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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u5040 發表於 2012-11-29 10:40 PM

本田誠 -【空色感染爆發.二】

【封面圖】:

【內容簡介】:

  「我有話要對你說,我的名字叫炸彈魔布奎。」
  「……………」

  自從結衣同學的「劇場型」發作那天之後,我一直都無法確定。我對她抱持的好感,或許也是她「幻想中的產物」也不一定……而就在這樣的某一天,突然又有一個自稱炸彈魔布奎的女孩在教室中對我搭話──是新的空想病患者?行行好饒了我吧。但是,我卻因為她告訴我的世界改變之「真實」而感到驚愕。於是,賭上世界命運的戰鬥又再度開始了!

  瘋狂而純真的「當男孩遇上空想少女」,第2集持續發作中。

【作者介紹】:

    本田誠(Makoto Honda)

  1982年出生於東京。從市內的私立大學畢業後,幾經曲折而開始小說的投稿。以「當與世界為敵之時」一文獲得第十一屆ENTAME大賞的優秀賞。興趣是睡覺,每當到了休假日就隨便都可以睡上十五個小時。

【原日文書名】:空色パンデミック 2

【原日文所屬文庫】:Fami通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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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u5040 發表於 2012-11-29 10:50 PM


第二卷 序章

    為什麼會出現“空想病”這種疾病呢?

    在專家之間有各種說法。

    有人說,因為資訊過度氾濫而讓人類的腦袋無法負荷,因而作為對壓力調節的一種處理方式、為了藥與進入腦袋的情報進行抵銷,所以才產生了反過來將情報發送出去的“特拉烏姆波”(夢境腦波)。

    有人說,能夠將情報與精神和他人共享的空想病並非疾病的一種,而是人類演化的一種方式。

    有人說,人類因為意識到了進化的極限,因此不願活在被他人決定的世界中,而是利用空想病創造出屬於自己的世界,並從中獲得精神上的安寧。

    以前,青井也曾說過這樣的話——

    罹患空想病的人們創造出來的幻想世界,只不過是為了要真的去改變這個世界所進行的一種模擬測試罷了。

    這個世界可能已經因為空想病被改變過許多次了。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生活在那個世界中的我們,到底是多麼模糊的存在阿。是多麼不明確、不鮮明且不透明的存在阿。

    另外,還有一件事情絶對不能遺忘。就算特拉烏姆波(夢境腦波)沒有改變這個世界的力量,但對於空想病的患者來說,每一次的發作都會在她們眼前形成另一個不一樣的世界。

    對他們來說,並沒有一個所謂固定的世界。只要他們願意,就可以創造出無數的世界。

    若真如此,那我們究竟應該守護什麼才對呢?

    就算與世界為敵、守護了你,但那還有什麼意義嗎?

    在閉鎖的世界中,只有你跟我的世界之中,奮鬥究竟有什麼價值呢?

    因為空想病而創造出如泡沫浮現之後又破裂的萬般世界,這樣的世界會讓生活在那之中的人們所抱持的想法與決心被蒙上一層懷疑的陰影。

    我真的是在這裡嗎?你真的是在那裡嗎?對你的思念是真的嗎?

    但是我依然想要繼續奮鬥,因為我知道就算去想也只是白費力氣。

    我有想要守護的人,我有想要守護的心。

    這樣就足夠了。

    打倒了再次復活的傑斯提斯(justice)之後,被他的<<聖法(=神所授予之奇蹟)>>貫穿身體的炸彈魔布奎(Bouquetthebomber)將她沾滿了鮮血的手放到我的臉頰上,仰望著天空斷斷續續的說道:

    “不要露出那樣的表情,應該道歉的是我才對。對不起……之後你必須一個人戰鬥了。沒有人可以依賴,也沒有人會對你伸出援手。”

    炸彈魔布奎輕輕地撫摸著我的頭。

    “你不想的話,不要繼續奮鬥也是可以的。既然<<聖典(=瑟菲洛的詔書)>>已經被<<教會(=Ecclesia)>>所奪,那麼二十四小時之內世界就會改變了。到了明天,你就只需要在新的世界中開始另一段人生而以;指責你的人也都會消失。這次跟上次是一樣的,你只要去思考,你所期望的世界,你所期望的未來……”

    她靜靜的微笑著,那是她身為炸彈魔布奎時第一次露出的微笑。

    “加油…開膛手皮耶爾(小丑。THE。撕裂者)。”

    留下這句話之後,她便像是睡著了一般停著了呼吸。

    我用力握緊拳頭,抬頭仰望著教堂的天花板。

    在心中堅強的發誓,要與這個世界為敵,要守護這個世界。

    為了要奪回<<聖典(=瑟菲洛的詔書)>>這個可以阻止世界改變的唯一可能性,身為<<足以成為主角之人>>的其中一名,我決定面對<<教會(=Ecclesia)>>的最終決戰。

    敵人有一萬以上,而我只有一個人。

    很害怕,真的很害怕。不斷湧上的死亡預感怪要壓潰我的心。

    但是,我沒有一絲一毫想要逃跑的想法。

    “你就放棄吧!開膛手皮耶爾!”

    位於<<教會(=Ecclesia)>>軍後方的一個人影大吼。

    我一面用<<無原罪的十字劍(=InnocentBlade)>>將彷彿雷雨般襲擊而來的光線與箭矢擋開,一面用眼神瞪著弗利登(freedom)。

    “怎麼可能放棄!在我的黑桃標誌上…在這把<<無原罪的十字劍(=InnocentBlade)>>上,可是有著被打倒的人們所寄託的期望阿!”

    “失去了<<大罪(MortalSin)>>作為後盾的你還能做什麼?單槍匹馬的你還想要做什麼?”

    我不斷的揮舞著<<無原罪的十字劍(=InnocentBlade)>>——揮下、斬擊、揚起。我的週遭像是刺蝟插滿了箭矢,像蜂窩一樣開了千瘡百孔的洞。攻擊而來的數目多到我無法用眼睛看清楚全部;穿過劍圍的光線與箭矢劃破了我的衣服。全身血流不止。為了維持逐漸朦朧的意識,我回想起為了我而犧牲的炸彈魔布奎的表情。

    我想起結衣同學與青井。

    “確實,我……我只有一個人。但是,我並不孤單!你能瞭解這個意義嗎?弗利登?”

    弗利登聽到我說的話,皺起眉頭。

    將箭矢砍斷、將光線反彈。我開始詠唱。

    “以神之御名在此散播福音/於、以汝為御使予以深罪之人光之制裁/深罪之人阿/以於之聲於之歌為汝贖罪之糧頃耳/響徹吧永恆之福音”

    光芒閃爍著並照耀四周,我朝著弗利登將<<無原罪的十字劍(=InnocentBlade)>>揮下。

    “<<永恆的贖罪(=EternalAtonement)>>!”

    光線吞沒了朝我飛來的無數箭矢與光束,朝著弗利登逼近。

    “沒用的!”

    弗利登揮了下手,光束便在一瞬間瓦解,只剩下一片寂靜“背負<<大罪(MortalSin)>>的你是不可能完美地使用<<永恆的贖罪(=EternalAtonement)>>的。”

    那種事情我也知道。我將<<無原罪的十字劍(=InnocentBlade)>>插在地上,並且從腰際間的帶刀腰帶上取出了四支水果刀夾在指縫間,往<<教會(=Ecclesia)>>擲去。

    在空中切開空氣往前飛去的刀刃如我所瞄準的一般,正中<<教會(=Ecclesia)>>軍士兵的手臂。慘叫聲此起彼落。

    我接著用左手拔出帶刀腰帶上的菜刀、用右手握住<<無原罪的十字劍(=InnocentBlade)>>,凝視著所有敵軍。為了守護這個世界,必須有人站出來戰鬥才行。

    既然是這樣,那麼我就成為那個站出來的人吧。即使,要賠上這個身體。

    “結衣同學,我一定會把你救出來。”

    在橫掃戰場般的干冽狂風中,回想起結衣同學的笑臉——

    我如此呢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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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u5040 發表於 2012-11-29 10:51 PM


第二卷 第一章:給你的一盒巧克力

    “景!你有沒有認真在聽呀?”

    結衣同學今天依然很有精神的大吼大叫著。

    “我有在聽啦。”

    教室裡的學生們連看都不看我們一眼,他們早就習慣結衣同學的個性,而把我們吵吵鬧鬧的舉動當作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你從剛才就一直回應得很敷衍,你真的有幹勁嗎?”

    這不是有沒有幹勁的問題,如果突然拿到一堆旅遊導覽然後受邀出去旅行,一般人都會感到困惑吧?況且,要去的地方還是紐約。

    “結衣同學,我沒有那麼多錢阿。”

    “那種事情我知道,因為是要搭乘研究所的專機過去的,多景一個人跟過去也沒什麼問題的。”

    因為該考慮的問題都已經考慮到了,所以才更令人困擾。

    “研究所有自己的專機啊?”

    “要是有劇場型患者要移動,就會有必要呀。這也是為了防範像是天地創造型這類最糟情況。”

    “就算是這樣,突然說要去紐約,我也不知道那裡有什麼啊……”

    “所以我才拿出這些旅遊導覽來不是嗎?”

    結衣同學將旅遊導覽遞到我的面前。

    就在這時,一名穿著襯衫的男性走進教室,然後用粉筆在黑板上寫上“停課”兩個字。

    “請問事發生了什麼事情嗎?”一名學生詢問那名穿襯衫的男性。

    擔任這堂課的三上講師不太舒服。雖然對各位同學感到抱歉,不過今天這堂課就暫時停課了。

    太幸運了!女學生們如此歡呼著。

    “這不是很剛好嗎?”結衣同學如此說。

    我們利用空出來的時間討論旅遊的行程,但是卻一直沒有辦法很有效率的完成。結衣同學雖然很頻繁的詢問我的意見,但是我對於紐約的名勝所知根本不多,頂多就是知道百老匯與時代廣場這種程度。

    “穗高小姐,時間差不多要到了。”

    過了一個小時後,站在結衣同學旁邊的一名保安官開口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

    結衣同學從座位站起來後,瞥了我一眼。“明天之前想好你想去的地方呀,明白嗎?”

    “我明白了。”

    雖然嘴上是這麼說,但是我心中其實想著“別開玩笑了”。

    知後,我送結衣同學到校門口。

    在停車場,我看到一名認識的女學生,於是簡單跟他問候了一聲。

    “今井同學,今天輪到你打掃啊?”

    “……………!”

    她小巧的臉蛋變得通紅,用力搖頭。這並不是因為她在慌張,她每次都是這個樣子。雖然我剛開始的時候也有些不知所措,不過她似乎非常怕生。一頭短髮配上眼睛骨碌碌的轉動,在配上嬌小的身體,是個會讓人聯想到怕生小貓的女孩子。

    “這樣啊,那騎車小心。”

    她點點頭小聲說了一句“那、那再見。”之後,便騎著機車離開了。

    “恩,再見。”

    陵青雖然准許學生騎機車上學,但是得經過申請許可才行。通過許可的學生必須把許可證貼在機車上。

    另外,騎機車上學的學生也有義務要輪流負責停車場的掃除工作。

    我也掃過幾次停車場,而跟今井同學之間的關係,則是看到對方會互相問候的程度。她騎的昰叫做鈴木RG50的輕型機車。雖然我沒問她是因為喜歡機車還是因為家人淘汰下來給她的,不過至少那並不是普通女孩子會自己選來騎的東西。

    雖然她騎著這樣的機車,但是她本人卻意外的昰個很文靜而客氣的女孩子,川的衣服也很樸素。我在學校餐廳或露天咖啡廳看過她,而她總是埋頭在漫畫或是掌上電玩中。想必很喜歡一個人獨處吧?那種地方也很像貓。

    背後傳來小小的騷動,轉過去便看到木村先生正在把無線電講機放在耳旁。大概再跟誰聯絡吧?保安官真辛苦。

    結衣同學拉了拉我的衣袖,問了一句:“剛才那個人是誰?”

    “她是今井同學,我們有幾次被一起安排到停車場掃除。”

    一邊目送遠去的今井同學,我們一邊朝著校門口出發。

    送結衣同學離開後,我跟青井聯絡並且會合了。

    冬天完全完全沒有要結束的意思。校園內吹著寒冷的北風,平常因為學生聚集而顯得熱鬧的廣場上現在也是一片寂寥。

    好天氣的時節,總是會聚集到廣場上讓板凳跟桌子都顯得不夠用的的學生們,在今天這樣寒風刺骨的天氣中,似乎也都寧願關在室內的樣子。

    “要吃嗎?”坐在旁邊的青井從書包中拿出了一個鐵製的巧克力盒。

    她搖曳著髮夾夾住的短髮,用溫和的眼神輕輕微笑。在這種寒冷的天氣裡依然穿著超嫌短了點的制服裙子,強調她那雙又細又長的腳。

    “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我一邊用罐裝咖啡幫雙手取暖一邊問她。

    “<銀世界>的人給我的伴手禮,聽說是全家去阿拉巴馬玩的樣子。”

    “阿拉巴馬?美國的那個?”

    “對,美國的那個。聽說是姐姐跟美國人結婚了,然後現在住在那邊。所以說,這次才全家一起去見她的樣子。”

    “這樣啊,不過,怎麼說,沒有其他的嗎?像是只有那邊才吃的到的東西之類的。”

    青井笑了。

    “畢竟刻意去買些什麼特別名產,反而很容易會買到不對味的東西呀。選這種基本上沒問題的東西不是比較好嗎?很少有人會覺得巧克力或是餅乾難吃的,我去旅遊的時候也都會買這類的東西當伴手禮。”

    “這樣啊。”

    我打開罐子喝了口咖啡。

    “話說回來,森崎同學真慢啊。”

    青井拿出手機確認了下時間。

    “應該還要等一陣子吧?”

    現在森崎正在接受英文補習,原因似乎是因為他在考試當天感冒沒有來學校的關係。所以說,我們就在這寒風刺骨中,在校園廣場等著森崎過來。

    青井打開巧克力盒,像是開玩笑般笑著自我介紹。

    “你好,我的名子叫青井晴。”

    “啊?”

    “請問要來顆巧克力嗎?”

    青井把巧克力盒遞到我面前說道。

    我常常搞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只是從裡面拿出一顆巧克力。

    “媽媽常說,人生有如一盒巧克力,你永遠不知道將嘗到哪種口味。”

    我想起來了,那是一部電影的經典台詞,那也是我喜歡的一部電影,因為最近才在電視上看過重播,所以很快的就記起來了。

    “在越南過得怎麼樣?”

    “我想想……我學到原來雨也有各式各樣的種類。”

    大概是忍不下去了,青井笑出聲音。

    “沒想到仲西這麼快就察覺到了。”

    “只要是看過的人,在聽到人生如巧克力那一段就會知道啦。”

    我拿起巧克力放進嘴裡,然後皺起眉頭。“好甜……”

    “畢竟是那邊產的阿——而且我剛剛也說過吧?你永遠不知道將嘗到哪種口味。”

    青井笑了。

    “不過裡面似乎沒有包什麼東西啊。”

    “那是一句好話啊,說的真的沒錯。人生就跟巧克力盒一樣的,不實際嘗嘗看就不會知道未到跟裡面包的東西。也就是說不採取行動的話,就不會知道結果。”

    青井把一顆巧克力放進嘴裡,然後微笑的說了一句:“這甜味不是剛剛好嗎?”

    我用罐裝咖啡沖淡殘留在嘴中的甜味。

    人生再採取行動之前不會知道將發生什麼事情。

    幾天後,我親身體驗到了這句話的真義。

    我即將放入嘴中的巧克力非常苦,但是卻又有一種酸甜的滋味;裡面包裹著像鋼鐵般的堅硬堅果,我為了要咬碎它而奮不顧身的拚命著。

    “抱歉,久等啦。”

    說著,然後從我背後輕輕敲了我的頭的正是森崎。帶點自然捲的頭髮與眼角微微上揚的眼睛,搭配起來還算有型,鼻梁也很挺,說是端正的臉型也沒什麼問題。只是因為他老是露出一臉輕浮而不正經的表情,讓難得的臉型都給糟蹋了。

    森崎看著輕井放在大腿上的巧克力盒。不、畢竟是這種傢伙,搞不好他看的昰大腿也說不一定。

    “看起來很好吃嘛。”

    “森崎同學要不要也來一顆呢?”

    “耐就不客氣啦。”

    森崎拿出一顆巧克力放入嘴裡。

    “……總覺得,超級苦啊。味道就像那種放入很多可可粉的巧克力一樣。”

    看來盒子裡裝了很多種類的巧克力。

    我又吃了一顆。果然,還是非常甜。人生跟巧克力是完全不同的。

    怎麼說,我最近這一陣子,每天都過著體驗人生苦澀的生活。

    結衣同學雖然表面表現得非常活潑,有事沒事就會拉著我到處走。不過她現在偶爾會露出那種讓人心痛的笑容。

    不久之前,我就算看到她的那種笑容也不會特別感到什麼,完全沒有注意到那個笑容背後所隱藏的些微寂寞。不過現在仔細回想起來,她從以前開始就有時候會露出那樣痛苦的笑容了。

    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注意到這件事情的呢?

    我想,果然還是從那天——她在天橋上對我吐露心意的時候開始的吧?

    從那天之後,我對他的看法就隨著時間逐漸改變了。我變得只要想起她所背負的那些東西,就會感覺到胸口一陣被壓迫的感覺。

    也因為看到她的軟弱與痛楚,所以那時候我會覺得沒辦法為她做些什麼事的自己很讓人難受。感到坐立不安不知所措。

    我在天橋灀上這樣對他說過。

    只要兩個人一起度過世界崩壞的危機,就可以變的相思相愛了。

    然後,經過那件事情後,我們也確實變成那樣了——至少我是這樣想得。

    但是,這世界病並沒有這麼單純。

    在那場危機中,我跟結衣同學互相約定,從今以後也要永遠在一起。但是實際上,那場世界崩壞的危機,只不過是結衣同學的幻想;而以結果來說,一起度過的危機也不過是在幻想中發生的事情罷了。

    雖然那句話明明是自己說出來的,不過“只要一同度過巨大的危機,不管怎樣的人際關係都會變的很堅固”,這種假設是毫無根據的。

    到頭來也不過是個幼稚的理論罷了。

    另外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問題。我想這件事情結衣同學也有注意到,那就是那場危機是因為劇場型的發作而造成的;而劇場型空想病在發作時會影響感染者的世界觀、倫理觀、常識,有時甚至會強制性植入一個新的自我。

    我在那時候下定決心,就算要與世界為敵也要保護結衣同學,那是沒有一絲虛假的心情。

    不過,雖然我不想這樣去思考,但是如果我那樣的心情也是夢境腦波創造出來的呢?

    曾經深為感染者的我,沒有辦法去否定那樣的事情。

    明明是自己的事情,卻變的搞不清楚答案在哪裡。

    為什麼她到現在依然會露出那種寂寞的笑容呢?

    答案很簡單,因為他感到寂寞。

    那麼,又是為什麼會感到寂寞呢?

    再說,我究竟把她當作是一個怎麼樣的存在呢?而我對她而言,又是個怎麼樣的一個存在呢?

    這一陣子我常常會抱著這樣一個曖昧不明的想法,有時候會忍不住嘆氣。

    “仲西,你怎麼啦?露出那麼複雜的表情。”

    青井看著我的臉。

    “沒事啦,巧克力太苦了而已。”

    我只有裝傻的能力變強了。

    “那就出發吧,待在這種地方只會感冒而已。”

    青井將巧克力盒蓋上後,把它放入書包並站了起來。

    因為下禮拜開始就會有期末考試的關係,我們約好這個週末要住在青井家舉辦讀書會。

    因為選修了一堆像未來環境論、社會福祉論之類聽起來很棒的課,所以一年三次的定期考是讓我跟森崎都變得欲哭無淚了。

    早知道就應該要選些比較普通的課程才對。

    但是人類總是對於新穎的東西很沒抵抗力。

    似乎除了我們之外,也有不少一年級生因為選了那種光看名子搞不清楚內容的課程而被當掉。

    然後,到了二年級就會開始選擇一些比較單純的課程。

    雖然負責的講師不同,不過青井也選擇了幾個跟我們一樣的課程,所以便拜託她私下教教我們,而她也非常爽快的答應了。

    青井的成績非常好,一般課程的造詣也很深。

    曾經開玩笑的問她:“請具體指出三點關於地球暖化對於未來環境可能造成的弊害,並提出兩點除了限制二氧化碳排放量之外,對地球暖化有效的對策”,青井就毫不猶豫的說出答案了\,還說得跟講師一模一樣。

    既然如此,她應該可以教我們很多東西吧?

    青井的家就在下了電車之後,走路大約十五分分鐘的距離上。

    “青井同學家難道是有錢人嗎?”

    森崎看到青井家長得跟什麼一樣的圍牆後說道。

    而青井則是向森崎說明自己有一個患有劇場型的妹妹,而自己家是研究所分配的。

    “這樣阿,我一瞬間還想說可以娶個有錢人享享福的說。”

    森崎開玩笑似的說。

    “那還真是可惜阿。”青井也吐著舌頭,露出惡作劇般的笑臉。

    森崎一直以來都誤以為青井是個女的。然後,這個誤會實際上是真的。

    青井一直都認為自己是男性,而且就算是自己那麼認為,也依然在森崎面前表現出像是女孩子一般的表現。

    青井的說法是,她在挑戰可以讓森崎誤會多久;而森崎也是,就算聽到青井的第一人稱是用“ORE”(註:日文的各種第一人稱中,青井習慣使用的俺=ORE是相當男性化的第一人稱,一般很少有女性使用這個人稱代表自己。),也只是覺得那是這個女孩子的特殊習慣。照這樣下去,應該不管過了多久都會認為青井是個女的吧?畢竟她確實是位女性,所以大概也沒什麼問題就是了。

    穿過一道豪華的大門之後,我們走向裡面的建築物。

    森崎看到圍牆內的景象後,露出一臉茫然。

    “……這是、什麼阿?”

    我第一次到訪這裡的時候,也脫口而出同樣的感想。一間房子孤伶伶地建在廣大土地的中央。

    之所以明明房子只有普通的土地大小可是占地卻這麼廣,是為了要避免感染到鄰居的關係,青井如此對森崎解釋。

    進到玄關之後,佳織小姐帶著輕快的腳步聲來到我們面前,然後,看到他不認識的森崎後,又像之前一樣立刻逃了回去。

    大概是剛洗完澡的關係,她穿著淡粉紅色的睡衣,頭髮也還有一點濕潤。

    “佳織,不用害怕,出來吧。”

    佳織小姐從轉角處露出半張臉,畏畏縮縮的窺視著這裡。這個女孩子就是青井的妹妹。

    跟青井一樣有著柔軟的臉部輪廓,圓滾滾的眼睛讓她的外表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要年幼。而她的一舉一動又因為有著種種複雜的因素,表現得比她的外表又更幼稚。

    “那個人、是誰……?”

    “是葛格的朋友啦。”

    在青井的安撫下,佳織小姐跟森崎互相問候。

    雖然佳織小姐依然表現出很適合她精神年齡的幼稚行為,不過森崎卻單純只是覺得“真是可愛的妹妹阿”,真像是個性老實的他會說的話。

    晚餐是青井的家務助理小姐來做的。家務助理小姐一身女僕打扮,真的非常適合她。還想說真是個年輕的家務助理,她則是自我介紹其實是研究所的職員。與其說是青井的家務助理,更應該說是負責照顧身為劇場型的佳織小姐的人。當然,她也是ADM的持有者。

    “我叫美住葉子,請多指教。”

    美住小姐從桌上的手提包中拿出名片,遞給我跟森崎。

    “你好,我叫仲西——”

    當我正要說出自己的名子時,美住小姐就伸出手來阻止我。

    “不需要介紹了,開膛手皮耶爾。那邊那一位是森崎君吧?”

    因為被叫了我討厭的名子,讓我皺起眉頭。

    “請問你為什麼會知道?”

    “從晴那邊聽來的,聽說是兩次拯救世界的大英雄對吧?”

    美住小姐不懷好意地笑著說道。

    沒必要跟別人說感染時的事情吧?我瞪向青井的臉。

    “話說回來,請問那套衣服是研究所分配的嗎?”森崎用精神飽滿的語氣詢問美住小姐。

    “這是我的興趣”她若無其事的笑著說。“晴偶爾也會穿喔。”

    我跟森崎同時轉過頭看向青井。

    “我穿起來還蠻搭的喔。”

    青井笑了。

    “青井同學,你下次穿女僕裝來學校吧。”

    森崎說出跟我一樣的願望,在這種時候就會特別羨慕他的個性。

    “哎呀,我考慮看看。”

    美住小姐做的料理非常好吃。

    但是,佳織小姐似乎非常挑嘴,老是讓青井感到困擾。

    “人家不要吃紅蘿蔔。”

    “那,要不要吃青椒包肉?”

    佳織小姐用力搖頭。

    “更不要。”

    “你不把這些全部吃完的話就不讓你看WhiteAngel了喔。”

    “WhiteAngel?”

    佳織小姐表現出有如小孩子一般天真的反應,像小貓一樣。

    “葛格跟朋友借來了DVD,是WhiteAngel的劇場版【在夢的世界大集合!】喔,佳織你不是一直想看嗎?”

    佳織小姐抓住青井的手臂大叫著“想看、想看!讓我看、讓我看!”

    “把飯全部吃完就可以讓你看喔。”

    青井真是一位完美的哥哥阿,讓人看著不禁露出微笑。

    “那麼,我要回去了,有什麼事情就跟在隔壁小屋裡的保安官說喔。”

    洗完餐具後,美住小姐就回去了。她還是穿著女僕裝,不過青井也沒有特別說什麼,想必每次都是這樣的吧?

    那之後,佳織小姐在客廳的大電視前看著【在夢的世界大集合!】什麼的影片,而森崎也陪著她一起看——森崎似乎是個非常喜歡小孩子的人。

    森崎應該開始覺得佳織小姐幼稚的舉動有些奇怪,不過也沒有特別說什麼,只是露出笑臉,聽著她開心地指著電視畫面說明劇中角色的樣子。

    而我與青井則是在兩人旁邊繼續唸書。

    正當我一邊交互看著字典與參考書邊翻譯著教科書上的英文時,手臂突然被原子筆戳了一下。抬起頭便看到青井露出爽朗的笑容。

    “怎麼啦?”

    “總覺得有點閒阿,你從剛才就都不問我問題。”

    “你自己的部分沒關係嗎?”

    “我每天晚上都有在複習,都到這種時候了,也沒什麼特別要去記的東西啦。”

    青井用雙手撐住腰部,伸了個懶腰。看來是因為一直維持同樣的姿勢而感到累了,青井借給我的參考書非常淺顯易懂,於是我繼續默默地用功著。

    過了一會兒,偶爾抬童看過去,便看到青井很愉快的玩著手機。

    “你在看什麼?”

    青井將視線從手機畫面移到我身上。

    “懸疑網站。”

    “恐怖照片之類的?”

    “不,是都市傳說類。要看嗎?”

    我點點頭後,青井把手機遞給我。

    黑色背景上用白色文字寫著兩行像是猜謎的句子,就只是這樣一個簡單的網站。講難聽點,完全看不出來網站的管理人到底有做了些什麼。

    【太陽從口邊升起】

    【櫻花在口月綻放】

    請在口中輸入文字。

    我們正在尋找知道世界真相的人。

    “這是什麼阿?”

    我問青井。

    “所以我說是懸疑網站啦,那個網站在討論相關話題的網誌或是討論板上最近有點熱門阿。”

    “我可以輸入看看嗎?”

    “我是無所謂,不過我想應該是白費力氣吧?”

    “為什麼?”

    “總之你試試看吧。”

    被青井催促著,於是我按下手機上的按鈕。

    【太陽從西邊升起】

    【櫻花在十月綻放】

    按下確認鍵後,就跳到另一個網頁了。

    你是被欺騙而不知道真相之人

    “這是怎麼回事?”

    青井聳聳肩。

    “就是答案錯誤的意思吧?”

    “什麼叫做答案錯誤阿。太陽本來就是從西邊升起,而櫻花本來就是十月開的阿。”

    “所以我就說是懸疑網站了嘛。別太認真。”

    青井像是在捉弄人般笑著,然後坐到我的旁邊,把手機拿過去操作。

    【太陽從東邊升起】

    【櫻花在四月綻放】

    跳到了另一個網頁。

    你可能是知道真相的人。

    請回答最後一個問題

    【我們是背負口口的人類】

    “這個要輸入什麼?”

    青井搖搖頭回答了一句“不知道”。

    “一開始的問題也是看了網誌才知道的,似乎是隨便輸入文字之後偶然猜中的樣子,但現在為止,好像還沒有人答對最後的那個問題。”

    “答對了會怎麼樣?”

    “那也不清楚,大家都是猜想又猜想,還有人說搞不好會知道世界的真相也不一定。”

    “什麼叫世界的真相阿,真無聊。”

    “真笨阿,那就是懸疑網站話題有趣的地方啊,刺激想像力的時候就是最愉快的時候。”

    青井把臉靠過來,讓我忍不住把身體往後一縮。

    “世界的真相究竟是什麼呢?”

    “我哪知道,還有你的臉太近了啦。”

    “你的臉才有夠紅哩。”青井若有深意的竊笑一聲,然後又把臉靠上來。要反駁的論點搞錯了吧?玩笑開得太過火了。

    “會被森崎還有佳織小姐看到喔。”

    我用餘光看向森崎與佳織小姐。那兩人都專心看著卡通,完全沒有注意到這邊的情況。

    “只要沒被看到就沒關係嗎?”

    為什麼從懸疑網站的話題賺到這種事情上來啊?

    青井的臉逼近上來,嘴唇幾乎要碰到了——

    腦袋變的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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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u5040 發表於 2012-11-29 10:54 PM


第二卷 第二章 改變你世界的兩種方法

    “穗高同學今天不來嗎?”

    森崎看著空著的座位小聲問道。

    “似乎在研究所有些事情要做的樣子。”

    我為了讓結衣同學隨時來的時候都有位子可以坐,所以刻意空出靠走道的位子而坐在裡面一格的座位。不知不覺間這已經變成一種習慣了。

    “……旁邊,可以坐嗎?”

    我因為聽到聲音而抬起頭,看到眼前站著今井同學。她居然主動來跟我搭話,這真是非常稀奇的事情。

    “喔喔,可以啊。原來今井同學也有選這門課啊。”我說著,然後為了不要妨礙到她而將放在桌上的書包拿下來。

    她輕輕低了一下頭之後,坐到我的旁邊,將筆記文具、敦科書跟筆記本拿出來放在桌上。

    接著,正當我模模糊糊地想著結衣同學的事情時,不知不覺間就已經開始上課了。森崎趴在桌上睡著,發出似乎睡得很舒服的呼吸聲。

    看向掛在黑板上方的時鐘,我才發現已經過了有一段時問了。

    “……世界的崩壞正在逼近。”

    突然,我聽到一聲奇怪的呢喃。看向旁邊,今井同學正露出認真的表情看著講師,在筆記本上做著筆記。

    我想應該只是我聽錯了,於是為了打發時間而從口袋中拿出手機。事到如今,也沒打算要認真聽講了。

    “……能夠阻止的人就只有你……開膛手皮耶爾。”

    這次絶對不是聽錯,今井同學確實這樣說了。但是,當我看向她的時候,她的樣子卻依然沒有變化。

    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於是我裝出平靜的樣子繼續玩手機。

    今井同學似乎知道結衣同學的事情。畢竟颱風那天結衣同學引發的劇場型發作在校內是紅及一時的新聞,會知道她那場幻想的內容並不奇怪。

    “下課之後,跟我過來,我有話要對你說……我的名字是炸彈魔布奎。”

    我感到一陣偏頭痛,於是決定不要再看向今井同學了。會說這種瘋言瘋語的人,只要發作時的結衣同學一個人就很夠了。

    今井同學的周圍沒有保安者,也就是說,她並不是空想病患者。

    所以說,她就只是個“很痛的人”罷了。

    就讓我不認識的其他人來對付她吧。我這麼決定。

    因此,就算下課了,我也沒有跟著今井同學走。我跟森崎到附近的家庭餐廳喝茶,結完帳的時候已經完全把她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了。

    所以,當我在公寓大門前看到站在那裡等著我的今井同學時,我顯得一整個驚慌失措。

    在這邊停下腳步反而會變得更顯眼,所以我決定裝作若無其事地通過公寓前面,但是卻白費力氣了。

    “開膛手皮耶爾。”她這樣叫住我。

    沒辦法了,我只好站到她的面前。

    “那……個,請問有什麼事?”

