」
「唉呀,你拿劍的時候那麼強,但是這裡卻很弱呢。」
「呀!」
「你的胸部還真大,到底要吃什麼才會長成這樣?』
「哇!你在抓哪裡啊……」
「可恨的胸部,看招、看招!我要這樣對付你!」
「唔!啊!好痛……」
(到底在幹嘛……)
林茲一邊從人群裡眺望她們,一邊嘆氣。
雖然半途就變成與劍術大會完全無關的事物,不過從裁判、主辦單位到聚在場邊的男性們,完全沒有人要阻止。
「嗯~~真是賞心悅目的景象啊。」
「唉呀,沒錯二
男性們看到夏特蕾兒在廣場中央被一大群年輕女孩襲擊,紛紛露出色眯眯的表情,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林茲不知為何感到很生氣,但也沒資格發怒,因為他雖然用雙手遮住臉,不過卻從指縫間杷眼前景象看得一清二楚,畢竟他也是正值青春期的男孩。
(嗚哇,襯衣都被翻起來了,啊、哇……)
雖然他覺得不該去注意夏特蕾兒那副丟臉的聲音與模樣,可是卻忍不住心跳加速。
只要夏特蕾兒來真的,就算要一次打倒所有人也毫不困難。
但她或許不想讓少女們受到任何傷害,所以才分別與她們格鬥,或是將對方壓制在地上使她們昏倒。
(夏特蕾兒……真是個很溫柔的女孩子。)
這樣一位女孩子,為什麼會被迫成為沒有希望、只懂得戰鬥的〈城姬〉呢……
「……」
◇
……幾分鍾之後,站在廣場上的只剩夏特蕾兒。
她的衣服被扯得破破爛爛,銀白色秀髮蓬亂不已,陶瓷般的光滑肌膺上面也有紅色的咬痕。
這副模樣簡直就像通過長期攻城戰考驗的要塞。
「……我、我是冠軍,這個結果沒問題吧?」
夏特蕾兒說完後,擔任裁判的年輕男子用力點頭。
接著他轉向觀眾,以響徹廣場的聲音叫道:
「各位,她就是今年的聖女貞德!」
喔喔喔喔喔!——一場掀起盛大的歡呼。
「聖女貞德!今年的聖女貞德出爐了!」
「她比任何人都更厲害又美麗,她正是如假包換的聖女貞德!」
「冠軍、冠軍!今年的聖女貞德實在太美了!」
廣場上的觀眾們異口同聲讚美夏特蕾兒的冠軍資格。
廣場上飄散著大量花瓣。
夏特蕾兒就在這幅景象中佇立著。
「……我是……聖女貞德?」
「對啊,只要在劍術大會得到冠軍,就要在明天的遊行裡扮成聖女貞德遊街喔。」
茲走到夏特蕾兒身邊說道。
「等、等一下,我不打算當聖女貞德,我只是想跟你一起喝那瓶香檳……」
「不,在具有古老傳統的劍術大會獲得冠軍的人,就有義務要肩負起聖女貞德的角色喔。」
「……?」
這道熟悉的聲音讓兩個人回頭看。
那裡站的是帶著孤兒院孩子們出來的悠斯助祭。
「姐姐你好厲害,你當上今年的聖女貞德了!」
柯潔特著迷地露出尊敬的視線並大叫。
所有的孩子都以憧憬的眼神盯著夏特蕾兒,從昏迷中甦醒的女孩子們也以開朗的表情拍著手。
「唔……」
夏特蕾兒發出思索的聲音。
「請你多考慮一下。聖女貞德是蘭斯市民的希望與憧憬,只要在明天的遊行裡見到美麗且威嚴的聖女貞德,那麼現在讓街上孩子們害怕的〈藍鬍子〉謠言馬上就會一掃而空。」
悠斯助祭微笑著。
「……唔,可、可是……」
夏特蕾兒朝林茲瞄了一眼,像在求救。
「呃……我覺得你應該去。」
「林茲!」
夏特蕾兒瞪著他,臉上露出罵他叛徒的表情。
「悠斯助祭說得沒錯,對蘭斯的居民而言,聖女貞德就像征著希望,而且,嗯……」
林茲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
「我也想看看夏特蕾兒你盛裝打扮的模樣。」
「……!」
林茲以真誠的視線凝視夏特蕾兒,讓她立刻滿臉通紅。
「林、林茲你、你真的想看我、我……盛裝打扮……的樣子嗎?」
「嗯,但要是夏特蕾兒你真的很不願意,那也沒辦法。」
「姐姐,我想看你扮的聖女貞德!」
「……」
夏特蕾兒遲疑了一下子。
但沒多久她就下定決心用力點頭。
「……我知道了,我是你的〈城堡〉,既然城主如此希望,那、那我就去當聖女貞德給你看!」
她以近乎自暴自棄的聲音叫了出來。
「……對了,悠斯助祭您為什麼會在這裡?」
林茲詢問。
「我與孩子們過來買晚餐,因為我也被教會賦予了照料孤兒院的工作……對了,趁這個機會,林茲先生你們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吃飯?就當成慶祝夏特蕾兒小姐得到冠軍。」
「一起吃飯嗎?」
林茲與夏特蕾兒互相對看。
「是的,這群孩子也會很高興的。當然,布蘭謝小姐也會過來。」
「嗯,記得布蘭謝與這些孩子來自同一所孤兒院。」
林茲小聲說完後,夏特蕾兒發出「唔……」的聲音。
「我想跟夏特蕾兒姐姐說話。」
「大哥哥你教我們唱歌嘛。」
孩子們紛紛開口。
林茲沒有拒絕的理由,夏特蕾兒看起來也沒意見。
「那我們就不客氣了。」
林茲低下頭,悠斯助祭也露出沈穩的笑容並點點頭。
(對了,自從離開孤兒院之後,我是第一次與這膨多人一起吃飯……)
看著喧鬧的孩子們,林茲在心中低語。
(約翰、阿爾卡、萊拉特……不知道大家現在怎樣了……)
建築士工會〈石之兄弟團〉經營的孤兒院,雖然目的是將收留的孤兒養育成建築士的徒弟,但並非院裡所有的孩子都會像林茲與艾莉莎那樣被大師收養。林茲看著孩子們的臉,想起了從前住詞一房間、感情很好而且很懷念的同伴們的臉。
這時他不經意擡起眼,在他的視線前方——遠離廣場的建築物旁邊。
有一名穿著深藍色制服、樣貌熟悉的少女。
她正好從房子裡走出來。
她臉上的表情很嚴肅,露出一副苦惱的臉。
「……呃,夏特蕾兒,你聽我說……」
「林茲,你怎麼了?」
「我想起有件事要做,你可以先跟大家一起回去嗎?」
「……有事要做?你一個人太危險了,我也跟你一起去。」
「不用擔心啦,我只是要去一下工會的分會,依據規則不能讓會員以外的人進入。」
林茲在瞬間撒了謊。蘭斯這裡並沒有〈石之兄弟團〉的分會。
「唔,可是,我身為你的〈城堡〉……」
夏特蕾兒說到一半……突然閉上嘴。
「……也、也對,我知道了,就算是你的〈城堡〉,也不可以連你的私人事務都插嘴……」
她講得吞吞吐吐,而且不知為何滿臉通紅。
「這也是當然的,畢、畢竟城主也是青春期的男性,再說舉辦慶典的時候,呃,街上都會……賣那種色色的版畫對嗎?」
「夏特蕾兒……不是這樣的。況且你為什麼會知道這種事情?」
「是雷蒂告訴我的。」
(那個人真是……)
他想起那名露出調皮搗蛋笑容、像貓一樣的少女的臉,同時嘆了口氣。
(……!糟糕!)
布蘭謝消失在巷子的暗處,林茲就快要看不見她了,於是他急忙跑過去。
「啊,林茲……」
「待會兒見!我會在天黑之前回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第四章 ─ 襲擊
「布蘭謝……」
林茲走進周園蓋滿房子的陰暗小巷,從她背後呼喚她。
「……!」
布蘭謝‧艾斯特華爾扭轉上半身,抓住林茲的手腕……接著迅速繞到他身後反折他的手,
這是訓練有素的格鬥騎士的基本動作。
「痛痛痛!……啊……嗚……!」
「……林茲!」
派遣騎士少女驚課地叫了出來,她好像總算發現被她封住關節的人是她認識的少年。
布蘭謝急忙鬆手,林茲邊壓著肩膀邊哀號。
「我、我還以為手臂會斷掉。」
「對不起,因為你突然站在我背後,所以我下意識就……」
她低下頭,綁成馬尾的頭髮垂了下來。
「你一個人調查案件嗎?」
「咦?嗯,對……」
布蘭謝不好意思地轉開頭。
「蘭斯的自衛警備騎士團呢?」
「我、我才不需要那些人的幫忙,我一個人就很夠了。」
「……?可是,你剛才不是從自衛警備騎士團的據點出來嗎……」
林茲還沒說完,布蘭謝就一臉生氣地沈默下來。
(看來她好像遇到什麼麻煩……)
從中央派來的菁英騎士與地方上的自衛警備騎士團。林茲大概能想像發生了什麼事。
「林茲你才是呢,你怎麼了?你不是跟同行的女孩子去參加慶典了嗎……」
「咦,你怎麼會知道?」
「今天早上我在走廊跟她打招呼的時候聽說的。她說:『我要跟林茲去慶典喔』,而且非常高興。」
「……原來如此,我跟夏特蕾兒剛才在廣場分開了。」
「分開……咦!……難道你們之間有感情糾紛!」
「我不知道你在驚訝什麼,但不是你想的那樣啦。」
林茲眯著眼睛吐嘈。
(我總覺得布蘭謝一點都沒有菁英騎士的感覺耶。)
「喔,是這樣啊,你是指普通的分開行動嗎……不過,為什麼?」
「嗯,該怎麼說呢……」
林茲開始吞吞吐吐。因為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理由。
但是,他看著剛才的夏特蕾兒……然後就有了一些想法。
為了尋找自我存在的理由,在大陸上長期遊蕩的〈流浪的城姬〉。
想瞭解自己……
她一直都追尋著這種理所當然的事物,揮舞著劍活到現在。
或許她是第一次像個普通女孩子一樣興奮喧鬧吧。
雖然她的表情依舊冷酷,看起來也一如往常。
可是,當她在攤販旁大快朵頤吃著食物、當她與同齡女孩子們比賽劍術,就連被女孩子們推擠的時候,夏特蕾兒看起來都很興奮。
儘管她每次都說自己是〈城堡〉,不過林茲認為,夏特蕾兒比她自己想像中更像個普通女孩。
今天邀她參加聖女貞德慶典真是太好了。
林茲希望……她能就這樣懷著快樂的心情結束這一天。
如果把馬魯奇亞‧吉的事情說出來,她或許會幫忙。
以林茲‧連海特的〈城堡〉的身份。
說不定,以後會遇到某些必須借助她力量的狀況。
但是,至少今天……
回到旅社、與孩子們一起吃飯,然後在房間開香檳來喝……不是以傳說中能單獨打倒千軍萬馬的〈城姬〉身份,而是以一般女孩子的身份做這些事情……林茲希望她可以過著普通的一天。
林茲打算要這樣來善待自己的城堡。
(……呃,夏特蕾兒如果聽到應該會生氣吧。)
布蘭謝的前進方向離人聲鼎沸的大街愈來愈遠,走進了幾乎沒有人會經過的微暗巷子。林茲追在她後面。
照不到太陽的巷子裡飄蕩著潮濕的空氣,大陸上不管哪一座城市都有這種地方,而且幾乎都會變成流浪兒的聚集場所。
布蘭謝‧艾斯特華爾慢慢停下腳步。
「嗯……我從剛才就很在意一件事。」
「……?」
「你為什麼要跟過來?」
她晃著藍色秀髮轉過身來。
「如果要調查馬魯奇亞‧吉的話,我也想幫點忙。如果抓到他,或許就能問出師父隸羼的〈荒廢庭園之使徒〉的消息。再說……」
林茲搔著頭,繼續說道:
「女孩子單獨走進這種巷子很危險的。」
林茲這句話……讓布蘭謝一時不曉得要回答什麼。
「我知道了,說不定會出現某些只有同一建築士工會成員才懂的線索,那就拜託你了。」
「嗯,麻煩你了。」
「我們要在天黑之前回去,因為這一帶的治安也不太好。」
布蘭謝說完後,從懷裡拿出銀懷錶。
正當她準備看時間的時候……她小聲地叫了一聲。
「怎麼了?」
「……壞掉了,剛、蜊才被我拿來敲團長辦公桌的時候弄壞的……」
布蘭謝一臉蒼白地慘叫。
銀懷錶的表面上出現了巨大的裂痕,指針也完全停擺了。
(敲團長的辦公桌?)
林茲總覺得自己聽到了很誇張的事。
「嗚嗚,怎麼辦……」
布蘭謝‧艾斯特華爾跪倒在地上,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呃,說不定可以修好,借我看看。」
林茲伸出手,布蘭謝臉朝下搖著頭。
「不可能修得好,你看,整個壞了。」
「我想應該可以,給我一下。」
「……唔、嗯。」
布蘭謝輕輕點頭,將銀懷錶輕輕遞給林茲。
沈甸甸的重量感傳來。
(這是用真正的純銀做的……)
師父曾經教過他銀製品的加工法,以及使用齒輪的機器的構造。雖然大小完全不同,但他以前曾協助修理市政廳的鍾樓。
……只要有明確的想像內容,要修理應該不會很困難。
林茲以刻有〈銘印〉的右手緊緊握住銀懷錶。
……他集中意識想確認內部構造。
(……真是複雜的機械,不愧是大師級時鍾工匠的。)
「你想做什麼?」
「我要用〈建奏術〉啊。」
「就是……工會裡傳承的秘密技法是嗎?」
布蘭謝為之屏息。繼承了〈銘印〉的工匠所擁有的技術——也就是工會的秘密技法,這類事物對普通人來說只不過是種可疑的魔法。儘管如此,她身為派遣騎士,所以似乎擁有一定的知識。
〈——汝乃偉大的建築士之王,乃測量並設計出四界一切之者啊——〉
他喃喃自語般唸著韻律,組起精密的構造式。
〈建奏術〉第八韻律——修複。
這是將建築物修複成原本樣貌的韻律。
相對於使用第十二韻律——〈再構築〉搭建出來的建築物,會在經過一定的時間之後自然損壞。以這種方式修複的建築物,堅固程度能與原本狀態幾乎相同。
「……修複。」
啪滋——右手的〈銘印〉在瞬間迸出藍白色火花。
淡淡的煙從指縫間飄出來。
林茲緩緩打開手掌,他手中放的是已經完全恢復原貌的銀懷錶。
上面的指針也確實走動著,只不過時間慢了大約數十分鍾。
「……真厲害。」
布蘭謝睜大了深藍色的雙眼。
「還給你,時間的話你自己調整吧。」
「……謝、謝謝你。」
林茲把恢復原狀的銀懷錶遞給布蘭謝之後,她就笑了出來。
她的表情可愛得讓人心跳加速。
對她來說,這應該是很重要的東西吧。她以雙手接過銀懷錶,轉了旋鈕幾次之後輕輕放回懷裡。
王室所賜的銀懷錶,是高尚騎士的驕傲。
(對了,為什麼布蘭謝會……)
……林茲突然很想問。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什麼?」
「布蘭謝你為什麼想當騎士?」
「……」
布蘭謝紅著臉,支支吾吾感到困擾般把視線移開。
「那個,呃……你、你不會笑我吧?」
「當然。」
林茲用力點頭。
布蘭謝下定決心似地深深吸了一口氣。
「……這座城市裡的女孩子之所以憧憬騎士,理由只有一個。」
她邊走邊搖著藍色馬尾,小聲地回答。
「憧憬騎士的理由?」
林茲思考了一下。
……然後他立刻就想到了。
「是因為聖女貞德嗎?」
「對。林茲你看過廣場上的劍術大會了嗎?」
「嗯。」
……是啊,剛才那些聚集在劍術大會上的少女們。
當中一定也有幾乎沒握過劍柄的女孩。
那些女孩們都很崇拜聖女貞德。
「我也跟那些女孩子一樣。雖然我不常對別人說,但我被孤兒院收留之前,是在這種巷子裡廝混的武裝竊盜集團成員。」
布蘭謝一邊踩著小巷子里布滿灰塵的石板地,一邊喃喃說著。
「喔,是這樣啊……呃,什麼!」
林茲忍不住用怪異的聲音叫出來。
看到林茲驚訝的反應,布蘭謝露出有點受到傷害的表情。
「嗚……林茲你真過分……」
「啊,對、對不起,因為武裝竊盜集團那種事,與布蘭謝你現在給人的印象差太多了……呃,我是覺得意外啦。」
林茲連忙道歉。
「大家為了生活,所以身不由己,會結夥扒竊觀光客的錢包、偷面包、竊取巡禮者貢獻給教會的奉獻金……我從以前就很會打架,所以還去跟抓走同伴的自衛警備騎士團對抗喔。」
布蘭謝‧艾斯特華爾緊握拳頭,說出了更驚人的事。
林茲聽得目瞪口呆。
就某種意義來說,這比知道雷蒂是小國的公主殿下還要驚人。
(原來如此,所以才會當格鬥騎士……)
(不過這到底是幾年前的事情啊?)