    她用下巴指了指公寓對面的咖啡廳,大概是要我跟她一起進去店裡的樣子。

    “……畢竟站在這裡太冷了。”

    確實是很冷。

    同時,我也感到這句話是她的一種心理攻擊。好像在說“都是因為你那時候放我鴿子,害我必須一直站在這種寒風刺骨的地方等你”一樣。

    我產生一股像是做了壞事一樣的罪惡感。

    但是,被說了一堆像是空想病發作的話,然後強硬地要人立刻就跟著你走,不管是誰聽到都會感到困擾的。

    “需要很長的時間嗎?”

    她點了點頭。於是,我們進了咖啡廳。

    我坐在椅子上看著她的樣子。

    真的感到非常不舒服。她究竟是在打什麼主意?

    “……這裡我請客。”

    “不,沒關係啦。我自己會付自己的帳。”

    “……這樣。”

    她舉起手將店員叫來後,點了兩杯美式咖啡,接著就將視線看向我。

    跟今井同學平常的氛圍完全不一樣。雖然是一樣的文靜,但是卻也表現出一種從容不迫的態度。

    “……世界崩壞的危機逼近了。”

    我已經有一股衝動想要把她丟在店裡一個人逃出去了。

    但是,因為坐在我對面的今井同學散發出一種難以形容的氛圍,讓我不敢真的實行。要說得明白一點的話,就是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感覺。該說是沒有精神呢,還是該說有著一雙死人眼睛?

    就算我現在成功逃跑了,這個人搞不好會一整個晚上站在公寓前等我出來也不一定。甚至還一邊放出一種昏暗的靈氣。

    “那、那個……今井同學?”

    “什麼事?”

    她用沒有抑揚頓挫的聲音說著。

    “這是什麼惡作劇嗎?”

    “不是惡作劇……世界崩壞的危機逼近了。一切的元兇就是穗高結衣。”

    “結衣同學……?”

    “對。”

    “你是想說,世界因為結衣同學的特拉烏姆波而改變過的那件事?”

    她輕輕搖頭。

    “有點不一樣,那個改變現在依然持續著。”

    “現在也是?”

    “對,目前為止雖然還沒有很顯著的變化,但是確實漸漸在改變。我為了要抑止世界改變而在行動著。”

    “與其說是今井同學,更應該說是炸彈魔布奎?”

    記憶猶新,颱風那天結衣同學在幻想世界中與一個叫做炸彈魔布奎的怪物交戰過。

    “對。”

    “炸彈魔布奎不是有著像怪物一樣的外表嗎?雖然我沒有親眼看到,但是當時在教室裡的人看到炸彈魔布奎的樣子都在害怕,我的朋友也說過是個怪物。為什麼現在會是今井同學?”

    “那天,穗高結衣所殺的那個是我的影子,只不過是我的僕人罷了。”

    頭大了,這個人的想像力,不,妄想力實在太強了,居然擅自擴大解釋了結衣同學的幻想。在今井同學的腦袋中,想必結衣同學與假的炸彈魔布奎之間有過一段“就算打倒了我,你的戰鬥也不會因此結束。真正的炸彈魔布奎還在其他地方,我不過是那傢伙的影子罷了。而且,真正的炸彈魔布奎可是比我還要強啊。”之類的對話吧?

    “為了阻止世界改變,必須要請你協助——”

    “等等,等一下。”

    我用手遮住今井同學的嘴,制止她繼續說下去。如果讓這女孩子掌握主導權就槽了。

    “我可沒有打算再喊什麼《永恆的贖罪》之類的了喔。”

    這一點必須要先講好才行。

    “沒有那種必要。”

    我聽到她這麼說而鬆了一口氣。但是,她卻立刻繼續說出出人預料的話。

    “那個並不適合你。《永恆的贖罪》是《教會》側的終極奧義,也就是所謂的《聖法》。因為你是《大罪》側的人,所以應該要學會《罪法(惡魔所授予之邪心)》才對。”

    “…………啊?”

    “正如你所知道的,我們是《大罪》側的人。”

    那天,與傑斯提斯進行決戰前,結衣同學有對我說過關於我的設定內容。她確實有提過,開膛手皮耶爾是《大罪》側的人。

    “可是,我應該算是原本屬於《大罪》才對吧?雖然那是我擅自添加的設定。”

    “那只能代表你逃出組織而已,並不代表開膛手皮耶爾已經從《大罪》中獲得解放。”

    “是這樣說啊?”

    “如果將穗高結衣的幻想做為基礎,而構成的這個世界暫時稱作《教會物語(Ecclesiasaga)》,《教會物語》中的法屬性單純地分成《Innocence》跟《Sin》兩種。受到《Innocence》加護的《教會》側的人不擅長使用《Sin》,使用《Sin》的時候就必須背負風險。”

    “反過來說,《大罪》側的人就不擅長使用《Innocence》了?”

    “對,你是背負《大罪》的人,也就是受到Sin加護之人。”

    糟了,太糟了。為什麼我必須要陪她做這種事情啊?

    如果只是看漫畫就算了;如果只是看動畫就算了。但是,要在現實生活中被牽扯進這種對話之中真的相當難受。

    首先,我不可能說著什麼“我受到Sin的加護……?”之類的話,然後凝視顫抖的拳頭……我沒辦法那麼坦然也沒辦法那麼老實。

    我只是個普通的高中生罷了。

    但是,我也不會因此而在事後說出什麼“當時我作夢也想不到,明明身為一個普通高中生的我,居然會被牽扯進那樣的事件之中”之類的話。

    不會說完那句話之後開始進入回想。不會以學校為舞台拿著《無原罪的十字劍》大戰一場。不會解放什麼沉睡在體內的《Sin》然後從第一場危機中解脫。

    不會在故事的中盤被女主角從性命的危機中拯救。

    不會看著因為自己而受傷的女主角而堅定自己的決意。

    不會跟萬惡的根源戰鬥。那個所謂的萬惡根源,更不可能會是我的至交好友。

    不會打動那個至交好友,然後流下一滴眼淚,不會用充滿悲哀的語氣對著好友的屍體述說什麼“我一直以來都把你當作是我真正的至交啊……”。

    不會說著什麼“就這樣,我們回到了原本普通的日常生活之中”然後讓故事落幕。

    我絶對不會這樣做。

    我真的就只是個非常普通的高中生而已。

    結論已經出來了,我不能再繼續跟這個人有任何瓜葛。

    店員把咖啡端過來了。我將冰水倒進還冒著熱煙的咖啡之中然後一口氣喝完。雖然這是對店裡的人非常失禮的喝法,不過希望他們現在可以放我一馬。

    “這樣啊,看來很多事情很辛苦啊。”

    我將咖啡杯放回桌上。

    “那麼,今井同學就為了這個世界多加油吧。今天我請客。”

    我溫和地說著並拿起結帳單站起身子,走過她的身邊。用眼角餘光看向她,她依然面無表情地直視著前方。

    拜託就這樣放我定吧。正當我這樣想的時候,手臂卻被她抓住了。

    緊張地轉過頭去,便看到她依然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也就是凝視著一片虛空。那眼神怎麼看都不正常。

    我認真地認為不能繼續再跟這個人有所瓜葛了。

    “……就讓你知道全部的事情吧。”

    說完後,她將我的手臂拉過去,突然在我的脖子上——

    親了一下。

    我用手摸著還殘留有嘴唇觸感的脖子。

    “你做了什麼……?”我小聲說道。

    她像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般放開了我的手,將砂糖加入咖啡之中。

    “傳達真相的《強制托宣(迷途羔羊向神乞求啟示)》。明天早上,你將會知道世界的真相。但是,你不可以去向穗高結衣詢問這件事情。然後,如果做好了覺悟,就到我的地方來。”

    我用力點了點頭。當然,那只是表面上的演技而已。因為如果不這樣做,她是不會放過我的。

    “我明白了。要是我做好覺悟,我會趕到你的地方去。我向神發誓,一定、絶對、不管發生什麼事。”

    雖然對今井同學感到很抱歉,不過我打算不管發生什麼事都絶對不會過去。

    第二天,我從被窩上懶洋洋地爬起來後,打開了房間的遮雨窗。

    對剛睡醒的眼睛來說很刺眼的日光照進屋內。比起昨天氣溫似乎又升高了,暖風吹拂著,像是在告知春天即將到來。

    全身照在早晨的太陽光中,我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接著,把遮雨窗關上,再度躺回床上。

    思考了一會兒,又從床上爬起來,把遮雨窗打開。

    ‘景的房間西曬很強烈啊。’

    姊姊在我們搬進這問公寓時有說過這種話。

    那時候我回答,我不在意那種事情。

    這個窗戶應該是朝著西邊才對,而從這個面西的窗戶外照進了早晨的陽光。

    簡單說,太陽是從西邊升起的。

    我看了一眼掛在房間牆上的月曆。

    現在是十月,這一點沒有錯。

    打開電視,就看到氣象播報員解說著正在北上的櫻前線(注2:櫻前線是指日本氣象廳所發表關於櫻花開花預測的地線圖,一般來說每年的三月開始會從南部的九州慢慢往北部推進。)。

    奇怪。

    不對勁。

    不太正常。

    似乎發生了什麼事情。

    太陽從西邊升起。

    日本的季節顛倒了。

    但是,卻沒有任何人對這些事情感到疑惑。

    就連我也是,對於這些強烈的異變直到昨天為止都還覺得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快回想起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太陽從西邊升起的?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季節變得錯亂的?

    從我出生的時候就開始的?

    不對,應該是最近的事情才對。

    於是,我想起來了。

    結衣同學的劇場型發作。當我為了要從傑斯提斯手上脫逃,而讓結衣同學坐在機車後座奔馳的時候,明明是九月卻突然下起雪來了。

    因為那是一件非常有衝擊性的事情,所以我記得很清楚。

    那個時候,世界的改變不停地進行著。

    南美大陸消失,歐洲變形。

    “難道說……”

    我粗暴地打開筆記型電腦後,上網找到了一張世界地圖。

    南美大陸完全不見了,還有一塊形狀連看都沒看過的歐洲。

    如果發作結束的話,幻聽跟幻覺也應該結束了才對。

    “難道世界改變……是真的……”

    我用沙啞的聲音小聲呢喃後,用力地搖了搖頭。

    為什麼我注意到這些事情了?

    到昨天為止,就算看到從西邊升起往東邊移動的太陽,也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一定是有發生過什麼關鍵事情。

    “《強制托宣》……”

    與今井同學之間的對話清楚地浮現腦海。如果要說之前發生過有什麼讓我產生變化的事情,就只有那件事情才有可能了。

    我立刻換穿好衣服,抓起書包跟安全帽便衝向玄關。

    “等等,景,你不吃早餐嗎?”

    姊姊坐在餐桌前,一邊在麵包上塗抹奶油一邊說。

    “今天不用了。”

    我騎著機車趕到學校。

    抵達學校的時候,頭腦也稍微冷靜下來了。

    今井同學雖然說過“到我的地方來”,可是我根本不知道她人在哪裡、有修什麼課程。

    我跟她之間沒有任何共通認識的人。就算去學務處詢問,在這種對於個人情報的保護很囉唆的時代,也應該不會毫無理由地就隨便告訴我吧?

    所以我只能一如往常地上課,然後利用休息時間與午休時間尋找今井同學。但是一如預期,我完全找不到她。

    陵青有將近一千五百名學生。這行為根本像是在一片廣大的山林中尋找一棵沒有特徵的樹一樣。

    而且,跟我在一起的結衣同學也是一種枷鎖。不管我要到哪裡,她都一定會跟著我,實在也讓人很受不了。

    “你從剛才就一直心神不寧地東張西望,到底是發生什麼事情了?”結衣同學在午休的時候這麼問我。這個人真的很敏鋭。

    上完所有課程之後,我跟結衣同學一起走到停車場。

    而就在那裡,我偶然看到了一輛鈴木RG50,於是想起了一個妙案。

    鈴木RG50在很久以前就已經停產了,現在就算在路上也很少見到。會騎這種車的陵青學生,我想應該也只有今井同學而已吧?

    只要在這裡等,她就一定會出現。

    但是,如果那個時候結衣同學也在一起的話就麻煩了。

    我裝作若無其事地把SHADOWclassic400的熄火紐按下去之後,插入車鑰匙,按下發動紐。當然,這樣做引擎是不會發動的。

    “咦?奇怪。為什麼發不動啊?”我這麼說著,然後彎下身子,看向引擎的部分。

    “機車壞了嗎?”

    “似乎沒錯。啊——這個要修理的話很花時間啊。”

    如果是上面漏出很多機油就算了,但是要僅僅看一眼外觀沒有什麼異常的引擎就馬上知道不對勁的原因,就算是專業的技師也很難辨到吧?而且,早上還能正常行駛的機車,如果只是發現引擎無法發動,比起引擎應該還有其他更多要先懷疑的地方才對。

    不過,結衣同學對於機車是完全不懂的,但也不能用笨拙的演技讓她起疑,用引擎有問題做為藉口,她應該比較能夠理解吧?

    問題就在於站在她後面的那些保安者的存在了。

    “請問要叫機車行的人過來嗎?”

    木村先生這麼說道。很感謝他如此熱心啦,可是實在是很多管閒事。

    “就這麼做吧。”結衣同學贊成了木村先生的提議。

    “不用做到那種地步啦。雖然可能會花點時間,不過我自己應該可以搞定。”

    “沒錯,不需要叫機車行的人啦。”

    一名年輕的保安者這麼說著,然後將手伸向機車手把。我還來不及阻止,他便把熄火紐關掉了。

    “我也常常會這樣,如果在不注意的時候按到熄火紐,常常不會察覺到。按按看發車紐吧,這樣應該就可以發動了。”

    被他這麼催促,我只好無可奈何地按下了發車紐。當然,引擎就發動了。

    “謝謝你,是我太大意了。”

    我露出笑臉向他道謝,不過內心其實嘀咕著“多管閒事”。結衣同學則是誇獎了那名年輕的保安者說“好厲害,這麼快就修好了”。

    就在這時,今井同學出現在停車場了。她似乎沒有發現我的樣子。

    事到如今,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

    “結衣同學,請你在這裡等我一下。”

    我丟下這句話後,便趕往已經跨上機車、準備要騎走的今井同學身邊。

    “今井同學,等我一下!”

    今井同學嚇了一跳後看向我這邊。

    “多虧了你,我知道世界的真相了。”

    “……?”

    她用訝異的眼神看著我。

    “請詳細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吧。”

    “請、請……請問你在說什麼?”

    今井同學用一副害怕的樣子說道。她的模樣跟昨天晚上那種從容不迫的態度相差甚遠。

    “什麼叫我在說什麼啊?就是這個世界的事情啊。這不是今井同學你跟我說的嗎?我覺得我會變成這樣,就只有可能是因為你的《強制托宣》的關係啊。我現在全都知道了。”

    “強制……什……什麼?”

    “就是在我的脖子上親了一下的那個啊。那不是今井同學做的嗎?”

    她的臉變得一片通紅。

    同時,我的肩膀被人從後面拍了一下。因為感受到一股非常強烈的怒氣,於是我戰戰兢兢地看向背後。

    “你說誰……在哪裡親了一下?”

    結衣同學吊起眼角問道。她的眼神裡冒出憤怒的火焰。

    趁這個機會,今井同學騎著機車逃走了。雖然她臉紅到了耳根,可是那不是她自己做的事情嗎?有什麼好害羞的啊?

    “啊……等、今井同學,等等!”

    我的聲音只能空蕩蕩地迴響著。

    “我說,景,你跟那個女孩子有發生什麼事情嗎?”

    “不、那個,有點……發生一點事情。”

    “一點事情。這樣呀,一點事情呀。”

    她故意將“一點事情”說得很刺耳。

    “沒什麼重要的事情啦。”

    “你說在脖子上親吻不算什麼重要的事情呀?我覺得那比在嘴唇上親吻還要煽情呢。”

    確實也有那種看法也不一定。

    我雖然想說都到這個地步了,乾脆就把全部的事情都說出來算了,但是今井同學說過的話讓我很在意。她說過要我不可以把真相告訴結衣同學。

    因此,我只好繼續說了一堆很牽強的藉口。可是我不管多努力,也只是更加煽動結衣同學的猜疑心而已。而且,我最後還被她狠狠敲了頭。

    隔天,我沒有見到今井同學。而在停車場也沒看到鈴木RG50的蹤影,因此也沒辦法在那裡等她出現。再說,結衣同學對我的監視變得更緊了。

    這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跟她接觸的狀況。

    不過,上天也沒有放棄我。

    今井同學向我搭話的那堂未來環境論,到下一週要上課的那一天,結衣同學因為研究所的事情而請假,沒有來學校。

    從正門通往本館的道路上,路旁的櫻花樹滿滿地綻放著。

    “要不要今天晚上騎你的機車去夜晚賞櫻啊?”

    對於森崎的提議,雖然很對不起他,不過我立刻拒絶了。

    在未來環境論的上課講堂中發現了今井同學的身影,我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坐到了她旁邊。

    首先,我一邊上課一邊等著森崎進入夢鄉,而森崎也很令人感激地在上課還不到五分鐘的時候就睡著了——未來環境論的課程內容就是這麼無聊。

    “關於世界的危機我有話要對你說,下課之後跟我過來。”

    我一邊裝作很認真地在聽講,一邊用只有今井同學才聽得到的音量小聲說道。

    眼角餘光看到今井同學表現出有點驚訝的樣子看向這邊。

    然後,下課後,她沒有跟我過來。

    真是太難過了。

    眺望著被夕陽染紅的校園,我事到如今才深切體會到,自己做了讓今井同學會完全無視我的過分事情。而就算我學會了人總是要站在相同的立場時才會理解到別人的痛處,狀況也依然不會改善。

    如果不能跟她接觸,事情就沒辦法有所進展,像這樣被她遺棄的話,我就什麼事都做不了了。現在的狀況非常糟糕。

    畢竟現在太陽也依然朝著東邊沉沒,而就算昨天晚上有下過雨,連接本館的路邊櫻花樹也依然綻放著美麗的花朵。·

    正當我一邊煩惱著應該怎麼做,一邊回家的時候,看到今井同學就站在公寓的大門前。

    真的非常開心。我像個小孩子一樣興奮地向她搭話。

    “今井同學。”

    她用像死魚一樣沒有光彩的眼睛看向我之後,用眼神打了一個勉強像是招呼的招呼。

    “之前在停車場被多餘的人打擾真是不好意思。還有,我在自然環境論的課堂上有跟你說話,你沒有注意到嗎?”

    “你在說什麼?”

    今井同學用一臉冷淡的表請說著,看起來不像是在裝傻。

    “我在未來環境論的課堂上有跟你說話,可是你下課之後卻沒有跟我過來。我以為你沒有聽到。”

    “那個時候我還沒有顯現。”

    “顯現?”

    “這說明起來要花點時間。”這麼回答之後,她開始朝著上個禮拜的那問咖啡廳走去。對我來說,我也有很多問題想要好好問她。

    她今天也是點咖啡,而我也點了咖啡。

    我確認店員已經離我們坐的桌子夠遠了之後,用依然很興奮的聲音對她說道。

    “太陽從西邊升起了。”

    “確實。”她用無機質般的聲音回應。

    “十月變成春天了。”

    “確實。”她用無機質般的聲音對答。

    “南美大陸消失,而歐洲的形狀改變了。”

    “確實。”她用無機質股的聲音回答。

    對於明明是之前自己跟我說的事情,今天卻表顯得毫不關心的她,我感到有點不悅。

    “你有認真在聽我說嗎?”

    她像個發條人偶般僵硬地點點頭。

    一點都不像是有在認真聽的動作。

    “這是怎麼回事?這世界發生什麼事了?”

    “一切的原因都可以歸結到穗高結衣身上。”

    今井同學淡淡地說道。

    “我有想到一個可能性……”

    “什麼?”

    從我察覺到世界改變之後已經過了一個禮拜,有夠多的時問讓我好好思考。這時候的我已經有想到一個比較有可能的答案了。

    “這個,應該是空想病吧?應該只是我被結衣同學的發作感染了而已吧?”

    今井同學點點頭。

    什麼嘛,果然是這樣。

    就在我稍微感到有點掃興的時候,她立刻又將全盤的事情翻轉了。

    “如果是你的話,應該就會得到這樣的結論。這是早已預料到的。不過,都是一樣的事情。”

    “什麼意思?”

    “不管怎麼說,你都必須要協助我才行。”

    在店員把咖啡端過來之前,她花了很長的時間解釋了理由。

    她的論點是這樣。

    case1·這個世界確實被結衣同學改變的場合。

    最糟的情況下,不希望世界被改變的勢力可能會再度前來要結衣同學的性命,因此理所當然地我就必須要有所行動。

    今井同學對於現況瞭解得比我詳細,如果她說需要我的力量,我當然樂於相助。

    case2·我是結衣同學的感染者,而今井同學是【演員】的場合。

    既然被感染了,我應該就有被分配到某種角色的位置。

    而演員是空想病完結活動的專家,只要遵照今井同學的指示行動就不會錯了吧?

    當然,我並沒有拒絶的權利。如果不讓幻想完結,發作就不會被抑止,到頭來我還是沒辦法從這個古怪的幻想世界中脫逃出去。

    而且發作要是沒有被抑止下來,就必須要讓結衣同學服下抑制劑這種劇烈藥物。

    這可不行,這絶對不行。

    case3·我跟今井同學都是感染者的場合。

    我跟今井同學都會被結衣同學分配到某種角色,而今井同學應該會進行對結衣同學所創造出來的這個世界觀有利的行動,所以我協助她應該是比較妥當的。

    就算我跟今井同學的行動會讓幻想世界的設定被擴大,配置在我們周圍的演員們也應該會來阻止我們才對。

    在同樣的論點下,既然沒有人來阻止我跟她的見面,那就表示研究所的人表現出靜觀其變的態度,也就是說,事情並沒有往不好的方向進行。

    不管怎麼想,都會得出“如果不協助今井同學事情就進行不下去”,這種非常不講理的結論。

    “你可以接受了?”今井同學這麼問。

    我也只能點頭了。

    就算因為《強制托宣》什麼的讓我知道事態狀況,我也還看不到任何正面的轉機。

    “話說回來,結衣同學所使用的《強制告解(迷途羔羊畏懼神罰而告白)》是《Innocence》的一種嗎?”

    “對。”

    “可是,《強制托宣》是《Sin》吧?畢竟是身為《大罪》側的今井同學在使用的。這不是有點不協調嗎?”

    “不對,《強制托宣》也是《Innocence》。”今井同學這麼說著,然後將杯子拿到嘴邊。大概是因為太燙了,她對著咖啡吹著氣。看來她還是有像個人類的一面。

    “我有受到《Innocence》跟《Sin》雙方的加護。”

    “那是什麼意思?”

    “我有兩個人格。受到《Innocence》加護的皮絲(Peace),以及受到《Sin》加護的炸彈魔布奎。在我的體內,《Innocence》與《Sin》相斥而又融合著。”

    確實是很常見的例子。多重人格對漫畫或是輕小說來講,至今依然是一種王道設定。

    當沉睡在心底深處的另一個人格覺醒時,就會解放真正的力量。

    沉睡在少年心中的另一個人格,實際上是過去被英雄封印的魔王眷族。

    當人格改變時,肉體上的性別也會產生變化。

    沒想到那種王道角色居然會有出現在我身邊的一天。

    “你應該不是打從一開始就是雙重人格吧?”

    “傑斯提斯跟你——開膛手皮耶爾進行決鬥的那一天,我們《大罪》稱為《舊世界的落日》。一切都是從那一天開始的,而今井心音變成雙重人格也是以《舊世界的落日》做為契機。我——炸彈魔布奎在那個時候,出現在今井心音的體內。”

    “也就是說,皮絲是主人格了?”

    “對。而且她還沒有察覺真相。”

    “就連自己是皮絲的事情也是?”

    “對。”

    “就算對她使用了《強制托宣》也一樣?”

    “當我顯現的時候,她正在沉眠。就算用了《強制托宣》也是白費力氣。”

    “原來如此。順道一提,今天白天時顯現的是皮絲同學了?”

    “對。”

    我終於瞭解之前在停車場,以及今天白天被今井同學無視的理由了。也就是說,跟還不知道事情真相的皮絲同學這個人格說話也是沒有意義的事情。

    “我跟皮絲同學有說過幾次話啊。”

    “這樣……不過沒關係。”

    “為什麼沒關係?”

    “不管你說了什麼,不知道狀況的今井心音都只會覺得你很愛裝熟,或者只是覺得噁心而已。”

    完全沒安慰到我。

    我喝了一口咖啡。咖啡已經涼了,我的心也涼了。

    但是,就算我再怎麼感到心涼,還是必須要繼續對應接下來的展開才行。

    我放棄掙扎,嘆了一口氣。

    “我就協助今井同學吧……不過具體來說,我應該做些什麼?”

    “什麼都不用做。”

    還真是輕鬆的任務啊。睡覺、起床,然後一切就結束了。沒有比這更輕鬆的事情了。

    “那今井同學呢?”

    “現在,《大罪》的成員到處分散著,首先要跟他們會合才行。必須要增加同伴,以對應與《教會》之間即將到來的決戰。就跟你或是今井心音一樣,在《舊世界的落日》時,因穗高結衣而獲得了力量——也就是被分配到角色,雖然察覺了世界的改變,但是不知道該怎麼做而只是厭到困惑的人很多。向他們傳達使命,這就是擁有《強制托宣》的我現在應該做的工作。”

    “《大罪》還沒有形成一個組織啊?”

    “被穗高結衣選為《大罪》的人雖然都集中在關東周邊,但是角色的分配卻完全是隨機的。也因此,成員們彼此幾乎互不相識。然而,依然有人自發性地採取了行動,利用網際網路等工具促成了成員之間的交流互動。我還必須擔任他們之間的仲介人才行。”

    聽到她說的話,讓我想起了青井告訴過我的懸疑網站,於是我將手機拿了出來。

    “難道說,這個就是……”

    今井同學將手機拿過去,看了畫面一眼之後,用我也看得到畫面的方向輸入了答案。

    【太陽從東邊升起】

    【櫻花在四月綻放】

    跳到了另一個網頁。

    您可能是知道真相的人。

    請回答最後一個問題。

    今井同學毫不猶豫地繼續按著按紐。

    【我們是背負大罪的人類】

    再度跳到了另一個網頁。

    您正是知道世界真相的人,請儘速與下列的網路信箱聯絡。

    “這是……怎麼回事?”我問道。

    今井同學將畫面上顯示的網路信箱抄到自己的手冊上後,把手機還給我。

    “這個網站的管理人很有可能就是《大罪》的成員。他們跟你一樣在《舊世界的落日》之前,都還只是過著普通生活的人們。然而突然就背負了世界的命運,因此感到疑惑、害怕,想要尋找可以依靠的同伴。”

    “也就是說跟我或是今井同學不同,有很多人知道真相?”

    “相反。”今井同學搖頭。“除了你跟皮絲以外,所有《大罪》的人都應該知道世界的真相。我眼皮絲原本是《教會》側的人,因此從《教會》叛逃時,身為皮絲的記憶被他們用《聖法》封印了。這是穗高結衣所構築出來的設定。也因為這樣,皮絲——今井心音的主人格一直以來都不知道真相。”

    “那,我也是因為被《聖法》封印了記憶?”

    “不是,你的情況更為特殊。你在《舊世界的落日》當時,被開瞠手皮耶爾的設定改變,你一方面身為開膛手皮耶爾,一方面又在對開膛手皮耶爾的存在保有後設認知的情況下將新的設定說出口了。因此,雖然能力上的強化成功了,但是記憶的同調卻沒辦法完成。你之所以沒能知道世界的真相,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我的頭越來越痛了。後設認知是什麼東西?我那個時候根本沒有把事情想得那麼深入,只是為了無論如何都要守護結衣同學而拚命而已。

    “不過,那也算是一件幸運的事。這也可以判斷為你之所以到現在為止都還沒有遭受《教會》襲擊的其中一個原因。”

    現在,她在最後說了一個相當危險的事情。我將咖啡喝乾後,看向她。而今井同學的眼睛依然沒有任何光彩。

    “……襲擊?”

    “既然知道了真相,你的存在也就已經被加入《教會物語》之中了。從今以後,《教會》的勢力有可能就會對你進行攻擊行為。”

    “那個……我不太瞭解你的意思。”

    “《教會物語》遵守著像是漫畫、輕小說、遊戲或是動畫之類的不成文規定,因此不知道情況的人,不太容易會變成受到攻擊的對象。創作作品的主角在知道那個世界的真相之前,不會受到敵方存在的直接攻擊也是一樣的道理。”

    這點可以理解。畢竟如果什麼都還不知道的主角突然就被殺掉,故事就沒辦法開始了。

    “不過,也有些場合是受到攻擊之後才知道真相的啊。”

    “有。所以說,我才會優先與你接觸。”

    “那還真是……多謝關心。”

    完全開心不起來。如果可以,真希望她把我放到最後。

    “這不是因為基於關心。你是屬於《大罪》側的人之中唯一的《足以成為王角之人》,是《教會物語》中關鍵人物的其中一位。對我們《大罪》來說,是絶對不可以失去你的。”

    還真是聽到很誇張的話了。這一定是一種非常名譽崇高的稱號吧?但是,卻也不是什麼可以向別人誇耀的東西,那只會遭人白眼而已。

    “《足以成為主角之人》是什麼?”

    “也就是有可能左右世界定向的人、《教會物語》的關鍵人物。《教會》側有六個人,而《大罪》側只有你一個。”

    “還真是非常不公平啊。”

    “這也是沒辦法的,因為穗高結衣原本的設定是屬於《教會》側的人。以穗高結衣的那個幻想做為基礎,《教會》是正義,而吾等《大罪》就是邪惡了。不過,因為你追加了新的設定,所以開始有了變化的徵兆。”

    “你是指開膛手皮耶爾在背地裡賭上性命而守護了這個世界跟結衣同學的事情?”

    “對。然後,你在《舊世界的落日》當時,再度打敗了世界最強的騎士傑斯提斯。你因為這件事情而攀升到了《足以成為主角之人》的地位。而《足以成為主角之人》就如字面上的意思,是《教會物語》的主角候選,這個世界將會根據被選出來的主角而改變。”

    “但是,又應該要如何決定世界的走向?”

    “只要勝利就行了。將其他《足以成為主角之人》打敗之後,你所期望的世界就自然會展開。”

    “講具體一點呢?”

    “只要是你的期望,這個世界就會重生。”

    “如果其他人獲勝呢?”

    “就會變成獲勝的《足以成為主角之人》所期望的世界。有可能會完全毀滅,也有可能會改變型態。”

    “不過,除了我以外的全員都是《教會》側的人,而那個《教會》是正義的團體吧?那麼就算《教會》側的《足以成為主角之人》獲勝,世界也應該會重生不是嗎?”