……他害怕得無法詢問。
布蘭謝停下腳步小聲說道:
「不過,就算過著那種墮落的生活,我仍然懷著成為聖女貞德的希望。因為,既不是貴族也不是什麼大人物的十七歲少女竟然能拯救祖國,我認為我也可以成為一名跟她一樣高尚的騎士。」
她懷著這股決心,在巴黎專心接受槍手隊的嚴格訓練。
她持續鍛鍊著自身唯一的武器,也就是槍與格鬥術。
幾乎已經聽不見大街上慶典的喧嘩聲了。
她緩緩呼出白色的氣息。
「但若只會憧憬的話,夢想也不會成真。我認為就算是一步步慢慢前進,也必須以自己的雙腳往前走。是孤兒院的同伴們教了我這些事。」
她閉上嘴……突然停下腳步。
臉上的表情忽然變得很嚴肅。
「……怎麼了?」
「就是這條巷子。昨天,鞋店的女兒路賽妮在這裡失蹤了。」
◇
「……失蹤?」
林茲詢問。
他環視周圍。這裡不是住宅集中區,而是堆放建材等物品的倉庫區域。
布蘭謝以銳利的視線看往周圍,並拿出筆記本。
「對。她好像在慶典當中與朋友走散,所以自衛警備騎士團那裡接到報案,她似乎從昨天晚上就失蹤了。」
「……」
林茲驚訝地閉著嘴。
(這裡在幾個小時之前發生了綁架案嗎?)
「是馬魯奇亞‧吉做的嗎……」
「不,關於這點……我調查案件的紀錄之後,發現有一件讓我在意的事。」
「在意的事?」
布蘭謝點點頭,翻開筆記本。
上面以工整的筆跡詳細記載了與事件有關的消息。
「調查以前的資料後,我發現了一件事。傳出〈藍鬍子〉謠言是在最近兩個星期,可是小孩子失蹤的案件卻是從大約兩年之前開始,而且每隔一段固定的時間就會發生,並不是最近突然才發生案件的。」
「……?可是,你不是說被馬魯奇亞‧吉雕刻的少女有四個人……」
「時間搭不上。」
布蘭謝冷靜地說。
「什麼?」
「將發現的雕像碎片拿去給雕刻家工會鑑定之後,才知道最近兩個星期之間被變成石雕的少女只有一個人。也就是說,其他三名少女都是馬魯奇亞‧吉從巴士底監獄逃獄之前遭到綁架的。」
「……!」
林茲的心臓猛烈地跳動。
他有股……非常不好的預感。
「那麼……」
「沒錯,在我抵達蘭斯調查資料之前也不曉得,我一直認為發生在這座城市的綁架案是殺人魔馬魯奇亞‧吉所犯,但是……」
「……」
就在林茲屏住氣息的時候……
「……呵呵呵,史多藍傑大師的徒弟,我終於見到你了。」
寒毛豎起……
背脊竄過一陣顫慄感。
慢慢轉頭之後……
眼前出現的……是一個手腳詭異地細長、蜘蛛般的〈怪物〉。
怪物將手腳頂在石造的建築物與建築物之間。
他有著白色混濁的左眼眼球。剃光的禿頭上面也有怵目驚心的拷問傷痕。
「……馬魯奇亞‧吉大師!」
布蘭謝‧艾斯華爾大叫出聲。
她立刻做出反應,拔出槍擺好架式。
接著她無預警開槍,建築物的石牆因此碎裂。
「呵呵呵、呵,城主怎麼可以不將〈城堡〉帶在身邊呢?」
怪物——馬魯奇亞‧吉閃了開來,張著深深裂開的嘴巴發出無聲的笑。
……不,與其說他在笑,那應該比較接近肌肉痙攣。
(他知道夏特蕾兒的存在嗎……!)
林茲看往正上方,同時倒吸一口氣。
「雖然鐵面具閣下叫我先不要對你出手……呵呵呵,但是都已經遇上就沒辦法了。只要發現好的材料,我就會忍不住想雕刻,畢竟這就是雕刻家的本性,呵呵呵、呵、呵……」
(……鐵面具閣下!)
林茲聽到怪物口中說出這個與他有因緣的名字,不禁嚇一跳。
他是與沃邦一起,想將艾莉莎變成〈城姬〉的里爾要塞總監工。
事件的背後竟然有這個男人的存在……!
馬魯奇亞‧吉詭異細長的手,從頭頂揮了下來。
就在林茲往後跳的瞬間,石板地面碎裂開來。
「……!」
馬魯奇亞‧吉的雙手握著雕刻刀。
要是被那種東西揮到的話,人類的頭蓋骨一定會輕易就被擊碎吧。
「你快逃!」
布蘭謝叫道。
她拿著騎士的武器——〈鋼之鐵鎚〉,站出來保護林茲。
「逃獄犯馬魯奇亞‧吉,這個男人由我來逮捕。」
「……」
林茲停留在原地。
「……林茲?」
布蘭謝皺起眉。
「我不逃。」
「什麼!你在說什麼啊!」
「我再也不要拋下重要的人獨自逃跑,我決定再也不逃了!」
當初他將變成了〈城姬〉的艾莉莎留在里爾要塞,逃了出來。
林茲再也不想經曆那種事情!
「〈建奏士〉林茲‧連海特刻下銘印——」
他邊跑邊在腦中展開構造式。
從史多藍傑大師那裡繼承而來的〈銘印〉迸出雷火。
〈建奏術〉第十二韻律——〈再構築〉。
這是一種將手觸碰到的物體改建成其他建築物的技術。
然而……
「太慢了……」
剎那間,馬魯奇亞‧吉的手變長伸了過來。
「……!」
林茲迅速將圍繞著雷火的手掌擊向地面。
喀——拿著雕刻刀的手整隻剌進林茲面前出現的石牆。
「呵呵呵,厲害厲害,我本來想用剛才那一招把你的手臂整個切下來!」
一道汗水流過林茲的太陽穴。要是沒有天天和夏特蕾兒的〈練兵場〉功能練習,他甚至無法看清楚狀況。
(那個像鞭子一樣的彎曲狀態是怎麼回事……!)
砰——布蘭謝看準馬魯奇亞‧吉著地的瞬間開槍。
「嗚啊!」
馬魯奇亞‧吉發出奇怪的叫聲並向後仰。
他的左手好像被射中了。雖然手槍是由老練的大師鑄造的最新型號,但是精準度並不算很高,可見布蘭謝的射擊能力相當厲害。
「……馬魯奇亞‧吉,那些被你抓走的女孩子都在哪裡?快點招出來!」
「哼,你在說什麼?如果是雕刻的材料,那我倒是在這裡撿過。」
馬魯奇亞‧吉露出竊笑。
「……!你這個家夥!」
對方的明顯挑爨讓布蘭謝激動起來。
布蘭謝沖上前,深藍色的雙眼熊熊燃燒。
鋼鐵般的拳頭有如繃緊的弓弦,這就是絕對不會折斷的格鬥騎士之劍。
她繞去那隻理應受了傷的左手旁邊,對準下巴給予重重一擊……
「布蘭謝,不可以,那個家夥的左手……!」
「呵呵呵,騎士的缺點就是一下子就會失去理智。」
馬魯奇亞‧吉的左手開始旋轉。
下一瞬間,伸長的手臂就像鞭子般掃過布蘭謝的身體。
「唔啊——!」
布蘭謝‧艾斯特華爾的嬌小身體呈拋物線被甩了出去。
而那隻手再度伸往摔落石板地面的她……
「手槍……竟然沒用……怎麼可能……」
她愕然地念道。
「呵呵呵,派遣騎士小妹妹,你很驚訝嗎?」
「……唔,怪物……!」
布蘭謝想以雙手折斷那隻掐住她脖子的手,但她卻完全沒有折到了東西的感覺,惡夢般的膨軟觸感正緊絞住脖子。
「布蘭謝,那家夥的手是假手!」
「沒錯。」
馬魯奇亞‧吉發出竊笑。
這是內部裝設了伸縮自如鋼索的假手。
他的左手臂是被史多蘭傑大師切斷的。
林茲一邊展開構造式,一邊跑過來……
「別急,我等一下再來對付你,史多藍傑大師的徒弟!」
他朝林茲揮出並非假手的另一隻手。
一道銀色閃光掠過……就在這一瞬間……
「……嗚……啊!」
林茲的腹部溢出鮮血。
射出的雕刻刀剌進了林茲的肚子。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
林茲跪下來,蹲在一片血海當中。
腹部的肌肉被深深刺穿,雖然並非會立刻喪命的致命傷……但他因為劇痛無法站起來。
「呵呵呵,等我勒死這個女孩再來處斯,我會一片片很仔細地把皮虜削下來的,呵呵呵……我要用你來補償史多藍傑大師讓我受到的屈辱!」
「……!嗚……」
布蘭謝‧艾斯特華爾被緊緊勒住,她的表情愈來愈蒼白。
她的手指抓著馬魯奇亞‧吉的假手,但已經使不出力氣。
她想要成為孤兒院同伴們的光芒——成為他們的希望。
這位少女的願望是成為聖女貞德般的高尚騎士。
她的四肢癱軟無力,意志力的光芒也從深藍色的眼裡慢慢消逝。
(布……蘭琪……)
「那麼,林茲,連海特,在這個女孩窒息死亡之前,身為雕刻大師的我就來給你上一堂特別課程吧。」
馬魯奇亞‧吉笑了出來。
「最頂尖的雕刻家,會不停削切雕刻材料的石頭,讓石頭存在的本質顯露出來。」
(……可惡,我的意識……)
林茲透過逐漸模糊的視界環視周圍。
「……!」
布蘭謝‧艾斯特華爾掉落的手槍就在他面前。
林茲以顔抖的指尖抓住槍柄。
堅硬——而且冰冷的鋼鐵觸感。他以沾滿鮮血的手握住槍柄。
(〈建奏術〉——〈再構築〉。)
劇痛令他哀號的同時,他展開了構造式——從〈銘印〉迸出的雷火包圍著槍身。
「文藝複興時期偉大的米開朗基羅大師,從巨型大理石石塊裡看到了大衛像。他並沒有抓會出那座歎為觀止的大衛像,只是將石塊原本就擁有的特質削出來罷了。那麼,我在這裡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經由雕刻浮現出來的人類本質是什麼呢……回答吧,史多藍傑大師的徒弟。」
(……!)
林茲趴倒在血泊裡。
從馬魯奇亞‧吉的位置應該看不見手槍。
為了分散對方的注意力,林茲努力撐起意識。
「師父曾經說過……只有神才知曉各種事物與現象的本質。所以,人類才有辦法不停創造出一些事物。」
「可惜,你答錯了。」
馬魯奇亞‧吉覺得無趣地以鼻子哼了一聲。
「人類的本質就是鮮血與骨骼,所以,我會將人類削切到只剩下血與骨。」
馬魯奇亞‧吉使出力氣,打算扭斷布蘭謝‧艾斯特華爾的脖子。
就在這個剎那——
「馬魯奇亞‧吉,你這個三流雕刻家!」
「什麼!」
林茲的叫喊,讓馬魯奇亞‧吉的臉因為憤怒而扭曲。
就在這一瞬間的空檔……
(如果我有辦法修好那個銀懷錶……那我就做得到。)
他要將手槍的構造〈再構築〉。
外觀保持原樣——只改造內部。
「哈,如果你的槍法跟這個小女孩一樣就算了,更別說要在這種距離之下用槍……」
(閉嘴……)
他將手槍瞄準馬魯奇亞‧吉……然後扔出去。
「哼!那又怎樣!」
呈拋物線飛來的手槍,被馬魯奇亞‧吉以右手打落。
砰——
小巷子裡瞬間響起冷硬的爆炸聲。
「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馬魯奇亞‧吉將假手從布蘭謝身上移開。
他一邊大叫,一邊壓著鮮血淋漓的禿頭痛苦翻滾。
「你、你這家夥!你做了什麼啊啊啊!」
「……我把手槍的構造重新組合……故意讓它爆炸。」
林茲的肩膀上下起伏著,慢慢從血泊裡站起來。
想要組出〈建奏術〉的構造式,需要很高的集中力。若在意識朦朧的狀態下,創造出建築物的可能性就非常低。不過,即使在這種狀態之中——照樣有辦法搗亂手槍內部構造。
正因為手槍有著極為精密的構造,所以只要讓內部產生細微變化,就能引起爆炸。
林茲單手壓著腹部,拖著腳走向布蘭謝旁邊。布蘭謝‧艾斯特華爾劇烈嘔吐並癱倒在地上。
「布……蘭謝,你還好嗎?」
「……唔……嗯。」
她虛弱地搖搖頭,然後點頭。
「你竟敢、你竟敢你竟敢你竟敢這麼做啊啊啊!臭小鬼啊啊啊啊!」
憎恨的視線從搗住臉的指縫間看過來。
馬魯奇亞‧吉的右半邊臉已經整片燒傷。
布蘭謝一邊咳嗽,一邊慢慢站起來。
她調整好呼吸,舉起加裝了鋼鐵的拳頭。
「馬魯奇亞‧吉……我要逮捕你!」
「唔……!我太大意了!」
馬魯奇亞‧吉在瞬間跳起來。
他將詭異細長的雙腳踏向地面,如同彈簧般躍起。
才剛看到他越過房子的屋頂,他就一邊發出剌耳的大笑並消失。
「……逃走了嗎……!」
布蘭謝擡頭看著灰色的天空並緊咬嘴唇。
接著驚醒般轉過頭……
「……林茲?」
林茲趴倒在地面。
鮮紅的血泊在石板地上漫開。
「……林茲!」
◇
「唔……」
夏特蕾兒閉上眼、集中精神。
她手中握的鋼刀正微微顫抖。
深深吸進一口氣……
「……喝!」
碰!
她使出全身力氣揮下刀子。
「……如、如何?」
「嗯,還不錯,洋蔥結束之後,再來是馬鈴薯喔。」
「我知道了……」
夏特蕾兒一邊擦著額頭上的汗,一邊從柯潔特手裡接過裝了洋惠的盤子……那個時候,夏特蕾兒乖乖單獨回來的理由就是這個。
她想自己做菜給林茲看,讓他嚇一跳。
(我要讓他知道,我除了劍術之外也是很行的。)
她以不熟練的手勢握住菜刀,緊咬嘴唇。
(可是,這比拿著劍更緊張啊……)
她舉起菜刀,碰一聲往馬鈴薯切下去。
碰、碰……
每當夏特蕾兒揮下菜刀,食材就會飛往不該去的方向。
「大姐姐有點可怕耶……」
孩子們在她背後悄悄說著。
雖然她說她要做菜,但其實這是夏特蕾兒第一次拿菜刀。
〈城堡〉雖然具有〈王之饗宴〉的功能,但這是只有面前擺著平民沒見過的外國香料,以及會在貴族的餐桌上出現的食材之時才能啟動的功能,是個有限制條件、無法使用的能力。
碰、碰、碰……
(唔,我身為能夠橫掃千軍萬馬的〈城姬〉,居然連這種事情都做不到,實在太丟臉了。艾莉莎‧伊斯特伯拉特都曾經做菜給城主吃……)
她按著因為洋蔥而滲出淚的眼角,這時……
她忽然想起以前單獨在大陸上流浪時的事情。
只不過幾個星期之前,她還以〈流浪的城姬〉的身份,毫無目標地在大陸遊蕩。
那時候,只要能吃得進去,不管什麼食物都好。或許著劍而是握著菜刀。
碰——被切到飛開的馬鈴薯滾到地上。
就在她彎腰想撿馬鈴薯的時候……
走廊另一邊傳來開門聲。
「林茲……?」
夏特蕾兒就這麼拿著馬鈴薯走到走廊上。
「什麼……?」
她正好看到布蘭謝背著林茲走進孤兒院。
「你、你們兩個到底……」
話說到一半,她就發現一件事。
派遣騎士布蘭謝‧艾斯特華爾蒼白的臉。
以及滴在走廊上的——紅色……
(是血……!)
「……林茲!」
◇
醒來之後,他發現自己在床上。
(咦,總覺得以前也有過這種事……)
林茲意識朦朧地搖搖頭,慢慢起身。
「……!」
腹部的痛楚讓他露出痛苦的表情,等他擡頭之後看到的是……
壯觀的〈城牆〉飄浮在床鋪周圍。
「這、這是怎麼回事……?」
「你不用驚訝,我只是啟動了〈城堡〉的功能——〈醫療設施〉。夏特蕾兒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
一回頭,他就看見〈要塞化〉狀態的夏特蕾兒在旁邊。
她一臉沮喪地坐在床鋪另一頭。
「夏特蕾兒……」
「我聽布蘭謝‧艾斯特華爾說了。聽說那個殺人魔襲擊你們。」
「對……」
林茲低著頭,緊緊抓住床單。
(我實在太粗心了……)
雕刻家馬魯奇亞‧吉——在蘭斯綁架少女的殺人魔。而他沒能抓到那個可能與史多藍傑大師有關聯的男人。
(再說……)
——他瞄了一眼坐在床邊的夏特蕾兒。
含著藍色火焰的雙眼有些不安。
(……我又讓夏特蕾兒為我擔心了。)
唯獨今天,他希望能讓夏特蕾兒開心地渡過。
他本來是這麼想的。
「……布蘭謝的狀況如何?」
「她不要緊。她說她有點不舒服,所以要在房間休息。」
夏特蕾兒靜靜搖頭。
「對不起,林茲……我果然應該跟著你才對。」
她的聲音帶著悔恨的情緒。
「〈城堡〉無法保護該守護的城主,這樣的我根本沒有價值。」
「沒這回事……」
林茲想要插話,夏特蕾兒阻止並說道:
「我能做的明明就只有拿起劍來保護你,但我卻連這都辦不到。」
「你在說什麼啊,夏特蕾兒你沒做錯任何事。」
「城主遇到生命危險,我卻……」
夏特蕾兒以消沈的聲音低語。這座責任感很強烈的〈城堡〉,在林茲沈睡的時候絕對一直責備著自己吧。
再認真也該適可而止,林茲打算坐起上半身。
「你不可以動。」
夏特蕾兒輕輕按著林茲的胸口讓他躺下。
「治療遛沒結束,你必須靜養。」
「呃,好……」
林茲老實地照著做。
「你是不是有點發燒?」
夏特蕾兒擔心地盯著他,用手撫著他的額頭。
那股柔軟又冰涼的觸感,讓人忍不住心跳加速。
「我不要緊,謝謝你。」
「你會餓嗎?」
「什麼?喔,嗯……有一點。」
聽她這麼說,林茲才覺得肚子餓了。
他摸了摸被剌傷的腹部周圍,傷口就一陣抽痛。
「不太好消化的食物應該對傷口有影響,濃湯之類的食物你可以喝吧?還是要在某種程度上吃點營養的食物比較好。」
「……我知道了,我會吃的。」
林茲點頭後,夏特蕾兒就關上門離開房間。
林茲在床上重新躺好,茫然地看著天花板的木頭紋路。
(……對了。)
他想起來了。
就是被馬魯奇亞‧吉攻擊的前一刻,他與布蘭謝對話的內容。
布蘭謝‧艾斯特華爾說,少女被變成雕像的日期不吻合。
那也就是說……
在蘭斯街頭犯下綁架案的〈藍鬍子〉。
在抓來的少女身上刻下〈王冠〉的〈銘印〉,並將少女變成雕像的人物。
並非從巴士底監獄逃獄的殺人魔——馬魯奇亞‧吉。
那麼……
(……難道是障眼法?)
為了掩飾原本的綁架目的,才與馬魯奇亞‧吉串通,或者是利用他。
……不過,這是為了什麼?
就在林茲皺起眉的時候——
房間門打開,夏特蕾兒抱著巨大的深鍋走進來。
(咦!)
林茲差點就要跳起來了。
……有一股類似某種東西燒焦的糟糕臭味飄過來。
深鍋裡面的東西已經煮到沸騰。
封城守在城堡裡的士兵,要對付爬上城牆的敵兵時,會從設置在城門上的〈殺人孔〉倒下燒得滾燙的油……
林茲不知為何想到這個。
「這、這是什麼……?」
「濃湯,是我做的。」
「夏特蕾兒做的?」
「是啊,我拜託柯潔特她們教我做的。」
夏特蕾兒清清喉朧,拿起一個大木匙。
「你的坐姿不方便吃東西啊,所以……」
她的臉有點紅。
「我、我喂你吃。」
「……!不、不用了,我自己吃!」
林茲急忙搖頭。
「不用客氣,至少讓我盡到這點照顧的工作。」
「呃,不用了啦……」
塞。
林茲開口的瞬間,夏特蕾兒就用以劍突擊的氣勢將木匙塞進他嘴裡。
「唔、唔嗯嗯嗯……」
舌尖感受到的濃烈苦味讓林茲皺起臉,不過……
(……咦?)
濃湯意外地好喝,味道就像燭烤。
雖然外表整個焦黑,不過吃起來確實是濃湯。
「如、如何?不用客氣,老實把感想告訴我。」
「嗯,很好吃,比師父做的菜好吃太多了。」
「……這句話讓我完全不懂是褒還是眨耶。」
夏特蕾兒不滿地皺起眉。
「啊,抱歉,非常好吃喔。」
「是、是嗎?」
夏特蕾兒微微笑了出來。
(不過還是比不上艾莉莎做的……但這也是理所當然啦。)
……這句自言自語當然絕對不能說出來。
林茲一邊吃著類似焗烤的濃湯,突然想起一件事。
「……呃,對不起,昨天我明明說要來喝香檳。」
「等你傷好了之後再來喝吧,我很期待那一刻。」
「嗯。」
林茲不經意地從旅社房間的窗戶往外看。
記得今天是聖女貞德慶典的最後一天。
他看到大街上人潮洶湧,還緩緩搬運著巨大的花車。
「對了,遊行是在下午吧。夏特蕾兒你已經準備好要穿的衣服了嗎?」
他看著夏特蕾兒並發問。
「什……!」
她瞪大藍色的眼睛,當場語塞。
「林茲,你在想什麼!」
她在林茲耳邊大叫。
「嗯……?因為,昨天你不是當上聖女貞德,然後要參加遊行嗎?
「太愚蠢了。」
夏特蕾兒搖著頭。
「我身為你的〈城堡〉,你覺得我會拋下這種狀態的你不管嗎?」
「……」
這次換林茲說不出話。
「你、你在說什麼啦,夏特蕾兒你一定要去!」
他從床上彈起來大叫。
「唔……!」
腹部傳來一陣剌痛,傷口好像裂開了。
「你在幹嘛!你必須靜養才行啊!」
「聖女貞德是這座城市的孩子們的希望。」
林茲忍著痛苦,坐起上半身喘息著說道。
孤兒院的孩子、參加劍術大會的少女們。
還有,憧憬聖女貞德、以當上騎士為目標的布蘭謝‧艾斯特華爾。
不,不只這樣。解放了蘭斯、拯救國家的聖女,是因為綁架事件人心惶惶的全體市民的希望。
「夏特蕾兒,請你參加遊行,拜託你。」
林茲抓著夏特蕾兒的肩膀拜託她。
夏特蕾兒呀地叫了一聲,叫聲聽起來很怪異。
「可、可是,你……」
「這種傷勢,跟被聖米歇爾傷到的時候比起來,根本就沒什麼大不了,呃,再說……」
……他直直盯著夏特蕾兒的眼睛。
「嗯?」
「我想看夏特蕾兒盛裝打扮的模樣。」
「……!」
夏特蕾兒的臉紅到耳朵。
她挺起背脊重新坐好。
「……這、這是城主的命令嗎?」
「……唔,對。」
林茲猶豫之後點點頭。
他心想……這樣會不會有點卑鄙?
雖然城主與〈城姬〉之間並沒有什麼類似契約關係的約束存在……但總覺得夏特蕾兒從相遇的時候開始就很在意這點。
夏特蕾兒清了清喉嚨。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沒辦法了,我只能服從我所選擇的城主的命令。」
「謝謝你,只要看到夏特蕾兒扮的聖女貞德,孩子們都會很高興的。」
◇
在那間房的門口……
布蘭謝‧艾斯特華爾緊咬嘴唇,讓嘴唇都發白了。
(我沒資格當騎士……)
懷裡的銀懷錶——她緊緊握住林茲幫她修好的騎士證明。
(……我什麼都辦不到,我無法保護他。)
面對跟街頭痞子或小混混不同的真正殺人魔,她毫無抵抗的力量。
那種感覺很可怕,她生來第一次做好了死亡的心理準備。
(身為騎士的我應該要保護他才對。)
(我卻被他搭救,最後甚至讓他受傷……)
(我還說什麼要成為聖女貞德!)
正當她想用拳頭敲牆壁的時候……
「啊……」
「唔。」
房門嘰一聲打開,她正好與從裡面出來的鎧甲少女面對面。
「請問,林茲他……」
「我已經先為他做了簡單的治療,他的傷勢應該不會造成生命危險。有著白銀秀髮的少女輕輕點頭。
接著她打算就這樣往走廊走,布蘭謝叫住了她。
「呃,那個……」
「對不起。」
她停住腳步,並轉過頭來。
「我……明明是騎士,卻什麼都做不到。」
「是嗎?」
夏特蕾兒對她投以嚴厲的目光。
「那麼……你的劍已經折斷了嗎?」
「什麼?」
(我……我的劍……)
布蘭謝目送夏特蕾兒靜靜離去的背影……
同時將緊緊握住銀懷錶的拳頭壓在胸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五章 ─ 競技場
協助夏特蕾兒換穿聖女貞德慶典服裝的人,是柯潔特。
聖女貞德的服裝每年都會由蘭斯市提供不同的樣式。
夏特蕾兒在租來的旅社二樓房間裡換衣服。
「哇,大姐姐,好適合你喔!」
柯潔特一邊拉緊禮服的束腹,一邊興奮地叫著。
「是、是嗎?」
夏特蕾兒疑惑地低頭看自己的打扮。
「我總覺得胸口好難受……」
「那、那是因為大姐姐的胸部太大了……」
柯潔特嘟著嘴,害羞地小聲隱著。
鋼鐵的甲冑在背後與胸前都大大敞開。
純白禮服四處鑲著寶石,還搭上金線刺繡。
皇冠頭飾上面點綴著美麗的裝飾。
這套衣服不僅華麗得沒有意義,也很暴露,與肖像畫等處描繪的聖女貞德印象差很多。
「真、真的要穿這套衣服在街上走動嗎?」
「是啊,今年的服裝是紡織工會的弗蘭史瓦滋大師的力作,他將以往的聖女貞德形象做了大膽的改變。」
「我只要普通的衣服就好了呀……」
夏特蕾兒沮喪地垂下肩膀。豐滿的胸部被緊緊束起。
「咦~~可是很適合你耶。」
「哪有可能……我、我是〈城堡〉耶,怎麼可能適合這種華麗的服裝!」
「沒這回事,不然我去問林茲哥哥……」
「等、等一下!」
柯潔特正準備往外跑,夏特蕾兒抓住了她的衣領。
……就在這時。
「夏特蕾兒?」
她遇見了剛好從旅社樓梯走下來的林茲。
「……林、林茲,你的傷如何?」
「嗯,多磨有你,我好像可以走路了……呃,你這副打扮……」
林茲的臉瞬間漲紅。
他的視線落在夏特蕾兒敞開的胸口上。
夏特蕾兒發出不成聲的尖叫。
「……唔、呃……這、這是……聖女貞德……所以也沒辦法……」
看到夏特蕾兒玩著手指,柯潔特露出微笑。
「大哥哥,你覺得這套衣服怎樣?」
「你、你問我嗎……呃,我覺得很漂亮,很適合夏特蕾兒。」
林茲感到不知所措的同時,老實講出了感想。
一陣害臊襲來。
夏特蕾兒害羞得連耳朵都變紅了。
「住、住口!我是〈城堡〉耶!怎麼可能適合穿這種衣服!」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她打算在旅社裡〈要塞化〉。
「哇,夏特蕾兒,別這樣!」
「怎、怎麼回事?……地震嗎?」
木造建築劇烈搖晃,旅社裡的房客一齊打開了房門。
◇
第三天的下午,聖女貞德慶典的最高潮活動——遊行開始了。
這天也是一年當中造訪蘭斯的遊客最多的日子。英勇樂隊表演著軍歌大合奏,聖女貞德一行人從滿天撒著紙片的大街上經過。
隨行在貞德身邊的人,是各自穿著特殊服裝的將軍們。
他們是拉海爾、阿朗松公爵、瑞奇蒙大元帥,以及〈奧爾良的私生子〉迪努瓦伯爵。
但是,並沒有看到〈藍鬍子〉吉爾‧德‧萊斯元帥。
騎在白色小型馬馬背上的人,是在聖女貞德引領之下,於蘭斯舉行加冕儀式的法蘭西斯卡國王查理七世。從國王開始一直到將軍們的身高都普遍比較矮,是因為這些角色都是由十幾歲的少年們裝扮的。
遊行主角聖女貞德——也就是夏特蕾兒,她揮舞著畫有王室徽章的戰旗走在最前面。
儘管夏特蕾兒也是屬於身材嬌小的那一型,但因為穿著由紡織工會大師設計的華麗服裝加上出色的容貌,就算在人群當中也比其他人更顯眼。
跟在後面的士兵們都是六歲以下的年幼男孩,他們拿著木劍,邊走邊鏘鏘敲著以鍋蓋充當的盾牌。自衛警備騎士團成員緊密排在周圍,努力控制著為了想看遊行而一直往前推的群眾。
遊行的終點是蘭斯大教堂前面的大廣場。擔任聖女貞德的夏特蕾兒會將國王引導至廣場,接著在那裡倣傚進行加冕儀式。
負責執行加冕儀式的人是悠斯助祭。
「喔~~今年當聖女貞德的人是個大美女耶。」
「聽那些當時在廣場上的家夥們說啊,她的劍術也很厲害喔。」
「去年普妲拉當上聖女貞德,結果慶典也被批評得一塌糊塗呢。」
夏特蕾兒手握戰旗前進的模樣威風凜凜,讓蘭斯市民們興奮不已。
〈城堡〉也擁有〈權力象徵〉這項功能,所以只要夏特蕾兒有那個意思的話,就算不是〈要塞化〉的狀態——只要〈城堡〉存在於此處,就可以發揮出幾乎與〈要塞化〉狀態相同的王者風範。
「簡直就像真正的聖女貞德!」
「聖女貞德啊,請守護這座被惡人侵害的城市吧!」
被超乎想像的歡呼聲迎接,令夏特蕾兒感到不知所措。
(……聖女貞德這名少女真的是這座城市的希望啊。)
夏特蕾兒一邊禮貌地向湧上前的觀眾們揮手,一邊在心裡自言自語著。
如果這個時候她有〈要塞化〉,那麼〈瞭望台〉的功能或許會自動捕捉到那個景象。
……有位〈城姬〉正從房屋屋頂俯視著遊行隊伍。
◇
火焰般的紅發在微風吹拂之下拍動著。
她的視線……緊盯著在正遊行的〈城姬〉。
「碧安卡‧弗萊文,你的狩獵對象是那個嗎?」
同樣站在屋頂上的鐵面具閣下詢問。
「我的運作時間是七分二十五秒,已經足夠。」
〈城姬〉——碧安卡‧弗萊文淡淡地回答。
啪——她的指尖發出幹裂聲,裂了開來。
「唉呀,肉體好像已經開始崩壞了啊。」
「我知道。我已經沒有時間了。」
碧安卡‧弗萊文的臉上首次浮現類似情緒的反應。
那並非焦躁,而是面對戰鬥時的高昂情感。
「——夏特蕾兒‧新天鵝石城堡。」
她冷靜地唸著敵人的名字。
下一瞬間……碧安卡‧弗萊文就從屋頂上消失了。
◇
「太好了……夏特蕾兒做得很不錯。」
林茲從旅社二樓房間的床上眺望著遊行。
看到夏特蕾兒順利扮演著聖女貞德,林茲鬆了口氣。
(她看起來雖然很精明,卻意外有著傻氣的地方……)
這點也與真正的〈城堡〉很像呢……他不禁這麼想。
雖然自衛警備騎士團負責戒備,現場卻如此喧鬧,根本不曉得會發生什麼事情。儘管馬魯奇亞‧吉應該身負重傷,但也有可能趁著慶典秩序混亂的時候綁架人。
……就在這時。
「……嗯?」
林茲低喃了一聲,並皺起眉頭。
遊行隊伍的前進路線,也就是大街的正中央,站了一個嬌小的人影。
由於事發突然,所以沒人注意到人影是何時在那裡出現。
遊行停止,現場聚集的觀眾開始騒動。
自衛警備騎士團的團員沖上前,準備趕走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
那個人影脫掉了連帽鬥篷。
(那是……?)