    今井同學輕輕搖頭。

    “也不見得是那樣,至少《教會》的傑斯提斯就期望世界的變革。他現在依然忠實地遵守著青井晴所留下的設定。也因此,世界的再構築就是他的最終目的。當然,世界最強的這個設定也依然健在,而他恐怕就是最接近勝利的《足以成為主角之人》。除了你以外的《足以成為主角之人》中,也已經開始出現向傑斯提斯表示服從的人了。”

    從她口中說出的這個令人驚愕的事實,讓我的臉頓時失去血色。突然間,右手背開始感到一陣疼痛我為了抑制右手傳來的不快厭而不停地用左手粗暴地搔著右手。

    那是跟我的意志相去甚遠的反應。或許在我心中,身為開膛手皮耶爾的記憶開始在騷動了。

    我只是一名單純的感染者嗎?還是說真的是開膛手皮耶爾?我變得什麼都搞不清楚了。

    揪住心臟的這股情感是如此地逼真。

    “傑斯提斯……?”

    “他對於舊世界感到非常不悅。”

    “不,不對,我不是問那件事情。那傢伙……傑斯提斯已經被我親手打敗了,不可能還活著的。”

    我的聲音顫抖,傑斯提斯絶大的力量以一種恐怖的形式刻劃在我的心裡。

    開膛手皮耶爾曾經兩度打敗過傑斯提斯,但是,每一次都是如履薄冰,好不容易才獲勝的戰鬥。

    下一次搞不好就不會贏了。奇蹟不會三番兩次地發生。

    “確實他在那時候死了。然而那之後,他又重生了。就只是這樣。”

    “……?”

    我啞口無言,耳朵只聽得到自己短促的吸氣聲。

    “《死者蘇生》。那是傑斯提斯所持有的《聖法》之一,也是與《永恆的贖罪》並列的Innocence最終奧義之一。只要肉體的損傷在一定程度以下,傑斯提斯就可以無限次地復活。”

    “怎麼會……”

    我感到愕然。

    不對,冷靜下來。

    那時候,跟我戰鬥的傑斯提斯只不過是個演員而已。

    ——還有其他真正的傑斯提斯嗎?

    我的心呢喃著。

    不對,傑斯提斯根本打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那麼,我到底是在害怕什麼?

    ……傑斯提斯。

    ——不是不存在嗎?你自己剛剛才說過的啊。

    不存在。傑斯提斯並不存在於現實世界,那是結衣同學幻想中的人物。那時候,結衣同學的發作已經被抑制下來了,一切都結束了,這不就好了嗎?

    ——但是,太陽卻從西邊升起來了,這要怎麼解釋?

    我是知道,去問其他人。

    ——季節可是顛倒了啊。

    所以我說,去問其他人。

    ——世界地圖的變化呢?

    所以我不是叫你去問其他人嗎?再說,你又知道嗎?你能說明嗎?

    ——“你”是指誰?

    ——你就是你啊!

    ——是指我?

    ——對,你是誰啊!

    ——我是……

    ——對了,我是……

    “……開膛手皮耶爾!”

    我呢喃道。

    當我察覺到我喪失了自己時,忍不住想要大叫。我壓著胸口,用力地將頭敲在桌子上。店員應該正用驚訝的眼神看著我吧?但是,現在不是去在意麵子的時候了。

    太可怕了。恐懼讓全身的毛都豎起來了。可是,我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麼,而這樣的感情又更加地煽動著恐懼的心情。

    快要抓狂了。

    “沒關係,冷靜下來。”

    今井同學輕輕地摸著我的頭。

    不過,那完全達不到安慰的效果。我不斷地反覆著沉重的呼吸,眯著眼睛看著流下來的冷汗在桌子上積成水灘。

    “自我喪失對誰來說都是很可怕的。”

    “……你說什麼?”

    我的聲音像個老人一樣沙啞。

    “你是誰?”

    “我就是我。”

    “開膛手皮耶爾?”

    “不對!不要那樣叫我。”

    “仲西景?”

    聽到那個名字,讓我的恐懼心稍微緩和了下來。彷彿是被棉被包裹著一般,冷卻的心漸漸地變得溫暖起來。

    “沒問題的,你是仲西景。”

    每當被她叫一次名字,我的心頭就變得輕鬆一分。然而我依然趴在桌子上將近十分鐘的時問,那段時間中,今井同學不斷地輕聲叫著我的名字,不斷地摸著我的頭。

    世界開始變得扭曲了。這不是空想病造成的感染,我這麼確信。

    仔細想想,光是結衣同學到學校來上學這件事情就已經很奇怪了。

    劇場型患者的生活行動範圍會受到政府的限制,佳織小姐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但是為什麼就算變成了劇場型,結衣同學還是可以依然自由奔放地走在大街上?她的私生活、她身邊的環境,一切都在她自己本人也沒有察覺的力量之下,變成她所希望的樣子了。

    什麼是真實?而什麼又是虛構的?完全搞不清楚。

    當我總算把頭抬起來的時候,今井同學將雙手放在我的右手上。

    “輕鬆點了嗎?”

    “……稍微。”

    但是,我的呼吸依然很急促。我用袖子擦著脖子上的汗水,並且將外套的鈕子解開。

    “我那時候失策了。”

    今井同學歪著頭。

    “什麼?”

    “我沒有給予傑斯提斯最後一擊。”

    “那種事情沒有必要遭受責備,你甚至應該要被稱讚才是。那時候,因為穗高結衣而造成的世界改變正加速進行著,如果沒有你,舊世界的延命是不可能成功的。這個世界現在正處於小康狀態,而我們現在應該做的事情,就是在穗高結衣所創造出來的《教會物語》中戰鬥——並且獲勝。”

    “只要獲勝,世界就會恢復原狀嗎?”

    “沒錯。”

    今井同學點點頭後,繼續說道:“不過,還存在著另一個決定性的非正常因子。”

    這個連想都不用想就可以知道了、那就是青井所留下來的另一個重要設定,除了結衣同學以外,唯一可以改變世界的關鍵道具。

    “那就是《聖典》吧?”

    “對。《教會物誇》是《足以成為主角之人》之間賭上世界而進行的戰鬥。但是,《聖典》的存在會把這個法則徹底推翻。就算不用把《足以成為主角之人》打倒,也讓世界的改變變得可能了。”

    “現在《聖典》的持有人是誰?”

    今井同學緩緩地指向我。

    “你。”

    “我?”

    “數學的參考書——你應該還拿著才對。”

    與傑斯提斯之間的決鬥告一段落之後,研究所確實有把被做為《聖典》的數學參考書還給我了。現在就放在房問的書櫃上。

    “那就是《聖典》啊?”

    “對,這是最近才知道的事實。今天晚上回去之後,你最好片刻不離身地拿著它。”

    也就是說,我們現在比《教會》的勢力還要具有優勢的意思了。只要現在立刻使用《聖典》將這個亂七八糟的世界畫上休止符就行了。

    “那現在馬上使用《聖典》的話,我們不就贏了……”

    “沒辦法用。”

    “為什麼?”

    “《聖典》只有受到《Innocence》加護的上位一級體以上的人才有辦法使用。”

    “也就是說,身為《Sin》側的我們沒辦法使用啊。不過,皮絲又怎麼說?”

    “皮絲是上位二級體,就算知道了真相她也還是沒辦法。”

    一切的設定都變得比以前還要詳細了。如果照結衣同學說過的話,表示實力的分類項目應該只有上位體、中位體、下位體三種才對。如果不像現在這樣被劃分得更細,皮絲搞不好就有可能可以使用了也不一定。

    “也就是說,《聖典》對吾等《大罪》來說是一點好處都沒有,只是一個無論如何都必須要阻止它被搶走的風險而已。對吾等《大罪》來說,失去你就是輸,失去《聖典》也是輸。我們的立場非常不利。”

    “《教會》側身為《足以成為主角之人》的上位一級體有幾個人?”

    “弗利登、耶特納提(Eternity)、弗洽(Future)、霍普(Hope)四個人。”

    “等等,傑斯提斯應該也是上位一級體吧?要不然設定就矛盾了。因為《舊世界的落日》當時,傑斯提斯有準備要使用《聖典》過。”

    “傑斯提斯是上位特級體,擁有超越上位一級體的實力。而傑斯提斯的同志德士尼(Destiny)也是上位特級體。當然,他也是《足以成為主角之人》。”

    雖然我不記得我有做過什麼對不起結衣同學的事情,不過這根本徹底就是對傑斯提斯非常有利的世界設定啊。

    “《大罪》側的一級或是特級有幾個人?”

    “目前是零。”

    越聽越讓人對現況感到絶望。至少給點希望也不會怎樣吧?

    “我是中位的幾級?”

    “中位三級體。”

    我嘆了一口氣。

    “勝算很薄弱啊。”

    “不,經過你過去跟傑斯提斯之間的兩次戰鬥,你的實力有得到相當程度的修正。現在的你應該不輸上位二級體才是。而且,這個壓倒性的劣勢對我們《大罪》來說,是唯一的僥倖。”

    到底要怎麼解釋才會得出這樣的答案啊?

    “就像剛才說過的,《教會物語》是以漫畫、輕小說、遊戲或是動畫的不成文規定做為基礎的。然而,現況要是從傑斯提斯的角度來看,壓倒性的主角以及壓倒性的佈陣,加上軟弱的敵對組織,這些狀況產生了勢力問的不平衡。這件事情非常不可思議,因為這樣一來,就算傑斯提斯順利獲勝了,故事也不會有趣。”

    今井同學用湯匙敲了一下杯子。“——或許穗高結衣雖然將我們放在劣勢之中,也依然希望我們能夠獲勝。”

    在戰敗色彩濃厚的戰鬥中由主角逆轉獲勝,這是故事作品的王道。但是,事情也該有個限度才對。

    “可是,要怎麼做才能獲勝?”

    “不知道。”

    “那就束手無策啦。”

    “如果想要讓世界恢復原狀,就只能獲勝了——以上,說明到此為止。”

    今井同學拿起結帳單並且站了起來。“今天我請客。”

    “不……我還有想問的事情。”

    我將手伸向她的手臂。

    “等下次吧。”

    今井同學這樣說著,並且將嘴唇靠近我的耳邊小聲說道:“……《教會》的人逼近了,快點到外面去。雖然我認為他們應該不會不惜將一般人捲入戰鬥,但是還是要預防萬一。”

    “已經來了?”

    “我不希望牽連到不相干的人,你應該也是這樣想才對。”

    我們結完帳後,兩個人一起走出店外。周圍看不到什麼可疑的人。

    “在哪裡?”

    “很近。”

    “怎麼辦?要到比較沒有人的地方去嗎?”

    雖然我這樣問著今井同學,但是依然感受不到什麼真實感。眼前是一片看起來理所當然的日常風景,甚巨讓人懷疑是不是真的有什麼襲擊者。

    但是,這個想法立刻就被推翻了。

    “先搶先贏。”

    她伸出食指與中指,指向對面大樓的上空。

    下個瞬間,無數的光球在毫無預警之下,出現在今井同學所指的空間周圍併進行包圍。光延著螺旋狀的軌道集中到中央後,發出強烈的一道閃光,爆炸了。

    衝擊周圍的暴風與轟響,塵埃與細小的玻璃碎片散落到地面。我用右手臂遮住臉,月光照耀著裊裊上升的黑煙。

    “真難纏……”

    在一片暴風之中,我聽到今井同學的嘀咕聲。

    我抬頭往上看,便看到一個人影穿過黑煙朝我逼近。

    右手握著一把劍,全身穿著白色法衣,裝扮與傑斯提斯非常像。

    穿著法衣的男子在我跟今井同學的中間落地後,往地面一踢便朝著今井同學襲擊而去。今井同學往旁邊一跳,閃過劍的攻擊,並且立刻調整了自己的姿勢,用指尖指向穿著法衣的男子。

    “這次一定把你炸得片甲不留,為自己的無力而後悔吧。”

    光線集中到男子的胸前,引起爆炸。

    就如今井同學所宣言的,男子消失無蹤了,只剩下周圍吹動的風。

    黑煙往四周擴散,等到可以看清楚周圍的狀況時,我才終於回過神來。

    “那個、今井同學……”

    “什麼?”

    “你做了什麼事?”

    “打倒敵人了。”她若無其事地說著。“善後由我來處理,你快點離開這裡。”

    因為她的語氣非常強硬,所以我遵照著她的指示,奔向我家的公寓。等到我進到玄關時,聽到遠處傳來警車的聲音。

    我打開屋內的電燈,姊姊似乎還沒回來的樣子。

    進到自己的房間後,一閃一閃的紅光透過窗簾射進屋內。打開窗戶往下一看,便看到下面聚集著數輛的消防車以及警車。

    果然引起很大的一陣騷動。

    今井同學不知道有沒有事?我對於只能站在這裡擔心的自己感到很沒用。

    想起《聖典》的事情,於是開始翻找書櫃。看到參考書之間混雜了一本看起來很舊的書本。

    “這就是《聖典》啊。”

    褐色的皮革精裝封面上印著像是希伯來文一樣沒看過的文字。稍微翻了一下內頁,內容全都是跟封面上的文字很像的文章:內頁紙的顏色斑黃,還有些破損,讓人感受到這本書非常有歷史。

    “一本普通的參考書變成很誇張的東西了啊。”

    我抱著《聖典》躺到床上,看著天花板。放在胸口上的《聖典》明明有著足以改變世界的力量,卻不如它的外觀顯得非常的輕。

    我不禁感到這個世界也是個非常輕薄的存在,開始變得不安起來。蓋上棉被後,我閉上了雙眼。

    隔天,天氣並不太好。當我一邊想著昨天晚上的事情一邊走出公寓的大門時,便看到撐著紅色雨傘的今井同學站在車道護欄邊等著我。

    我向她說一聲“早安”後,她點點頭回應了我。今天今井同學戴著一副眼鏡。

    我跟她一起走向車站。

    途中,她將一把長劍遞給我,並對我提出忠告,要我隨身攜帶。

    “這不是《無原罪的十字劍》嗎?怎麼拿來的?”

    “我侵入到研究所裡,把保管在穗高結衣房間中的這把劍拿過來了。”

    講得好像很好聽,但是簡單講就是偷過來的吧?還真虧她沒有被發現啊。難道炸彈魔布奎有著什麼特殊能力嗎?

    “可是,帶著這種東西走在路上太招搖了吧?我可不知道該怎麼跟警察解釋啊。”

    “沒問題。我施加過《罪法》,對於不知道真相的其他人來說,它看起來只會像個玩具球棒。”

    那樣還是很討厭啊。如果看到隨身攜帶玩具球棒的高中生,周圍的人不知這會怎麼想?

    “還有,這個最好也裝在身上。”

    她將一條皮製的粗腰帶遞給我,腰帶上插滿了大大小小的刀具。

    “這是……?”

    “開膛手皮耶爾過去愛用的特製帶刀腰帶。當你離開《大罪》的時候,曾經把這個送給我做為餞別。”

    “餞別……開膛手皮耶爾跟炸彈魔布奎之間是什麼關係啊?”

    她的表情變了,雖然只有一點點。

    但是,她卻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比起那種事,你有把《聖典》帶在身上嗎?”

    “嗯,放在書包裡。”我把書包拿起來並說道。

    “不過,今井同學拿著不是會比較安全嗎?”

    “你的實力比我要來得強,是《大罪》側最強的人。由你拿著會比較安全。而且,不管是你還是《聖典》,都是《大罪》側陣營要勝利所不可或缺的,沒有必要刻意分散開來。”

    “就算你說我是最強的……我也一點都沒感覺啊。”

    “當你遭到《教會》攻擊的時候,應該就會察覺到自己的實力。能夠跟手握《無原罪的十字劍》的你相抗衡的人並不多。”

    真是完全沒有把握的一句話。

    “還有,不要告訴穗高結衣真相。”

    “之前你也這樣說過,可是究竟是為什麼?”

    “如果讓因為自己而改變了世界的穗高結衣知道真相,我們沒辦法預測究竟會發生什麼事情。應該要極力避免會刺激她精神的行為。”

    “這樣啊,明白。”

    坐著電車來到學校後,她用手指扶了一下眼鏡並說道。

    “從今以後,要跟我說話的時候就留意這副眼鏡。當我顯現時,我就會戴著這副眼鏡。”

    說完後,今井同學的身影便消失在校舍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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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u5040 發表於 2012-11-29 10:55 PM


第二卷 第三章 詭局中的戀人

    與結衣同學之間的關係一天比一天惡化。

    為了要阻止世界改變,我不能夠跟今井同學切斷關係。但是,因為沒有辦法把真正的事情說出口,所以也沒辦法得到結衣同學的諒解。

    似乎在結衣同學的眼中,我跟今井同學在停車場以《大罪》的身份在聯絡事情時的樣子看起來感情很好,而這件事情讓她變得更加地不開心。

    三天後,結衣同學在課堂中做出刻意坐到離我很遠的座位上這種像小孩子一樣的行為,也因此,要安撫她的心情就變得更加困難了。森崎則是坐到結衣同學的旁邊,嘗試安慰她。看來他的個性就是那種會自己去背負多餘辛勞的人。

    在自然環境論的課堂上,當我坐到戴著眼鏡的今井同學旁邊的位子,結衣同學便瞪了我一眼後,跟森崎一起坐到了遠處的座位上。

    聽著今井同學進行現況說明時,手機突然震動了。打開來一看,是結衣同學傳來的“你是在諷刺我嗎?”這種讓人覺得很諷刺的簡訊。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個禮拜,我徹底變得憔悴了。

    可是,就在那一天的傍晚,另一場苦難又向我襲擊而來。

    “這是我的女朋友。”

    下課途中,我在車站的月台遇到了青井。青井的身邊站著一個女人,而青井跟那個女人手牽著手。

    青井有點猶豫地向我介紹那名女性。她的身材瘦瘦高高的,微微鬈曲的栗色長髮非常適合她的臉型。夾克、裙子加上長統靴全都是淡色的搭配,讓人感覺她是一個很有品味的人。

    “女朋友……”

    “之前不是跟你提過嗎?說我有個女朋友在研究所。”

    “啊啊,確實提過。”

    我知道我這樣做很失禮,但是我依然忍不住從頭到腳仔細地注視著那名女性。怎麼看都是個女的。

    青井是個女的。雖然她本人並沒有察覺,但是她確實是個女的。

    女性的身邊站了一名女性。

    女的介紹另一個女的是她的女朋友。

    我變得更加混亂了。

    可能事到如今有點太遲了,但是我總覺得這之中存在著某種決定性的錯誤。感覺哪裡不太對勁。

    不過,或許那個“某種錯誤”並不能在現在這種時候說出口。那名女性用冰冷的視線看著我,想必那並不是我看錯。那是一種像是在警告我的視線。

    “初次見面,我是仲西景。”

    她的表情變得柔和下來。

    “啊,你就是仲西君呀?真是太巧了。”

    “什麼太巧了?”青井看向那名女性。

    “我有些關於穗高結衣的事情要告訴仲西君。吶,仲西君,你現在有時問嗎?”

    “結衣同學的事情?是的,我當然是沒問題。”

    “咲小姐,你要告訴他什麼事情啊?”

    青井問道。

    “這不能告訴晴。”

    “為什麼啊?”

    “因為是工作上的事情呀,公私不分不太好吧?那麼,晴就在這邊分頭吧?”

    被叫做咲小姐的女人用自己的手臂挽住我的手臂,把胸部貼了上來。看到這個情形,青井的眉頭稍微動了一下。

    “明明是初次見面,會不會太親熱了一點?”

    “你是在說誰呢?我?還是仲西君?”

    她笑著,然後將身體更加貼近我。

    “我說你啊……”

    青井似乎打算說些什麼,但是又聳了聳肩膀,轉身背對我,用輕鬆的口氣說了一句:“算了,隨便你們吧。”

    “喂、喂,青井……”

    當我朝著青井的背後伸出手的時候,我的身體卻被那個女人拉回去了。

    “你現在的對象是我吧?”

    到底是打算把我當什麼對象啊?

    青井快步離開了。雖然乍看之下似乎沒什麼改變,不過她大概是生氣了。如果看到自己的女朋友在自己眼前與其他男性玩鬧,不管是誰都會有一樣的反應吧?

    “青井他生氣了喔?”

    她則是用嘴角笑著。

    “喔,真虧你可以察覺到啊。畢竟是很微小的變化,我還以為你不會注意到呢。”

    “那是、怎麼說……”

    “你們感情很好呀?”

    “那種事情不是重點吧?青井可是在生氣啊,請問你不會感到困擾嗎?”

    “那不是很可愛嗎?像個女孩子一樣的反應。”

    我斜著眼睛看向她的臉,她則是露出愉快的笑容。

    “請問你是女性吧?”

    “當然。”

    “青井也是女性啊。”

    “確實。”

    “請問這是怎麼回事啊?”

    “什麼事?”

    “什麼叫什麼事啊?這很奇怪吧?請問身為女性的你為什麼會跟青井交往啊?”

    “……那有什麼好奇怪的?”

    那是一種會讓人不禁全身發抖的低沉聲音。如果她發出這種聲音是為了要牽制我,不讓我問多餘的問題,那還真是非常有效。因為我真的僵在那裡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沉默了一段很長的時間。青井早已消失在某個角落了,沒有人可以來幫我們之間凍結的空氣打圓場。

    我不斷地後悔著自己的失言。

    禍從口出。你不惹他,他不犯你。

    我不敢看她的臉,我害怕如果她的表情變得像夜叉一樣該怎麼辦?

    她也不是為了好玩或是發瘋才跟青井交往的,她是認真的。但是,就算我現在領悟到這件事情也已經太遲了。

    “我說,有什麼好奇怪的?”

    她再一次說道。這次也依然非常有效果。

    我的背後不停地流著冷汗。

    我閉上眼睛,拚命地思考著。思考著藉口,思考著道歉的話。我已經完全沒有要反駁的打算,已經在心中豎起白旗了。而我不停地思考著要如何有效地將這個想法傳達給她知道。

    思考著,思考著,結果,還是什麼都想不到。

    頭腦裡已經一片空白了。

    她在我耳邊迴蕩的呼吸聲讓我感到更加地恐懼。

    “你說說話呀。”

    我什麼都說不出來。

    月台的廣播響起,電車進站了。她抓住我的手,把我拉進車內,將我的背壓到對面的車門上。接著,她將兩手撐在車門上用身體遮住我。

    我為了不要看到她的臉而低下頭。就算被人說是很沒出息的舉動我也不在乎了,總之我就是不想看到她的臉。

    但是,就算保持沉默,對狀況的好轉也一點幫助都沒有。應該要先對於我不經思索而說出來的話道歉才行。於是我下定決心開口了:

    “對不起……我失言了。”

    她用手撐住我的下巴用力把我的臉抬起來。她的臉完全面無表情,而那更加讓人感到可怕。

    “你說什麼失言了?”

    “那個,說了不太禮貌的話……”

    “有在反省嗎?”

    “是的,比海還深——”

    正猶豫著要不要接著說比山還高,但是我也不想讓對方誤會我太得意忘形,於是便作罷了。

    “果然跟晴說的一樣,你真的是個有趣的孩子呢。”

    她突然露出溫和的笑臉,然後將手拿開我的下巴並且抓住電車的手環。

    “請問……有趣嗎?”

    “嗯,讓人忍不住想笑。簡直像是掉進裝滿水的浴缸中,然後驚慌失措的小貓一樣。”

    雖然她舉的例子我不太能理解,不過我很明白地知道我被要了。但是,我也沒力氣再反駁她了。

    “那個……請問接下來要去哪裡啊?”

    “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請問你是要跟我說有關結衣同學的事情吧?”

    “那是藉口。我根本就不太清楚穗高結衣的事情。”

    我窺視著她的表情。

    “那麼……為什麼要找我呢?”

    “我從以前就很有興趣你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孩子呀。我從晴那邊聽了很多有關你的事情。”

    青井究竟告訴了這個人什麼有關我的事情啊?

    “晴在說著你的事情時的表情讓人不禁微笑呀,就像是一邊害羞然後一邊在跟朋友說著自己喜歡的人的事情一樣。雖然她本人似乎沒有察覺,不過晴確實是個女孩子呀。”

    “那是想太多了吧?我不覺得青井對我有抱著友情以上的感情啊。”

    “真遲鈍。”她的臉頰上露出酒窩。

    “所以我才想說至少要跟仲西君說話看看呀。畢竟自己的男朋友對其他男性有了興趣,還是會在意的吧?”

    自己的男朋友對其他男性有興趣,還真是有夠怪的一句話。如果被其他人聽到,不知道會引起什麼樣的誤解。

    我無話可說而沉默了。

    “那麼,接下來要去哪裡呢?”

    “去咲小姐想去的地方就可以了。”

    她露出開心的笑容。

    “一下子就叫名字啦?”

    “因為我不知道你的姓啊……”

    “是沒關係啦。”

    說著,她就握住我的右手。“那麼,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吧。”

    “……我知道了。”

    我有氣無力地回應她。

    過了一個小時後,我再也沒有比這個時候更加痛恨沒有主張的我了。

    她打開玄關的門,脫了長筒靴後走到走廊上。我則是為了不要讓門關上而握著門把,全身僵硬地看著她的背影——完全沒想到居然會變成這樣的展開。

    下電車後,我看著咲小姐在便利商店買了一堆酒,然後坐了二十分鐘的公車。當我們進到一棟我從沒見過的公寓大門時,我就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但是我現在依然感到非常驚愕。

    咲小姐握住往客廳的門把並轉過頭來,用一臉疑惑的表情看向我。

    “你在做什麼?不用客氣快點進來呀。”

    “這裡該不會是……”

    “當然是我的房間呀。”

    她說了一句非常恐怖的話。這棟建築物的外觀看起來就像是專門給年輕人住的公寓,相信她一定是一個人住的吧?我可沒辦法隨隨便便就踏進獨居女性的房問裡,至今為止我完全沒有這種經驗。

    “這不太妙啊。”

    我趕緊這麼說。

    “什麼不太妙?”

    “因為你是一個人住的吧?請問像這樣讓沒有交情的男性進到房間裡沒有問題嗎?”

    “我說沒問題就沒問題了不是嗎?”

    “可是……”

    “難道你有打算要對我做什麼事嗎?”

    她刻意用很妖艷的口氣說著什麼事。

    “怎、怎麼可能。我絶對不會做那種事情的。”

    “那不就好了嗎?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跟朋友聚會是一樣的呀。”

    她走回走廊上,然後將我握著門把的手推開,把門關上並且上了鎖。

    我完全想不出任何對抗的手段。

    “打攪了……”我無可奈何地小聲說道。

    “歡迎。”咲小姐則是露出微笑。

    進到房間後,我被她帶領著,在柔軟的地毯上坐了下來。大概是因為已經有一個很大的壁櫥的關係,房間裡完全沒有擺放類似衣櫃的東西,看起來非常清爽。

    房間裡飄散著一股不明的香味。在充滿生活感的女性房間裡,我完全失去了冷靜的感覺。

    我將背靠到單人床上,看著咲小姐的樣子。

    她按下冷氣的遙控器之後,打開冰箱,開始做起料理。

    頭大了。這下子應該會變成一場長期抗戰吧?

    早知道就應該在她詢問我想去的地方時,回答說咖啡廳之類的地方的。然而就算我現在感到後悔了,也無濟於事。

    我看著咲小姐打開的電視上播報的新聞。

    似乎有個國際性恐怖組織向全世界送出了恐怖爆破行動的預告書,而新聞內容則是對觀眾呼籲要提高警戒。接著,報導了在栃木縣發生了一場廢棄工廠爆炸的意外,然而警視廳在記者會上表示,這起事件跟預告書是沒有關係的事情。

    新聞報導結束之後,開始播放兒童卡通的片頭動畫。

    “連晴都沒進到過我的房間呢。”她一邊用菜刀切著菜一邊說道。“如果讓晴知道今天的事情,她應該會生氣吧?”

    我趕緊回過神來,轉頭看向她。

    仔細想想,現在的狀況有著非常微妙的意義啊。

    “一定會生氣吧……?”

    “我想也是。”她用愉快的語氣說著。“那麼,那就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秘密羅。”

    我完全被這個人要得團團轉。

    男性的朋友進到了自己女朋友的房間裡。

    如果這件事情被青井知道一定會被誤會的。太糟了,實在太糟了。

    不管說了多少藉口,她搞不好都不會聽進去。

    “是的,我會保密的。”

    雖然感到對青井非常愧疚,但是我依然只能這麼回答了。

    ‘沒關係啦,一定沒問題的。’卡通裡的角色這麼說著。我感到一種像是被安慰的奇怪感覺。

    沒關係,是會發生什麼事情的。

    我沒有要做什麼的打算,而咲小姐應該也會自製才對。

    我像是在說服自己一樣,不斷地在心中反覆著“沒問題的”。

    咲小姐從廚房櫃中拿出一個桌上型火爐,放到白色的和式桌上。

    完了。

    我感到一陣焦慮,於是趕緊看向廚房。

    是火鍋。

    根本不是長期抗戰那麼簡單的事情,這下確定是延長戰了。

    原本還想說要快快吃完、快快回家的,看來今天晚上會變得非常漫長啊。

    當咲小姐將鍋子放到火爐上的時候,已經是七點了。

    “前陣子老家寄來一堆螃蟹呀。”

    咲小姐笑著,並且將火爐點火。確實這個份量對兩個人來說都還嫌太多了。

    咲小姐打開啤酒罐後,說了一句“開動吧”。但是,我卻只能看著火鍋發愣,不知道到底在什麼時機拿起筷子才好?咲小姐喝了一口啤酒後,看著我笑出來。

    “不用表現得那麼僵硬嘛,稍微放輕鬆一點吧。畢竟我是因為這個份量一個人吃實在嫌太多了,才把你叫來的呀。”

    “叫青井來不就好了嗎?”

    “晴晚餐不會外食的,一定都會跟佳織一起吃。所以說,就算我跟晴出門,晚餐也都一定是我自己一個人吃。這很孤單的呀。”

    咲小姐的語氣雖然聽起來很輕鬆,不過她說會感到孤單應該也不是騙人的。

    知道了咲小姐之所以做出如此強硬的行動多少是有她的理由,讓我稍微感到沒有那麼緊張了。至少她不是為了要找我麻煩,或是要捉弄我才這麼做的。

    我說了一句“我要開動了”之後,便拿起了免洗筷。

    一方面是因為我真的肚子餓了,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我稍微習慣了這問房間的空氣,我毫不客氣地埋頭吃起火鍋。

    再說,如果不把火鍋吃完,咲小姐應該不會放我走。而且更重要的是,這螃蟹真的很好吃。

    咲小姐一手拿著啤酒,一臉開心地看著埋頭猛吃螃蟹的我。總覺得她是個很適合笑臉的人。

    “能讓人如此專注地吃著,對於做料理的人來說也很開心呀。”

    她將罐裝啤酒喝完後,接著又倒起日本酒了。

    “吶,你怎麼想晴的事情?”

    我停下筷子看向她。

    “是我的朋友。”

    “真的嗎?”

    “什麼叫真的嗎?”我反問。

    “我覺得晴很喜歡你喔。當然,是以異性的觀點。”

    “那應該是想太多了吧?她從來沒有表現過那樣的行為——一

    不,她表現過。從海邊回來的時候,坐在機車後座的青井曾經抱著我的身體,然後問我說要不要去她家過夜。我總覺得那句話之中蘊含了友情以上的意義。

    但是,青井因為幻想世界的詭局而迷失了自己的性別。

    很難想像她會對我抱有好感。

    可是,會喜歡上同性的最佳例子,現在就在我的眼前。

    “我倒是很想反過來請教,咲小姐對於青井……那個、是真的喜歡嗎?”

    “是真的喜歡呀。”她點頭。

    “恕我失禮,也就是說你是同性戀者嗎?”

    “不對,我是雙性戀者喔。我有喜歡過男性,也曾經跟男性交往過。對我來說,當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性別是沒有關係的。你能理解這樣的感覺嗎?”

    完全不能理解,連想像都沒有辦法。

    “不好意思……有點難。”

    “也不用道歉啦,畢竟那才是普通人。”

    我沉默下來後,她將杯子裡的日本酒喝乾,又倒了新的酒,又喝乾了。

    她一邊將日本酒倒進杯子哩,一邊對我說:

    “我從出生以來就是這個樣子了。我的初戀是小學的時候,對象是同一個班上的女孩子。當時我知道男生應該會喜歡女生,而女生會喜歡男生,所以我那時候並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心意。可是當我升上國中而喜歡上男生後,我終於知道了,原來那就是我的初戀。”

    大概是喝了酒讓她變得多話了吧?雖然她或許在沒喝酒時也是個坦率多話的人。

    “我現在是真的很喜歡晴。所以說,我很羨慕你。”

    “羨慕?”

    “晴喜歡你的事情呀。或許她本人也稍梢有察覺到了。但是就算喜歡上了同性,也知道你並沒有那個意思,所以她才會拚命地把那份感情壓抑下來呀。”

    果然,到頭來結論還是要到那裡去啊?可是,說青井對我抱有好感,也只不過是她的想像罷了。

    “說到車站月台時的事情,青井不是在為咲小姐感到忌妒嗎?青井對我抱有好感只是咲小姐的想像而已。”

    “那個呀,那不只是為了我,也是為了你在忌妒呀。應該是她本能上察覺到自己喜歡的男生搞不好會被自己喜歡的女生搶走吧?如果喜歡的兩個人同時離開自己,那是很寂寞的一件事呀。”

    真是聽都沒聽過的複雜忌妒心。

    “晴雖然喜歡我,不過我想那大概是跟戀愛有點不同的感情吧?這樣一想,就有點覺得寂寞了……”

    咲小姐用剪刀剪著蟹殻,繼續說道。

    “我想在晴的心底,其實是知道自己是個女性的。仲西君知道晴之所以會扮女裝的理由嗎?”

    “……我聽說是因為佳織小姐的詭局。”

    “連這種事情都聽說了呀?感情真的很好呢。”

    她微微露出笑臉,一種看起來很寂寞的笑臉。

    “啊,不,那是因為我一時失言才……”

    “哎呀,是沒關係啦。可是呀,我覺得那不是唯一的理由。那孩子雖然有察覺到自己是個女的,可是卻又因為詭局而一直認為自己是個男的。她真正的想法應該也是希望平常可以老實地穿著女孩子的衣服吧?當然,對佳織的想法也是真的,但是那也是可以讓她扮女裝的一種好理由呀,為了要讓自己也可以接受。‘我可是為了佳織才扮女裝的’這樣,那孩子搞不好抱著很類似多重人格的想法吧?”

    她用難過的聲音小聲說著。

    “而我是在欺騙那樣的晴呀……真的很可惡。”

    然而,她又突然露出天真的笑容廠開始問起我的戀愛事蹟了。初戀是什麼時候?

    那時候怎麼了?被追根究柢地問著。

    而我則是被她的那股氣魄壓制著,一邊害羞一邊回答著問題。

    過了不久,她又開始說起她最近的戀愛史了。

    她說的話有很多是很鮮明的部分,讓我有時不禁感到臉紅。

    “——就這樣,我跟那個男的分手了。接著我很快地就認識了晴,然後直到現在。”

    火鍋已經完全空了,肚子像是快要炸開一樣。

    咲小姐將談笑當作是下酒菜,只是不停地喝著酒而已。因此火鍋的處理必然變成我的工作。

    咲小姐看向時鐘後,焦急地說道:

    “糟了……已經這麼晚啦?”

    我看向時鐘,已經是十一點了。時間過得比想像中的還要久。人總是說快樂的時光過得很快,而我跟咲小姐之間的談笑也確實很愉快。

    她不愧是在研究所工作的人,頭腦很好,知道如何說話可以引起對方的興趣。

    “沒關係的,還勉強趕得上。”

    我拿起手機確認末班電車的時間。

    “可是,已經沒有公車了喔?”

    “……啊。”

    咲小姐嘆了一口氣。

    “沒辦法了,你就留在這裡過夜吧。”

    我的心跳突然快了起來。

    “那才真的是不太好啊。”

    “那你要走路回去嗎?”

    等我到家的時候搞不好天都亮了。

    “距離有點……”

    “要叫計程車嗎?”

    “我沒那麼多錢啊。”

    “我幫你付啦。”

    雖然我幾乎很少坐計程車,但是我至少也知道那比起其他交通手段還要花錢。不能讓今天初次見面的人做到那種地步。

    “做到那種地步實在會很不好意思啊。”

    “那就留下來過夜吧。放心,你不是我喜歡的那一型,就算我喝醉了也不會把你吃掉的。”

    說著,咲小姐就露出一臉妖艷的笑容。

    “不……”

    “真的是很不乾脆的孩子呢。別管那麼多,你留下來就是了。”

    那之後,展開了一場攻防戰,最後我還是輸給她了。

    既然沒有其他手段,那就沒辦法了。

    接著我們輪流洗澡。當我在視線的角落看到她掛在洗衣機上的內衣時,趕緊就將視線轉開了。毫無防備也該有個限度才對。而我實在不好意思泡進咲小姐泡過的洗澡水裡,所以只稍微淋浴一下就出來了。

    跟她拿了預備用的牙刷,然後在地板上睡了。

    雖然咲小姐說睡同一張床也沒有關係,但是對我來說實在太勉強了。可能是因為喝酒的關係吧?熄燈不到五分鐘,她就發出可愛的睡覺呼吸聲。

    而我則是因為太過緊張,好一段時間沒辦法人眠。用厚棉被包住全身,不停地在腦海中反覆著剛剛看的卡通片頭曲。

    手機的鬧鐘把我叫醒了。

    看到陌生的天花板,察覺到自己並不是在自己房間,於是我環顧了四周。看到咲小姐睡覺的樣子,才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

    她似乎因為宿醉的關係而感到不太舒服。

    “請問你還好嗎?”

    “完全不行。不過,沒關係。今天工作休息。”

    太不公平了,我今天還要去上學啊。

    “昨天真是承蒙招待了。我必須要去上課,先失陪了。”

    “……嗯。”她用很不舒服的聲音回應我。

    “那麼,我要離開了。”

    “不好意思呀,沒辦法送你出門。”

    “不,我才真的是受你照顧了。”

    她沒有回應,大概是真的非常不舒服吧?我仔細確認了沒有忘記帶的東西之後,離開了咲小姐的房間。

    坐著我不習慣的公車與電車,前往陵青。

    在校門口,看到戴著眼鏡的今井同學站在那裡等我。

    “早安,今井同學。”

    她點點頭回應我,接著我跟今井同學一起走向分館。

    “同伴增加了嗎?”

    “情況不太樂觀。這是因為當知道真相的時候,與其懷疑世界的改變還不如懷疑自己精神異常的人比預期中還要多的關係。那些人都儘力避免著積極主張自己存在的行為。”

    就某種意義上來說,那搞不好才是正常的判斷也不一定。如果有一天毫無預警地察覺到世界異常變化,多半的人應該都會先懷疑自己吧?

    “那邊的狀況怎麼樣?”

    “我是有在警戒,不過並沒有遭到襲擊。還有,雖然我在網路上找了一些懸疑係的網站,但是並沒有找到像是跟《大罪》的人有關的網頁。”

    “這樣。不過,不要鬆懈了。昨天晚上,以栃木縣為據點的一個《大罪》交流處被《教會》的騎士們攻擊了。雖然所幸在傳出損害前就成功將他們擊退了,但是《教會》對我們的攻勢有日漸增強的現象。”

    我看了一下她的表情。雖然她說著很可怕的事情,可是卻依然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

    “栃木縣……難道跟廢棄工廠的爆炸事件有關嗎?”

    “對,戰鬥是在那個廢棄工廠展開的。《教會物語》忠實地遵守著世界系故事的王道,所以我們的戰鬥無論如何都是檯面下發生的事情。如果在沒有什麼人煙的地方走動的話要小心一點。”

    “嗯,我知道了。”

    與要上其他課程的她道別後,我走進分館的小講堂,尋找著結衣同學、青井與森崎三個人的身影。

    這堂課本來是在本館的大講堂上課的,但是因為前幾天本館開始改裝工程的關係,於是原本使用大講堂的所有課程就改到第三分館的數間小講堂分別上課了。雖然學生也是隨機分配的,不過我、結衣同學、青井與森崎四個人很幸運地被分配到同一間小講堂上課了。

    我看到靠著玻璃窗玩手機的青井,於是走上前去。

    “早安,青井總是這麼早到啊。”

    “今天有想要問你的事情,所以特別早到了。”

    大概是要問昨天后來的事情吧?真正的情況——我說不出口。

    “在家庭餐廳被請客了之後,我們很快就道別了。畢竟我還有其他事要做。”

    青井瞪了我一眼後,用力抓住我的手,走出教室。

    “咦……青井,怎麼了?”

    “你應該知道得很清楚吧?”

    出了教室後,我們來到沒什麼人釣樓梯轉角,接著青井就把手機畫面遞出來給我看。

    “這是怎麼回事?”青井問道。

    我也在想,這是怎麼回事。

    畫面上顯示的是睡得很舒服的我。在一片昏暗中,雖然因為是用手機上的閃光燈照的照片所以有點模糊,不過那一看就知道是我。

    而且還像是在叮囑般用文字跟圖案附加著“仲西君的睡臉,很可愛吧”。

    “這個、你怎麼會有?”

    “咲小姐一大早寄來的。”

    我想也是,也只有那種可能了。

    “我說,你為什麼要對我說謊?”

    青井用可怕的語氣逼問著我。

    就算編什麼藉口也無濟於事,我只好老實地全盤托出了。

    “對不起。其實………昨天去了咲小姐的房間。”

    “咲小姐……”

    青井用冰冷的語氣說道:“這樣啊,已經親密到可以叫名字了啊?”

    “不、不是啦。不是那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

    “因為我不知道姓,所以只好叫名字而已啦。”

    青並抓住我的胸口,將臉靠上來。

    “還真是無聊的藉口啊,一點都不像你。”

    “我是說真的。而且我只是到房間去吃了火鍋而已。”

    “然後,留下來過夜了對吧……”

    “過夜是過夜了,可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啊。”

    “既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那你為什麼要說謊?”

    青井說著,然後低下頭,雙手也漸漸放鬆了。

    “吶……青井。”

    青井放開了我的衣襟,轉身背對我。

    “我已經知道發生什麼事了。你以後再也別跟我說話。你真的是、太可惡了。”

    青並靜靜地、但是很有魄力地丟下了這句話。“可惡”這個字眼狠狠壓在我的心頭,讓我感到難以呼吸。

    我連衣服的胸口都忘記去整理,只是呆呆地看著走上樓梯的青井。

    一股巨大的喪失感湧上心頭。

    到底什麼事做錯了?是進到咲小姐的房問?是吃了火鍋?是我應該不要怕丟瞼,

    就讓咲小姐幫我付計程車費?還是說,一切都做錯了?

    但是。

    但是。

    我怎麼可能讓我跟青井的關係就因為這樣的事情而結束?

    不過,現在不管對青井說什麼都是白費力氣吧?

    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去見咲小姐。為什麼要照那張照片?為什麼要寄給青井?

    我必須要向她問清楚她真正的用意才行。

    我朝著校門快步走出去,今天就蹺課吧。

    途中,在分館的走廊上遇到結衣同學。

    結衣同學看了我一眼後,用力把頭撇開。可是,我現在也沒有什麼餘力跟結衣同學耗,因此從她的身邊穿了過去。而我的手臂突然被抓住了。

    “景,你要去哪裡?教室在相反方向吧?”

    她用僵硬的語氣說著。

    “抱歉,我今天身體不太舒服,要回去了。”

    結衣同學的表情蒙上了一層陰影。

    “嚴重到必須要回家呀?沒關係嗎?要不要我陪你去醫院?”

    她改變了語調,一臉擔心地問我。雖然是個任性而頑固的人,但是她本性還是很溫柔的。

    “我一個人沒問題的。而且結衣同學因為研究所的事情而常常請假,出席日數不太妙吧?既然可以出席就出席比較好。”

    結衣同學搖頭回答:

    “景不在的話就沒有意義了。”

    “不管怎麼說,要是出席日數不夠而被當掉,我們不就沒辦法一起上課了嗎?”

    “是這樣沒錯啦……”

    “我想青井他們應該已經在教室等了。”

    結衣同學用指尖抓住我的袖子。

    “如果狀況惡化要跟我聯絡喔,我會去探望你。”

    “好的。”

    “多保重喔。”

    結衣同學拍了拍我的肩膀後,朝教室走去。

    雖然對擔心我的她說謊感到愧對良心,但是我依然走出學校,走回我早上走來的路途。一路上,我不斷想著闊於這次的事情,但是依然想不出什麼解決的方法,只是焦慮不斷。

    下了公車後,我到附近的便利商店買了運動飲料以及含有黃姜的營養飲料。如果不讓咲小姐的宿醉快一點好,我會很困擾。

    我在公寓大門前按下裝有攝影機的自動鎖門鈐,咲小姐很快就回應了。

    該不會宿醉已經好了吧?

    ‘出乎預料地早嘛,學校呢?’

    “蹺課了。”

    她沒有再回應,取而代之的是自動門打開了。我進了大門,坐電梯來到咲小姐的房間門前後,聽到了門鎖被打開的聲音。

    門被打開來。

    “進來吧。”

    這次我真的毫不客氣地進去了。

    我坐到跟昨天一樣的位置上後,咲小姐為我泡了一杯即溶咖啡。

    “不介意的話,這個請用。對於宿醉很有效,所以我買來了。”

    我將運動飲料及營養飲料遞給咲小姐。

    咲小姐笑著說了一句:“明明還是高中生,很體貼嘛。”

    “因為我姊姊每次宿醉時都是喝一樣的東西。”

    “很抱歉讓你白買了,不過我沒問題,我還滿能喝酒的。”

    咲小姐今天早上在被窩裡呻吟的樣子,怎麼看都像是因為宿醉而在痛苦。

    “所以說,早上那是演技。我雖然沒有演員的經驗,不過那種程度的事情我是可以辦到的。”

    “為什麼要那樣?”

    “因為我想說跟你說太多話的話,搞不好會被你識破我做的事情呀。”

    應該就是指那封照片簡訊的事情吧?

    咲小姐在咖啡里加了砂糖之後將砂糖罐遞給我。

    “不用了。”

    “然後呢?晴的樣子怎麼樣?”

    “氣得怒髮衝冠。”

    “果然生氣了啊。”

    “我被誤會說我們兩個人之間有過什麼事,然後被她說再也別跟她說話了。還說了一句,我很可惡。”

    “真是強烈的忌妒心呀。”

    “請問你有認真在聽嗎?”

    雖然我並不是故意的,不過我的語氣變得有些冰冷。

    “當然。”

    咲小姐站起來後,走到廚房從櫥櫃中拿出日本酒跟乾果,放到桌上。

    “很適合當作下酒菜的話題不是嗎?”

    我終於超出忍耐的界線,加重了語氣。

    “請認真一點,難道你這樣玩弄我們很開心嗎?”

    她則是完全無動於衷,將酒倒進杯子裡,用手指剝開乾果。

    “……晴不回簡訊給我呀。”

    “那當然是……”

    “如果是那孩子,我原本想她應該會第一時間先跟我聯絡呀。”

    咲小姐一臉寂寞地呢喃後,喝乾了杯子裡的酒,又倒了一杯。

    “……請問你為什麼要做什種事情?”

    “我也不太清楚。”

    她將頭低了下來。大概是不希望讓我看到她的表情吧?

    “……搞不好,是因為我在忌護你的關係吧?”

    她低著頭喝了一口日本酒後,又繼續說道:

    “所以才會想要破壞你跟晴之間的關係吧?嗯,沒錯,一定就是因為這樣。”

    咲小姐抬起頭來,笑了。那是讓看到的人都會感到寂寞的笑容。她雖然笑著,卻也毫不隱藏自己受傷的事情。

    我終於搞懂她的意圖了。從她的笑容中感受不到想要破壞我跟青井之間的關係那種惡意,她應該是純粹想要試探青井的心意吧?

    但是,青井卻完全不跟咲小姐聯絡,而是跑來逼問我了。雖然我不知道青井的用意是什麼,但是那已經足以傷害到咲小姐了。

    “你是男生吧?如果是你,應該就可以跟晴交往得很順利。可是,我不行。我大概是無法接受這樣的事情吧?”

    “誤會自己是男性的青井跟我之間,是不可能會交往得順利的。而且如果不做出像這次這樣多餘的事情,咲小姐不是也一直都跟青井交往得很順利嗎?”

    “才沒有很順利呢……”咲小姐用自虐的口吻呢喃著。“才不可能順利呢。”

    “可是……”

    咲小姐眯著眼睛看向我。

    “晴是女孩子呀,現在只是因為詭局的關係而誤會自己是男的。原本的她應該是會喜歡上男孩子的。而實際上,她確實像現在這樣對你抱有好感。”

    “可是,那只是咲小姐自己想像的……”

    “我比你還要有豐富的戀愛經驗,所以我知道的。”

    咲小姐低著頭小聲說著。“我只是在欺騙晴而已。當哪一天,晴從詭局的影響中被解放而知道真相時,不知道她會不會哭?還是會生氣呢?”

    沉默了一段很長的時間,房間中安靜到遠處響起的汽車喇叭聲都可以聽得到。

    “……我不知道。”

    “說得也是……對不起,我問了個蠢問題。可是,仲西君在戀愛時,有感到開心嗎?”

    “該說是開心嗎……我覺得是感到有些幸福的感覺。”

    “那樣就夠了。思,我想那就是正確的戀愛方式。可是,這個世界上也是有很悲傷的愛情,也有會讓人受傷的愛情。現在,我跟晴的戀愛就是那種。我在欺騙著晴。雖然我們在戀愛,可是我總是會心情變得沉重。我只是不斷地感到空歡喜,而總是在受傷。那孩子總有一天也會受傷,甚至傷得比我還深。我自己都覺得,這真是一場難受的愛情。你一定覺得,既然知道那不要交往就好了吧?可是我沒辦法,因為我就是喜歡上了。”

    雖然最後一句是像小孩子耍賴般的講法,可是我依然對她感到同情。我想,一邊談著戀愛,卻又一邊受著傷,一定是非常難受的一件事情。

    “如果人可以選擇自己喜歡上的對象就好了。”

    她露出充滿虛無感的複雜微笑後,將杯子裡的酒喝乾了。

    “做出這種無聊的作弄行為真的很對不起,晴那邊我會好好跟她說明的。”

    咲小姐靜靜地呢喃道。

    當定出公寓的自動門時,時間已經過了正午。我看著穿過樹蔭而照在地面上的陽光。

    選擇不坐公車而徒步走向車站的途中,我一路想著咲小姐她們的事情。

    一個成年女子向我這種小鬼吐露苦水的時候,究竟是什麼樣的心境呢?確實,有可能只是因為除了我之外,沒有可以全盤說出來的對象而已。不,想必她是對於現在的戀情疲憊到就算對象是像我這樣的小鬼,也會想要示弱的地步吧?

    咲小姐把她跟青井之間的關係甩“難受的愛情”來形容了,不是傷心,不是悲傷,也不是痛苦,而是難受。我感受到她那種活生生的痛處。

    她們之間的戀情,打從一開始就已經確定了彼此都不願意的結果。

    咲小姐很明白這件事情,然而,雖然明白,也受著傷,她依然沒有辦法停止去喜歡。

    當青井知道真相的時候,應該會受傷吧?

    如果青井找回了自己的心——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剛才,雖然我反射性地回答了“我不知道”,不過我想青井就算知道了真相,也應該不會對咲小姐生氣,因為她應該知道咲小姐的心意才對。

    就算受傷了,她也應該不會在咲小姐的面前哭泣吧?畢竟青井很會逞強。

    她一定是露出有點困擾的表情,然後笑著原諒咲小姐吧?畢竟青井是個溫柔的人。

    然後,我想咲小姐應該會因此而傷得更深吧?她會勉強自己撫平那顆受傷的心,然後老實承認自己那份喜歡的心情。因為喜歡青井,所以比起自己的事情,她會優先考慮青井的事情。

    然後因為那份罪惡感,在自己的心中留下裂痕。

    她無論如何都無法變得幸福,因為她是個溫柔的人。

    喜歡上一個人,比我想像中還要複雜、還要模糊。

    我一邊吹著微涼的春風,一邊不斷想著那兩個人的事情。

    我是個不會從經驗中學習的笨蛋。

    這次的事情也是一樣,如果我打從一開始就全部老老實實地跟青井說,事情應該就不會變得這麼狼狽吧?為了一時掩蓋而說的謊,一定會有被揭穿的一天。

    “因為自己沒有餘力去”這種話,連藉口都稱不上。

    要問我究竟在說什麼,就是隔天,我在學校的廣場又被結衣同學狠狠罵了一頓。

    “景——!”

    當我穿過校門,揉著半睡不醒的眼睛走向分館時,突然從背後聽到了結農同學的吼叫聲。轉過身去後,我的頭忽然就被捶了一下。

    “你突然做什麼啊?”

    結衣同學用雙手抓住我的胸口,把我整個人舉了起來。

    “突然?做什麼?你是怎麼樣?只要年紀比你大的人就誰都可以喜歡嗎?”

    到底是在說什麼?我可不記得說過自己喜歡年紀大的人。

    “結衣同學……等一下,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結衣同學氣勢洶洶地繼續喋喋不休。

    “少跟我裝蒜了!昨天,你說什麼自己身體不舒服,然後就跑進其他女人的公寓裡了對吧?我全都知道了!”

    “為……為什麼、你會知道?”

    “因為我擔心景的事情,所以就拜託木村先生尾隨你!我完全沒想到居然會是這麼一回事。你在那間公寓裡足足待了兩個小時對吧!那當中你究竟做了什麼事!全部給我說出來!”

    結衣同學的背後站著身為保安者的木村先生。雖然為我擔心的這件事情是很讓人感謝,可是跟蹤就太卑鄙了。

    “仲西君也真是不可小看啊。”

    木村先生的一句話讓結衣同學火上加油了。

    “這個大笨蛋——!”

    沒辦法解開誤會,也沒辦法讓她息怒,我就這樣被結衣同學捶了好幾下。

    當我不斷說著藉口時,隔著結衣同學的肩膀看到走進校門的今井同學。她戴著眼鏡。

    今井同學筆直地走向我的方向,而我只感受到不好的預感。她完全不在意氣到抓狂的結衣同學,而將一張便條紙遞給我。

    “聯絡事項……等會自己看一下。”

    我接過便條紙後,今井同學就像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般離開了。與其說是不會看氣氛,應該說是她打從一開始就不打算看吧?

    “那是什麼?”

    因為今井同學自然的態度而一時呆住的結衣同學回過神後,為了從我手上搶過便條紙而伸出手。

    “等、這個不行啊!”

    我為了不要讓結衣同學搶走便條紙而把手高高舉起。

    看到我那個樣子的結衣同學用極度恐怖的眼神瞪了我一眼後,大聲說了一句“我受夠了!”然後背對著我走了出去。

    她是真的憤怒了。

    我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為什麼壞事總是會這樣接二連三地發生呢?我完全不知道。

    那之後,結衣同學好一段時間都不再跟我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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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u5040 發表於 2012-11-29 10:56 PM


第二卷 第四章 將對你的思念轉換為力量

    出席自然環境論的課堂時,看到了戴著眼鏡的今井同學。雖然這是讓怒髮衝冠的結衣同學火上加油的行為,但是我依然狠下心坐到了今井同學的旁邊。

    結衣同學與森崎則是坐在離我很遠的座位上。如果我隨隨便便靠近那裡,結衣同學就會用威嚇的眼神瞪向我。我的信用完全喪失了。

    前幾天,森崎一臉無奈地笑著對我說“就我聽穗高同學描述的內容來看,是你不對”這種毫不掩飾的話,看來這次的事情他是不會站在我這邊了。

    因為在課堂上一直交談並不太好,所以我跟今井同學裝作是在抄筆記而用筆談的方式交換著情報。

    ‘結果,《教會》還是沒有攻擊過來,那邊的《足以成為王角之人》在做什麼?’

    ‘現在的《教會》處於分裂狀態,而意見的衝突是其原因。對方分成了傑斯提斯派與耶特納提派,可以說是內亂狀態。’

    她的回應很意外地是用可愛的圓文字寫的。

    ‘什麼意見的衝突?’

    ‘傑斯提斯的目的是讓人類從七大罪中解放,利用改變世界的力量讓傲慢、忌護、憤怒、怠惰、強欲、暴食以及色慾從人們的心中被消除。藉由去除人們心中的七大罪,在結果上改變世界。這就是傑斯提斯所提倡的《世界再構築》的真相。不過,耶特納提雖然並不期望世界恢復原狀,但是對於從七大罪之中獲得解放的事情也很消極。他主張那樣的使命應該託付給人類自己去完成,而他所期望的是新人類與舊人類的共存。’

    我看向今井同學的臉。接著立刻就收到結衣同學傳來‘景已經有今井同學了,所以不需要我了吧’的簡訊,看來我完全被監視著。

    今井同學似乎察覺了我的疑惑,於是用自動筆在紙上寫道。

    ‘《教會》是在穗高結衣的特拉烏姆波影響之下,從虛空之中——也就是從無之中被產生的創造人類所組成的組織。也就是說,他們是在《舊世界的落日》後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而《大罪》側則是藉由穗高結衣的特拉烏姆波而獲得了能力,被迫參加戰鬥的現存人類所組成的組織。這是我之前就已經說明過的事情。《大罪》的人們在《舊世界的落日》之前就已經存在。也就是說,《教會》與《大罪》的對立即是《舊世界的落日》後出現的新人類與原本就存在於世界上的我們舊人類、新世界與舊世界之間的代理戰爭。’

    真是誇大的設定。哎呀,既然是要左右世界命運,這種程度的演出也是必要的吧?

    ‘介入《教會》的內亂,不是會對我們比較有利嗎?’

    ‘我們的人員依然缺乏,就算介入也只是會白白浪費戰力而已。不過,我們也漸漸有勝算了。前幾天,我成功與《大罪》的首領會合了。這樣一來,《大罪》就能夠發揮組織的機能了。’

    ‘那個人值得依賴嗎?。

    ‘戰鬥能力很低,但是,卻有著可以吸引人的領袖魅力。’

    我沮喪地垂下肩膀。

    ‘跟傑斯提斯差得還真多。’

    ‘傑斯提斯並不是《教會》的首領,《教會》中還有一個數皇。然而,他卻無法阻止組織內亂。因為青井晴的設定,傑斯提斯陷入暴走,讓他一心只想完成世界再構築的野望。原本耶特納提的思想才是《教會》的最終目的。以組織的團結心來說,我們具有優勢。而且因為這場內亂,《教會》的戰力在下降了。’

    ‘也就是說,開始有勝算了?’

    ‘然而,戰況依然對我們不利。現在《大罪》的戰鬥要員只有五百人的程度。’

    ‘敵方的戰鬥要員呢?’

    ‘光是傑斯提斯派就超過了一萬,而全《教會》的總數是三萬上下。’

    那是什麼啊?頭開始痛了。三萬對五百,就算是名留青史的名將們也絶對會束手無策的狀況啊。

    ‘這到底要怎麼獲勝啊?。

    ‘摸索中。’

    總覺得想了也是白費力氣。

    課堂結束,當我從座位上站起來後,今井同學在我的耳邊小聲說道:

    “這個週末有沒有空?”

    “嗯,兩天都沒事。”

    “那麼,禮拜天的中午十二點,到JR新宿站的南出口來,去謁見吾等的首領。”

    “謁見?”

    “首領有事情要特別拜託你。”

    今井同學從座位上站起來,離開了我。

    “感情真好呀。”

    轉過頭去,便看到結衣同學用充滿攻擊性的眼神瞪著我。

    “不,沒那種……”

    “我是不在乎啦。森崎同學,我們去吃飯吧——去景不在的地方。”

    原本還想說她難得跟我說話,結果卻只是說完挖苦的話就結束了。

    森崎則是向我打暗號說“抱歉啦”之後,就跟在結衣同學後面離開。

    當我孤單一人在學校餐廳咬著麵包時,看到一個盛著義大利麵的餐盤被放到了桌子上,然後青井坐到了我的旁邊。但是,青井卻完全不跟我說話,只是無言地吃著意大利麵。

    我忍耐不了這種尷尬與內疚的氣氛,於是對青井搭話了。

    “你有聽咲小姐……解釋事情經過了嗎?”

    我自己也知道這是一種很卑鄙的說法。大概也是因為這樣,青井並沒有回應我。

    “抱歉……我知道我真的做錯事了。”

    青井斜著眼睛看向我。

    “做錯什麼事情?”

    首先,是進到身為青井女朋友的咲小姐房間裡的事情,然後,最後居然還留下來過夜的事情。

    但是,真正讓青井生氣的最大理由是——

    “我對你說謊了。真的很對不起。”

    青井放下叉子,筆直地看著我。

    從她的表情中看不出喜怒哀樂之中的任何一種情緒。

    “你真的有這樣想嗎?”青井問道。

    “我真的有這樣想。”我回答。

    “明天禮拜六,你一整天有空嗎?”

    “咦……”我點頭,“嗯,是有啦。”

    “那麼,跟我一起出去。”

    “《銀世界》關聯的事情?”

    “是什麼事情不重要吧?我等一下再傳簡訊給你。”

    青井把剩下的意大利麵放進嘴巴後,立刻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是原諒我了嗎?還是說並不是那樣?我不太明白。接著,出現在餐廳出入口的森崎找到了我,跟青井擦肩而過時向她打聲招呼後,就笑著坐到了我對面的位子上。

    “有機會跟穗高同學和好嗎?”

    我瞪向森崎。

    “你明明知道不可能的吧?”

    森崎拍拍我的肩膀。

    “她只是稍微在鬧彆扭而已啦,不是很可愛嗎?講實話,我可是很羨慕你啊。我也想要成為可以被女人吃醋的身份啊。”

    “吃醋啊……”我用手撐著下巴,吸了一口牛奶包裝上的吸管。

    “你喜歡穗高同學吧?想想也是。要不然也不會說什麼‘就算與世界為敵也要守護你’這種話啊。”

    森崎開玩笑般說著。但是,我卻完全不感到丟臉。看到我那個樣子,森崎露出一副掃興的臉。

    “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只是在想,那句話到底有多少是真的。”

    “你在說什麼啊?”

    “那個時候,我跟森崎不是都被感染了嗎?我在想,會不會到頭來也只是順著結衣同學的意思在行動而已。確實,我當時有想過無論如何都要守護結衣同學,但是我也稍微在想,那會不會也是特拉烏姆波所做出來的感情啊。”

    就算森崎開我玩笑,我也不會覺得丟臉的原因就是這個。我雖然覺得結衣同學是這世上最重要的人,但是我卻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我真正的心意。就算我回想當時的情形,也感覺像是在看電影一般變得客觀。與其說是感到丟臉,還不如說是會變得不安,我真正的心意究竟是在哪裡?

    “你意外地是個笨蛋啊。”

    森崎露出無奈的苦笑。

    “什麼叫笨蛋啊。”

    “你有看過‘席捲世界的戀情’嗎?”