眼前出現一名少女,她有著熊熊燃燒火焰般的紅色頭髮。
……少女的嘴唇微微顫抖。
◇
「……怎麼回事!」
「——要塞化。」
少女低喃的同時……
夏特蕾兒眼前出現的是——裝備著〈城牆〉的紅發少女。
她身上穿戴著暴露的緊縛皮帶裝,以及釘上金屬鉚釘的皮革鎧甲。
手上則是拿著槍柄很長的三叉戟——古代劍鬥士喜歡使用的武器。
「竟然是〈城姬〉……!」
夏特蕾兒叫了出來。
〈城姬〉撩起熊熊燃燒的紅色秀髮,沈靜地說道:
「沒錯。我要來……獵捕〈流浪的城姬〉。」
「……!」
〈城姬〉面無表情地宣告,夏特蕾兒擺出防禦架式。她朝身後望了一眼,看到列隊參加遊行的少年們疑惑地互相對看。
(跟聖米歇爾一樣,是來抓我的〈城姬〉剌客嗎……)
(唔……!我不能在人這麼多的地方戰鬥……)
夏特蕾兒臉上露出焦躁的表情。
「原來如此,你無法在人多的場所戰鬥嗎?」
……紅發的〈城姬〉覺得無趣般搖搖頭。
「對我來說,我也不希望你無法拿出真本事,讓我來趕走人群吧。」她忽然舉起單手叫喊出聲:
「固有兵裝——解放——〈獸群的咆嘯〉!」
瞬間,一道散發光芒的閘門憑空出現。
低沈的吼聲響徹周圍,野獸從閘門裡走了出來。
「……!」
出現在眼前的是棲息在大陸各地的猛默群。獅子、老虎、犀牛、熊、豹等各種猛獸接連衝出閘門。
「那、那是什麼啊!」「猛、猛獸!」「哇啊啊啊!」
聚在大街上將近一萬名的觀眾立刻陷入恐慌。
大家為了逃離猛獸,於是互相推擠奔跑著。
「——〈要塞化〉!」
夏特蕾兒叫出來的瞬間,周圍捲起一陣旋風,原本身上穿的聖女貞德服裝也化成光粒消失不見。
她身穿閃著銀白光芒的鎧甲,藍底白紋的戰鬥裙裝隨風擺動。
背負在她雙肩上的,是壯麗的〈城牆〉。
〈武器庫〉在要塞化的同時獲得解放。
她以雙手握著刻有精緻雕刻的雙手劍。
「你這家夥——是什麼來曆!」
夏特蕾兒把劍尖剌進石板地面。
「我的名號是碧安卡‧弗萊文,被派來獵捕〈流浪的城姬〉。」
碧安卡‧弗萊文拿著三叉戟,說出自己的名字。
火紅頭髮在風的吹拂之下彷彿燃燒了起來。
「新天鵝石城堡,這是我的城主賜給我的名號。」
夏特蕾兒也高聲報上名字回應。
「我是寄宿在建築士林茲‧連海特之〈城堡〉裡的〈城姬〉!」
「夏特蕾兒‧新天鵝石城堡……夠資格當我的對手!」
這就是宣告開戰的信號。
剎那間,碧安卡‧弗萊文往地面一踢以三叉戟突襲過來。
◇
「……林茲!」
林茲想要衝出旅社,布蘭謝抓住了他的手。
林茲壓著受傷的側腹,手還扶著門。
他的表情因為痛苦而扭曲,汗水也從額頭流下。
「你現在這種狀況想去哪裡!」
「夏特蕾兒有危險了!那家夥是〈城姬〉!」
「〈城姬〉?」
不熟悉的詞彙讓布蘭謝皺起眉,這時……
群眾的慘叫聲從房子外面傳來。
那是淩厲的怒號聲與高亢的喊叫,當中還參雜著野獸咆嘯似的響亮聲音。
「……到底怎麼回事!」
「我必須過去……」
「啊!」
林茲趁著布蘭謝移開注意力的瞬間揮開她的手。
他以身體推開門,跌跌撞撞地衝上走道。
「等一下,這樣的話我也……」
「不行,布蘭謝你要待在這裡……」
林茲頭也不回地說著,然後以隨時都會癱倒般的蹣跚腳步向外跑。
「林茲!」
布蘭謝打算沖上去追他,但有只小手抓住了她的衣服下襬。
「布蘭謝姐姐……」
「柯潔特……」
柯潔特的黑色雙眼正不安地仰望著布蘭謝。
◇
鏘!
刀劍交鋒的聲音響起。夏特蕾兒用劍刃接下了以驚人腕力擊出的三叉戟突刺。
(……好重!她是那種以力氣而非劍技取勝的〈城堡〉嗎?)
在極限之下用劍抵擋攻擊時,夏特蕾兒就憑著直覺感受到了。
「……受到我的長槍攻擊也沒折斷,真是一把好劍。」
「我的劍就是我的靈魂……所以絕對不會折斷!」
夏特蕾兒喊叫之後,以渾身的力氣踢向石板地。
她把三叉戟壓制回去,然後憑著這股氣勢踏上前並揮劍。
鏘——剌眼的火花迸了出來。
碧安卡‧弗萊文的〈城牆〉有一部分碎裂開來。
她將重心往前傾,打算再補上一擊,但是碧安卡‧弗萊文已經將三叉戟拉回身邊了。
「……!」
夏特蕾兒不得不抽回劍,要是趁機追擊就會變成犠牲品。
(……動作真快,而且就算出其不意攻擊,她也能保持鎮定不會慌亂。)
夏特蕾兒再度與她拉開距離,同時冷靜分析。
同樣都是近身戰鬥型的〈城姬〉……她第一次與這樣的對象戰鬥。論劍術的話,夏特蕾兒稍微贏過對方,但若是單純比力氣,她應該沒有勝算。
不過……
(召喚野獸的固有兵裝,對我來說根本不成威脅。)
幸好對方的固有兵裝不像聖米歇爾的〈水龍王的咆嘯〉那樣強大。
(……既然如此,我也不會打不贏她!)
她以雙手握著劍與眼前的敵人對峙……並且只移動視線往周圍看。
旁邊的觀眾都因為被釋放出來的猛獸群嚇得逃跑,所以附近空無一人。……不對,有個少年氣喘吁吁地往這裡跑來。
「夏特蕾兒!」
「林茲!」
夏特蕾兒瞪大藍色的眼睛,不敢相信她看到的景象。
「你真笨……為什麼要來!」
她回頭大喊……就在這個瞬間。
「……!」
她感覺到殺氣並做出反應。
刺過來的三叉戟微微劃到了夏特蕾兒的臉頰。
「〈流浪的城姬〉,不要東張西望。」
「唔!」
夏特蕾兒彷彿以鐵靴鑿洞般用力蹬向石板地面往後跳。
扛在雙肩上的〈城牆〉大範圍地伸展。
她用〈封城〉模式保護著林茲‧連海特。
「夏特蕾兒,你流血了……」
「只不過稍微割到,沒什麼大不了,比起這個……」
夏特蕾兒用指尖擦掉臉上的血,然後用冷淡的視線瞪著林茲。
「我記得我以前也說過……你是笨蛋嗎」
「哇,真傷人。」
夏特蕾兒在耳邊怒吼,林茲覺得有點難過。
「我不是叫你在旅社靜養嗎?」
「……嗯,可是……」
林茲凝視著夏特蕾兒的眼睛,堅決地說道:
「因為我是夏特蕾兒的城主,所以我不能丟下你。」
「……唔……」
夏特蕾兒緊咬嘴唇。
她的臉上微微泛著紅暈,接著輕咳了一聲。
「……你還是老樣子,很天真。」
「嗯,對不起。」
林茲點頭。
「但是,因為你是這樣的城主,所以我……」
突然露出微笑之後……夏特蕾兒趕緊又閉上嘴。
她擡起頭,淩厲地瞪著眼前的〈城姬〉。
碧安卡‧弗萊文慢慢拉近距離。
「林茲,你知道碧安卡‧弗萊文這個名號嗎?」
「弗萊文……?」
林茲思索般歪著頭……
「難道是弗萊文競技場。」
「你說競技場?」
「嗯,應該沒錯……」
……弗萊文競技場。
這是一棟通俗稱呼比正式名稱更有名的巨大建築物。
是凝聚了古代羅慕路斯帝國建築技術精髓的紀念碑。冠著偉大太陽神之巨大雕像的名是帝國的象徵。
「……〈羅馬競技場〉。」
林茲低語著,額頭上冒出汗水。
「……喔~~你知道我啊。」
碧安卡‧弗萊文發出感嘆的聲音。
「林茲,〈羅馬競技場〉是很有名的建築物嗎?」
「對,如果說到建築物的等級,應該比那座〈聖米歇爾〉還要高喔。」
林茲默默點頭。夏特蕾兒臉上掠過一陣緊張。
(是嗎?原來剛才的猛獸……)
林茲突然想到,於是喃喃自語。
羅馬的競技場裡不只進行著劍鬥士之間的戰鬥,還會要劍鬥士與從大陸各地蒐集來的猛獸戰鬥。突然出現的那些猛獸就是藉著這名〈城姬〉的力量召喚來的。
夏特蕾兒重新握好劍。
原本慢慢走來的碧安卡‧弗萊文停下腳步。
「像你道般著名的〈城姬〉,為什麼想與我戰鬥!」
「愚蠢的問題。我乃劍鬥士之〈城姬〉,我的存在意義就是戰鬥。我選擇了你,讓你成為總有一天會毀滅的我的最後一個敵人!」
碧安卡‧弗萊文吼叫著拋出三叉戟。
兒浮在半空中的〈城牆〉將其彈開……就在這時——
碧安卡‧弗萊文朝她突襲,手裡拿的武器是〈羅馬短劍〉——古代羅慕路斯帝國的步兵所使用,後來成為刀劍類起源的短劍。
夏特蕾兒以鋼鐵護腕擋下短劍的劍尖。
「你說……毀滅?」
「沒錯,〈城姬〉只能寄宿在崇高的建築物裡。」
「這是……什麼意思!」
夏特蕾兒在劍刃互相攻擊、激烈火花四罾唚趴雙下力四。
「——我所寄宿建築物的事情,你是不會明白的!」
〈城姬〉用驚人表情訴說的話語,讓林茲突然想到一件事。
(我記得師父說過……)
羅馬的〈弗萊文競技場〉因為各地要蓋大教堂,所以石材遭到掠奪,現在已經變成了不忍卒睹的廢墟。
「我所寄宿的〈競技場〉,現在成為開採高級石材的採石場。〈城姬〉無法寄宿在失去了崇髙感的建築裡。我的存在已經墮落為〈廢墟〉,頂多只能夠再撐幾天!」
碧安卡‧弗萊文自嘲地振著嘴,揮舞短劍,劍刃拉出的閃光劃過夏特蕾兒的脖子。
(……廢墟。)
沃邦之前曾經這樣稱呼化身為里爾要塞〈城姬〉的艾莉莎。
那是……會在幾天之內消滅、在不完全狀態下甦醒的〈城姬〉。
「……我身為〈城姬〉,存在的意義就是戰鬥。〈流浪的城姬〉啊,讓我們盡情打鬥、彼此破壞吧!」
「你是為了這種事情戰鬥的嗎!」
夏特蕾兒怒吼。
她迅速抽回劍,由上往下砍。
「〈流浪的城姬〉,你要否定我存在的理由嗎?既然如此……那我也要問問你存在的理由!」
「唔……!我……我……」
夏特蕾兒的攻擊劍勢產生了一瞬間的猶豫。碧安卡‧弗萊文踢著地面一口氣往後退,接著將手伸向天空。
「你太大意了……這裡是我的〈陣地〉。」
「……什麼?」
夏特蕾兒心裡本能地響起警告,於是停下腳步……就在這一瞬間。
「固有兵裝——解放——〈地形改造〉。」
碧安卡‧弗萊文呼喊著。
「……竟然是固有兵裝!」
夏特蕾兒立刻在前方展開〈城牆〉,擺出防禦架式保護林茲。
可是,對方似乎並沒有攻擊。
「……?」
夏特蕾兒感到疑惑……就在這時——
「夏特蕾兒,腳邊!」
「……!」
夏特蕾兒聽到林茲的聲音後,把視線移往正下方。但是……她隨即一陣愕然。
原本鋪著石板的地面。
「這是怎麼回事!」
「……我聽師父說過!」
「〈羅馬競技場〉使用了古代羅慕路斯帝國的最頂尖建築技術——也就是說,皇帝為了取悅人數有五萬人的羅馬市民,所以在競技場裡設置了某項機關。」
「機關?