    那是一部名片,根據引發“幻想的第三次世界大戰前夜”中兩名患者的故事所拍攝的一部寫實作品,是總製作費超過兩億美金的超級大作。

    “描述‘幻想的第三次世界大戰前夜’的那個吧?我是沒看過。”

    “那是個好故事啊,甚至還描述了患者在那事件之後的事情。你猜,幻想的第三次世界大戰之後,那兩個人怎麼樣了?”

    “我聽說是被拆散了。”

    那場前所未有的大異變之後,劇場型患者就被嚴格禁止與其他空想病患者接觸了。當然,那兩個人也不例外。

    “對,在政府的管理下,再也無法見面了。可是,距離並沒有辦法將兩人的心意拆散。”

    森崎開心地點點頭。“最後那兩個人結婚了啊,於是便以完美結局收場了。”

    “結婚……等等,怎麼做啊?”

    “畢竟一個人是美國人,而另一個人是俄羅斯人啊。國際法的事情我是不太懂,不過似乎是正式入籍了。好像是美國的研究所幫他們圖方便的。”

    “我不是在講那個。其中一方是劇場型,是沒辦法在一起的吧?”

    “現在也還是分開來住啊,好像彼此都住在自己母國的樣子。也算是一種遠距離戀愛的形式吧?結婚典禮也是+聽說是隔著螢幕進行定情之吻的,畢竟就算舉行婚禮也沒辦法在同樣的場所啊。”

    “那種結婚有意義嗎?”

    “也就是說,他們彼此的心意有如此深刻的意思不是嗎?而重要的是,那兩個人的初次見面就是那個‘幻想的第三次世界大戰前夜’啊。”

    “喔?不是原本就認識的啊?”

    “對,只是偶然初次見面的時候,同時發作而引起感染爆發的。兩個人在大國之間的陰謀與策略的翻弄下,彼此合作一起面對苦難。似乎就是在那過程中培養出深刻的愛情,而就算發作被抑制下來了,彼此的感情也依然沒有消失。”

    我吸著牛奶,發出聲音後,將牛奶包裝壓平了。

    “你是想說就算是在幻想世界中的感情也是真實的嗎?”

    “不是,我是想說,為了那種就算想了也是白費力氣的事情而煩惱,是很愚蠢的事情。之前的那場發作中,我不是為了讓你們逃走而爭取時間了嗎?聽好,接下來我要說的話你可不要笑啊。”

    森崎揮著手苦笑。

    “那時候我真的覺得很恐怖啊。可是,我也真心覺得可以為了你們而死。當然,那有可能是因為我被穗高同學分配到了那個角色的關係。畢竟我是感染者,沒辦法知道那份決心到底是不是真的。所以說,我決定去相信比較帥氣的想法了。”

    “比較帥氣?”

    森崎點點頭。

    “我覺得當時的我真的是超級帥氣啊,如果是電影,可是感人熱淚的橋段。所以說,我決定去相信我當時的心情是真心的。畢竟那樣比較帥氣不是嗎?”

    說著,森崎露出笑臉。

    “就算與世界為敵也要守護你,雖然很噁心,不過不是也很帥氣嗎?想得太複雜也是白費力氣,去懷疑它也是白費力氣,畢竟沒有人會知道答案啊。重要的是,要去相信什麼,而我寧願相信我覺得我很帥氣的事情。你也相信你所相信的東西不就好了?”

    一直去思考那種就算去想也不會有答案的事情是白費力氣,就算去煩惱也沒有意義。森崎說的或許沒錯,我感覺心情稍微變輕鬆了一點。

    “森崎。”

    “嗯?”

    “你頭腦意外的好嘛。”

    森崎戳了戳我的肚子。

    “‘意外的’是多餘的啦。”

    接著,他要求我要幫他付咖啡的錢,而我也毫無怨言地付了。因為森崎對我說的話有那價錢以上的價值,如果只要付這些錢對我來說是很便宜的了。

    隔天,我跟青井約好在JR的橫濱站見面。

    青井比我早到,而在收票口看到我之後,她露出笑臉向我跑來。

    看到她的裝扮,我全身都僵住了。

    首先,她的髮型變了。好像是叫“駁發”的東西吧?她的髮型變成長到腰際的雙馬尾。頭上還戴著蕾絲髮箍,身上則是穿著黑白配色的圍裙洋裝。

    不管怎麼看都跟美住小姐所穿的女僕裝是一樣的。

    “抱、抱歉……久等了。”

    我茫然地說著。

    “我也是才剛到而已啦。”

    雖然我一度懷疑是不是空想病的感染,不過青井是反特拉烏姆波物質ADM的持有者,所以這是不可能的。

    那麼,我眼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青井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那身裝扮是……”

    青井低頭看著自己的衣服然後露出害羞的笑容。

    “之前你不是說過想看看穿著女僕裝的我嗎?”

    “說想看的是森崎啊。”

    青井挺出身體用手指戳著我的胸口。

    “仲西你也露出一副想要看的表情啊,想隱瞞也是沒用的,我可是擅長讀取人的心理啊。”

    雖然我覺得自己並沒有把心情寫在臉上,不過似乎完全被她看穿的樣子。真不傀是政府公認的【演員】。

    “就像我說過的,很適合我吧?”

    青井將雙手放到自己胸前說道。

    真的很適合。

    “真的非常適合啊。”我有些興奮地回答她。感到一股強烈的心動。

    青井微笑著,牽住我的手,將身體靠了上來。

    “青井……”

    “反正周圍的人看我們也只會像是一對情侶啦,你覺得很噁心嗎?”

    “是沒有那種事啦。”

    “對吧。”

    青井用充滿惡作劇的語氣說著。

    “今天究竟是要做什麼?”

    “去玩。”青井說。

    “你已經不生氣了?”

    “我那天晚上已經聽咲小姐說明事情經過了。”

    “這樣啊……真的很對不起。”

    “已經夠了啦。”

    青井露出害臊的笑臉。大概只是因為之前對我表現出凶悍的態度,所以一直沒辦法抓住重修舊好的時機而已吧?看她穿著女僕裝的態度,應該沒有感到不開心。

    “今天要去哪裡啊?”

    “我已經決定好約會的行程了。”

    “約會?”

    “嗯、怎麼了嗎?”青井歪著頭。

    這傢伙是明知故犯的。青井在這種時候的惡作劇心是誰都沒辦法阻止的。不過,我在神奈川認識的人也頂多就是青井而已,應該不會被學校的人撞見吧?再加上能夠跟她重修舊好的愉快心情,讓我決定就跟著她的惡作劇一起玩了。

    “那就先到中華街去吃飯吧。”

    “那樣的話,不是約在關內站會合比較好嗎?”

    “反正也不是走不了的距離啊。有什麼關係?就一邊聊天一邊走過去吧。”

    青井一邊哼著歌,一邊往車站的出口走出去。看到青井的笑容,讓我想到咲小姐的事情,而感到有些內疚。

    青井究竟是怎麼想咲小姐的事情?

    “露出一臉複雜的表情,是怎麼了嗎?”

    “總覺得肚子餓了啊。”

    青井笑了。

    “又不是小鬼頭,稍微忍耐一下吧。才剛十二點而已啊。”

    我們一邊閒話家常,一邊朝中華街走著。

    天氣很晴朗,如果用改變前的世界來形容,就像是五月左右的天氣。風中微微帶有一些海水的味道,刺激著鼻子。

    因為是假日的關係,路上很多男女相伴的組合——我們搞不好看起來也像是一對情侶。

    因為《教會物語》是在檯面下進行的戰鬥,所以在這麼多人的路上應該是不會受到《教會》襲擊才對。不過也不能太過鬆懈,我依然對周圍的狀況隨時警戒著。

    到了中華街後,我們進到一間上海料理店。

    似乎每家店都有自己的專屬領域;像是廣東料理、上海料理、四川料理、北京料理之類的。我聽了青井的說明才知道這回事。

    “也是有一些店家的料理範圍很廣的。”青井補充道。

    我點了比較不會有問題的面類料理,吃的方面不要冒險,這是我的信條。

    青井則是點了一份光看照片無法想像味道的東西。在這方面的個性上,她似乎跟我完全相反。

    料理很美味。而途中,青井突然用筷子夾了一塊燉雞肉遞到我的面前,害我只好紅著臉把它吃下去。間接接吻確實讓人感到害羞,但是更重要的是,在旁人眼中看來,我們只像一對笨蛋情侶。

    吃完飯後,我們在櫻木町閒晃了一段時間。我在遊樂場的夾娃娃機夾到一個小熊的布偶給青井,而她因此感到非常開心。

    與其說是假裝約會,這種感覺根本完全就是在跟情人約會了。不久後,太陽逐漸下山,我們坐在山下公園的長凳上眺望著夕陽下的海面,就這樣坐了很長一段時間。

    好幾對情侶走過了我們面前,另外還有一群高中生聚在一起拍照,大概是校外旅行吧?

    不久後,太陽沉到了地平線的另一端,西邊的天空開始呈現一片深藍色,微微閃爍著點點星光。

    “吶,仲西……”

    青井小聲說著,然後把手放到我的手上。

    “嗯?”

    “你不覺得有些奇怪嗎?”

    “你是說兩個男人在約會的事情嗎?”我反問。

    青井搖搖頭,接著用害怕的聲音說道:

    “怎麼說……該說是這個世界嗎?”

    我的心臟用力跳了一下。

    “世、世界?”

    “總覺得似乎一點一滴地在變化,讓人感覺這個世界好像開始脫序了一樣。”

    她模模糊糊地開始察覺到這個世界的改變,會不會是對特拉烏姆波有抵抗力的ADM所造成的效果?

    “你想太多了啦。”

    “不,我就是覺得很奇怪,一堆事情都很奇怪啊。”

    “舉例來說?”

    “為什麼身為劇場型患者的穗高結衣會若無其事地到學校來上課?劇場型患者的行動應該受到很嚴格的限制,要上學根本就是免談。可是就只有在穗高結衣的周圍,事情似乎都照著她的意思在進行啊。”

    “應該是真由小姐對學校施加壓力的吧?畢竟那個人很溺愛她的妹妹啊。”

    我裝出輕鬆的態度打算岔開話題。

    今井同學說過,如果知道了真相的人就會被牽扯進《教會物語》的世界觀裡。如果青井知道一切事情,會讓她陷入危險之中。

    “確實有可能是那樣。可是,你不覺得季節也很奇怪嗎?雖然我的記憶有些模糊,不過我總記得入學典禮的時候櫻花總是會開的。對……在四月。但是,到前一陣子為止,櫻花都還在開花。不只是這樣,我有時候會有太陽應該是從東邊升起來的錯覺啊。難道只是我變得奇怪了嗎?”

    “一定是你太累了啦。”

    青井用雙手抱住我的腰,將臉低下去。

    “我很害怕,偶爾會感受到一股無法形容的焦躁感,有一種一切都會被改變的恐懼感啊。不只是我……連仲西也是。”

    那是當我從今井同學口中聽到傑斯提斯還活著時所感受到的那種恐懼。像是這個世界會崩潰般的無比顫慄,一種心頭像是被一團黑霧所籠罩般的感覺。

    現在,青井正感受到那種感覺而感到痛苦。

    於是我輕輕地摸著青井的頭。

    “青井,沒問題的。青井就是青井,而我就是我,不會改變的。世界不會那麼簡單就被改變的。”

    “……仲西。”

    青井的身體顫抖著。“不會改變的……絶對不會。”

    我絶對不會讓它改變的。就打贏《教會》吧。三萬對五百,很好啊,就讓我推翻這個壓倒性的劣勢吧。

    我看著因為不知所謂的恐懼而發抖的青井,再一次下定了決心。

    太陽完全下山之後,青井終於稍微恢復了一些精神。說著“差不多該回去了”,然後站了起來。

    可是,她的手臂依然在發抖。

    我為了稍微安撫那份顫抖而與青井挽起手臂,在明亮的街燈並列的街道上,走向稍微有點距離的橫濱車站,而不是最近的櫻木盯車站。因為我想還不能丟下青井一個人獨處。

    對於擅自選擇遠路的我,青井什麼話也沒有說。

    抬頭一看,街上美麗的亮光映入眼簾。感覺像是洗淨了人的心,感覺像是對著走在路上的人微笑一樣。

    青井將臉靠近我的肩膀,像是在確認般小聲地說了一句:“仲西不會變吧?”感覺也像是在說給自己聽一樣。

    我摸著青井的頭,溫柔地回答她“不會變的啦”。

    到了橫濱站,我為了送青井而站在與我家方向相反的月台上等著電車。

    聽到廣播後,電車抵達了月台。青井的頭髮搖曳著,微微遮住了她柔軟的臉頰。

    她依然是一副不安的表情。於是我在跟她分手之前,在她的臉頰上親了一下。青井倒吸了一口氣後呆呆地摸著自己的臉,然後,對著我露出微笑。我也對她露出微笑。

    聽著即將發車的鈴聲,我覺得我做了一件很卑鄙的事情。

    對結衣同學及咲小姐感到內疚。

    但是,我也想不出其他可以安慰青井的方法了。我能做的事情頂多就只有這樣而已。

    青井坐進電車後,車門便發出聲音並闊上了。

    青井隔著玻璃窗對著我揮手,電車開始出站,我也揮手回應了青井。她則是不斷揮著手,直到最後。

    什麼都不知道比較幸福嗎?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形下改變了會比較幸福嗎?

    我搖搖頭。從前提上就已經錯了。我不會讓世界改變的。

    我站在日常於非日常的漩渦之中。

    但是,不管是日常還是非日常,都有可能在突然間崩潰。我們的世界就像是已經被白蟻侵蝕了所有的柱子而搖搖欲墜的屋子一樣。

    與昨天不同,今天從早上就是陰沉沉的天氣。果然只要太陽沒有出來,就會感到有些寒冷。

    我比約定好的時間還要遭到了很久,於是靠在JR新宿站驗票口旁的牆壁上,玩著手機打發時間。

    “仲、仲西同學,對、對不起,讓、讓、讓你久等了。”

    聽到在叫我的聲音,於是我將視線移開手機並抬起頭。今井同學沒有戴著眼鏡。

    她畏畏縮縮地站在我面前,看起來不像是炸彈魔布奎應該有的態度。

    “該不會……現在是?”

    今井同學點點頭。

    “嗯、嗯,現在是我,啊、也、也就是皮絲的意思。”

    今井同學——炸彈魔布奎的人格——說過,她無法對自己行使《強制托宣》,但是眼前的今井同學——皮絲的人格——卻看起來像是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你怎麼知道的?”

    “你、你知道我們已經找到《大罪》的首領了吧?”

    她低著頭問道。大概是不習慣長時間與人視線相接吧?

    “嗯,我有聽今井同學……炸彈魔布奎說過。”

    “是、是那位首領的《罪法》讓我知道的。首領擁有兩種罪法,而其中一種就是《強制奪取(奪取神之奇蹟的魯莽者)》。只要用這個,就可以複製其他人的《聖法》或是《罪法》。他複製了我們的《強制托宣》,然後在我的人格出現時對我使用了。所、所以說,我就全部都知道了。”

    真不是大白天在新宿應該有的對話啊。如果被偷聽到,一定會被別人用可疑的眼神看待的。

    “所、所以說,另一個我、好像有跟仲西同學、約、約好要見面的樣子。然後她想說,我們、雖然是隨機互換的,可是只要兩邊的人格都知道真相,到了約好的時間不管哪一邊的人格顯現、都、都沒有問題的樣子。”

    “原來如此。不過,其實只要寫一封介紹信給我,讓我自己去也沒問題的不是嗎……?”

    “首領所在的地方,有、有設置結界。如果不是學會專門的罪、《罪法》的人,是沒辦法到那裡的。”

    “就算我不會,可是今井同學會,對吧?”

    “嗯……嗯。”

    “首領所在的地方離這裡很近嗎?”

    “我、我帶你過去,跟、跟我過來。”

    今井同學的視線在很微妙的位置飄栘著,然後畏畏縮縮地這麼說道。總覺得連我都變得緊張起來了。

    如果今井同學的個性跟結衣同學的個性加起來除以二,應該就會是剛剛好的狀態了吧?

    我想著這種沒什麼意義的事情,然後跟在今井同學的後面走著。

    我們穿過了靖國大道,進入一個建滿雜居公寓的地區。每一棟建築物的一樓都是商店或是飲食店,讓這附近的人顯得比較多。

    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秘密組織的本部所在的地方。今井同學繞到了一棟大廈的後方,然後在一扇金屬門前面停下腳步。

    “這裡就是……?”

    今井同學點點頭。

    “我、我們《大罪》的藏身處。”

    我抬頭看向那棟大廈。看起來不像有經過偽裝,就像是一棟普通的建築物。一樓的店面是一間上班族用的鞋店。

    “我要詠唱解除結界的咒語了。可以請你轉向背後,然後把耳朵塞起來嗎?”

    “被聽到會不太好嗎?”

    今井同學害羞地搖搖頭。

    “我、我還、不太習慣、這、這種事情,所……所以不想被人看到。”

    我能理解那種心情,於是將身體轉向後面,把耳朵塞了起來。

    過了一段時問,今井同學拍了拍我的肩膀,於是我放下了雙手。

    “結、結束了,已、已經沒關係了。”

    我將身體轉回去後,看向那扇門。雖然是已經預想得到的事情,不過確實沒有任何變化。今井同學將手放到門把上,將門打開,發出了“嘰”的一聲金屬摩擦的聲音。

    我看向門的後面。裡面似乎是一個直通地下的樓梯。

    我們走下樓梯,進到了一問地下室。室內有幾個鐵製的架子,上面整齊擺放著許多鞋盒,大概是用來收納庫存的地方吧?

    在房間的角落面對著一台電腦的男子,將辦公椅轉過來看向我們。

    黑色的皮鞋與黑色的西裝褲,白色襯衫加上紅色領帶,上面還套著一件西裝背心。戴著一副簡樸的圓眼鏡,那個樣子看起來就像是個鞋店的店長。

    年紀大概是五十歲左右吧?他臉上的皺紋變形著,露出一張溫和的笑容。

    “終於來啦,你就是開膛手皮耶爾吧?”

    男子站了起來,定到我面前向我握手。

    我也握住他的手,然後問道:“你就是……”

    “對,我就是《大罪》的首領,某種因果讓我被穗高小姐分配到了這樣的角色。對於在新宿的角落經營鞋店的我來說,實在是很沉重的責任啊。”

    他苦笑著。“能見到你實在很光榮。”

    他放開手後,拍了拍我的肩膀。

    “哪裡,我才真的很光榮。”我這麼客套著。

    因為首領居然是一名真的很普通的男性,讓我感到非常困惑。

    “老站在這裡也不是辦法,請進來吧。”

    他推出兩張辦公椅,讓我們坐下來。

    “這邊有即溶咖啡跟紅茶包,你們要喝什麼?”

    “那麼,請給我咖啡。”我這麼回答後,“我、我要紅茶……”今井同學也接著回答。

    那名男性很快地泡好紅茶與咖啡並且遞給我們後,在辦公椅上坐了下來。

    “喔喔,對了,我忘了自我介縉。我的名字叫東啟吾,在《舊世界的落日》之後得到了《大罪》首領的能力。最近跟炸彈魔布奎會合後,知道了你的事情。今天是因為有事情想要拜託你,因此請你過來的。真抱歉讓你跑這一趟。”

    “在那之前,我有些事情想要請教你——”

    “啊啊,說得也是。畢竟我比你們、喔、這並不是我在驕傲——”

    東先生苦笑著搖搖手。“——不過,畢竟我是上位存在,所以比起你們還要瞭解《教會物語》的世界觀與設定。就不要客氣地問我吧。”

    我喝了一口咖啡後,將杯子放到辦公桌上。

    “我聽今井同學說過,《大罪》的成員們真的都是普通人所聚集而成的。雖然這樣說有點失禮,不過我見到東先生後真的實際感受到了。”

    東先生用食指抓了抓鼻梁後,笑了。

    “沒錯,在《舊世界的落日》之前,大家都是過著很普通的人生。有已經出社會的人,也有學生,甚至也有已經到了年限而過著退休生活的人。這一點跟穗高小姐利用改變世界的力量而無中生有的創造人類所構成的《教會》有很大的不同。”

    “請問大家都有與《教會》一決死戰的決心嗎?”

    “那是當然的。也有已經在行動的人了,今井小姐就是其中之一吧?”

    我斜著眼睛看向今井同學的臉,她則是染紅了雙頰,低下頭。

    “另外還有一件事。其實這是我最想請教的問題。請問結衣同學在這個世界中到底是位於什麼樣的位置呢?我總覺得這件事情非常模糊啊。”

    東先生的眼鏡反射著辦公桌上的白熾燈而發出亮光。

    “穗高小姐在《教會物語》中就是那個世界本身,也就是與世界同化而等同於神的存在。”

    “可是……結衣同學與其說是與世界同化,還不如說是確實存在於這個世界中吧?我在學校也很普通地有在跟她見面啊。”

    “那就是一個謎了。穗高小姐的角色應該是成為世界本身而看著《足以成為主角之人》之間的戰鬥,最後將改變世界的力量——她自己本身託付給獲得勝利的人才對。在設定上,既然《教會》與《大罪》之間的戰鬥已經揭幕了,她就應該不再存在才對。可是,事實上穗高小姐依然存在於現實中。可能是設定上被改變了也不一定。不過無論如何,她等同於神的這一點是一樣的。”

    我不覺得那個人是那麼崇高的存在啊。結衣同學對我來說,就是個抱著思春期的煩惱,為了沒有意義的事情又笑、又怒、又哭泣,除了患有空想病這一點之外,就是一個隨處可見的少女。

    “很抱歉,關於穗高小姐,我就只知道這些而已。還有其他的問題嗎?”

    “請問《教會》的內亂現在情況如何?”

    “一如預期的,傑斯提斯派佔有優勢。雖然在數量上是雙方不相上下,但是傑斯提斯不僅是世界最強的騎士,而且身為傑斯提斯的同志、現在在傑斯提斯旗下的德士尼也擁有與他對等的實力。而且更重要的是,德士尼的《聖法》——《絶對消卻(背德者不信神之奇蹟)》非常具有威脅性。”

    他將一個黃色的塑膠煙管放到嘴上,笑著說了一句:“不太像我的作風,不過我正在戒煙中啊。”然後繼續說道:

    “德士尼過去曾經是我的弟子。雖然我實際上並沒有跟他見過面,不過設定上是這麼一回事,而那段記憶也確實存在於我的腦海裡。仲西君知道我的《惡法》嗎?”

    我斜著眼睛看向今井同學並回答道:

    “是《強制奪取》吧?我聽說是可以複製招式的力量。”

    東先生點點頭。

    “沒錯。而我另外還有學會一招《絶對消卻》。只要使用這個能力,就可以讓所有異能力或超能力無效化。我的這個能力在過去曾經分給了以前叫做神射手哈特(HearttheShooter)的德士尼。而當他接受了傑斯提斯的邀請並加入《教會》側的時候,將這個能力從《罪法》昇華成了《聖法》,那就是《絶對消卻(神的奇蹟唯獨神可以行使)》。《絶對消卻》的力量非常大,不只可以讓對方的《法》無效化,自己還可以隨意地使用那個《法》。而且,德士尼的劍技還可以與傑斯提斯匹敵,講明白一點就是無敵了。大致上的設定中雖然傑斯提斯是最強的騎士,可是其實考證詳細設定的話,德士尼很明顯地比較強。這算是穗高小姐在設定上犯的一個錯誤吧?”

    東先生搔著頭,空虛地笑著。

    “因為傑斯提斯與德士尼的力量,耶特納提派的軍團漸漸被削弱著。仲西君應該也知道吧?我們《大罪》有部分地方曾經被《教會》攻擊過幾次,那就是傑斯提斯派的騎士所做的。也就是說,傑斯提斯已經有餘力到了那樣的程度。不久之後,耶特納提與跟隨著他的霍普及弗洽應該就會被打敗了吧?”

    就算《教會》內部正在對立,也不是能夠讓人乖乖感到高興的狀況。到頭來,傑斯提斯及他身邊的軍團,也只是藉由這場內亂顯示他們強勁的實力罷了。

    摧毀耶特納提派之後,那個強力的矛頭應該就會指向我們《大罪》了吧?

    “然後……我們《大罪》的實力比起耶特納提派還要脆弱。”

    “……請問,如果傑斯提斯在《足以成為主角之人》的戰鬥中獲勝,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你沒有聽今井小姐說過嗎?”

    東先生稍微看了一下今井同學。

    “不,我是有聽過……只是並不是理解得很詳細。”

    “應該是會變成人與人相互扶持,強者向弱者伸出援手的善良世界吧?從七大罪中獲得解放的人們沒有了憎恨與邪心,將會擁有和平而平靜的未來。”

    我吸了一口氣,皺起眉頭。

    “請問那樣的世界不好嗎?”

    “沒有什麼不好吧?那不是非常完美的世界嗎?”

    東先生用鼻子笑了一聲後,聳聳肩。

    “既然這樣……那請問我們究竟是為了什麼而戰呢?”

    我憤怒地問道。

    “我聽說仲西君與穗高小姐是一對情侶。”

    “我是不清楚算不算是情侶……但是這跟那有什麼關係嗎?”

    “你應該也有其他很多朋友或家族等等很重要的人吧?”

    “有是有,可是,這是兩回事啊。”

    “是同一件事啊。你聽好——”

    東先生喝了一口咖啡。“從七大罪中解放——這代表著將人們的心改變的意思。那就是問題所在了。我相信,人的心不能夠如此輕易地就被操弄。如果自己的心被其他人擅自改變,那麼我就不再是我了。為了讓自己能更善良地對待他人而努力改變自己的心,那當然是一件好事。但是那不是一件可以委託他人之手的事情。我其他重要的人的心也是一樣,如果他們的心被他人所操弄,那麼他們就已經是不一樣的人了。”

    雖然聽起來像是禪機,但是東先生所說的話讓我深深感受到共鳴。

    “我要為了我的心,也為了我所重視的人們的心而參加戰鬥。稍微有點邪惡的思想有什麼關係?人並不是神啊。雖然可能並不完美,但是那當中依然有我所愛的人。我同樣愛著那些人脆弱的部分及邪惡的心情,因為那就是那個人的本質啊。”

    雖然東先生說話的語氣並沒有改變,不過他的內心似乎開始發熱了。那些話應該全都是他毫無掩飾的真心吧?我專心地聽著他所說的一字一句。

    “如果我們敗北,而傑斯提斯改變了世界,人們應該會將吾等《大罪》視為神的仇人而大肆護罵我們為惡魔吧?但是我不在乎,因為吾等《大罪》本來就是壞人,穗高小姐也是這樣設定的。但是——”

    東先生停頓了一下,並且交互看著我與今井同學。

    “——壞人也是有壞人應該要貫徹的道理,就只是這麼一回事。”

    我想起結衣同學與青井。

    她們也有各自孕育出來的心,那之中應該也有痛處與脆弱的地方吧?但是,包含那些部分在內,她們就是她們。

    東先生說的沒有錯,如果她們的心被人擅自操弄,讓她們變成其他人的話,我不能夠原諒。

    “我也是這麼想。”

    東先生伸出手來向我握手,而我也用力地握住了他的手。卻實際就如炸彈魔布奎所形容的,他擁有可以吸引他人的能力。這與我所擁有的戰鬥能力是不同的另一種優秀能力。

    “仲西君,就讓我們一同奮鬥吧。”

    “是的。”我堅定地回答。

    東先生一臉滿足地點點頭後,將身體靠到了椅子的靠背上。

    “那麼,就如我一開始所說的,我有一件事情想特別拜託你。”

    “啊啊,這麼說也是——請問是什麼事呢?”

    “我希望仲西君引導穗高小姐,讓她構築出能夠對我們有利的新設定。”

    “請問那種事情可以辦得到嗎?”

    “你應該已經在《舊世界的落日》時體驗過一次了。”

    那時,我捏造出開膛手皮耶爾的過去,讓自己的能力獲得了強化。正因為如此,我才成為了《足以成為主角之人》。

    “在設定上應該已經與世界同化的穗高小姐依然存在於現實中,這對我們來說是一件幸運的事情。如果是你說的話,穗高小姐應該也會聽進去吧?”

    “請問是要乾脆將《大罪》的大家設定成世界最強嗎?”

    東先生露出苦笑。

    “那太勉強了。《教會物語》是以現實存在的各種故事中的慣例做為基礎。如果突然在後期附加什麼異想天開的設定,故事的讀者應該會無法接受吧?同樣地,穗高小姐應該也會無法接受才對。也就是說,這樣一來新設定就不會被補完了。”

    雖然很模糊,不過是個可以理解的道理。

    如果在看漫畫或小說時,到後期突然被理所當然地添加了什麼莫名其妙的設定,我應該也會感到掃興吧?

    “在《舊世界的落日》時你所構築的新設定在故事平衡上相當優秀。開膛手皮耶爾雖然原本是實力不如傑斯提斯的戰士,但是卻用勇氣以及為他人著想的心做為武器,與被稱為世界最強的傑斯提斯戰鬥,縱使失去了許多的部下也依然在最後獲得了勝利,這對於已經看慣故事的讀者來說,是很能夠贏得好感的王道設定。”

    “所以也不能事到如今才突然讓故事翻盤是嗎?”

    “沒錯。”東先生用食指指向我。“世界觀、背景設定與登場人物的設定已經大致上被固定下來了,新設定必須要在不與這些東西矛盾的前提下進行構築才行。至於內容就交給你決定了。”

    “……其實說實話,我現在正跟結衣同學在吵架中,可能沒有辦法很順利地讓她聽從我的願望。”

    我感到一股內疚,而吞吞吐吐地向東先生說道。

    “吵架?”東先生用意外的聲音問我。

    “是的,有點被她討厭了。”我回答。

    “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發生了一些真的算是很雞毛蒜皮的誤會。”

    東先生大聲笑了出來。

    “真是青春啊。那麼,就先拜託你跟她和好啦。畢竟世界的命運掌握在你們的身上啊。”

    雖然這樣說著,不過東先生的語氣卻非常地爽朗。

    然而,就算我找到了非常重要的目的,結衣同學的情緒也不是那麼簡單就可以被安撫下來的。她依然會到學校來露臉,就表示我應該沒有被她徹底討厭才是。但是她那種讓人無法靠近的態度還是讓我很頭大,就算我向她搭話,她也是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不放棄地繼續纏著結衣同學嘗試接觸,也只會被她像個鬧脾氣的小孩一樣說“我才不想理景呢”。

    正面進攻看來是沒有勝算,但是我也想不出什麼其他妙計。

    不過,到了放學後,卻出現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向我伸出援手。

    “我是被木村君拜託的,說是要我想想辦法。”

    咲小姐在校門口等到下課回家的我然後露出苦笑,接著就說自己要幫忙我跟結衣同學和好。

    “請問我這次真的可以相信你嗎?”

    我用懷疑的眼神看向咲小姐。這個人曾經騙過我一次,就算她祭出結衣同學的名字,我也不能輕易地相信她。

    “當然,不過在那之前,我有些話想要跟你說。可以跟我來嗎?”

    “只要不是去咲小姐的公寓就沒問題。”

    咲小姐苦笑著說了一句:“別那麼愛記仇嘛。”

    我們走了十分鐘左右。當她帶著我進到車站前的一家居酒屋時,說實話,我有一種又被騙的感覺。太陽還沒有完全下山,店裡面是一片空蕩蕩。

    我跟咲小姐被帶到一問開放式隔間。

    “請問是要說什麼話呢?”

    “很重要的話。我想說就當作是上一次的賠禮,告訴你一些有用的事。”

    她用濕手巾擦著手回答我,然後向店員點了瓶裝酒與下酒菜。

    “你要喝什麼?”咲小姐問我。

    店員像是在警戒般看向我。畢竟我看起來就像是未成年的樣子,對方應該是想,如果我點了酒類就要馬上拒絶吧?

    “柳橙汁就可以了。”

    瓶裝酒與柳橙汁很快就被端上桌了。

    咲小姐將燒酒倒進裝有冰塊的玻璃杯中。

    “你也要喝嗎?”

    “請饒了我吧。”我用手掌拍著額頭說道。

    咲小姐一口接著一口地喝著燒酒,那不是一種正確的喝酒方式。這個人應該不久之後就會把肝臟搞壞了吧?

    “研究所的工作也是不好混的呢。工作壓力很重,可是薪水卻也沒有說多好。不管過了多久,都沒有什麼亮眼的成果,真的讓人厭到很煩。”

    這下真的頭大了。我可不是為了要聽她抱怨工作的事情而跟過來的啊。

    咲小姐喝酒的速度比姊姊還要快,抱怨的話也一刻都沒停過。

    “——老是被美國跟德國領先在前面,日本甚至有一些人還主張乾脆只要留下管理患者的管理部就好了。明明是研究所卻要把研究部解散,根本就是本末倒置嘛。你也這麼覺得吧?”

    “……您說得沒錯。”

    “再說,管理部也是常常在出包呀,不能老是瞧不起研究部嘛。”

    “確實如此。”

    這下不行,我完全變成讓人吐苦水的垃圾桶了。

    但是,大概是醉到一個程度了吧?咲小姐的抱怨變得越來越激烈。

    “跟美國簽訂情報交換協定本身就是一個錯誤呀。穗高前所長確實是個優秀的人,但是就只有這一點真的是做錯事了。這邊只要發現什麼新的現象就會一一向美國報告,可是對方卻很狡猾呀,有很多時候他們都向我們隱藏情報。畢竟他們是一群將特拉烏姆波的軍事利用納入視野的人,根本不值得信任。”

    “請問軍事利用是有可能的嗎?”

    咲小姐用力將玻璃杯“碰”的一聲敲在桌子上,然後將下酒菜放進嘴巴。

    “特拉烏姆波的最大特徵,不是精神共感能力跟情報共有能力嗎?這你應該知道吧?”

    “是,我是知道沒錯……”

    “如果利用精神共感能力,就可以讓士兵的戰意高揚:用情報共有能力,就可以將彼此的位置等等必要情報讓全體士兵共有。只要意圖讓幻想世界的詭局或天地創造型發作,就有可能將對自己有利的思想植入人民心中。做到這種地步的話,叫做政治利用搞不好還比較正確。”

    “可以做到那種事情啊……”

    “哎呀,雖然在技術層面還很困難,並不是什麼現實的話題。不過重要的是他們跟日本在根本的目的上就不一樣呀。日本再怎麼說,都還是在摸索醫療上的利用性——嗯,話題好像被岔開了。我原本是要說什麼?”

    ——真的不應該讓她喝酒才對。

    這是根本就單純只是個醉鬼而已了。我到底是為了什麼而坐在這裡的啊?

    “那是我才想問的問題啊。該不會你說要幫我跟結衣同學和好,也只是隨便說說而已吧?”

    “啊啊,那個是真的。畢竟我被木村君哭著哀求呀。”咲小姐揮揮手笑了出來。

    “剛才忘了問,請問你跟木村先生的感情很好嗎?”

    “哎呀,畢竟是同期呀。”

    咲小姐將空的瓶子拿在半空中轉啊轉的,向店員追加了新的酒。

    “你有聽說你到我的公寓時被木村君跟蹤的事情吧?”

    “那是當然,”我責備她,“因為那就是我們吵架的決定性原因啊。”

    “木村君也真是太粗心——明明用膝蓋想就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的。哎呀,不過他也不知道那就是我的房間所以也不能怪他啦。畢竟他跟穗高結衣相處的時間很久了,在心情上比起你還是寧願站在她那邊吧?”

    咲小姐看著我,開心地笑了。我倒是一點都不覺得開心。喝了一口柳橙汁,但是因為冰塊融解的關係,讓味道變得又淡又難喝。

    追加的瓶裝酒來了之後,咲小姐又將它倒進玻璃杯中。

    “話說回來,請問木村先生為什麼會拜託咲小姐幫我們的呢?”

    “當他知道住在那間房間的人是我之後,就自己打電話來聯絡我了。畢竟木村君也知道我的個性,所以誤會很快就解開了。而且還跟我說,我也有責任所以要我想想辦法呀。”

    “恕我失禮,不過與其讓只有我認識的咲小姐來做,讓兩個人都認識的木村先生來做不是比較合適嗎?”

    喝了酒讓身體開始發熱的咲小姐將襯衫的鈕子打開,染紅的臉頰讓她看起來更加煽情,害我不知道眼睛應該要往哪裡看了。

    “木村君沒辦法吧,畢竟他笨手笨腳的,只會讓狀況更加惡化而已。不過木村君的優點就是,他確實知道自己笨手笨腳的事情。”

    咲小姐大聲笑著,然後用咬字不清的感覺繼續說道:

    “我跟穗高所長的感情很好呀——就是那種酒友之類的。畢竟穗高結衣很黏她姊姊穗高所長,所以只要穗高所長有所動作就應該會有辦法了吧。而且穗高所長也是個傻姊姊,我一拜託她,她就馬上回答我會幫我想辦法了。”然後挺出身體,像是要鼓勵我一樣拍拍我的肩膀。

    “而且,穗高結衣也只是在摸索跟你和好的時機而已啦,絶對。畢竟她讓機會逃掉了,所以就只好一邊逞強一邊煩惱吧?她對於人際關係還不習慣,我這樣說也有點那個,不過就當作是她可愛的地方然後原諒她吧?”

    “我也不是在生結衣同學的氣或是怎麼樣。然後呢?請問你想跟我說的就是這些了嗎?”

    我問道。於是咲小姐突然露出一臉認真的表情看向我。

    “仲西君有打算從今以後也繼續跟穗高結衣還有晴保持現在這種關係嗎?”

    “現在的……關係?”我反問。

    “不是什麼複雜的意思。我是問你,是不是打算從今以後還是跟她們兩個繼續當朋友,還是有打算要有更深的交往?”

    “嗯,當然,我是不知道會不會有更深的交往,不過至少會繼續當朋友吧。”

    “那麼,我就告訴你一些跟空想病扯上關係時應該有的必備心態。”

    “心態……嗎?”

    “對,首先要講一個雖然很長卻不怎麼有趣的故事。”

    咲小姐將玻璃杯裡的燒酒含進口中後,開始述說起自己過去的事。

    高中時代,咲小姐跟一個孩子交往了。她用了“孩子”這種說法,是因為交往的對象是個女生,所以用“孩子”來稱呼?還是說雖然對方是個男的,但是因為回想起對方高中時代的外貌而無意識地用了“孩子”這個詞?搞不好對方本來年紀就比較小也不一定。

    我刻意沒有問她這個問題。

    那個人患有先天性的重大疾病,從小的時候就不斷住院又退院。她並沒有詳細描述疾病的情況,而這件事情讓我預想到了悲劇性的結局。

    同時,那個人還是個自我完結型的空想病患者。

    上高中之前,那個人的手術成功了。從那之後病狀也大致上安定了下來,讓那個人得以每天過著快樂的生活。主治醫生也說雖然幅度不大,不過確實有在好轉。從那個人口中聽到這件事,讓咲小姐也感到非常開心。

    但是,空想病卻讓那個人的幸福日子被蒙上了陰影。因為那個人常常會受到空想病發作所帶來的痛苦。

    每當空想病發作,那個人的心似乎就會回到手術前的那段不安的時期。而在那樣的時候,那個人似乎也會很逼真地感受到疾病所帶來的肉體負擔。看著那個人痛苦的樣子,似乎讓咲小姐打從心底憎恨著空想病。

    然而在有一天之後,空想病就完全不再發作了。那個人似乎是說,研究所人員給的新藥,帶來了超乎想像的效果,而咲小姐也相信了這個說法。

    重大疾病漸漸轉好,而空想病也不再發作,本來應該從此一帆風順的。但是,那個人的身體卻一天比一天消瘦,臉色也越來越不好。

    有一天,那個人終於倒了下來。臨終前的時期真的是短得讓人來不及反應,那個人在倒下之後不到一週便去世了。

    在告別式上,咲小姐從那個人的雙親口中知道了真相。

    手術確實是成功了,但是,似乎依然沒辦法過太長久的人生。那個人所罹患的就是那樣的疾病。

    咲小姐也是到了那個時候才第一次知道的。

    那個人實際上只是不斷重複著“手術成功了,而疾病也完全治好了”的空想病發作。

    在研究所的判斷下,決定放置而不去完結空想病的發作,所以那個人才不再發作了。當然,這樣的講法是有語病的。也就是說,那個人實際上是從那天開始直到死亡為止,都一直活在幻想的世界中罷了。

    知道真相後,咲小姐感到一股無法抑制的憤怒,而逼問了出席告別式的那個人的保安者。

    為什麼要做如此殘酷的事情?

    為什麼不讓那個人剩下不多的時間可以活在現實中呢?

    研究所的人皺著臉這麼回答她。

    不得不為即將到來的死亡而感到畏懼的現實,以及對未來抱著希望的幻想,究竟在所剩不多的余命中,用那一種方式度過會比較幸福?我們一直認真地思考著這個問題。直到現在,我們依然不知道我們所做的究竟是正確還是錯誤的。身為朋友的你,能夠知道那個答案嗎?

    咲小姐無法回答,她變得什麼也搞不清楚了。看向遺照,那個人幸福地笑著。但是,咲小姐知道這張照片是在空想病的發作中所照的。

    到底什麼是正確的,什麼又是錯誤的?還是說打從一開始就不存在著答案?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個人如此短促的人生究竟有什麼意義?空想病又有著什麼樣的意義?

    一瞬間,各式各樣的想法湧上了咲小姐的腦海,讓她越想越覺得那個人實在是太可憐了。於是她當場癱了下來,也不顧在場的人就嚎啕大哭了起來。

    那個人的雙親向保安者的人們說,空想病與奪去那孩子性命的疾病不一樣,是一種非常善良的疾病。然後在最後,他們一邊哽嚥著一邊斷斷續續地說道。多虧了空想病,才讓那孩子剩下不多的時間可以過得很幸福,非常感謝研究所如此寬大的處置。

    咲小姐直到現在也依然偶爾會無意間回想起那對雙親所說的話。

    她從那天開始,就對空想病的存在有了強烈的執著,所以為了成為研究所的職員而努力著。

    “所以我現在才會在研究所的。我依然憎恨空想病,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立刻就讓它消失。但是,也是有認為空想病是善良疾病的人。然後,也有像晴和佳織那樣的孩子。”

    咲小姐一邊轉著玻璃杯,一邊露出看向遠方的眼神。可能是在回憶著那個很久以前就已經過世的人吧?

    “空想病並不是那麼簡單的疾病,畢竟它再怎麼說都是一種病呀。如果有打算要跟與空想病有關的人繼續來往,這個觀念就絶對不能忘記。”

    咲小姐看著我的眼睛。“知道了嗎?”

    空想病一旦發作,有時候看起來就像是一出滑稽的喜劇。但是,空想病很明確的依然是一種疾病,而那當中包含著關係者之間各式各樣複雜的想法與事件。

    正因為它是一種沉重的先天性疾病,所以從出生到死亡都會一直感受到它在身邊。連活下去都很困難的那個人的發作,可能對於知道真相的保安者來說,是一種非常難受而悲傷的事情吧?

    我點了點頭,對咲小姐回答了一句:“知道了。”

    於是,咲小姐露出了一臉溫和的笑容,說道:

    “話雖如此,不過也不能太鑽牛角尖喔。尤其是像你這種認真的孩子,特別容易變成‘現空混在症’呀。”

    “現空……混在症?”

    “空想病患者或是有劇場型感染經驗的人罕見的一種心理疾病,主要的症狀就是對於現實感到不對勁,或是對於自己的存在感感到稀薄吧?講簡單一點就是,會分不清楚幻想或是現實的一種症狀。”

    咲小姐拿起包包站了起來。“那麼,差不多該走啦。”

    “是的。那個……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有用的事情。”

    “別客氣別客氣。”她微笑著。不過,在那張笑容的背後,她究竟抱著什麼樣的想法,我並沒有辦法知道。她跟結衣同學以及青井一樣,親身體驗過空想病,而且也清楚那當中可怕的地方。

    與咲小姐走出店門後,便看到木村先生的車子在外頭等著。

    太陽已經下山,周圍是一片昏暗。我拿起手機確認時間,現在才只有七點而已。

    “宮村,太慢了吧?我還以為你們會早點出來,害我一直在車子上等啊。”

    我終於第一次知道咲小姐的姓了。我跟咲小姐坐著木村先生的車,來到了研究所的立川研究設施。

    我被帶到設施中最高的一棟建築物的頂樓後,看到那裡停了一架直升機。

    “請問這是……”

    “結衣已經先坐在裡面等了喔。”木村先生說。

    “請問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似乎是要坐直升機約會的樣子。”

    太超過了,我從來沒有聽過哪個高中生約會時會用上直升機的。還是說,最近的情報雜誌上流行坐直升機約會嗎?

    真該為一般人的荷包好好著想才對。

    真由小姐就站在直升機的旁邊。大概又是這個人亂搞出來的吧?當個傻姊姊也該有個限度才是。

    “畢竟結衣是劇場型患者呀,這也是沒辦法的。要外出的話,就必須要事前計劃出周詳的路線才行。”

    真由小姐如此辯解著。

    連真由小姐都沒有注意到矛盾的地方,對於外出有限制的結衣同學到學校上課的事情,一點都不覺得不可思議。

    青井曾經說過。

    ——我們所知道的歷史或是生物的演化過程,會不會單純只是空想病所創造出來的設定?世界會不會是像這樣,至今已經經過了多次的再造?

    可能至今為止,世界真的已經經過了多次的再造也不一定。如果是這樣,生活在那個世界中的我們,到底是多麼模糊的存在啊。是多麼不明確而不鮮明而不透明的存在啊。

    “既然如此,那不是也可以先計劃出周詳的路線之後再約會的嗎?”

    “要和好就早一點和好比較好不是嗎?”

    真由小姐笑了,果然這個人是個傻姊姊。“話說回來,你承認這是約會啦?已經跟結衣在交往了嗎?”

    “請恕我行使緘默權。”我露出曖昧的笑容。

    “那麼,接下來就交給年輕人自己去做吧上咲小姐說出一句聽起來年紀很老的話。

    真由小姐則是皺起了眉頭,責備了一句:“咲,你酒臭很重呀。”

    “反正是休假,有什麼關係嘛。穗高所長要不要等一下也一起去喝呢?”

    咲小姐用手臂挽住木村先生的脖子。“反正這裡有交通工具呀。”

    “喂,宮村,你不要得寸進尺啊,我可沒有打算繼續陪你們。”

    “別說那麼冷淡的話嘛。”

    真由小姐看著那兩個人的互動,然後推了我的背後並且說了一句:“青年,你就去好好玩吧。”我坐進直升機後,艙門便關上了。

    直升機的內裝與我想像的不同。裡面舖著紅色地毯,還擺著看起來就很高級的桌子跟沙發。

    結衣同學則是坐在沙發上,連看都不看我一眼地讀著文庫本小說。

    “那,就起飛吧。”

    聽到結衣同學的命令後,駕駛員簡短地回應了一聲,接著就讓直升機起飛了。我感到一陣像是自由落體般的浮游感,然後便看著窗外的研究所漸漸越離越遠。

    結衣同學依然將視線放在文庫本上,她的態度就好像是在對我說“不要跟我說話”一樣。

    所以說,我就只是眺望著窗外流動的景色。

    過了不久後,我聽到結衣同學似乎呢喃了什麼話。將視線看過去,就看到她的臉頰微微泛紅。

    “……什麼?”

    “因為姊姊……說要…………我才只好…………我可還沒…………呀!”

    因為直升機螺旋翼的風聲而聽不太清楚的我,又問了一句:“請問你說什麼?”

    接著,她就把文庫本丟到我臉上。真是太過分了。

    “因為姊姊跟我說要我跟你和好,我才只好跟你在一起的!我、我可還沒有原諒景呀!”

    簡直就像是愛情喜劇裡的女主角會說的台詞一樣,害我忍不住笑了出來。而她似乎也發現自己說了像固定台詞般的話,於是染紅了臉,往我的頭上敲打過來。

    “什麼嘛,竟敢取笑我!”

    我撿起掉在地上的文庫本,遞給結衣同學。

    “我並不是在取笑你啊。”

    她把文庫本搶過去後,將臉撇了開來。不過,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她看起來似乎有些開心。

    “我忘記問真由小姐了,請問是要去哪裡呢?”

    “在東京跟橫濱上空繞一圈。”結衣同學生硬地說著。

    “沒有要在哪裡下機嗎?”

    “畢竟是空中夜遊呀,這不是很適合身為劇場型的我嗎?”

    她無意識的一句話刺痛了我的胸口。

    大概連結衣同學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吧?她明明就有身為劇場型患者的自覺,可是卻對於到學校上課的事情完全不在意,甚至還理所當然地享受在其中。

    不過,我不能將這件事情說出來提醒結衣同學。如果在天地創造型發生的時候,不,畢竟現在實際上已經改變了世界,所以也不能說是天地創造型那麼簡單的東西,總之如果讓改變著世界的她引起幻想世界的詭局,這個世界變得多麼悽慘都不足為奇。

    “那個……你拿去吃。”

    結衣同學用下巴指了指桌子,那上面放著一個用可愛的粉紅色布巾包起來的便當。

    “請問是你做的嗎?”

    她鋪著紙張,然後用鼻子“哼”了一聲。

    “是、是沒錯,反正我、我也閒著。”

    她的聲音有點緊張。

    “喔?那真是高興。畢竟結衣同學做的料理很好吃啊。”

    結衣同學往上看向我的臉。

    “真、真的那麼覺得嗎?”

    “是啊,之前你做給我吃的便當也很好吃啊。”

    她笑了一下,然後從包包中拿出三層的便當盒。確實,以前她做便當給我吃的時候我說過很好吃,不過她也跟我說過,要是我說難吃就要揍我。

    “我還泡了茶來喔。”

    結衣同學拿出了一個水壺,然後把便當盒打開了。這個人的個性意外地很單純。

    “好香啊——真是羨慕,我們也很想吃穗高小姐做的便當啊。”

    一名駕駛員開著玩笑說道。

    “你們就等下一次吧。”結衣同學笑著。

    “認識的人嗎?”

    “當然,是我的保安者呀。畢竟我是劇場型患者,如果不讓持有ADM的人來操縱會出大事的。”

    確實,我可不想因為空想病發作而死啊。

    “快吃快吃,到了夜景比較漂亮的地方可就沒時間讓你吃了。”

    便當盒裡很意外地裝的都是很樸素的料理,應該全都是她自己親手做的吧?因為我也還沒有吃晚餐的關係,於是一口接著一口地吃著。

    每當我將什麼東西吃進嘴巴里,結衣同學都會開心地問我:“好不好吃?”那模樣實在有點可愛。

    而我也都回答她說很好吃。

    “差不多要到海灣大橋了,請旅客們往窗外看。”

    駕駛員開朗地說著。

    我跟結衣同學臉並著臉眺望窗外的景色。

    街道與大橋就像珠寶盒一樣閃閃發光,彷彿是在為我們的和好祝福一般。

    “真是漂亮。”我將感想脫口而出。

    “嗯,真漂亮。”結衣同學同意了我之後,“不過,有點不足呢。”又說了這麼一句破壞氣氛的話。

    “不不不,這很漂亮啊。”

    “是很漂亮呀,不過就是有點……”

    “不漂亮嗎?”

    “還不夠。”結衣同學頑固地不肯退讓。

    “……有什麼不行的地方嗎?”

    “我沒說不行呀。”

    “可是……你說還不足。”

    結衣同學將臉遠離窗邊後,坐到了沙發上。

    “不是不行呀,我也覺得很漂亮。不行的應該是我才對……”

    “結衣同學不行?”

    結衣同學垂下肩膀,並且喝了一口紅茶。

    “我是覺得很漂亮,可是,現在的我沒辦法坦率地稱讚漂亮的東西很漂亮。不可以把它想得很漂亮,我的心裡這麼對我說。”

    她的氛圍跟平常不太一樣,於是我坐回沙發上,看向結衣同學。

    “現在呀,我覺得非常開心,自從跟景認識以後,我總是不斷感到前所未有的開心感受。”

    雖然她這麼說著,可是語氣卻非常黯淡。

    “所以說……我不可以感到滿足的。”

    “那是什麼意思?”

    “因為如果我感到滿足了,搞不好我的幻想就會結束了也不一定。”

    “咦……?”

    “我有時候會想,現在的世界搞不好是一場幻想也不一定。因為,我總是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開心。如果我對這些開心的感受感到滿足了,如果我對景的心意感到滿足了,搞不好這個幻想世界就會完結了也不一定。每當我這樣想,就會感到很害怕……所以說呀,如果我跟景相處得不太好,我反而會覺得有點安心。就算這是一場發作,但是只要如此一來就暫時不會完結了……可是,這果然有點怪吧?”

    一瞬間,我感到螺旋翼的聲音像是被夜景包覆了一樣。我們的周圍突然問變得一片安靜,而我的耳朵只聽到結衣同學呼吸的聲音。

    “就算在談戀愛,但是如果我對那場戀愛感到滿足了;就算在做開心的事情,但是如果我對那感受感到滿足了,我的幻想就會完結,現在的世界搞不好就會毀滅了也不一定。這讓我感到非常不安。搞不好又會開始另一個世界,而我會變成與現在的我不一樣的另一個人也不一定。”

    聽了結衣同學說的話,讓我聯想到了“Cogito,ergosum”的思想,也就是哲學家勒內·笛卡兒的名言。

    我思,故我在。我證明著我的存在,但是,可能也只是我被空想病感染了,而我實際上不是本來的我也不一定。當幻想完結,我可能就會變成與現在完全不同的我也不一定。結衣同學應該就是想要將那一份不安的感覺傳達給我吧?

    這就是空想病患者所持有的根源性恐懼。

    空想病所帶來的詛咒,連一個人的存在感都會被動搖。一旦被牽扯進去了,那繩索就會開始複雜地纏繞著,殘酷地捆綁著一個人的心。

    “那是一種叫做‘現空混在症’的東西啊,聽說是患有空想病的人,或是有劇場型感染經驗的人罕見的一種現象。”

    “這才不是用那種用語就可以歸結的事情,並不是有了名稱就可以讓人安心呀。每當我遇到開心的事情,每當我想到景的事情,我有時候就會厭覺到一種像是在汪洋大海中坐著一艘小竹筏,在航海一樣的心情。我就坐在一艘隨時都有可能會翻覆的竹筏上,而我的世界……就跟那艘竹筏是一樣的呀。”

    我凝視著結衣同學的臉,而結衣同學也看著我。

    我直到最近為止都一直煩惱著,一直懷疑著自己的心意。

    結衣同學也跟我抱著一樣的不安。

    我直到這一刻為止,都一直沒有察覺到這件事情。

    “結衣同學……”

    我輕輕地將結衣同學的頭抱到了我的胸口上。

    “景只是被我感染的嗎?還是說是在跟引起發作的我交往的演員?景究竟喜歡我什麼地方……為什麼景會喜歡上我?”

    我思考著我喜歡上她的地方。既任性又野蠻,老是動不動就拳打腳踢,可是又很惹人憐愛,像個女孩子。

    “我並沒有被感染,也不是什麼演員。而且我是因為結衣同學是結衣同學所以才喜歡上的。”

    結衣同學拾起頭,看向我的眼睛。

    “因為我是我……”

    “是的,因為結衣同學是結衣同學所以我才喜歡上的。”

    我也知道這算不上是回答。

    不過,畢竟我就是現在在這裡的我,而結衣同學是結衣同學,喜歡的心情也是我的真心,雖然這份心意也有可能是因為空想病所造成的。

    但是,到頭來,擔心也是沒有意義的。森崎,你說的沒錯。既然我看不到真相,那我就只能相信我自己,就只能相信我的心意,相信我想要相信的東西了。

    我決定將我現在的心情老實地轉化為行動。

    “結衣同學,我現在就在這裡,而在我的面前是結衣同學,我喜歡的人是結衣同學。我現在知道的事實就只有這樣而已。很抱歉,如果要去想更複雜的東西,我的《永恆的斷罪》搞不好就會爆炸了。所以說,這就是我的回答。”

    我用手摸著她的臉頰,將嘴唇湊了上去。不久後,她的手臂也漸漸地不再緊繃。大概是稍微感到安心了吧?

    “結衣同學的頭腦太好了,所以才會去想那些很複雜的事情。我現在就在這裡,而且,我很喜歡結衣同學。這就是我最老實的心情了。”

    她露出快要哭出來的表情,接著就真的哭了出來,將臉埋進我的胸口,靜靜地呢喃了一句“謝謝你”。

    駕駛員什麼話也不說,結束了空中旅行,準備飛回研究所。

    我用力地抱住了結衣同學。

    為了稍微讓她可以更加感受到我就在這裡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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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u5040 發表於 2012-11-29 10:57 PM


第二卷 第五章 決戰,東京主題樂園

    在未來環境論的課堂上,我又再度跟今井同學利用筆記本進行著筆談。

    我裝作若無其事而進行的誘導成功讓森崎坐到了我跟結衣同學的中間。雖然結衣同學像是在瞪人般的視線很讓我在意,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耶特納提派已經被逼到絶境了,內亂結束為止所剩的時間不多。’

    ‘傑斯提斯接下來就會立刻對我們採取行動嗎?。

    ‘恐怕會。已經沒有時間了,希望你儘快進行新設定的構築。’

    ‘0K,我會立刻行動。另外還有其他需要我做的事情嗎?。

    ‘在內亂即將終結的現在,預測《教會》側的《足以成為主角之人》有可能會親自發動襲擊,千萬不要大意。’

    ‘我知道了。’

    下課鐘聲響起後,我跟今井同學道別了。

    結衣同學抓住了我的脖子。

    “你真的跟今井同學之間什麼事都沒有吧……?”

    我抓住她的手臂。

    “你這就叫做胡思亂想啊,而且請你想想,之前在直升機上……”

    我回想起當時的情景,忍不住害羞起來。結衣同學的臉頰也微微泛紅,往上看向我。

    “……你不是對誰都那樣說的吧?”

    “才沒那種事情,只會對結衣同學啦。”

    “我想也是。”她的嘴角微微上揚,然後握住了我的手。“放學後,我們去吃些甜食吧?我找到一間不錯的店喔。”

    “穗高同學,請問我也可以一起去嗎?我很喜歡吃甜食啊。”森崎說。

    “當然。”結衣同學開心地點點頭。

    上完所有課程之後,我們三個人來到了結衣同學推薦的聖代冰淇淋店。

    點完餐點後,我把手肘撐在桌子上,無意間將視線看向放在店內角落的電視。接著在下一個瞬間,我看到了一則新聞標題,差點讓心臟跳了出來。

    ‘國際恐怖組織《大罪》的犯罪?’

    在播放的是新聞節目。

    ‘日本時間下午三點左右,收到了關於在世界各地接連發生的爆破事件的最新消息。國際恐怖組織《大罪》發表聲明表示——’

    畫面從新聞主播切換成了其他畫面,華盛頓、莫斯科、倫敦、巴黎、北京,還有其他先進各國的首都所發生的恐怖爆破攻擊,被害畫面一幕接著一幕映在電視上。

    “這怎麼可能……”

    我小聲說道。

    《大罪》的人才不會做出如此殘忍的事情,是《教會》的人搞出來的伎倆嗎?到底有什麼意義?

    值得慶幸的是,結衣同學坐在背對電視的位子上,而森崎對新聞一點也不關心。

    傑斯提斯在設定上是FBI的特殊搜查宮,對現實的組織具有影響力。應該就是那個男人策劃出來的吧?

    電視上播出了對專家的訪問。

    ‘最重要的問題是,他們並沒有政治或宗教背景,沒有想要對社會呼籲的理念,就只是對破壞活動——’

    “景……你身體不舒服嗎?”

    結衣同學一臉擔心地看向我的臉。

    “不,我很健康啊。”

    “可是你臉色不太好喔。”

    “因為我背對陽光所以才會有那種錯覺啦。”

    “……那就好。”

    “抱歉,我去一下廁所。”

    我進到廁所的隔間後,打電話給今井同學。她立刻就接聽了。

    ‘……喂?’

    “今井同學,你有看到新聞嗎?”

    ‘恐怖爆破攻擊?’

    她用冷靜的語氣說著。

    “那是怎麼回事?”

    ‘《教會》的犯行。’

    “為了什麼?”

    ‘他們的目的是要讓《大罪》成為對任何人來說都顯而易見的“惡”,這樣一來,《教會》的“正義”就會更加顯眼。同時,這也是傑斯提斯的宣戰佈告。決戰逼近了,你儘速去完成設定的構築。我接下來要去跟首領會合,討論今後的對策。’

    電話單方面被掛斷了。

    當我回到位子上的時候,店員將聖代端了上來。

    “這份量還真不小啊,應該可以吃到爽了。”

    森崎興高采烈地笑著。

    在我沒察覺的時候,《大罪》已經被逼到絶境了。畢竟已經被當成國際恐怖組織了啊。

    不知不覺間,我們變成世界的敵人了。

    不能再拖拖拉拉的了,出了店家,與要去打工的森崎道別後,我約結衣同學回到了陵青,來到位於本館的露天咖啡廳。

    “你要跟我說的話是什麼?”

    結衣同學坐在我的對面並向我詢問。

    “我想要成為一名漫畫家。”

    結衣同學大概是因為我突如其來的表明而不知所措了吧?就只是回應了一句:“這……這樣呀。”

    “但是,很可惜的是,我並不擅長畫畫。”

    “我知道,畢竟上美術課時景畫的油畫很糟糕啊。真虧你這樣也想要成為漫畫家呢。”

    我有點受傷了。雖然我有稍微意識到,不過看來我的畫真的很差勁。

    “所以說,我想要拜託結衣同學畫圖的部分。”

    “我嗎……?”

    “之前不是有讓我看過結衣同學畫的插圖嗎?那個,跟我的印象完全吻合啊。”

    “你是在嘲笑我嗎?”結衣同學染紅了臉瞪向我。

    我跟結衣同學之間有著絶不將幻想的內容說出口的不成文規定。但是,現在也不是去遵守那種約定的時候了。

    “不,我是認真的,當然不是在嘲笑你。”

    我用認真的口吻回答她。

    “真麻煩。”雖然嘴上這麼說,不過她看起來並沒有不開心的樣子。“不過,那打算要畫怎麼樣的故事?”

    “我想要借用結衣同學做出來的設定。傑斯提斯與開膛手皮耶爾等戰士賭上世界命運的戰鬥物語,題目就叫《教會物語》。”

    結衣同學紅著臉敲了我的頭。

    “你果然是在拐彎抹角地嘲笑我嘛。”

    “不是啦,我是真的覺得那是很有趣的故事,如果讓它就這樣只是當作發作的設定太浪費了。”

    “……你真的這樣覺得?”結衣同學瞪著我問道。

    “是真的。我們也相處得夠久了,你也差不多該信任我了吧?”

    “咲小姐跟今井同學——”

    結衣同學用極為挖苦人的語氣說出她們的名字,害我一時間動搖得讓肩膀抖了一下。

    “……要不要再加上青井同學呢?”

    結衣同學將食指放到下巴上,做出在思考的動作。

    “所以我說,那是——”

    “景真的是可以信任的男人嗎?”