「根據紀錄,〈羅馬競技場〉的設備。」
「……喔~~你知道得真多。」
碧安卡‧弗萊文將羅馬短劍扔到沙地上,接著從〈武器庫〉拿出帶有鎖鏈的鏈球。
啪——鏈球發出啪沙聲,並沈進地面。
「這裡已經是我的〈陣地〉了,佈滿羅馬競技場上的沙子將會讓紅色鮮血更加顯眼。」
碧安卡‧弗萊文輕鬆用單手揮動鏈球。
白色沙子隨風壓揚起。就在夏特蕾兒撥掉跑進眼裡的沙子時……
「看招……!」
從沙塵裡出現的鏈球擊碎了夏特蕾兒的鎧甲……身材嬌小的夏特蕾兒被擊中、彈了出去,撞到建築物的牆壁。
「……嗚喔!」
「夏特蕾兒!」
林茲急忙趕到夏特蕾兒身邊。
「夏特蕾兒,你沒事吧!」
「……嗚!……唔,咳!」
夏特蕾兒吐出鮮血。林茲抱起她的身體,鮮豔的紅色將林茲身上的衣服都染紅了。
「〈流浪的城姬〉,你太粗心了,劍鬥士的戰術就是使用競技場上的沙子來遮蔽視線。」
碧安卡‧弗萊文一邊甩動鏈球,一邊走過來。
「……林……茲,你快逃……」
「夏特蕾兒!」
夏特蕾兒以顫抖的雙手擦起身體,毅然地擡起頭。
她用劍頂著沙地,想要站起來……但是……
「……!」
沙子圍繞著沈重的武器,柔軟的地面使劍嵌進沙地裡難以行動。
「……這果然不是普通的沙子。」
「當然,〈地形改造〉會打造出對我有利的〈陣地〉。」
碧安卡‧弗萊文揮起鏈球……
「……林茲,你辦得到嗎?」
夏特蕾兒緊盯著眼前的〈城姬〉,同時低語。
「可以。」
林茲用力點頭。
(沒錯,只要想辦法處理這些沙子……)
碰——鏈球粉碎了夏特蕾兒的〈城牆〉。儘管沒有直接擊中夏特蕾兒,但她的身體卻因為受到衝擊,再度被打倒在沙地上。
「……嗚喔!」
「〈流浪的城姬〉,你怎麼了?這種程度的刀劍戰鬥無法滿足我喔,那座聖米歇爾真的是你打倒的嗎?」
「……只有我……打不倒……」
「什麼?」
碧安卡‧弗萊文皺起眉。
因為,夏特蕾兒露出了驕傲的笑容。
「我說,只有我一個是無法打倒聖米歇爾的!」
「……!」
「建奏士——林茲‧連海特刻下銘印!」
碧安卡‧弗萊文的背後……
林茲正叫喊著,手上的〈銘印〉也圍繞著藍白色雷火。
〈建奏術〉第八韻律——〈修複〉。
已經變化成白色沙地的地面瞬間遭到改寫,恢復為本來的石板。
競技場〈城姬〉眼里根本看不起建奏士少年。
等她發現林茲的目的已經太晚了。夏特蕾兒從沙子的咒縛裡解脫,她踏著石板地衝到碧安卡面前。
「……喝!」
◇
「……唔!」
喀——
布蘭謝‧艾斯特華爾的鋼鐵拳頭擊碎了齜牙咧嘴的獅子下巴。
接著她立刻轉身,準備對抗下一波攻擊。
布蘭謝單獨保護著柯潔特他們。
(如果有手槍的話……)
她憤恨地咒罵,同時大口喘息。
紅色鮮血從肩頭的傷口落到地面。
「布蘭謝姐姐,你流血了……」
黑髮少女以顫抖的聲音低喃。
「柯潔特,我不要緊,你不是也知道我很會打架嗎?」
她忍著痛苦裝出笑臉,溫柔地摸著柯潔特的頭。
(……我必須保護這個孩子。)
「願聖女貞德庇佑我……」
她在口中喃喃低語,然後用力握緊加裝了鐵板的拳頭。
這棟旅社只有一個面對大街的出入口,很適合打封城戰。
(這次我絕對……)
……就在這時。
「……嗨,小妹妹。」
「……!」
聲音從她的背後傳來。
這道曾經聽過的聲音……讓布蘭謝的肩膀微微痙攣。
全身毛孔都冒出了令人厭惡的汗水。
她的呼吸變得急促,雙腳也癱軟無法動彈。
「……啊。」
她只轉動頭部,緩緩往後面看。
在那裡的……是怪物。
全身漆黑的服裝、蜘蛛般詭異細長的手腳。
還有……
「啊……啊啊……啊……」
布蘭謝‧艾斯特華爾當場跪了下去。
她懼怕得不停顫抖。
殺人魔——馬魯奇亞‧吉的臉,變成了石雕
「因為史多藍傑大師的徒務讓我受了很嚴重的燒傷嘛,所以我就把臉變成石頭然後加以雕刻。如何,你不覺得很好看嗎?」
他就這麼吊掛在天花板上,用那張右半邊變成石頭的臉發出竊笑。
……他已經完全喪心病狂了。
就在怪物發出更為高亢的笑聲後,那隻呈現混濁白色的左眼骨碌碌地轉動。被他盯上的柯潔特發出「啊」一聲緊張的慘叫。
「就是這個女孩啊……」
他露出笑容,然後伸出蜘蛛般的假手,用單手抓住少女的頭。
「……啊……哇……」
柯潔特發出微弱的哀號。
「……!」
布蘭謝打算站起來。
但是,被恐懼所擺佈的雙腳無法自由行動。
(……站起來啊!布蘭謝‧艾斯特華爾,你給我站起來!)
她在心裡憤恨地叫喊,然後把手伸進懷裡。
那裡已經沒有手槍,只能感受到銀懷錶的冰冷觸感。
這是騎士的驕傲——只剩這個支撐著她的理智。
(我又無法保護人了嗎?)
(我的劍……)
……劍已經折斷了嗎?
憧憬著聖女貞德,並且想要當上騎士的那顆心。
(我的劍……還沒……!)
「呵呵呵,這個小女孩我帶走了,真是個不錯的樸樸。」
馬魯奇亞‧吉以單手拉起柯潔特小小的身軀。
還伸長舌頭舔著少女的臉頰。
「……柯、柯潔特!」
布蘭謝往地面一踢朝上跳。
可是,伸出的手沒有抓到柯潔特,只在空中揮過去。
「……!」
「呵呵呵呵,我不會殺你的,小妹妹。因為我必須讓你跟史多藍傑大師的徒弟來評斷這個女孩子的雕像呀。」
馬魯奇亞‧吉將柯潔特夾在身體側邊,從窗戶往房子外面爬去。
「……柯潔特!」
◇
「喝……!」
夏特蕾兒拿出驚人的氣勢……她將鋼劍剌了過去。
這一擊打碎了碧安卡‧弗萊文的〈城牆〉、剌穿了她的肩頭。
(……失敗了。)
夏特蕾兒咬牙切齒。原本該剌穿胸口的劍擊只剌碎了〈城牆〉,所以只有稍微影響到對方的動作。她立刻踏上前使出斬擊,不讓對手有機會反抗。
紅色秀髮翻騰著,碧安卡‧弗萊文扔掉鏈球,從〈武器庫〉拿出短劍,彷彿要糾纏著夏特蕾兒的劍似地將其揮開,然後另一隻手再握住第二把短劍。
夏特蕾兒一陣焦躁,想把劍抽回來,可是太遲了。
「你太大意了……!」
碧安卡‧弗萊文使出激烈的突剌……
「林茲‧連海特刻下銘印……」
剎那間,林茲手掌冒出的藍白雷火穿透地面,碧安卡‧弗萊文腳下的地面瞬間隆起。
她的斬擊因為身體失去平衡所以偏離,被夏特蕾兒的胸甲彈開。
「別忘了我!」
「可惡……」
碧安卡‧弗萊文的眼睛盯著林茲……就在這個瞬間,夏特蕾兒戴著護腕的拳頭擊中〈城姬〉的下巴,〈城姬〉與堅固的〈城牆〉一起,與掀起來的石板一同向後飛去,接著重重摔進瓦礫堆裡。
「……林茲,謝謝你。」
「因為我是夏特蕾兒的城主嘛。」
林茲一邊忍著〈銘印〉燒灼般的痛苦,一邊點頭。
〈城堡〉之間的戰鬥有如軍隊的戰爭,林茲的力量幾乎沒有幫助。
他頂多只能製造一些小機會。只不過,在雙方勢均力敵的戰鬥裡,就算只有微小的機會也可能變成致命關鍵。
「固有兵裝——〈地形改造〉。」
瓦礫堆微微抖動著。
緊接著,大水猛烈噴出並朝夏特蕾兒湧去。
「……!這次是水嗎!」
夏特蕾兒快速展開〈城牆〉。
「啊啊啊啊啊啊啊!」
競技場〈城姬〉一邊吼叫,一邊撥開瓦礫站起來。
她從〈武器庫〉拿出三叉戟、擺出架式。
「林茲,〈羅馬競技場〉連水的屬性都有啊?」
「〈羅馬競技場〉有汲取地下水的設備,有紀錄指出競技場曾經讓戰船航行,在裡面模擬海戰。」
林茲被湧來的水沖得站不穩,同時一邊哀叫。
「……沒錯。雖然遠比不上〈聖米歇爾〉,不過我還可以做這種事。」
碧安卡‧弗萊文舉起三叉戟。
水流發出轟聲並捲起漩渦,變成驚人的海嘯衝過來。
「……!」
火焰般鮮紅的頭髮舞動著,〈城姬〉捲起了瓦礫與水花襲擊而來,夏特蕾兒用劍擋開她的突剌。但是,碧安卡‧弗萊文沒有停止行動,她迅速拉回長槍,接著一刺、又一剌,不停擊出淩厲的突剌。
「〈流浪的城姬〉,再讓我更快樂一點吧!」
夏特蕾兒被那股驚人的意志力壓制住。
冷汗從額頭滑落。
(這股意念真是強烈……)
即使變成〈廢墟〉,依舊執著於〈城姬〉的存在理由。
(……我心中也有這般堅定的意念嗎?)
我甚至連自己存在的目的都不知道……
足以消滅眼前〈城姬〉的信念?
鏘——響起一道有如金屬折彎的聲音。
夏特蕾兒勉強擋下了在水花中不停襲來的突剌。插在銀白秀髮上的白百合髮飾在空中四散。
(……我有!)
「夏特蕾兒!」
夏特蕾兒聽見背後傳來林茲的呼喊,同時站穩腳步。
(……沒錯,我不能輸。)
含著藍色火焰的雙眼猛烈地燃燒。
(我是林茲‧連海特擁有無上驕傲的〈城堡〉!)
……現在她只是想證明這一點。
為了以〈城堡〉的身份守護城主。
(……讓我來揮劍吧!)
「固有兵裝——解放——〈戰姬光劍〉。」
就在她叫出來的瞬間……
她雙手握住的鋼劍發出炫目的閃光。
這是連〈城姬〉的詛咒都能解除的淨火之劍。
是目前還不存在於這世界的幻想之城的固有兵裝。
啪沙——碧安卡‧弗萊文的〈城牆〉裂開了。
〈廢墟〉的存在已經超過極限了。
競技場〈城姬〉明白毀滅的時刻已到,然而……
「固有兵裝——解放——〈偉大王者之戰車〉!」
她卻仍想解放她所擁有的最強固有兵裝。
那是擁有壓倒性力量,能夠征服一切的暴力集合體……
那股力量瞬間將水蒸發,並捲起瓦礫攻擊過來。
「……夏特……蕾兒!」
林茲的身體被風壓彈飛。
夏特蕾兒舉著發出光芒的劍,用力踢了地面。
圍繞著藍白火焰的銀色秀髮翻騰不已,她化身為激烈的旋風向前衝。
「擁有高傲自尊的競技場〈城姬〉,碧安卡‧弗萊文!」
夏特蕾兒對著〈城牆〉毀壞並突襲而來的〈城姬〉叫喊。
她斬斷髮狂失控的力量激流,同時逼近碧安卡‧弗萊文。
敲打般的衝擊讓白銀鎧甲破碎。
石板翻了起來,夏特蕾兒以鐵靴的腳跟將其踩穿、站穩腳步。
「我不可以輸給你!」
光劍發出的光芒又更增添了亮度……
〈戰姬光劍〉剌穿了競技場〈城姬〉的皮革鎧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發出慘叫。已經來到極限的〈廢墟〉,肉體出現無數的龜裂。
已折斷的手臂變成石塊落下,摔得粉碎。
她那突然露出微笑的嘴唇,輕輕吐出話語:
「流浪的城姬啊……這場最後的劍鬥,讓我非常快樂……」
「……!」
接著,在周圍充滿耀眼閃光的狀態不……
競技場〈城姬〉——碧安卡‧弗萊文就此崩壞。
◇
夏特蕾兒當場把劍剌向地面,癱倒般跪下
〈要塞化〉狀態已經自動解除,鎧甲化為光粒消失不見。
她倒在石板剝落的地上,似乎已經沒有力量再站起來。
周圍佈滿被吹散的紅磚與瓦礫。
這項固有兵裝是碧安卡‧弗萊文的最後王牌,有著驚人的威力。如果她處於完整的狀態,被消滅的或許會是夏特蕾兒。
「夏特蕾兒,你沒事吧!」
林茲跑過去,抱起夏特蕾兒嬌小的身體。
「嗚……」
她忍耐著痛苦般緊咬牙齒、發出呻吟。美麗陶瓷般的肌膚出現無數道傷口。林茲抱著她的肩膀,連手都沾上了紅色鮮血。
「那是來抓夏特蕾兒的〈城姬〉嗎……?」
林茲看著碧安卡‧弗萊文變成石塊的殘骸,低聲說道。
那是無法寄宿在〈城堡〉裡的〈廢墟〉最後的下場。
「……」
……這時,他忽然想到一件事。
(……石塊?)
林茲腦中閃過一個想法。
好像有某種東西連結起來了。
在蘭斯發生的〈藍鬍子〉綁架事件。
被刻上〈王冠〉的〈銘印〉、變成石雕的少女們。
之前被迫成為里爾要塞〈城姬〉的艾莉莎,身上也有相同種類的〈銘印〉。
象徵〈王冠〉的蘭斯大教堂。
(無法寄宿在〈城堡〉裡的〈城姬〉,會變成〈廢墟〉……)
也就是說,道座城市裡發生的事情……
(……難道,是讓〈城姬〉寄宿在蘭斯大教堂的實驗!)
「……林茲!」
剎那間,夏特蕾兒突然把林茲推開。林茲在地上翻滾,背部用力撞上建築物的牆壁。
「夏特蕾兒,你怎麼……!」
還沒說完,林茲就把話吞了回去。
……一把沒有劍鍔的劍剌穿了夏特蕾兒的肩膀。
「……!」
「……嗚……啊啊啊啊……」
夏特蕾兒壓著肩膀,發出痛苦的喘息。
「……嗯~~以一個無能的〈廢墟〉來說,表現還不錯,竟然能讓〈流浪的城姬〉的力量消耗成這樣。」
……背後傳來腳步聲。
(……這是誰……?)
林茲心中浮出疑問。
不,其實他知道對方是誰,只是頭腦拒絕理解。
……那個人物就算在大教堂裡進行〈城姬〉寄宿的儀式,也完全不會被懷疑。
他的心臓幾乎凍結。
林茲慢慢回頭。
「你為什麼在這裡?」
「這個嘛,因為現在沒必要再隱瞞了。」
他的臉上露出微笑。
「……你好,我就是〈藍鬍子〉。」
對方這麼說。
◇
站在眼前的人……
「……悠斯助祭」
那是露出笑容的悠斯助祭。
……藍鬍子,也就是蘭斯街頭綁架案的真正犯人。
剛剛就是他拿劍剌中受傷倒地的夏特蕾兒。
林茲原本就認為除了馬魯奇亞‧吉之外,應該還有另一個犯人。
但是……
「為……什麼……」
林茲喘息般低語。
他無法相信眼前的現實。
個性和善、照料著孤兒院孩子們的悠斯助祭,竟然是藍鬍子……
他走過來,臉上露出因為喜悅而扭曲的笑容。
「……這是為了讓聖女貞德再次降臨在這個世界上啊。」
「……聖女貞德?」
突然出現的名字,讓林茲皺起眉頭。
「一切都是從兩年前的那一天開始……」
悠斯竊笑著開始訴說。
「當時,我是鏈金術師工會的大師,我在吉爾‧德‧萊斯公爵最後的居城——蒂福日城的地下室發現某份資料,上面寫著〈藍鬍子〉進行殘忍的兒童虐殺事件的真相。」
藍鬍子犯下的兒童虐殺事件。那是犠牲者超過兩百人、曆史上最嚴重的殺人事件。那個事件……有著什麼真相?
「那一切都是為了讓聖女貞德再次誕生的實驗喔。」
「再次誕生……?」
林茲慢慢搏起疼痛的身體,小聲說著。
死者複生——他曾聽說鏈金術師工會裡,進行著這種禁忌的研究。
可是……
「……那種事情根本辦不到。」
林茲不屑地說。儘管他是鏈金術的門外漢,但他至少知道那種事情不可能成真。悠斯垂下肩膀,爽快地附和。
「你說得沒錯,想讓人類複生根本不可能,不過……」
「……?」
林茲在瞬間皺眉。
然後,他察覺了悠斯接下來要說的話。
……沒錯,如果對象是人類就不可能。
(難道……難道是我想的那樣嗎?)
……如果,聖女貞徳不是人類的話呢?
「史多藍傑大師的徒弟啊,事情就跟你想的一樣。」
「……!」
……聖女貞徳。曾經是蘭斯大教堂的〈城姬〉。
林茲驚課地瞪大雙眼。
(……那位遂救國家的英雄,跟夏特蕾兒一樣是〈城姬〉!)