    結衣同學露出惡作劇般的笑臉。“算了,既然你都這樣說了,我就奉陪你吧。”

    “那真是幫上大忙了。”

    我把雙手撐在桌子上,低下了頭。“然後我想請教的是,之前你跟我說過的設定,還是維持著原樣嗎?”

    “……有點變了,就只有一點點。”

    她有點害羞地微笑著。當然,我知道設定已經改變的事情。

    “可以跟我說嗎?”

    “嗯。”她點點頭,然後用插畫、圖形和表格告訴了我有關設定的變更部分,以及變得比較詳細的地方。

    大部分的設定就跟今井同學與東先生跟我說過的一樣。

    可是,有兩個決定性的差別。首先,結衣同學並不是這個世界本身,而是一名在傑斯提斯與開瞠手皮耶爾之間搖擺的少女。

    東先生說過的設定與現況的矛盾,應該就是從這邊產生的吧?

    然後還有一點。

    《教會》與《大罪》的戰力在設定上是互不上下的。

    應該還有很多沒有會合的《大罪》同伴吧?

    我們以結衣同學做出來的插畫及設定表做為基礎,討論著有關故事的內容。

    事到如今也應該不用我多說,我根本就沒有打算成為漫畫家,今後也應該不會有可能吧?對我來說,漫畫再怎麼說都是用來讀的東西,而不是要去畫的東西。

    這次的目的是為了讓結衣同學補完對《大罪》有利的新設定。

    “德士尼有點太強了吧?既然傑斯提斯在設定上是世界最強,我覺得應該要做出一些區別比較好。乾脆就把他學會《絶對消卻》的設定刪掉吧?”

    首先要將德士尼弱化才行。

    “那個設定我很喜歡說。”

    被一名少女的喜好左右世界命運的這個現況,有沒有什麼辦法解決啊?不過,既然決定權是握在她的手上,我也希望事情能儘可能獲得溫和解決。要是惹得她不開心,搞不好《大罪》就沒有勝利的希望了。

    “而且呀,傑斯提斯有比《永恆的贖罪》更強的《永恆的斷罪》呀,我覺得已經可以跟德士尼做出區別了。”

    “欸……什麼?Abso……?”

    “AbsoluteGuiltiness!”她用力說道。

    “又跑出個很痛的命名……”

    我不小心把真心話脫口而出,結果被她拿筆記本跟鉛筆盒丟到我身上。

    “是景說想要成為漫畫家,我才這樣奉陪你的呀。”

    “確實是這樣,對不起,我不會再說什麼很痛了……”

    被敲頭了。接著,我聽她說明著《永恆的斷罪》的內容。

    “簡單講,《永恆的斷罪》雖然很強,可是詠唱的時間也很長是嗎?發動居然要花三十分鐘的時間,在那當中就會被打倒了啊。我果然還是覺得比不上德士尼……再說,我總覺得德士尼的設定太偏袒了啊。”

    “沒關係,我說沒關係就是沒關係。”

    根本就跟小孩子在耍賴沒兩樣了。

    再說,結衣同學為什麼要這麼照顧德上尼啊?難道說,她對於自己幻想中的人物抱著必要以上的感情嗎?

    不,既然世界被改變了,德士尼就已經是現實存在的人物了。

    我的心中感到一種像是在吃醋般的莫名感情,於是很沒出息地發誓,絶對不會輸給這個傢伙。

    “……那麼,讓《大罪》側的什麼人也擁有可以與之匹敵的能力怎麼樣呢?”

    “不是有首領的《絶對消卻》嗎?”

    “是這樣說沒錯啦……”

    真痛恨自己的交涉能力之低,再加上面對結衣同學時懦弱的態度,又讓情況更加惡化了。

    “其他還有什麼意見嗎?”

    “《聖典》有存在的必要嗎?我總覺得這會讓《足以成為主角之人》之間的戰鬥變得無趣啊。”

    既然《大罪》側沒有辦法使用,這就是一個我希望刪除的設定了。

    “我覺得那是個很棒的調味劑呀。畢竟難得是青井同學做出來的設定。而且,那不是那麼簡單就可以使用的東西呢。”

    “是這樣啊?”

    “嗯,我沒跟你說過嗎?如果要發動《聖典》的力量,就必須要二十四小時不停祈禱才行呀。”

    這個還不壞。只要《聖典》的使用難度越高,就對我們越有利。

    “還有,稍微讓開膛手皮耶爾更強一點吧?開瞠手皮耶爾明明是《大罪》的人而受到《Sin》的加護,可是卻只能使用《Innocence》的《永恆的贖罪》太奇怪了啦。”

    結衣同學將手放在下巴上,“唔”地呢哺了一聲。

    “確實是這樣,明明是個重要的壞人卻不太亮眼呢。”

    我總覺得希望可以先從那個身為壞人的設定先推翻起啊。《舊世界的落日》時被補完的新設定被忽視了。

    但是,在現實中確實是有受到影響,這一點是我親身理解的事實。造成這個矛盾的原因究竟是什麼?

    我將視線移到紙上,裝出在煩惱的樣子,然後抬高視線窺視結衣同學的臉。視線相交了,結衣同學趕緊把視線移開,而她的臉頰微微開始泛紅。

    ——這個人、該不會……

    結衣同學對我抱有好感。畢竟連接吻都做了,一定是這樣沒錯。雖然我不清楚那到什麼程度。

    然而,結衣同學不是一個能夠將感情直接表現出來的人,她會用稍微扭曲的方式表現她的感情,有時候也會想要把那份好感隱藏起來。

    開瞠手皮耶爾是以我為參考所創造出來的登場人物。

    因此對她來說,太偏袒開膛手皮耶爾,感覺就像是在把對我的好感表現出來一樣,所以會覺得不好意思吧?

    ——饒了我吧……對我來說是很高興的一件事啦,可是如果因為傲嬌而讓世界被毀滅,《大罪》的大家也會死不瞑目的。

    不能將結衣同學說的設定囫圖吞棗,非常有可能有什麼隔著羞恥心而還沒有讓我知道的裡設定才對。

    這可是關係到世界的未來,如果不讓她把那些微不足道的意氣用事或羞恥心丟掉,會很困擾的。

    “結衣同學,做人還是老實一點會比較好喔。”

    “嗯?”結衣同學皺起眉頭。

    “我覺得對喜歡的事情就說喜歡的那份勇氣也是很重要的啊。”

    “景,你頭殻沒問題吧?你在說什麼呀?”

    結衣同學用冰冷的聲音說道。

    真的,我到底在說什麼啊?沒辦法把感情直接表現出來的這一點,我也是一樣的。把自己的事情放在一邊而說這種話,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沒事,請不要在意。”

    讓腦袋冷靜下來後,我又繼續針對開膛手皮耶爾的新設定不斷提出我的提案。

    太方便的東西立刻就被反對了,而就算是很普通的,也依然沒辦法讓她接受。

    我一直堅持到露天咖啡廳準備要關店時,才終於讓她接受了一個新追加的招式。

    招式的名字就叫《屬暴食者由暴食者為暴食者的晚宴》。

    是掌管七大罪中的其中一種——暴食的人所使用的《罪法》。要在夜間,而且要在面臨危機的時候才能使用,再加上只有一分鐘的限制時間,實在是非常難用。

    然而,那個效果就只是單純的肉體強化。而且,結衣同學所說的面臨危機究竟是指何種程度的狀況也非常不明確。

    到底是要我用這個怎麼做啊?

    果然,舊世界只能毀滅了吧。

    跟結衣同學道別後,我思考著要對今井同學說的藉口。當然,就是因為我只補完了根本沒什麼用處的新設定。

    雖然感到愧疚,但是不報告也不行,於是我拿起手機跟她聯絡。

    ‘啊、太、太好了,我、我剛好、現在正要聯絡你。’

    當我聽到《大罪》的出師大會即將在兩個小時後於豐洲的一問倉庫舉行後,我立刻回到公寓把書包往房間一丟,就騎著機車往東雲奔馳。

    東京平常很難見到的美麗星空居然很稀奇地在頭上閃爍著,天空乾淨到讓人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我來到位於東雲一角的巨大倉庫後,便看到今井同學站在出入口的鐵卷門前。

    “突、突然把你叫出來,真、真的很不好意思。”

    在今井同學的帶領下進到倉庫中,裡面已經聚集了許多的人。這裡是一棟因為經濟蕭條的關係而沒有人租借,最後只能變成空倉庫的地方。倉庫的所有人,同時也是《大罪》成員的叔叔這麼告訴我。

    他伸出手來向我握手,笑著說了一句:“加油吧。”

    大概是因為長時間沒有使用的關係,倉庫裡滿是灰塵,另外還有幾支閃爍的螢光燈。

    聚集在這裡的《大罪》成員看起來大概有四、五百人左右。

    有些人穿著西裝,有些人穿著運動服,外觀裝扮沒有什麼統一感。

    而東先生就站在人群的中心,看到我之後,便揮揮手把我叫了過去。

    “他就是吾等《大罪》唯一的《足以成為主角之人》——開膛手皮耶爾。也是在《舊世界的落日》時,單槍匹馬阻止了世界改變的英雄。”

    東先生向大家介紹我的來歷後,大家都向我鼓掌。

    我則是害羞地點著頭回應。

    東先生咳了一聲,讓鼓掌聲安靜下來後,又再度開口:

    “我收到傑斯提斯將耶特納提派殲滅的報告了。耶特納提派的《足以成為主角之人》全員都被釘在十字架上處死了。然後,一如預測,教皇也遭到了暗殺。現在《教會》的實權掌握在傑斯提斯的手上。”

    “……決戰逼近了嗎?”

    一名男子詢問後,東先生點點頭。

    “我們收到了傑斯提斯送來的信函,是決戰的宣戰書。”

    人群開始騷動,東先生則是站到了一個木箱上,環視著眾人。

    “時間是明天正中午,地點就在東京主題樂園。”

    些微的叫喊聲傳了出來。

    東京主題樂園就位於市中心,在國內的主題樂園之中擁有古老的歷史。如果是住在東京附近的人,應該都至少有去過一次吧?

    “在大白天的遊樂園?那些人到底在想什麼啊?”

    “對方設置了結界,似乎是要展開一個包圍遊樂園的亞空間。我們要在那當中進行戰鬥,在那當中決定勝負。”

    “畢竟有可能是個圈套,再稍微拖延一下時間不是會比較好嗎?我們的同伴應該還能再增加才對。”

    東先生搖搖頭。

    “《教會》應該就是因為害怕發生那樣的事情,所以才向我們提出及早進行決戰的提議吧?如果我們拒絶,傑斯提斯有可能會不顧波及到一般人,也要前來殲滅我們也不一定。身為活在舊世界的我們,必須要避免那樣的狀況才行。就算是圈套,但是進行決戰的區域有限定範圍,對我們來說也是一件好事。還有其他的質問嗎?”

    沒有人再繼續發言了。因為事情實在太過突然,所以大家光是要讓心情冷靜下來就很吃力了吧?

    等於大約一分鐘後,東先生開口了:

    “到明天的十二點為止還有時間,大家就各自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我也打算這麼做。”

    東先生從木箱上跳下來後,往倉庫的出口走了出去。

    “我、我們會獲得勝利吧?”

    一個人朝著東先生的背後說道。

    “會獲勝吧。”東先生停下腳步,然後又再度踏出步伐。“……我只能這麼說了。”

    大家都明白自己正處於劣勢的絶望之中。

    每個人都抱著快要被封閉感壓迫到崩潰的感覺。但是,卻沒有人可以依靠。每個人都必須要自己親手打破那面厚重的牆才行。

    穿運動服的男性拍著我的背。

    “拜託你啦,開膛手皮耶爾……我也會儘力的。”

    我回答了一聲“好的”。但是,面臨即將到來的決戰,我卻變得畏縮了。

    要離開時,大家都口口聲聲向我說著“就靠你啦”。

    明天,我將再度面對傑斯提斯。想到這件事情,讓我雖然下定了決心,卻也全身感到恐懼。

    今井同學握住了我的手。這時我才終於發現到,原來自己的手正在發抖。

    “加、加油吧。”

    她說著,於是我也握住了她的手,“加油吧。”這麼回答她。

    我很沒出息地在害怕著。如果不將注意力專注在其他事情上,就會害怕到全身不停顫抖。

    但是,我、開膛手皮耶爾是《大罪》側唯一的《足以成為主角之人》,是大家的精神支柱,我不能讓我在害怕的這件事讓大家察覺到。

    所以,我留在倉庫中,不斷握著她的手。

    今井同學似乎察覺了我的怯懦,於是摸著我的面頰,“我、我說這種話可能也很奇怪,不、不過,沒問題的。”向我這樣說著安慰的話語。

    身體不再顫抖後,我放開了她的手,說了一句“抱歉”。而她則是一臉尷尬地笑著,“我、我也很害怕呀,彼此彼此。”這麼回答我。我想,在一同戰鬥的時候,只有這女孩的性命我絶對要守護下來。

    當我抄近路而進入一條通往自家公寓的小巷子時,突然從我的背後傳來聲音。

    “真是一臉沉悶啊,開膛手皮耶爾。你是理解到自己不可能阻止世界改變了嗎?”

    我停下機車,抬頭看向聲音傳來的上空,並且從背包中拿出《無原罪的十字劍》。

    雖然破爛的街燈照耀著地面,但是四周卻是一片昏暗。在那空間之中,一名穿著白色法衣的男子站在空中俯視著我。淺黑色的皮膚反射著月光,五宮看起來非常精悍。而那張臉上浮現著勇猛的微笑,讓人感受到他好戰的個性。他的眼睛像是面對獵物的猛獸般發著光,威嚇著我。

    “跟傑斯提斯一樣的衣服……是《教會》的人嗎?”

    “我是《教會》中附有稱號的十字騎士之一,弗利登。”

    “弗利登……是《足以成為主角之人》當中的一個吧。”

    “正是。”

    與《足以成為主角之人》的會面,終於來到這個時候了。握著劍的手掌流出了冷汗,我為了不要讓劍滑出手中而用力地握著劍柄。

    “……目的是奪回《聖典》嗎?”

    我的聲音在無意識中顫抖著。

    “沒錯。”

    弗利登露出像是在挑發般的笑容後,拔劍向我逼來。

    好快,簡直就像是一陣風一樣。他自信的來源就是這份實力嗎?

    我用《無原罪的十字劍》擋住弗利登的斬擊,並且將刀刃傾斜。弗利登的劍滑出《無原罪的十字劍》的刀身,刺在水泥牆上。

    我能戰鬥。跟《舊世界的落日》當時一樣,開膛手皮耶爾的記憶跟實力在我的體內流動,頭腦還來不及思考身體似乎就先有動作了。

    我的迴旋踢擊中弗利登的腹部,讓他的身體在地面上翻滾,最後背部用力撞在住家的外牆上。

    我從帶刀腰帶上拔出水果刀,朝他投擲出去。瞄準眉問的刀子在弗利登的瞬間反應下擦過他的臉旁。

    弗利登接著將右手往前伸出,在他動著嘴唇的同時,周圍突然颳起了一陣烈風,將我的身體吹到了半空中。

    是《聖法》。

    真空帶切割著我的衣服與皮膚。

    糟了。我趕緊交叉雙手護住我的臉部,接著用腳往電線杆一踢,逃出了風刀,降落到地面之後,我瞪向弗利登。

    從我臉上的傷口流出了血液·

    “這是傑斯提斯的命令嗎?”

    弗利登將劍指向我。

    “是我的獨斷行動。”

    果然如我所料。

    如果依照結衣同學的說明,傑斯提斯應該對曾經打敗過他兩次的開膛手皮耶爾抱有超乎憤怒以上的感情,他應該會希望親自來擊敗我吧。

    我握起劍,再度衝向弗利登,彼此的刀刃不斷交錯著。

    好強。光是要擋住他的斬擊就很費力了。這就是《足以成為主角之人》的實力嗎?我被他逼得一步一步往後退著,最後終於讓背後撞到了牆上。

    就在我快要無法擋下他激烈的攻擊時,四周響起了一陣聲音。

    “弗利登,到此為止了!”

    我們兩個人都停下了動作,抬頭看向天空。一名穿著白色法衣的男子站在民家的屋頂上。

    “德士尼,有何貴幹?”弗利登用不愉快的聲音說道。

    “傑斯提斯並不希望發生這種事情,不要擅自行動。”

    被稱作德士尼的男子從屋頂上跳了下來,並且華麗地著地。白色武裝禮服在半空飄揚,在清透的白皙肌膚與雪白頭髮的映襯下,他紅色的眼睛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雖然他的體格很纖細,但是細長的眼睛中發出的光芒卻非常強烈。

    德士尼,在設定上嚴格來說比傑斯提斯還要強的《教會》菁英騎士。

    同時也是我絶對不想輸的敵人。

    “傑斯提斯感到非常不悅。”

    “傑斯提斯……?”

    “開膛手皮耶爾是傑斯提斯的宿敵,不是你可以出手的對象。”

    弗利登似乎因為感到不快而咂了一下舌。但是傑斯提斯的存在似乎是絶對的,他將劍收起來後,便翻身離開了現場。

    德士尼瞥了我一眼,然後在與我擦身而過的時候小聲說道:

    “好久不見,開膛手皮耶爾……你依然沒變啊。”

    我立刻轉過身去,但是他的身影與氣息卻已經消失了。在我的視野前方,只有在微弱的街燈照耀下往前延伸的一條小巷子而已。

    “好久不見、是……嗎?”

    畢竟弗利登似乎知道我的事情,大概德士尼也在設定上跟我有過什麼因緣吧?

    而且,他們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強,每個人都有著明顯超越我的實力。

    弗利登與德士尼,再加上傑斯提斯。面對這三個人,我究竟可以戰鬥到什麼程度?

    我忍不住當場癱了下來,無力地嘀咕了一句:“……這樣我真的有辦法獲勝嗎?”

    回到家後,整個晚上我都不斷地想聽聽結衣同學與青井的聲音,於是握起手機卻又把它丟到床上。

    重複著這樣的行為之中,天亮了。我只短短睡了一小段時間。

    聽到手機的鬧鐘聲後睜開眼睛,時問是十點。我在洗手台前洗完臉,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鏡子中照出一張憔悴的臉,於是我勉強讓自己露出笑容。

    鏡子裡的我笑著說道:“你沒問題的,你不是拯救過世界兩次的英雄嗎?”雖然所剩不多,不過似乎我還有些餘力的樣子。

    我將《無原罪的十字劍》插在腰間,騎著機車來到新宿,在事先約定好的地點將今井同學接上車。她現在是炸彈魔布奎。這樣或許比較好,畢竟這是一場賭上世界命運的戰鬥,把一個普通女高中生牽連進來也太殘忍了。

    經過明治路後進入新大久保路。當我們看到遠方主題樂園的遊樂設施時,眼前一瞬間像是水面般搖曳了一下。我趕緊打起閃燈,確認了一下後方。

    人群與車輛都消失了。看到的所有東西都失去了顏色,眼前是一片像黑白照片一樣的世界。

    “這就是與原本的世界錯開的亞空間,我們已經進入《教會》設置的結界之中了。”

    “雖然有事先聽說過,但是親眼看到還是覺得很誇張啊。”

    “這就是他們實力的證明。”

    “而我們必須要跟那些傢伙戰鬥是吧?”

    今井同學點點頭。

    “而且,必須要獲勝才行。”

    “……說得也是。”

    “他們因為內亂的關係被削弱了戰力,現在大約是兩萬人左右,不能輕言放棄。”

    “我知道。”

    我隨便找了個地方將機車停下來後,穿過了東京主題樂園的人口。

    確認了一下時間,距離十二點還有十五分鐘。但是,《教會》與《大罪》的成員似乎都已經聚集在園區內了。

    似乎有很多具有飛行能力的人。他們悠然地飄浮在半空中,用鋭利的視線看著敵方士兵。

    有人站在雲霄飛車的軌道上,有人站在高聳的建築物外牆,也有人站在地上抬頭看著那些人。

    《教會》的人全都穿著白色法衣,腰上也插著同樣形狀的劍。

    而《大罪》的成員則是全都穿著不一樣的衣服,手上的武器也是各式各樣都有。

    擁有兩萬人馬的《教會》感覺就像是洗練的正規軍,而只有五萬人而群眾在一小角的《大罪》就像是臨時聚集的民兵或是義勇軍一樣。

    我雖然尋找著傑斯提斯的身影,但是卻沒辦法找到。他一定是在大軍的後方吧?

    強烈的風讓空罐子在地上滾動,垃圾也散亂地飛舞著。

    《大罪》側之中有個人舉起了手,是東先生。

    “《大罪》全軍注意。”

    周圍變得一片寂靜,大家都專心聽著東先生的話。

    “吾等崇高的同志們,現在,舊世界的命運就掌握在吾等《大罪》的手上。《教會》動員了兩萬名騎士,而吾等《大罪》的兵力連千人都不滿。這應該會是一場嚴峻的戰役。但是,吾等《大罪》無法向神明祈禱,更無法相信神的奇蹟。那麼,就讓我們向不是神的其他東西祈禱、相信除了神的奇蹟以外的東西吧。”

    像是要看到《大罪》成員每個人的眼睛般,東先生緩緩地環顧周圍。

    “我向各位的幸運祈禱!”

    東先生深深吸了一口氣。

    “我相信各位強韌的心意與決心!那是比神明、比神的奇蹟還要偉大的東西。就讓我們告訴《教會》!吾等的心意!吾等的勇氣!還有——壞人也是有壞人應該要貫徹的道理!”

    靜止了一瞬間後,站在東先生面前的一名男子發出鼓掌聲。不是歡呼,而是鼓掌。接著大家一個接著一個地鼓起掌來。

    一名戴著眼鏡、看起來像是上班族的男子將左拳伸向天際,大聲叫道:

    “香苗、靜,爸爸絶對會勝利的!為了守護你們!為了守護你們的心!”

    那男人的無名指上戴著一隻戒指,是結婚戒指。香苗大概就是他的太太,而靜是他的女兒吧?他想必在平時就是一個保護家庭的好爸爸。他也有自己想要守護的對象,為了她們而投身於這場戰役之中。

    他的台詞引起《教會》的恥笑。

    《教會》的人根本什麼都不懂,各種參與戰鬥的理由中,沒有比這個更加優秀的了。他們根本就無法理解人的心理。

    我可不想輸給那樣的傢伙。

    東先生緩緩地將左手揮向前方。

    “全軍前進!”

    雙方兵馬像是大波浪般開始行動了。

    今井同學拉住我的手臂。

    “我們到最前線去。當《教會》的《足以成為主角之人》出現時,能夠阻擋的人就只有你了。”

    “我知道。”

    我全力衝向前方,往《教會》軍中奔去。

    現在,《教會》與《大罪》雙方的軍力正在互拼著。

    舊世界與新世界,賭上各自存亡的決戰就此開幕了。

    沒有戰略也沒有戰術,就只是讓我或是今井同學這些戰士型而比較耐打的人站到前方,然後擅長《罪法》的人從後方進行援護。

    箭矢與筆直延伸的白色光線在主題樂園中互相交錯著。地面上浮現紅色光芒,緊接著四周就像是被潑灑了汽油般噴出烈火。強風變成了刀刃,柏油與遊樂設施的鋼筋變成了長槍,彼此的兵力互柏拚鬥著。

    在《法》的一片激烈的對峙之中,擅長接近戰的士兵們也不斷演出激戰。

    兵力壓倒性不足的《大罪》全力以赴,雖然漸漸被《教會》包圍,但是卻完全沒有打亂陣腳。

    “開膛手皮耶爾!你覺悟吧!”

    聽到了大吼聲,於是我看向上空。弗利登從空中像流星一般向我攻擊而來。

    我趕緊架起《無原罪的十字劍》擋住弗利登的劍擊,尖鋭的金屬聲音直衝耳際。

    “又擅自行動了嗎,弗利登?”

    “我有獲得傑斯提斯的許可,你的死期到了。”

    這時,弗利登的胸口忽然浮現一道光芒。

    他“咋”了一聲便往後退去。當我也跟著往後跳開後,那個空間便突然爆炸了。

    是今井同學的《罪法》。

    “皮絲啊……不,現在是炸彈魔布奎吧。明明是個擁有稱號的騎士,卻背叛《教會》的道德敗壞者,少給我出現在面前。”

    今井同學用食指與中指指向弗利登。

    “那是因為我改變想法了。神射手哈特也是一樣的狀況。我們人類本來就不是完美的。”

    “德士尼到頭來也只是個前《大罪》成員,不是個可以信任的傢伙。等到這場戰鬥結束之後,那傢伙也就沒用了。”

    “你不需要擔心之後的事情,因為你現在就得死。”

    “少說笑。”

    弗利登用輕快的腳步縮短與我之間的距離,並且將劍揮下。

    我們之間的激烈比拚不斷持續著,而今井同學的《罪法》因為是以爆炸為基本型,所以雖然適合團體對戰,但是在個人戰的援護上卻派不上什麼用場。

    如果失手,搞不好連我也會被牽連進去。

    她為了不要妨礙到我的一對一對決而負責將《教會》的援軍擊退。

    我們的周圍不斷響起爆炸聲與吼叫聲。

    我一邊揮舞著劍一邊確認四周狀況。雖然大亂戰持續著,不過《大罪》依然保持著陣腳。我看不到傑斯提斯的蹤影,他應該是以總大將的身份觀望著大戰的情勢吧?

    但是,傑斯提斯應該強烈地期望能夠與我對決才對,為什麼他會派弗利登來對付我?

    就在這時,傑斯提斯最終奧義的名字閃過了我的腦海。那是結衣同學新追加的設定。

    超越《永恆的贖罪》的傑斯提斯密技——《永恆的斷罪》。

    雖然是強力的《聖法》,可是完全發動需要三十分鐘的時間。結衣同學是這樣跟我說明的。

    “……難道說。”

    我嘀咕了一聲。

    “你終於察覺了啊?但是已經太遲了。”

    就在弗利登露出陰險笑容的瞬間。

    發出光輝的巨大十字架像是要覆蓋《大罪》陣營一般浮現在柏油的大地上。

    “那是什麼……?”

    “這裡就是你的死地了,開瞠手皮耶爾!”

    弗利登趁我不注意的空檔,留下這句話後便飛到了半空中。

    弗利登是為了要爭取詠唱的時間,所以才出面跟我一對一決鬥的啊。

    從佈滿大地的耀眼十宇架中出現了一支又一支的光槍,在半空中迴旋一週後,將槍頭指向了下方。

    戰場上穿雜著《大罪》與《教會》的騎士們。

    “那傢伙……難道要連自己的同伴一起……”

    我看到了遠方傑斯提斯的身影。

    “傑斯提斯……!”

    我咬住了乾燥的下唇,而那傢伙現在一定在竊笑。傑斯提斯將手揮下來後,長槍便一起朝著地面開始掃射。

    我被頭上射下來的光速之槍貫穿了腹部,當場倒了下來。在逐漸模糊的意識之中,我聽到了大家的哀號聲,以及東先生不知道大叫了些什麼。

    我們《大罪》吃了《教會》一場大敗戰。

    我被似曾聽過的聲音叫醒了。睜開眼看到的是被燻黑的天花板,將臉轉向旁邊,便看到今井同學就在眼前。

    “你還好嗎?”她問道。

    我坐起身體,環顧四周。

    在我的旁邊是一排等間隔排列的長椅子,擺放在房間深處的桌子後面則是一片彩色窗玻璃。

    “教堂……?”

    “我們還在主題樂園裡,這裡是模仿教堂而做成的遊樂設施。因為在整修中的關係,這裡沒有人在使用。”

    我為了確認傷口而用右手摸向腹部,但是那裡不但不厭到痛,連傷痕都沒有,只有衣服在被貫穿的地方留下破洞而已。看到我那樣的動作,今井同學開口了:

    “是我治療的。”

    “這樣啊……謝謝你。”

    今井同學搖搖頭。

    “是首領在倉促的判斷下在你的周圍展開《絶對消卻》,阻擋了一部分的《永恆的斷罪》,所以你才撿回性命的。但是,因為省略了詠唱的關係,效果範圍很狹小,受到恩惠的只有我跟你而已。”

    “……東先生在哪裡?其他人呢?”

    “大多數的人都因為《永恆的斷罪》而喪命了。《大罪》軍團因此瓦解,大家當場各自逃竄了。但是,《教會》也徹底進行著殘黨的狩獵行動,我想生存者應該不到十人吧?首領也下落不明了。”

    我感到胸口一陣痛苦。那個穿體育服的人、那個倉庫的持有人、那個為了家族而奮戰的人,還有其他許多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當我想到他們的事情,就感到心臟像是被燃燒般疼痛。

    我披上外套後,才發現一個重要的東西不見了,趕緊翻找著全身上下。

    “《聖典》……”

    “對不起,在一片混亂之中,被《教會》搶去了。”

    我的心因為絶望而感到動搖。

    “……我輸了。”

    今井同學摸著我的臉頰。

    “還沒輸,只要你還活著,你就還沒有輸。還能再進行抵抗的。”

    就算是她安慰我的話語也沒辦法讓我感到欣慰,因為許多人喪失了性命,甚至連《聖典》都被搶走了。

    “……吶,我接下來該怎麼做?”

    “既然組織已經崩壞了,你就必須要自行決定才行。”

    “今井同學呢?”

    “我跟隨你。”

    我垂下了頭,凝視著自己的拳頭。

    “我覺得再做什麼都是白費力氣了。抱歉……雖然很沒出息,可是他們實在太強了。我已經不行了……已經不行了啊。”

    “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你明知自己處於弱勢,但是依然沒有逃跑而參與了決戰,然後比誰都還要拚命戰鬥了。如果考慮到你所背負的東西,我們《大罪》光是因為你做了這些事情,就應該要感謝你才對。”

    說著,今井同學便輕輕地抱住了我的頭。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沒有必要感到自責。”

    就在我感受到一絲安心的同時,察覺到了有其他人的氣息。

    抬頭一看,今井同學正用威嚇似的眼神看著侵入者。

    那個人就站在出入口的地方,我握著放在一旁的《無原罪的十字劍》並站起身子,靜靜地瞪著那名侵入者。

    “開膛手皮耶爾,你真的是很命大啊。”

    那個人露出爽朗的笑容。

    “傑斯提斯……這種話可輪不到你來說。”

    我的心中湧起了生存下去的慾望與繼續戰鬥的意志。只有這個男人,我一定要解決他才行。

    憎惡與憤怒的厭情激勵著我。

    “你似乎還有餘力嘛。”

    “……那當然。”

    “很好。”

    傑斯提斯的嘴角笑了一下,接著從劍鞘中拔出了《三位一體的十字劍(TrinitySword)》,將劍尖指向我。

    “我已經命令弗利登開始《聖典》的儀式了,二十四小時之內詠唱就會結束。吾等《教會》已經確定勝利了,但是,我可不想要把對付你的事情託付給《聖典》。就讓我們為長久以來的宿命對決畫下終止符吧。”

    我伸出右手臂,將《無原罪的十字劍》疊在《三位一體的十字劍》的劍身上。

    “我接受。”

    我對著背後的今井同學說:“這裡交給我。”

    今井同學點了點頭。

    我與傑斯提斯之間流竄著寂靜的時間。

    首先採取行動的是我。

    雙劍互相交錯,光芒彼此反射。光彩充滿了教會內部,隨著我們的刀刃衝突而越來越耀眼,光的讚美歌傳到了耳裡。

    顫動的美麗聲音彷彿在歡迎崩壞與再生的一刻。

    在伴隨著光輝的盛大祭典中,我與傑斯提斯的雙劍不斷對峙著。

    我雖然不斷地揮舞著長劍,但是傑斯提斯卻輕鬆地將所有的攻擊擋開。

    “太沒出息了吧!難道你只有這點程度嗎?開膛手皮耶爾!”