「你很聰明,不愧是那位大師的徒弟。」
悠斯笑著拍手。
「吉爾‧德‧萊斯公爵身為聖女貞德的狂熱崇拜者,他為了完成讓〈城姬〉寄宿的實驗,從領地抓來小孩進行可怕的儀式……當我在蒂福日城發現這段記述的時候,我確定了一件事情。我就是被挑選出來繼承他崇高的實驗、讓聖女貞德再次降臨這個世界上的人啊。」
悠斯彷彿被沖昏頭似地,以恍惚的神情叫喊。
那雙眼睛充滿了幻想出來的喜悅,林茲的背脊一陣冰凍。
(狂熱的聖女貞德崇拜者……)
林茲一邊從喉嚨發出呻吟,一邊想起派遣騎士少女。
儘管一樣憧憬著聖女貞德……
但是眼前這名男子卻……
他與布蘭謝‧艾斯特華爾選擇了迥異的道路。
而且是一條扭曲得令人覺得恐怖的路。
悠斯拿走吉爾‧德‧萊斯公爵的資料,偷偷持續進行與〈城姬〉有關的研究,再利用助祭的地位誘騙街上的少女,試圖讓她們以蘭斯大教堂〈城姬〉的身份——也就是以聖女貞德的身份寄宿在大教堂裡。
不過,他的可怕實驗……就跟藍鬍子一樣沒有成功。
如果再綁架小孩,蘭斯的自衛警備騎士團就真的會出動調查了……
「……但是剛好在這個時候,有人自願來協助我。」
「是……鐵面具嗎?」林茲低聲說著。
「喔~~你發現啦。」
悠斯的眉毛微微抽動。
「襲擊夏特蕾兒的〈城姬〉、與你師父有因緣的〈殺人魔〉,準備了這麼有淵源的場景,沒懷疑才奇怪呢。」
那個想將艾莉莎‧伊斯特伯拉特變成里爾要塞〈城姬〉的鐵面具男子。
根本不懂那個男人有什麼打算。
可是,他競然也出現在這裡……
林茲也開始理解這座城市裡發生的事件原委了。
(馬魯奇亞‧吉是為了掩飾悠斯的儀式而準備好的一顆棋子……)
在〈城姬〉寄宿的儀式過程裡會產生〈廢墟〉的殘骸——那與魯奇亞‧吉將人變成石雕的狀態很像,所以能將一切罪行推給馬魯奇亞‧吉,讓悠斯可以繼續安全進行〈城姬〉的儀式。
然後……
「至於散在地上的殘骸——碧安卡‧弗萊文,那是為了捕捉你身邊的〈城姬〉所準備的棋子。」
「……什麼!」
悠斯的手一揮,銀色的劍就憑空出現。
他把劍拋向倒在地上、發出痛苦聲音的夏特蕾兒。
「住手……」
林茲趕緊跑過去……但已經太遲了。
「……嗚啊!」
劍剌穿了無法動彈的夏特蕾兒,穿透她的背並插入地面。
她發出淒厲的慘叫,原本躺著的身體彈了起來。
「夏特蕾兒啊啊啊啊!」
「你很礙事呢。」
悠斯將兩把憑空喚出的銀劍拋向衝過來的林茲。
「嗚……」
一把劍從脖子邊掠過,一把劍剌中了大腿。
他的腳被絆倒,當場狼狽地倒在地上。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燒灼般的痛苦讓林茲在地上難受地翻滾。
「……!林……茲!」
「這是鏈金術師工會的秘法〈水銀之劍〉,雖然只是種小把戲悠斯感到無聊般垂下肩膀。
然後慢慢走到無法動彈的夏特蕾兒旁邊。
「你這家夥……你要……做什麼……」
「真是諷剌啊,你擁有能與〈城堡〉匹敵的力量,卻被我這種人玩弄於股掌間。曆經了與競技場的戰鬥之後,你應該連〈要塞化〉的力量都不剩了吧?」
「唔……!」
夏特蕾兒用蘿含著藍色火焰的雙眼瞪著悠斯。
「史多藍傑大師創造出來的〈城姬〉,你的體內應該蘊藏著能讓〈城姬〉接近完成狀態的線索。」
悠斯的嘴唇在喜悅之下扭曲著,並且用水銀在夏特蕾兒周圍畫起複雜的方陣。
「——〈蒂福日城之牢籠〉。」
「……!」
夏特蕾兒的身體立刻被黑暗的濃霧包圍。
「夏特蕾兒!」
「這是藍鬍子創造出來的鏈金術之秘術……就算是〈城姬〉,在這種滿身瘡痍的狀態下也不可能逃脫,畢竟她如果在這裡變成〈城堡〉就傷腦筋了。」
「夏特蕾兒,你聽得見我的聲音嗎?夏特蕾兒!」
「真是的,你實在太煩人了……」
悠斯轉向林茲,手上出現了三把〈水銀之劍〉。
「你去死吧……」
「……!」
……就在這一瞬間,傳來一道奔往這裡的腳步聲。
「……是布蘭謝‧艾斯特華爾啊。」
悠斯嘖了一聲,消滅了手上的〈水銀之劍〉。
「……史多藍傑大師的徒弟,你撿回一條命了。」
悠斯嘲笑般丟下這句話之後,就抱起身上環繞著黑色濃霧的夏特蕾兒,迅速消失在建築物後方。
◇
「……林茲!」
布蘭謝‧艾斯特華爾跑過來抱起林茲。
她看見林茲的腳上剌著短劍,於是臉色發白。
「發生什麼事了!」
「唔呃……!」
林茲一邊痛苦地呻吟,一邊把劍從腳上拔起來,短劍立刻變成液體流到地上。
「夏特蕾兒被抓了……」
「夏特蕾兒嗎!」
「……」
林茲緊緊握住顫抖的拳頭。
他現在的心情很想直接吼叫出來。
(跟那個時候一樣……)
(我又無法保護重要的人了……)
他想起的是……丟下艾莉莎、單獨逃走時的事情。
如果當時沒有在森林裡遇見夏特蕾兒……
如果沒有在阿連達姆遇見雷蒂……
他一定無法救出艾莉莎。
(可惡!為什麼……只有我一個人的話就什麼也無法保護!)
(這種力量……根本一點用處也沒有!)
他以指甲刮著刻有大師〈銘印〉的右手。
「……林茲!」
布蘭謝‧艾斯特華爾給了林茲一巴掌。
林茲一臉呆滯地望著眼前這名女孩。
那雙淡然的深藍色雙眼,凝視著林茲的眼睛。
「請你不要擅自絕望,把事情告訴我。」
「可是……」
林茲講到一半就閉上嘴巴。他認為不可以將布蘭謝牽扯進來。
布蘭謝緊咬嘴唇,抓著林茲的肩膀。
「……沒關係。那麼換我拜託你。」
「?」
林茲眨著眼睛。布蘭謝輕輕吸一口氣之後說道:
「柯潔特被馬魯奇亞‧吉抓走了,就從我面前。」
「……!」
林茲訝異地坐起身體。
「雖然我追著那家夥,但是半路就追丟了,我不知道究竟該如何是好。老實說,我現在焦急得心臓都快爆開了,頭腦也一片混亂,我甚至想要立刻衝出去慌亂地到處呼喊……我只是因為知道這樣一點幫助也沒有,所以才沒去做。我記得林茲你說過會協助我調查,既然如此請你現在就幫助我‧拜託你。」
布蘭謝低著頭,綁成馬尾的藍色秀髮跟著垂下。
看得出來她的肩膀正微微發抖。她希望儘早救出柯潔特,不過她不知道該怎做,所以才希望林茲協助她,這也是現在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
林茲……輕輕將手放在她肩上。
他剛才怨恨自己辦不到任何事、感嘆自身毫無能力,他覺得那樣的自己很丟臉。他認為,眼前道名少女是一位很了不起的騎士。
他慢慢站起來,心裡突然湧出一股強烈的意念。
「……布蘭謝,我會用這雙手奪回夏特蕾兒。」
「……林茲?」
「所以……請你幫助我。」
「……」
布蘭謝用力回握林茲伸出的右手。
「我們去蘭斯大教堂,她們兩個人在那裡。」
「蘭斯大教堂?為什麼……」
布蘭謝訝異地詢問。
「……我邊跑邊告訴你。」
林茲說道。
他心想,對她來說這應該是件令人震驚的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六章 ─ 神聖的怪物
從前,男子纖瘦的指尖上有著榮譽。
那是卓越技巧為他帶來的榮耀。
〈石之兄弟團〉的年輕大師——馬魯奇亞‧吉,是一位在貴族間擁有狂熱崇拜者的雕刻家。儘管那彷彿讓人類之罪惡化為浮雕的風格,經常被批評為品味惡劣或是頹廢,但所有人都認同他擁有出眾的雕刻技術。
雕刻家馬魯奇亞‧吉年紀輕輕就來到了榮耀的最高峰。
他有自信認為自己是最棒的雕刻家,甚至能超越米開朗基羅。
……但是,這份自信卻被一名男子敲得粉碎。
那個人是史多藍傑大師……他甚至不是雕刻家,而是一名建築士。
那件事發生在凡爾賽宮舉辦的某次評監會上。
那是一場廣邀大陸一流的藝術家參與,而且最具權威性的評監會。
史多藍傑大師在那場評監會裡,為國王獻上了可以擺放在凡爾賽宮庭園裡的雕像。
馬魯奇亞‧吉身為頂尖雕刻家,怎能輸給同為〈石之兄弟會〉成員的一介建築士。
為了確保獲得勝利,馬魯奇亞‧吉使用了他思考之後想到的最棒材料。
……他把最愛的妻子及女兒做成了雕像。
那座雕像有如將人類的絕望直接化為形體,以藝術品來說是一件極致的作品。
可是,國王對那種風格頹廢的藝術沒興趣,國王喜歡的作品——是史多藍傑大師獻上的美麗天鵝雕刻。
馬魯奇亞‧吉狼狽地落敗,當場被師父逐出師門。
而且,他的作品,是拿活人當雕刻材料一事被史多藍傑大師揭發,於是他從一流藝術家瞬間變成被追捕的罪犯。
那天,馬魯奇亞‧吉殺害師父並逃走。
……這名男子,就此變成殺人魔。
◇
那些猛獸因為碧安卡‧弗萊文的消滅從街上消失。
蘭斯大教堂前的廣場一片寂靜。
布蘭謝聽了悠斯的事之後出乎意料地冷靜,並沒有情緒失控。
那個從她還在孤兒院的時候就很照顧她的人,竟然是殺人魔。這應該是個很令人震驚的消息,但她卻很鎮定……因為她畢竟是槍手隊菁英的派遣騎士。
「本來待在這個區域的市民,好像全部都去避難了。」
布蘭謝環視著空無一人的廣場小聲說道。
「你的傷不要緊嗎?」
她看見林茲額頭上冒出汗水,於是關心地詢問。
「還好……」
他是騙人的。雖然傷口在夏特蕾兒治療之下已經癒合,但在剛才的戰鬥中裂開了。側腹部因為內出血所以呈現一片深黑色。
莊嚴的蘭斯大教堂的正門大大敞開。
那幅景象看起來就像張著大嘴的可怕怪物。
「……!」
林茲感到一陣鮮血從他右手的〈銘印〉滴了下來。
(……看樣子猜對了。)
林茲一邊痛苦呻吟,一邊瞪視大教堂的威嚴容貌。
〈城姬〉與〈城主〉截〈銘印〉連結在一起。
〈銘印〉的疼痛,隨著他一步步靠近而更加強烈。
假如悠斯的目的就是讓〈城姬〉寄宿在大教堂裡……
(……那麼,被馬魯奇亞‧吉帶走的柯潔特‧馬爾尚一定也在這裡。)
「……走吧,我們進去。」
「好。」
兩人互相點頭,踏進正門。
◇
布蘭謝裝有鋼鐵的靴子發出鏗鏗腳步聲。
身廊當中滿是寂靜。
(不對,這不是寂靜,這是……沈默。)
林茲一邊看著周圍,一邊低語。
這是……彷彿會將背脊燒得焦黑的深深殺氣。
似乎可以聽見……鎖定了獵物的怪物呼出來的濕熱氣息。
光線穿透了彩繪玻璃,照耀著飄浮於空中的灰塵顆粒。
身廊左右兩邊的大理石柱,朝著內側排列而去。
這裡是一個很適合躲藏埋伏的地方。
「布蘭謝。」
「我知道。」
布蘭謝停下腳步。一道冷硬的喀噠聲傳來。
(……要來了?)
林茲以此為信號,在腦中搭起建構式……
「建奏士——林茲‧連海特刻下銘印!」
藍白雷火從〈銘印〉迸出,就在這個瞬間……
「林茲,上面!」
「……!」
蜘蛛般的影子從頭頂落下。
從側邊橫掃而來的雕刻刀劃過額頭。要是布蘭謝沒有大叫,林茲的頭就已經被切下來了。
「……馬魯奇亞‧吉!」
林茲一邊喊叫,一邊將圍繞著雷火的手掌拍向身廊地面。
〈建奏術〉第十二韻律——〈再構築〉。
大理石〈尖塔〉瞬間冒出來——變成無數尖齒朝殺人魔襲擊。
「……哼!這種東西對我才沒用!」
馬魯奇亞‧吉踢了地面往上跳。
蜘蛛般的假手抓住柱子,避開了發狂的〈尖塔〉群。
「……!」
「呵呵呵,史多藍傑大師的徒弟,我早就想將你活生生做成雕像了!」
馬魯奇亞‧吉剌耳的大笑聲迴響在蘭斯大教堂的身廊裡。
他在石柱間來回跳躍,握著雕刻刀的假手如鞭子般甩放而出——
「林茲‧連海特刻下銘印——堅固的〈城牆〉啊,在此出現!」
林茲一邊往後跳,一邊喊叫並將手掌拍向地面。
馬魯奇亞‧吉的雕刻刀深深剌進了突然出現的〈城牆〉。
「哼,還不賴嘛。」
馬魯奇亞‧吉瞪大那隻混濁的白色眼睛,高興地笑著。
「這才是值得雕刻的材料!」
他從懷裡抽出三把雕刻刀扔了過來。
喀、喀喀……
雕刻刀剌進大理石地板。
林茲轉過身,但馬魯奇亞‧吉已經不在那裡了。
(……唔!他到底在哪裡……)
「林茲!」
「什麼?」
……揮過來的假手從背後突襲他。
鏗——傳來一道金屬互擊的尖銳聲音。
他一回頭,看到布蘭謝‧艾斯特華爾擋開了從他背後射來的雕刻刀。
「……布蘭謝,多虧你救了我。」
「不用客氣……但是再這樣下去……」
布蘭謝一邊上下襬動肩膀、大口喘息,同時背靠著林茲。
鮮血從被割開的制服袖子滲出來。
(那家夥利用柱子的陰影……既然如此!)
咻……風切的聲音再度響起。
「……!」
布蘭謝‧艾斯特華爾立刻推開林茲的身體。
彎曲的假手掃過布蘭謝的身體,讓她重重摔往牆壁。
「嗚……!」
「布蘭謝!」
林茲打算衝過去,但在他前方……
馬魯奇亞‧吉無聲地降落在他面前。
「哈……真是個愚蠢的徒弟!」
「……!」
他簡單閃過林茲赤手空拳伸過來的手臂,蜘蛛般細長的腳重重踢了林茲的側腹。
「嗚喔……」
林茲朝地面吐血的同時雙膝跪下。
馬魯奇亞‧吉抓住了他的頭髮。殺人魔用已經石化的臉露出竊笑。
「你有一張很好看的臉,我會一刀一刀仔細地雕刻你的臉。」
(唔……夏特蕾兒……)
〈銘印〉不斷流出熾熱的鮮血。
但是,林茲卻感受不到之前她出現在里爾要塞時的那股力量。
也就是從身體深處湧出的力量。
(……不行,沒辦法依賴夏特蕾兒。)"
他將視線移往別處,才發現布蘭謝‧艾斯特華爾癱軟地靠在牆上。
儘管還有意識,但似乎因為腦震盪……所以無法站起來。
(這次我必須救夏特蕾兒!)
林茲緊緊握拳。
「呵呵呵,史多藍傑大師的徒弟啊,雕刻大師特地為你講解雕刻的秘訣,你可要心懷感……嗚喔!」
林茲突然站起來,用頭撞擊殺人魔的下巴。
馬魯奇亞‧吉發出被擊敗般的叫聲,往後倒去。:
「你、你這家夥喔喔喔喔!你不想上我的課嗎啊啊啊啊!」
(反正也不是什麼正經的課!)
林茲在心裡咒罵,同時朝布蘭謝身邊跑過去。情緒激動的馬魯奇亞就在千鈞一髮之際,林茲創造出來的〈城牆〉將其擋下。
「布蘭謝,你還好嗎?」
「嗯……」
林茲搖著她,布蘭謝撐起身體,藍色馬尾隨著搖晃。
那對肩膀微微地顫抖著,但是……
「沒問題的……我是騎士……我的劍,還沒折斷。」
那雙深藍色的眼睛瞪著馬魯奇亞‧吉。
「我要救柯潔特……」
林茲默默點頭,朝他創造出來的〈城牆〉探出身體。
馬魯奇亞‧吉再次藏身於柱子後面。
(對了,柯潔特在哪裡……?)
他環視周園,沒看見類似的身影。
布蘭謝說馬魯奇亞‧吉抓走了柯潔特。
她或許也已經做好了柯潔特被當成人質的心理準備,但是……
「馬魯奇亞‧吉。」
「……什麼事?」
聲音慢了好幾秒才回應。
難道他害怕所在位置被發現嗎?……還是說,他故意發出聲音想達到擾亂的效果?或者他根本什麼也沒考慮?
無論如何,聲音迴蕩在整個空間裡,無法分辨對方的位置。
「柯潔特在哪裡!」
林茲大聲喊叫,同時希望夏特蕾兒或柯潔特或許會聽見聲音,然後發現他們。
「她不在這裡……不過,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放心了。」
林茲握住〈銘印〉疼痛不已的右手。
要是她們不在這裡,就不必擔心會波及到她們。
既然如此……他就能盡情使用。
(馬魯奇亞‧吉利用石柱來藏身、進行攻擊……)
然後……他剛剛發現了一點。
(……那家夥降到地上之後的動作沒什麼驚人之處。)
大概是那隻詭異細長的假手讓身體的平衡變差了吧。
雖然那個殺人魔很擅長突襲戰術,但如果正面迎戰的話,身為格鬥騎士的布蘭謝‧艾斯特華爾絕對擁有壓倒性的力量。
「……沒錯吧?」
他戒備著周圍並小聲說完後,布蘭謝輕輕點頭。
「對,如果不是對方突襲,那一定是我比較強。」
這並不是自戀……而是她身為格鬥騎士長久鍛鍊下來獨有的自信。
她憧憬著聖女貞德並努力至今,這是一句擁有真憑實據的話。
(雖然師父叫我絕對不准用……)
林茲舔了舔嘴唇。
右手散發出藍白光芒。
他集中意識,在腦中展開構造式——吟詠著規模最大的〈建奏術〉。
〈——汝乃偉大的建築士之王,乃測量並設計出四界一切之者啊——〉
〈——竊取隱藏在神殿最深處之秘技,吾等石匠之首啊——〉
〈——汝乃位居偉大陵墓頂端,盡觀一切事物之〈眼〉——〉
〈建奏術〉是讓房屋接近眾神建築等級的技法。
不過,只有這個——唯獨這個韻律不同。
從前里爾要塞副總監工沃邦大師使用過。
那就是與〈石像鬼〉相同的廢棄韻律。
「——林茲‧連海特擊碎銘印,崩壞吧,化為灰燼!」
第十韻律——〈構造崩解〉。
這個韻律——是將建材還原為粒子的破壞韻律。
其性質不受任何控制,與身為建奏士的技術熟練度無關——能返回至構造物的設計理論並使其崩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感受到一股彷彿頭蓋骨都要燒燬的感覺,腦中組成的建構式也一口氣破壞殆盡……〈銘印〉處鮮血沸騰,嘶一聲冒出煙並滴下血來。
「林……茲?」
布蘭謝‧艾斯特華爾睜大那雙深藍色眼睛。
大理石石柱一片粉碎。
鑲在左右牆壁上的彩繪玻璃也全部碎裂。
〈構造崩解〉——這是一種沒有固定方向,只會來大面積破壞的韻律,所以實用性接近零。
但是,現在只要這樣的結果就好。
只要能儘量多讓幾根石柱毀壞就可以了。
反正依照林茲的能力,還不至於讓這座大教堂崩壞。
(……要是再……持續下去,回路就會會燒斷)
他幾乎要失去意識了……
「呼!呼!呼……」
林茲喘息著跪倒在地上。
在他眼前……崩壞的石柱像灰燼般堆積著。
那並不是崩塌……而是像字面意義般返回了沙粒的狀態。
彷彿讓耳朵疼痛的寂靜造訪……
「……怎麼有、怎麼有如此亂來的家夥!」
失去藏身處的馬魯奇亞‧吉痛罵著。
他很明顯開始不安。
「……布蘭謝!」
「……沒問題!」,
布蘭謝跳出來,逼近佇立不動的馬魯奇亞‧吉,擊出鋼鐵之拳!
「……!」
喀——!
馬魯奇亞‧吉因為下巴被毆而往後仰,布蘭謝往前踏出腳步……
「嘖,你這個小丫頭!」
「布蘭謝!」
馬魯奇亞‧吉右手的〈銘印〉發出不祥的光芒。
(……那是〈石之兄弟圑〉的神秘神蹟!)
那個狀態很不妙……林茲的手顫抖著。
「〈石之兄弟團〉雕刻家,馬魯奇亞‧吉刻下銘印——」
——〈受神喜愛之手〉!
那是能讓觸碰到的事物化為石雕的神秘神蹟。
「……!」
林茲的聲音讓布蘭謝做出反應,讓伸出的右手迅速避開對方。
但是……
「……愚蠢。」
「什麼……!」
布蘭謝發出哀叫。馬魯奇亞‧吉的目標並不是布蘭謝。
……而是她身後的林茲。
林茲立刻伸出左手想保護身體。
結果他的手被第三隻手抓住了。
那是從馬魯奇亞‧吉的〈影子〉裡伸出來的手。
(……這就是〈受神喜愛之手〉嗎!)
沒錯……馬魯奇亞‧吉的影子正是石化之神秘神蹟的真面目。
(原來如此,是為了使用影子才會用那麼長的假手……)
……就在他發現的瞬間……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慘叫聲從他的喉嚨迸出。
觸碰到影之手的左手慢慢地石化。
「馬魯奇亞‧吉!」
剎那間——
布蘭謝‧艾斯特華爾喊叫著丟出某樣東西。
「嘖……!」
大概誤以為是短劍還是什麼物體……馬魯奇亞‧吉咂舌跳了開來。
不過,擊中牆壁摔裂的物體並非短劍。
那是……等同於騎士驕傲的銀懷錶。
林茲從影之手解放,蹣跚地往前跳。
「可惡的小丫頭……!」
布蘭謝閃過了如鞭子般扭曲的手臂沖上前,以拳頭擊中殺人魔的腹部。
「不要小看格鬥騎士,一旦知道那是假手,想閃開根本輕而易舉!」
「……嗚!嗚喔喔喔喔喔喔!」
馬魯奇亞‧吉揮起右手臂,劃過布蘭謝的臉頰。
但那是虛晃招數,手臂的影子抓住並舉起布蘭謝的身體!
——〈受神喜愛之手〉。
「我要先從你開始雕刻……」
「不,馬魯奇亞‧吉,是我贏了。」
然而,布蘭謝卻滿頭汗水,舔了舔嘴唇。
「什……麼……?」
「林茲!」
「好——!」
林茲衝出來,舉起手中中那樣物品。
那是布蘭謝丟過來的銀懷錶。
從地板伸來的〈受神喜愛之手〉遭到消滅。
銀懷錶反射了由碎裂窗戶射進來的光線,將於影之手切斷。
「我、我的〈受神喜愛之手〉不可能輸給那種東西!」
「那不是什麼隨便的東西,那是我絕對不會折斷的劍!」
布蘭謝‧艾斯特華爾叫喊著,將鋼鐵之拳擊向殺人魔的下巴。
「嗚,喔……」
殺人魔的下巴被擊碎,身體呈拋物線飛出去撞上牆壁。馬魯奇亞‧吉搖搖晃晃地想站起來,布蘭謝毫不留情地踩斷了他的手腳。
骨頭折斷的僵硬聲音響徹周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馬魯奇亞‧吉發出淒厲的叫聲並在地上爬行、痛苦掙紮,蜘蛛般的細長手腳卻阻礙了行動,似乎讓他沒辦法順利站起來。看那個狀態,可能連正常走路都辦不到。
「悠斯人呢……」
「在禮拜堂……!」
就在林茲開口的時候……
「……唔!」
——蘭斯大教堂發出鳴動聲。
◇
「……柯潔特!」
布蘭謝將禮拜堂的門整個打開。
夾在左右禮拜席中間的通道最內側——也就是祭壇的上面,柯潔特就躺在那裡。
黑色長發就像擁有生命般蠕動著。
以鮮血刻在她額頭上的〈王冠〉之〈銘印〉散發出不祥的光芒。
還有……
「嗨,你們來得正好,我剛好要開始進行讓聖女貞德降臨的儀式。」
穿著祭司服的悠斯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遭到黑霧伽鎖綁住四肢的夏特蕾兒被固定在禮拜堂的牆上,好像已經完全失去意識。
「……夏特蕾兒!」
林茲叫喊著往前衝。
與此同時,從悠斯手裡射出的〈水銀之劍〉剌到他腳邊。
「……!」
「史多藍傑大師的徒弟,你不要做那種掃興的行動,我想讓你們一同目睹聖女再度降臨的偉大時刻。」
悠斯對著躺在祭壇的柯潔特伸出了手。
「……啊……啊啊啊……嗚、啊啊啊啊啊啊!」
柯潔特的喉嚨迸出慘叫。
「柯潔特!」
「布蘭謝!」
林茲大叫。
就在這一瞬間——
「……!」
出鞘的劍剌進了布蘭謝的腳,紅色血花四濺。布蘭謝立刻跪下去,往前撲倒在地上。
「……嗚、啊、唔……」
「布蘭謝‧艾斯特華爾,為什麼你想阻止我?」
悠斯歪著頭,一臉不敢相信。
他那溫和沈穩的微笑,比馬魯奇亞‧吉的狂笑更讓人覺得可怕。
「你不是跟我一樣崇拜聖女貞德嗎?」
「不要把我……跟你混為一談!」
布蘭謝邊吐血邊叫著。
她在禮拜堂地上往前爬,想靠近柯潔特。
但那雙手……
卻被悠斯射出的〈水銀之劍〉貫穿。
「……嗚!」
攀爬的手被釘在地上。
之所以沒有叫出聲,是因為布蘭謝‧艾斯特華爾身為騎士的自尊使然。
「哈哈,沒錯,被混為一談的確讓人傷腦筋。你只不過是憧憬她而已,而我卻繼承了她的精神。」
「……」
即使看到這幅畫面,林茲也沒有行動……他忍著想跑過去的衝動,一邊瞪著面前的悠斯,邊冷靜地測量距離。
(……十步,不對,應該是十一步。)
他舔舔幹燥的嘴唇。
林茲身為建築士的徒弟,對他來說以目測來計算距離並非難事。
只要伸出手,就能勉強在十一步的距離內抵達。
這不是與悠斯之間的距離……是林茲與他的〈城堡〉之間的路程。
右手的〈銘印〉一陣疼痛。
被固定在牆上的夏特蕾兒,模樣也令人不忍卒睹。
揮起劍來力量能匹敵千軍萬馬的〈城堡〉,現在模樣淒慘地落到敵人手裡。林茲他……緊緊地握住拳頭。
(夏特蕾兒……我一定會將你奪回來!)
—他在頭腦深處展開構造式,讓藍白雷火環繞著〈銘印〉。
「……嗯?」
悠斯不髙興地揚起眉。
「……你不想見證聖女再度降臨的瞬間嗎?」
「抱歉,我沒興趣。」
林茲低語。
他踢了一下大理石地面。
「……!」
(首先是……第一步……)
他將身體向前傾、加速前進。悠斯在他正想踏出左腳的時候做出反應。
悠斯立刻揮起手,三把抽出劍鞘的劍憑空出現。不,那只是看似憑空出現……其實他手裡有個裝了水銀的小瓶子,他讓水銀凝固成劍的形狀再將其射出來。
第二步。就在第三步行進的途中……劍劃過了臉頰。
他沒有多餘心力顧及倒在背後的布蘭謝,他只是……一心一意往前進。
(第四步、第五步……)
他不打算以滿是創傷的身體與眼前這名男子正面戰鬥。
……沒錯,不需要戰鬥。
只要進入〈城堡〉,林茲就贏了。
所以,這並非他與悠斯直接的戰鬥……
這場比賽,比的是要如何跨越障礙物,最後抵達〈城堡〉。
「……唔!」
看來他好像終於理解林茲的想法了。
悠斯離開祭壇,往夏特蕾兒的方向移動……
射出的第二把劍刺穿了林茲的肩膀。儘管林茲前進的步調因為反動力而變慢,不過他卻沒有停下來,也不覺得痛。他就在血花四濺的狀況下筆直朝〈城堡〉前進。
(第六步……)
悠斯原本溫和的表情變得僵硬。
「給我站住啊啊啊啊!」
唰——
他將瓶子裡的水銀灑向地面,變幻出十二把〈水銀之劍〉。
想躲開是不可能的,就算只有一把劍剌中身體,也會變成致命傷。
悠斯露出讓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去死吧……」
(……就是這裡!)
林茲壓低身體,將圍繞著藍白雷火的手掌擊向地面!
「〈建奏士〉——林茲‧連海特刻下銘印!」
〈建奏術〉第十二韻律——〈再構築〉。
地板的大理石瞬間被重新建構,化為堅固的〈城牆〉矗立在悠斯面前。
鏘——
有如子彈般射出的〈水銀之劍〉全部被彈開,變成液體四處飛散。
但是……
「哈哈!那種程度的石牆根本無法防禦我的〈水銀之劍〉,!」
悠斯一揮手,本來已經變成飛沫的水銀就變化成無數把小短劍。
激烈的劍之暴風雨在一瞬間將林茲創造出來的〈城牆〉切碎。
不過……
「哼,就連你的骨頭都一併切碎吧……什、麼?」
崩毀的〈城牆〉另一端……並沒有林茲的蹤影。
他應該不可能從短劍暴風雨落下的狀態跳出〈城牆〉。
以時間來說只有一秒鍾。悠斯在這一秒完全沒看見林茲的身影。
這是致命的一秒鍾。
「……怎麼可能!」
就在他發現的這一瞬間——
轟隆——
悠斯眼前突然出現一個大坑洞。
林茲右手圍繞著藍白雷火,並從那個洞裡跳出來。
「……!」
(……必須感謝雷蒂才行。)
——這是將〈再構築〉招式變換之後的鼴鼠掘洞。
這個招數,是最強的技師傭兵團——〈鼴鼠技師團〉最得意的戰術。里爾攻城戰的時候,林茲向團員同伴學習了戰壕的挖掘法。
這項技術並不是模仿師父史多藍傑大師而來……這是林茲第一次從其他人身上學來的建築技法。
「可惡……!」
悠斯將四處飛散的〈水銀之劍〉收回手裡……不過已經太遲了。
林茲往前跑去。
(在我差點被沃邦殺掉的時候,夏特蕾兒來救我了!)
(這次讓我來救你!)
「……嘖!」
悠斯不顧形貌,以〈水銀之劍〉斬向面前的林茲。
這一劍猛然砍下來。這是足以將大理石〈城牆〉斬斷的劍,人類身體之類的物體簡單就會被砍成兩半。
不過……
「〈建奏術〉第三韻律——〈強化〉!」林茲高聲唱出〈建奏術〉的韻律。
這個韻律……是大幅加強建材強度的韻律。
當然,這並不能加強不屬於建材類的人體。
可是……
如果不是人體,而是純粹的建材……
林茲以圍繞著藍白雷火的右手,抓住自己的左手。
……抓住那隻被馬魯奇亞‧吉的〈受神喜愛之手〉變成石頭的手。
(第九步、第十步……)
以〈建奏術〉來〈強化〉硬度的石材拳頭,輕而易舉就把能切開大理石的〈水銀之劍〉彈開。
「……怎麼會!」
悠斯發出類似哀號的叫喊。
林茲聽著他的聲音並從他身旁走過去。
他的手已經來到他的〈城堡〉旁。
「……夏特蕾兒啊啊啊啊!」
林茲邊喊邊將迸出雷火的右手,強力地……壓住她的心臓。
微弱的心跳,以及從可愛嘴唇吐出的微微氣息。
(……夏特蕾兒,是我,把城門打開啊!)
他一邊壓著那柔軟的肌膚,同時在腦中想像。
——新天鵝石城堡。
那座自己曾經答應總有一天會創造出來的……她的〈城堡〉。
〈城姬〉與〈城主〉以〈銘印〉連結在一起。
(……在里爾要塞與沃邦戰鬥的時候,夏特蕾兒的力量就流進來了。)
既然如此……
(一定也有辦法讓力量逆流回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將〈城堡〉的構造式展開,直接擊入夏特蕾兒身上……
一陣閃光發出,身體燒灼般的痛苦讓他好幾次差點失去意識。
夏特蕾兒的貼身衣物化為光粒分解而去,〈城牆〉同樣重新建構……
「……啊……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將自己的想像以構造式的型態展開,然後將一切全部灌輸到夏特蕾兒身上林茲身體一傾,彷彿力氣用盡般倒在夏特蕾兒的懷裡。
夏特蕾兒嘴裡發出微弱的聲音。
她靜靜睜開眼睛之後……
「嗚……!林茲,你在摸、摸哪裡啊!」
夏特蕾兒立刻滿臉通紅。
因為林茲把手壓在他心臟部位附近。
「……夏特蕾兒……太好了……」
「……!」
林茲雙腳癱軟,已經沒力氣站起來,夏特蕾兒連忙抱住他。
林茲將臉埋在柔軟胸部的觸感裡,同時陷入半失神的狀態。
(夏特蕾兒雖然是〈城堡〉,卻軟綿綿的呢……)
他心裡這麼想著。
「林、林茲,你一直把臉靠過來,這樣……我、我很困擾!」
不過,夏特蕾兒雖然滿臉通紅,卻沒有把林茲推開。
她突然放鬆表情,溫柔地摸著林茲的頭,接著……
她以熊熊燃燒的淩厲雙眼瞪著愕然佇立的悠斯。
「你這個家夥,你傷了我的〈城主〉,我要你用身體來抵罪。」
「……!」
背著〈城牆〉的夏特蕾兒拔出劍。有如〈城堡〉聳立在面前的壓倒性威嚇感,讓悠斯往後退。
「唔……嗚……」
面對〈城堡〉,鏈金術師之類的人絕對不可能打贏。
他也明白道一點。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悠斯一邊發出失控的笑聲,一邊搖搖晃晃地往前走。他抱起躺在祭壇上的柯潔特‧馬爾尚,將〈水銀之劍〉架在她脖子上。
但是,夏特蕾兒就像一座不動之〈城堡〉般動也不動。
她將劍尖往前剌,並且說道:
「想拿她來當人質是沒用的,你如果將劍剌進少女的脖子裡,我會用更快時速度砍下你的頭。」
這不是恐嚇的話語。
她只不過是將無可爭辯的事實說出來罷了。
「……她……不是……人質。」
悠斯的嘴唇發出竊笑。
接著,他在口中喃喃低語……
「……聖女貞德啊,現在再度降臨此地吧。」
「什麼……!」
夏特蕾兒聽見他的話之後做出反應……就在這一瞬間。
夕陽的陽光從天花板窗戶照進來。
禮拜堂的地板浮現出巨大的〈王冠〉圖案。
「……原來如此,師父刻下〈銘印〉的地方是……」
林茲睜開眼睛低喃著。
刻在柯潔特‧馬爾尚身上的〈王冠〉之〈銘印〉流出鮮血,她的黑髮蠕動著、變成觸手,吞噬了一旁悠斯的身體。
「……哈、哈哈哈、哈、哈、聖女貞德啊,你願意擁抱我是嗎?啊……嗚喔、嗚啊、啊,聖女……貞德……啊、嗚……」
啪喳、喀、舶啦喀啦……
骨頭碎裂的聲音吞沒了悠斯發狂的笑聲。
發出聲音的……不是柯潔特‧馬爾尚,也不是蘭斯大教堂的〈城姬〉。
禮拜堂裡……迴響著神聖的怪物的咆嘯聲。
◇
「那個男人真是無藥可救的愚蠢家夥。沒有〈棺木〉根本不可能讓〈城姬〉寄宿啊,再說那個女孩根本不是〈適任者〉」
鐵面具閣下踩著他斬殺的馬魯奇亞‧吉的屍體,垂下肩膀。
然後,他就像失去興趣般……將屍體踢開。
「不過呢,這個三流雕刻家、已經凋零的〈廢墟〉,還有愚蠢的〈藍鬍子〉,他們也算做了不少事。」
回收史多藍傑大師創造出的〈城姬〉。
這件事情雖然沒有成功……
「史多藍傑大師的徒弟啊,我已經決定讓你成為另一名〈繼承人〉了。」
他嗤笑般自言自語。
黑色觸手從敞開的禮拜堂門扉逼近過來,他將視線看過去……
「來到尾聲了。」
鐵面具閣下靜靜地離開。
◇
那是……漆黑的怪物。
是一個與被讚頌為光之少女的聖女貞德一點都不像的〈怪物〉。
那不是〈城姬〉,甚至連〈廢墟〉都不算,很明顯是個失敗作。
〈怪物〉身上……完全感受不到跟碧安卡‧弗萊文一樣的自負。
從不祥的甲冑縫隙冒出來、如同觸手般的手臂,簡直就像要將蘭斯大教堂吞噬般攀附著教堂的牆壁,並且痛苦扭動著。
「柯潔特!」
布蘭謝‧艾斯特華爾發出尖叫。
〈怪物〉轉向她,緩緩把觸手伸過來。
柯潔特‧馬爾尚的意識已經完全喪失。
「夏特蕾兒……」
「好!」
夏特蕾兒高舉手中的劍。
「固有兵裝——〈戰姬光劍〉!」
那把劍散發出清冽的光芒!
夏特蕾兒向前奔馳。
〈怪物〉伸出來的觸手纏住了夏特蕾兒的〈城牆〉。
但是,夏特蕾兒沒有停下來。
她身上環繞著清淨的光芒,化為閃光向前直衝。
林茲從這幅景象……看到了雄偉聲立的〈城堡〉。
布蘭謝‧艾斯特華爾看到的則是從小憧憬、理想中的騎士。
(聖女貞德……)
觸手逼近布蘭謝眼前。
清冽的光芒將觸手燃燒殆盡。
「……神聖的怪物啊,回歸為光吧!」
接著……
夏特蕾兒的〈戰姬光劍〉,劈斷了蘭斯的〈怪物〉。...<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本帖最後由 yykkold55tw 於 2013-4-10 06:56 PM 編輯
終章 ─ 甦醒的睡美人
傍晚時分。自衛警備騎士團接到通報之後,發現被綁架的少女們都被關在設置於禮拜堂地下室的工坊裡。似乎連負責管理大教堂的祭司都不曉得地下工坊的存在。
被綁架的少女們身體的一部分雖然刻了〈王冠〉的〈銘印〉,不過還沒有被變成石雕。陽光穿透彩繪玻璃之後會描繪出〈王冠〉的圖案,所以悠斯本來應該是打算配合圖案出現的日子進行儀式。
那是為了讓〈城姬〉——聖女貞德寄宿在蘭斯大教堂。
「……我會對政府報告這次的事件,但是我不會說出你們的事,放心吧。」
蘭斯城門前。
布蘭謝‧艾斯特華爾拉著馬匹韁繩,林茲來為她送行。
她在蘭斯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雖然馬魯奇亞‧吉的屍體被那個怪物吞噬,不過他的假手殘留了下來。
如此精細的假手是特別訂製的作品,所以應該足以成為殺人魔已死的證據。
「假如我在巴黎獲得史多藍傑大師與〈荒廢庭園之使徒〉的消息,我會跟〈鼴鼠技師團〉聯絡的。」
「謝謝你。」
布蘭謝跨上馬背,這次她轉向夏特蕾兒。
然後輕輕伸出戴著皮手套的手。
夏特蕾兒點點頭,用包覆著鋼鐵護腕的手回握她的手。
「感謝你救了我的城主。看來你的劍並沒有折斷。」
「是的,我的劍就在這裡。」
布蘭謝‧艾斯特華爾露出充滿榮譽感的笑容,將手按住胸口。
驕傲的〈城堡〉與〈騎士〉的握手當中,帶著對彼此尊敬的心情。
「那麼,我們也必須趕快離開這座城市才行……」
「是啊。」
夏特蕾兒默默地點頭,回應林茲的低語。
眾多市民目睹了那場夏特蕾兒與碧安卡‧弗萊文在街上展開的戰鬥,所以他們無法繼續待在蘭斯的街上。
「大姐姐!」
孤兒院的孩子們聚集在鐵柵門已經放下的城門前,揮著手臂。
大聲喊出來的人,是黑髮少女柯潔特‧馬爾尚。
夏特蕾兒的固有兵裝——〈戰姬光劍〉是能夠解除各種詛咒的淨火之劍。寄宿在蘭斯大教堂的怪物消失之後,失去意識的柯潔特倒在地上。
只有孩子們知道是誰從〈藍鬍子〉手中拯救了城市。
林茲、夏特蕾兒,以及布蘭謝‧艾斯特華爾。
他們三個人對那群孩子來說,就是救世主(聖女貞德)。
「夏特蕾兒,走吧。」
「好。」
林茲催促著,夏特蕾兒略帶感傷地點頭。
他們朝孩子們揮手,離開了國王加冕城市蘭斯。
◇
「林茲,你的手不要緊了嗎?」
「對啊,已經可以慢慢活動了,只不過還是覺得有點怪怪的。」
林茲一邊點頭,一邊轉動左手腕。
林茲的左手雖然因為馬魯奇亞‧吉的〈受神喜愛之手〉的詛咒變成石頭,但在〈城堡〉的功能——能解除低等詛咒的〈禮拜堂〉治療之下,已經慢慢恢復。
其實這種程度的詛咒,若是聖米歇爾那種修道院的〈城姬〉就能輕易解除……不過似乎無法期待夏特蕾兒的〈禮拜堂〉有那般性能。
「對了……」
走在遍佈廣大葡萄園的平原上之時,林茲對夏特蕾兒說道:
「夏特蕾兒,對不起,我之前答應你要喝香檳……」
結果,夏特蕾兒轉過頭來。
「你是指這個嗎?」
「……咦?」
夏特蕾兒從〈城堡〉的〈儲藏庫〉拿出來的,是一瓶香檳。那是送給劍術大會冠軍的唐‧培裡儂。
「你什麼時候拿的!」
「結束之後我回旅社去拿的。在星空之下喝酒也不錯啊,對嗎?」
夏特蕾兒難得露出惡作劇般的笑容。
(好、好可愛……)
林茲不禁心跳加速。
隸屬被放逐者之工會的史多藍傑大師。
在事件背後動作頻頻的鐵面具男子。
有太多必須思考的事情。
不過,至少現在……
應該可以暫時把那些事情全部忘掉吧。林茲心裡如此想著。
◇
——德蘭王國,商業都市艾倫伯格。
這是技師傭兵團〈鼴鼠技師團〉主要隊伍停留的要塞都市。
就在城裡最髙級旅社的走廊上……
「……嗯~~最近巴黎附近好像發生動亂了呀。」
十七歲的傭兵團團長——雷蒂西亞‧艾德爾加德一邊閱讀偵察兵送來的報告,一邊走著。她思考著大陸的情勢並哼著歌,接著在某間房間前面停下腳步。
她前來探視好幾個星期前就陷入昏睡狀態的少女。
根據夏特蕾兒的說明,少女的生命並不會有危險,只是不曉得什麼時候會醒過來。
「早安……呃,現在也不是說早安的時間了,嗯。」
她一邊低語,一邊靜靜打開房門……
「……!」
本來應該陷入沈睡的少女,如今……
林茲的青梅竹馬——艾莉莎‧伊斯特伯拉特已經甦醒、站了起來。
「……你醒來了!」
平常總是很冷靜的傭兵隊長,不禁發出驚訝的叫聲。
「……」
艾莉莎‧伊斯特伯拉特默默地面對著窗戶。
窗框上停了一隻白鴿。
「……那是定期聯絡用的傳信鴿?」
艾莉莎的肩膀微微顫抖著。
她手裡握著一封已經拆開的報告信。
艾莉莎以彷彿會隨時撕碎那封信的氣勢叫了出來。
「林、林茲……林茲被小女孩抱住,露出一臉害羞的表情,然後還偷看年輕女孩的內衣!」
「……什麼?」
田蒂西亞皺起眉。
艾莉莎‧伊斯特伯拉特甩著蜂蜜色的頭髮轉過身來。
「我要去追林茲!」
看到這名手叉腰大叫的少女,雷蒂西亞只能當場愣住……
(啊~~總覺得又要出現風波了……)
她在心裡輕輕嘆了口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後記
各位好,我是志瑞。這次為各位帶來「白銀的城姬」第二集。
這次以法國城市為舞台,是一個包含了蘭斯大教堂、藍鬍子吉爾‧德‧萊斯,以及聖女貞德傳說的城市冒險風格故事。說到聖女貞德,以盧‧貝松導演的電影鉅片為首,有許多遊戲及漫畫也將她當成故事題材,而志瑞喜歡的則是MF文庫J某系列裡出現的貞德,以及某神風怪盜貞德。雖然與作品當中描述的時期不一樣,不過在蘭斯與奧爾良那裡,至今依舊每年都會舉辦聖女貞德慶典,前往法國旅行的時候若能參觀,說不定也會很有趣喔。
那麼,我想來解釋一下這次作品裡出現的中世紀〈建築士工會〉。
當時的建築士並非單純設計建築物的專業人士,而是必須理解數學、幾何學、科學,並且具備各種淵博知識的超級菁英。以石材創造出壯麗建築物的建築士能力被稱為〈帝王的技術〉,幾乎被看成魔術般的事物。
他們為了保護這些知識與技術,所以成立了同業人士的組織,讓技巧傳承下去。這些工會當中有一部分偏向神秘主義,後來發展成曆史上眾多學者隸屬的某些知名秘密組織。職業工會雖然給人一種很強烈的中世紀產物印象,不過這些工會也有一些留存到現代。
接下來要表達感謝之詞。首先要謝謝在忙碌的工作之中,為本書畫出具有無比魅力插畫的上田夢人老師,真的非常感謝您。這次原稿拖延了,實在非常對不起。無論是彩頁的布蘭謝,還是封面站在熊熊火焰裡的夏特蕾兒,總而言之都太棒了!
責編笹尾編輯與三阪編輯長,不好意思每次都給兩位添麻煩了。不管再怎樣也表達不完我的感謝之意。很感謝兩位在我到達極限的時候給予我協助,總有一天我會回報這份恩情。
還有,非常感謝閱讀本作的讀者們,實在太感謝各位了!
下一回,守護著遙遠銀河系迴廊的最強〈城姬〉——伊謝子。面對擁有莫大威力的固有兵裝〈雷神之鎚〉,究竟有沒有機會獲勝?還有,沈入大西洋的岐阜城之〈城姬〉是否安然無恙呢?(譯註:這裡指的是「銀河英雄傳說」裡面的星域「伊謝爾倫迴廊」,而「雷神之鎚」則是「伊謝爾倫要塞」的主炮名稱。)
那麼,我們下一集再見!
二〇一〇年 二月 志瑞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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