    語畢,傑斯提斯便轉守為攻,刀刃不斷向我攻擊而來,絲毫找不出任何破綻。我翻過上半身躲開劍擊,但是腹部卻完全失守了。受到對方猛力一踢,我的身體飛到半空中。全身撞到牆壁上,忍不住咳了出來。

    傑斯提斯趁著這個空擋,將《三一位一體的十字劍》收進劍鞘後把雙手舉向空中。

    “《永恆的斷罪》!”

    木製的地板上浮現了十字的光輝。

    “怎麼會……省略了詠唱?”

    “要打倒你一個人,根本不需要用到附加詠唱的光臨解放。”

    我的記憶回溯著。《法》的發動並不是一定需要詠唱的,入學考試面試當天,結衣同學確實有說過,關於附加詠唱的光臨解放的事情。

    這就是前幾天討論時沒有說明的裡設定之一啊。

    從十字架中出現了光之長槍,將我包圍了起來。

    傑斯提斯的嘴唇動了一下,大概是在說“結束了”吧?

    “到此為止了嗎……”

    我的心中感到滿是失望,將劍脫手而出,把眼睛閉了起來。

    “水別了,開膛手皮耶爾!”

    那是在《舊世界的落日》時,我對傑斯提斯的屍體所說的台詞。而現在,那句話卻是對著我說的。

    我做好了覺悟,等待著自己的死期。

    長槍貫穿了肉體,毛骨悚然的聲音傳進了我的耳朵。可是,我卻感受不到痛處。接著,我聽到了水滴滴在地板上的聲音。

    我緩緩睜開了眼睛。

    眼前站著今井同學,而她的身上貫穿著數支長槍,滿溢出來的血液不斷滴在地板上。

    “你還好嗎?”今井同學問道。

    我只能不斷顫抖地點頭。

    “這樣……那太好了。”

    她閉起眼睛,喘著氣倒在地板上。

    我趕緊把手伸向今井同學的身體。

    “今井同學……”

    “哇,被人打擾了啊……我本來是不想要讓污穢的血液流在神聖的教堂之中的。”

    傑斯提斯一臉厭惡地說出這句話。我抬起頭,看向傑斯提斯。

    “污穢……?”

    在我的心中,各式各樣的感情不斷纏繞。就在我理解了那句話的意義時:心中冒出了火花,燃起了一片烈火。

    “你竟敢說污穢……?”

    我原本已經失去的鬥志被點燃,於是用力握住《無原罪的十字劍》並站了起來:

    “少胡說!立刻給我收回剛才那句話,傑斯提斯!”

    “是污穢的東西就要說是污穢,這有什麼不對?”

    “這個傢伙……!”

    我握起長劍,任憑心中的激情驅使我朝著傑斯提斯攻擊。

    “你是在憤怒什麼?你可是被拯救了性命啊。為了完成大義,犧牲多多少少都是難免的。”

    “那只是你自以為是的說法罷了!”

    怎麼能輸給這種蔑視人命、輕視人心的傢伙!

    我於是拚命地揮舞著長劍。

    刀身不斷互擊,發出金屬碰撞的聲音。

    我們同時跳開了身體,並且互相開始詠唱。

    ““以神之御名在此散播福音/於、以汝為御使予以深罪之者光之裁罰/深罪之者啊/以於之聲於之歌為汝贖罪之糧而頃耳””

    光線聚集到《無原罪的十字劍》與《三位一體的十字劍》的劍身上,照耀著我們的四周。

    ““響徹吧永恆之福音!””

    光的波紋掀起了共鳴。我們兩個各自往前奔馳,揮起手中的劍,縮短彼此的距離。

    ““《永恆的贖罪》!””

    鮮明而強烈的閃光向周圍擴散,已經亮到什麼都看不到了。

    完結的時刻到來了。

    過了一段時間,當光芒消失的時候,傑斯提斯仰著天倒了下去。

    我撿起掉落在他屍體旁的光劍。

    “……這是給你的餞別。”

    我將《三位一體的十字劍》刺向傑斯提斯的心臟部分,接著劍身的光芒便急速消失了。或許它是在為主人的不幸感到哀嘆吧?

    “傑斯提斯,這次……真的是永別了。”

    我趕到今井同學的身邊,跪了下來。

    雖然她還有呼吸,但是很明顯是受到致命傷了。她或許已經放棄了生存,連治療的《聖法》都不再使用。

    “抱歉……都是我害你的。”

    我的眼淚滴在她的臉上。

    全身被光槍刺穿的今井同學把她沾滿鮮血的手放到我的臉頰上,仰著天斷斷續續地說道:

    “不要露出那樣的表情,應該道歉的是我才對。對不起……之後你必須一個人戰鬥了。沒有人可以依賴,也沒有人會對你伸出援手。”

    今井同學輕輕地摸著無法停止淚水的我的頭。

    “你不想的話,不要繼續奮鬥也是可以的。既然《聖典》已經在他們手上,那麼二十四小時之內世界就會被改變了。到了明天,你就只需要在新的世界中開始另一段人生而已;指責你的人也都會消失。這次跟上一次是一樣的,你只要去思考,你所期望的世界、你所期望的未來……”

    今井同學靜靜微笑著,那是她身為炸彈魔布奎時第一次露出的笑容。

    “加油……開膛手皮耶爾。”

    留下這句話之後,她便像是睡著般停止了呼吸。

    我用力握緊拳頭,抬頭仰望教堂的天花板。

    不管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事,我都一定要奮戰到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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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u5040 發表於 2012-11-29 10:59 PM


第二卷 第六章 再度與世界為敵之時

    我在今井同學的屍體上蓋上外套,並且跪下膝蓋靜靜為她默哀後,走出了教堂。看向園內可麗餅店裡擺放的時鐘,指針正指向七點的方向。或許是結界已經被解除的關係,主題樂園裡到處都是遊客。

    夜晚的昏暗更加深了我心中的孤獨廄。

    我是一個人。

    就只有一個人。

    沒有今井同學也沒有東先生,沒有取得情報的手段,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

    《大罪》的倖存者們現在究竟如何了?

    我離開主題樂園,漫無目的地走了一段時間。

    就在我進到繁華區、經過一家大型電器賣場前時,看到了店裡擺放的薄型電視上播放的新聞畫面,讓我忍不住感到驚愕。

    ‘FBI逮捕國際恐怖組織《大罪》的指導者。’

    我全身貼到了電視上,凝視著新聞畫面。

    ‘我們收到最新的情報。在下午六點二十分左右,FBI發表聲明指出,已經逮捕到躲藏於東京都新宿區某地下室的國際恐怖組織《大罪》的指導者,東啟吾嫌犯。FBI在過去便已經掌握了該嫌犯藏身於東京的情報而向警視廳請求協助,進行暗中搜查,終於在剛剛成功逮捕。今後FBI將針對東姓嫌犯進行訊問,理清與世界各地斷續性發生的恐怖爆破事件之間的關係——。

    從新聞主播轉移到了另一個畫面。

    ‘另外,將繼續搜查恐怖爆破行動的實行犯人仲西景的下落——’

    畫面的中央大大地顯示出我的照片。

    “怎麼會……”

    我又再一次與世界為敵了。跟上次不同,而是以更為現實的方式。

    路上的行人比較著我的臉與電視上的畫面,接著露出驚訝的表情。

    “喂,你是……”

    一名行人準備抓住我的肩膀。我趕緊將那個人的手揮開,快步跑進了人群之中。《教會》與警察已經開始行動,也應該有很多人看到那則新聞了。我是不是應該先想辦法找地方藏身才對?

    可是,光是四處逃跑是解決不了任何事情的。弗利登已經開始進行《聖典》的詠唱,如果再這樣下去,這個世界不到一天就會毀滅了。

    眼前的情況讓我更加焦急,害我完全沒辦法思考。越是思考,就越是感到焦躁。

    我走進一條小巷子,在一台自動販賣機買了碳酸飲料後,喝進喉嚨裡,並且擦乾了滿臉的汗水。

    優先事項是什麼?我到底應該先怎麼做才好?

    我背靠著自動販賣機,不停地自問自答。

    《聖典》的奪回,必須要先完成這件事情要不然就談不下去了。接著,必須要打倒剩下的《足以成為主角之人》,弗利登與德士尼。

    這樣一來,結衣同學跟世界就可以……等等,結衣同學?

    她有沒有看到那一則新聞?如果她知道了現在的狀況,應該就會察覺到現在這個世界上正在發生的事情了吧?同時也會知道,造成這個狀況的原因就是她本身。

    不能再繼續隱瞞她了,就碰碰運氣去見結衣同學,然後全部跟她說吧。而且,搞不好現在還可以再構築新的設定也不一定。

    我從口袋中拿出手機,便看到螢幕上顯示著有未接來電。

    是青井跟森崎。他們在我失去意識的時候似乎打了好幾次電話給我的樣子。就在這時,剛好手機響起了,我趕緊按下了通話按鍵。

    ‘是仲西嗎?’

    青井用僵硬的聲音說著,她似乎已經掌握到狀況了。

    “……嗯。”

    ‘你沒問題吧?’

    我不知道該針對什麼事情說有沒有問題才好。

    “至少沒有受傷。”

    我們沉默了一段時間。

    ‘……果然,那時候,世界被改變了吧?。

    “嗯……很抱歉我一直對你隱瞞。”

    ‘沒關係,你是因為為我著想吧?比起那件事,我有件事情必須要告訴你才行,已經沒什麼時間了。’

    “沒時間?”

    ‘總之你聽好。位於千代田區的研究所本部,以及位於立川的研究設施都被FBI及警視廳佔領了,大部分的關係人員都遭到拘禁,各縣的縣警應該也正在針對各個分部採取行動了吧?畢竟只要是知道內情的人,就應該都會知道,這次的異變原因是在穗高結衣身上。’

    “結衣同學呢……?”

    ‘到陵青去,她現在應該在校園的某個角落。政府的動作太快了,本部根本來不及讓她躲藏。’

    這時,從話筒中傳來吵雜的聲音。似乎有人在大喊:“找到了,就在這裡。”

    “青井,你那邊發生了什麼事?”我趕緊問道。

    ‘仲西……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我都相信你。’

    她在最後留下這句話後便掛斷了電話。我在掛斷前聽到的那個,搞不好是門被撞破的聲音。青井大概也被政府的人覊押了吧?

    “……混蛋。”我嘀咕著。

    但是,事情還沒結束。今井同學也這麼說過。

    只要我還活著,就有轉園的可能性。時間所剩不多。跟《教會》的龐大戰力比起來,我的力量實在微不足道。

    可是,我還不能讓事情就這樣結束。

    “走吧,開膛手皮耶爾。你也想要守護結衣同學吧?”

    我飛奔回東京主題樂園,騎著停在那裡的機車趕往陵青。一路上,看到許多臨檢哨,讓我不得不繞路前進。警察應該正拚命地想要逮捕我吧?

    夜晚的陵青一片寂靜。

    在照耀校門的街燈下站著一個人影。

    “……森崎?”

    森崎輕輕舉起手後,朝我走過來。

    “我就想在這裡等應該就能等到你。”

    “為什麼……?”

    “事到如今,我也終於多少搞清楚你蹺課的原因了。就因為你不在的關係,今天我是跟穗高同學兩個人一起上課的。下課休息時,我把穗高同學留在教室裡,自己去了廁所。結果回教室的途中,就看到一群警官湧進學校內,而且居然還說是在找穗高同學啊。因為氣氛實在太詭異了,所以我趕緊回到教室,然後帶著穗高同學讓她躲到男生廁所的掃除用具室裡啦。”

    森崎用愉快的聲音笑了出來。

    “大概那裡是搜查的盲點吧。他們到最後還是沒找到穗高同學,結果警宮誤以為是保安者藏匿她而罵了他們一頓,然後就回去了。那之後,我就打電話給青井同學。畢竟她也跟我道謝了,所以,我想我做的判斷應該不算差吧?”

    “結衣同學還在學校裡嗎?”

    “躲在第三分館二樓的教室裡,然後我在這邊把風。保全系統沒有在運作,隨你進去了。快點到穗高同學的地方去吧。”

    “為什麼保全系統會……”

    “我也不知道。畢竟現在也沒辦法使出什麼‘對保全公司施加壓力’這種大絶招,我看要不是收買了學校的警衛,就是收買了保全公司的職員吧?畢竟研究所的人也不是全部都立刻遭到逮捕的啊。”

    森崎拍了拍我的背,說道:“快點去吧。”

    “嗯,森崎,真的感謝你。”

    我翻過了外牆,進到校區內。就算保全系統沒有在動作,大樓的門依然還是上了鎖。於是我拿起一顆手掌大小的石頭敲破窗玻璃,潛入到第三分館內部。走廊上只迴蕩著我的腳步聲。

    來到二樓,打開教室的滑門後,便聽到一聲非常害怕的聲音問著:“……是誰?”

    “結衣同學,是我。”

    結衣同學從桌子下緩緩站起來,窺視著這裡。

    “沒關係,只有我而已。”

    “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結衣同學用不安的語氣問道。

    教室裡一片安靜。

    “……什麼叫發生什麼事了?”

    “不要跟我裝傻。國際恐怖組織《大罪》是什麼?為什麼景變成恐怖爆破行動的實行犯了?為什麼警察要來追我?這……太奇怪了。”

    她用慌亂的聲音說著,然後看向我。

    “跟我說實話,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果然,這個世界被改變了嗎?是因為我害的嗎?”

    就在我準備開口時,視野角落的窗戶玻璃被打破了。

    我們兩個同時看向那裡,一名穿著白色法衣的男子從破裂的窗戶跳進了室內。

    “德士尼……為什麼你會在這裡?”我茫然地問道。

    他則是露出陰險的微笑後,站起身子朝我們定近。

    “我想要阻止你做愚蠢的行為啊,你打算要讓她追加新設定讓我變弱吧?可以請你不要擅自做這種事嗎?”

    我站到結衣同學面前,握住《無原罪的十字劍》。

    “不准靠近!”

    “我已經展開《絶對消卻》了,只有靠著《法》的力量,才能發揮真正價值的《無原罪的十字劍》現在只不過是一根鐵棒罷了。”

    正如德士尼所說,《無原罪的十字劍》失去了它的光輝,露出沒有光澤的鐵灰色。

    “就算這樣……!”

    德士尼的身影消失了。接著我感受到一陣風穿過我的身旁,然後便聽到背後傳出短促的尖叫聲。

    我反射性地轉回身子。

    結衣同學已經被德士尼將手固定在身後了。

    “你要做什麼?快放開結衣同學!”

    “就讓她知道真相吧,與其用說的,這樣還比較快。”

    德士尼舉起結衣同學的右手,並且在她的手背上親了一下,接著便放開了她的身體。我趕緊抱住了結衣同學的身體,然後瞪向德士尼。

    “你做了什麼?”

    德士尼跳到了破裂的窗戶上,隔著肩膀看向我。

    “傳達真相的《強制托宣》。現在,她已經全都知道了。”

    說完,德士尼便跳出了窗外。

    “你應該也很清楚吧?《聖典》的詠唱已經開始了,開膛手皮耶爾,最終決戰就在眼前了啊。”

    只剩他的聲音迴蕩著。

    “站……站住!”

    當我準備跑向窗戶時,卻被結衣同學抓住了手臂。

    “結衣同學……”

    她的嘴唇膽怯地顫抖著,視線也變得飄匆不定。

    “結衣同學,你沒事吧?”

    “這是真的嗎?這就是真相嗎?”

    我抓住她的雙肩。

    “不能被那傢伙說的話騙了。全都是假的啊。”

    “什麼是假的?……這個世界嗎?”

    “不是的,那傢伙說的話都是假的,《強制托宣》只不過是危險分子的妄想而已。”

    “可是……我不在這裡呀。”

    從結衣同學的眼睛流出一道眼淚。

    “結衣同學?”

    “我……不在這裡呀。”

    “結衣同學,請你振作一點!”

    結衣同學搖頭。

    “原來如此,我從很久以前就已經變成這個世界本身了呀。變成這個世界,然後觀望著景你們的戰鬥,一直等待著在《足以成為主角之人》的戰鬥中獲得勝利的人……”

    “結衣同學!”

    “現在在這裡的我,只不過是變成世界的我所投影出來的虛像罷了,只是個沒有實體的影子而已吧?”

    結衣同學像是在詢問我般說道。

    “景……我讓你過得很痛苦吧?對不起……我讓你過得很悲傷吧?對不起……”

    確實很痛苦。確實很悲傷。

    但是,我必須要否定才行。我必須要用最後剩下的堅強意志說些逞強的話才行,為了不要讓她擔心。

    “我沒問題的,我還能繼續奮鬥。”

    “不,現在的我是知道的。景勉強自己是為了不要讓我擔心,所以才在逞強的。”

    面對已經與世界同化的她,似乎是沒辦法隱瞞事情了。

    但是。

    就算這樣……

    “為了結衣同學,我可以再繼續加油的。沒問題,我不會放棄的。”

    沒錯,我怎麼可能放棄?我只要阻止了《聖典》的詠唱,然後在《足以成為主角之人》的戰鬥中獲勝,就可以照我的意思改變世界了。我一定可以親手讓我與結衣同學之間那段可愛的日常生活再度回到眼前的。

    結衣同學的身體發出白色光芒,她的輪廓漸漸變得模糊。同時,顏色也漸漸褪去。

    已經可以透過結衣同學的身體,微微看到另一邊的景色了。

    “……謝謝。”

    結衣同學放開了我的手。.

    “吶,景……可以聽聽我最後的一個願望嗎?”

    “好的……!”

    她流著眼淚,但是依然微笑著繼續說道:

    “你會再一次守護我嗎?”

    就在那個瞬問,她的身體變成了無數的光粒,向四周飛散。像螢火蟲般飄浮在周圍,然後消失在虛空之中。

    我握住了一顆光粒。

    “我一定會守護結衣同學的,不管與世界為敵多少次,我都一定會守護結衣同學的。”

    我深深下定決心。

    有些事情要到失去後才會察覺到,那已經太遲了。

    結衣同學消失了。但是在我的心裡,確實殘留著對結衣同學的感情。

    我對結衣同學的這份感情,不是空想病所創造出來的,絶對不是。

    森崎見到出現在校門的我後驚訝地看著我。

    “穗高同學怎麼了?”

    我將手放到他的肩膀上。

    “森崎,這世界果然已經被改變了。與傑斯提斯決戰的那一天,被結衣同學的幻想感染的不是只有我們而已,是整個世界都被感染了啊。”

    森崎搖頭,並回答我說:

    “那種事情,就算是遲鈍的我也已經察覺到了。”

    “所以說,結衣同學已經不在了。”

    森崎皺起眉頭。

    “那是什麼意思?”

    “抱歉,我沒有時間仔細說明。不過,她並不是死了,我現在就要去把結衣同學救回來。”

    “也就是說,你現在要去救穗高同學的意思了——就算與世界為敵?”

    森崎露出笑容後,用拳頭輕輕捶了一下我的胸口。“我也跟你去啦。”

    “不,太危險了,我一個人去就行了。”

    “你是想說我會礙手礙腳嗎?別這樣,至少讓我跟你到途中吧。我可意外地是個可以派上用場的男人啊。”

    我苦笑了一下,然後用下巴指向機車。

    “上車吧。”

    “這樣才對嘛。”

    點燃引擎,轉動油門,我們全速趕往廢棄物掩埋場。在途中,我向森崎說明了全部的經過。

    但是,森崎卻——

    “到處都是臨檢哨啊,還真是辛苦你一個人了。”就只是說了這麼一句悠哉的感想。

    他到底把世界崩壞的危機當作什麼了?

    “……我在想啊,我們有辦法到廢棄物掩埋場嗎?”

    “為什麼那樣想?”

    “那邊不是人工島嗎?如果遇上臨檢,可就沒辦法象現在這樣繞路了啊。而且,《教會》不是跟FBI還有警察之間握有關係嗎?畢竟對《教會》來說,最後的威脅就只剩你了,如果不想要讓《聖典》的詠唱被打擾,我可不認為他們不會用臨檢的方式堵塞通往那裡的通路啊。”

    森崎的預測果然說中了,在灣岸道路上被設置了大陣仗的臨檢哨,只要是通過那裡的車,連後車廂都要被進行確認。走在路上的行人注意力全都被集中到那森嚴的臨檢哨上。

    “……只能從大井的方向過去了吧。”

    “沒用的啦,他們總不會做出只有在這裡設置臨檢那種沒有意義的事情吧?”

    森崎認真的語氣完全不像他平常的樣子,讓人感覺他像是下定了什麼堅強的決心一樣。

    “聽我說。看來,我果然很帥氣啊。”

    說著,森崎便跳下機車。

    “森崎……?”

    “我現在就證明給你看。”

    他笑完便全力衝向臨檢哨,我連阻止他都來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接下來的行動。

    森崎衝進了揮著紅燈棒的警宮集團中。

    “好好看著!這就是真男人,森崎進一的生存方式!”

    他說完這麼一句像白痴一樣的話之後,就開始大肆暴亂起來。警宮們則是被他嚇呆,一時問不知所措。

    但是沒過多久,回過神來的警宮們便發出怒吼聲,開始包圍森崎。周圍變得一片騷動,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森崎身上了。

    不斷鳴叫的汽車喇叭。氣氛開始變得慌亂。

    現在應該就可以強行突破臨檢哨了。

    當我理解到他的目的後,立刻轉動油門,穿越警官與警車之間。

    “謝謝你,森崎!我一定會守護這個世界跟結衣同學的!”

    與森崎擦身而過時,我對著他如此大叫。

    “去啊啊啊啊啊!”

    背後傳來森崎的呼喊聲,我感到極度地感動,將顫抖的拳頭伸向天際,回應著森崎對我的鼓勵。

    沒錯,他絶對是這世界上最帥氣的人。

    我頭也不回地騎著機車衝向廢棄物掩埋場。再一次感受到彷彿跳入水面的感覺後,環顧四周,周圍變成一片沒有色彩的世界。看來對方很謹慎地還設置了結界的樣子。

    大概是事先就預想到我會來到這裡吧?

    搞不好對方將《教會》剩下的騎士們全都聚集到這裡來,準備將我一網打盡也不一定。

    不過,沒問題。我有結衣同學,有青井跟森崎,有今井同學。我的心中還有許多人的意志與遺志。

    雖然我只有一個人,但是我不孤單,我們的心確實連接在一起。

    “開膛手皮耶爾,你果然來了啊。”

    空間開始扭曲,接著從那扭曲的空間中出現一名接著一名的《教會》騎士,將我包圍了起來。

    人數大概有數幹人左右吧?傑斯提斯的《永恆的斷罪》也大幅削弱了自己人的戰力。

    我拔出《無原罪的十字劍》,用視線環顧四周。

    弗利登就在集團的後方。

    “你中斷《聖典》的詠唱沒有關係嗎?”我問道。

    “等處理掉你這傢伙之後再慢慢來也不遲。”弗利登笑著。

    “你有辦法打敗我嗎?傑斯提斯可是被我親手解決了啊。”

    弗利登的臉色變了。

    “我一定會幫傑斯提斯報仇的。”

    “我也幫你準備跟他一樣的命運吧。”

    “這個背負大罪的小丑!少給我得意忘形!”

    弗利登勃然大怒,將長劍指向我。那就像是進攻信號般,《教會》的騎士們一起拉起了弓。

    我則是架起了《無原罪的十字劍》。

    真正的最終戰役終於準備要開始了。

    “你就放棄吧!開膛手皮耶爾!”

    位於《教會》軍後方的弗利登大吼。

    我一面用《無原罪的十字劍》將彷彿雷雨般襲擊而來的光線與箭矢擋開,一面用眼神瞪著弗利登。

    “怎麼可能放棄!在我的黑桃標誌上……在這把《無原罪的十字劍》上,可是有被打倒的人們所寄託的期望啊!”

    “失去了《大罪》做為後盾的你還能做什麼?單槍匹馬的你還想要做什麼?”

    我不斷揮舞著《無原罪的十字劍》。揮下、斬擊、揮起。我的周圍像是刺蟵般插滿了箭矢,像蜂窩一樣開了千瘡百孔的洞。攻擊而來的數目,多到我無法用眼睛看清楚全部。穿過劍圍的光線與箭矢劃破了我的衣服,全身血流不止。為了維持漸漸開始朦朧的意識,我想起與我共同奮鬥過的人們,我想起支持著我的人們,我想起給予我勇氣的人們,我想起為了我而去世的今井同學。

    我想起結衣同學與青井。

    “確實,我……我只有一個人。但是,我並不孤單!你能理解這個意義嗎?弗利登!”

    弗利登聽到我說的話,皺起眉頭。

    將箭矢砍斷、將光線反彈,我開始進行詠唱。

    “以神之御名在此散播福音/於、以汝為御使予以深罪之者光之裁罰/深罪之者啊/以於之聲於之歌為汝贖罪之糧而頃耳/響徹吧永恆之福音”

    光芒閃爍著並照耀四周,我朝著弗利登將《無原罪的十字劍》揮下。

    “《永恆的贖罪》!”

    光線吞沒了朝著我飛來的無數光線及箭矢,朝弗利登逼近。

    “沒用的!”

    弗利登揮了一下手,光線便在一瞬間被瓦解,只剩下一片寂靜。“背負著《大罪》的你是不可能完美地使用《永恆的贖罪》的。”

    那種事情我也知道。我將《無原罪的十字劍》插在地上,並且從圍在腰際的帶刀腰帶上取出八支水果刀夾在指縫間,朝著《教會》軍擲出。

    在空中切開空氣往前飛去的水果刀如我所瞄準的一般正中《教會》軍士兵的手臂。

    慘叫聲此起彼落。

    我接著用左手拔出帶刀腰帶上的菜刀,用右手握起《無原罪的十字劍》,凝視著敵軍全體。

    為了守護這個世界,必須要有人站出來戰鬥才行。

    既然是這樣,那麼我就成為那個站出來的人吧。即使,要賠上這副身體。

    “結衣同學,我一定會把你救出來的。”

    在橫掃戰場的干冽狂風之中,我回想著結衣同學的笑臉並如此呢喃著,接著便朝著大軍突進。

    光線射穿了我的側腹。

    左手臂被弓箭刺傷,當我一瞬間感到畏縮,右腳又被刀刃劃傷。

    我奮力支撐住快要倒下的身體,並揮舞著《無原罪的十字劍》,穿越阻擋在我面前的人群。

    我沒有餘力對付全部的人,也沒有打倒他們的必要。

    我的目標只有《足以成為主角之人》,弗利登與德士尼。我一面任由身體不斷增加著傷痕,一面奮不顧身地往前衝刺。

    弗利登的身影接近了,我從地面上跳起,越過了騎士們的頭頂。

    “弗利——登——!”

    灌注渾身的力氣,將《無原罪的十字劍》朝著弗利登的頭上揮下。弗利登則是退開身體閃過劍擊後,抓住我的手臂將我投擲到地上。

    “……!”

    肺部的空氣都被壓出身體,弗利登接著舉起右腳踩住我的臉。

    “居然可以攻到我的面前來啊,真是了不起的敵人。不過,你來得正好,你要是那麼簡單就死的話,傑斯提斯也不會瞑目的。”

    弗利登將劍指向我的額頭。“就讓我親手解決你這個傢伙。”

    我已經滿身瘡痍了。

    但是,我不能放棄。

    我沒辦法放棄。

    我嘗試著最後的掙扎。而就在這時,弗利登的身體突然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給彈開,全身被撞向半空。

    ——發生什麼事了?

    我立刻抬起頭確認四周狀況,便看到眼前的騎士們一片動搖。

    “讓你久等了,開膛手皮耶爾。”

    德士尼降落到我的身旁,並且露出溫和的微笑對我說道。

    “德士尼?”

    我無意識地架起了《無原罪的十宇劍》。

    “德士尼,你這是做什麼?”

    浮在上空的弗利登對著德士尼怒吼。

    “我攻擊了你。”

    德士尼卻是一臉輕鬆地回應他。

    看來把弗利登撞飛的人就是德士尼。但是,我無法理解他為什麼要做出幫助我的這種事情。難道說,到了這種時機,《教會》又再度分裂了嗎?如果是這樣,騎士們的那種動搖態度也就可以理解了。

    “少給我胡鬧!你連敵我都分不清楚了嗎?”

    “我從來都不記得我加入了你們的同伴,我只是因為妹妹被傑斯提斯抓為人質,才無可奈何地加入了《教會》而已。但是,傑斯提斯已經死了,我妹妹也已經讓她避難到安全的地方。我已經沒有繼續留在《教會》的理由了。”

    “難道你打算回到《大罪》……”

    德士尼揮揮手。

    “我沒那種打算,我要下野了。”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來攪局?”

    “現在的我對於《教會》與《大罪》之間的對立沒有興趣。但是,如果事情是跟開膛手皮耶爾有關就要另當別論了。”

    “跟我有關……?”

    德士尼面向我,露出善良的微笑。

    “沒錯,因為你對我有恩。”

    “……你在說什麼?”

    “你忘記自己在《舊世界的落日》時說出口的設定了嗎?試著想起來吧。”

    《教會》側的人沒有一個人有動作。

    我則是閉上了眼睛,仔細回想那一天的記憶。

    開膛手皮耶爾是個心地善良的青年,而且,在《大罪》之中也是個好長官。無論何時都不曾忘記掛心與關懷部下,甚至也曾對敵人表示過情誼。

    ——甚至也曾對敵人表示過情誼……?

    開膛手皮耶爾是個對敵人也很善良的傢伙,我確實這樣說過。

    “……難道說?”

    德士尼點點頭。

    “對,我就是被你表示過情誼的其中一名敵人。在《舊世界的落日》之後,穗高結衣根據你的設定而將我創造出來,這是沒有對你說過的裡設定。”

    德士尼拿起我的手,用嘴唇在我的手背上輕輕碰了一下,是《強制托宣》。

    於是,我全都回想起來了。

    德士尼有一個病弱的妹妹,而從懂事起就沒有雙親的德士尼一直以來都獨自照顧著妹妹。《大罪》的首領看出了德士尼身上所隱藏的法力,於是向他約定會幫忙支付他妹妹的治療費,並邀請他加入組織。德士尼似乎接受了那個約定。

    對他來說,正邪跟他沒有任何關係,妹妹就是他的一切,就是他的行動綱領。

    他從首領那裡獲得了神射手哈特這個別稱,在組織中漸漸嶄露頭角。

    然而感到諷刺的是,他的實力也引起了傑斯提斯的關注。

    當傑斯提斯知道了他妹妹的存在,便將她做為人質,威脅德士尼。妹妹的喉頭被刀刀抵著,於是德士尼只能無可奈何地背叛《大罪》,成為《教會》的一員。

    之後,妹妹的病情惡化了。為了完全治好她的病,必須要有《大罪》的秘寶才行。

    德士尼為了奪取秘寶而單槍匹馬潛入了《大罪》的大本營。可是,在取得秘寶前,他就很不幸地被《大罪》的人發現了。德士尼雖然學有《絶對消卻》,但是那一點《大罪》的首領也是一樣的。

    被封印了《法》,只能用自己的身體戰鬥的德士尼最後因為《大罪》的攻擊而受了重傷,半生不死地逃出了《大罪》的本營。

    就在這時,很不巧地就被任務歸還途中的開膛手皮耶爾撞見,於是開膛手皮耶爾命令手下,把德士尼抓了起來。

    開膛手皮耶爾詢問德士尼受傷的理由,而德士尼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將所有的事情說了出來。

    聽完話的開膛手皮耶爾指示部下監視德士尼,而自己則是前往了《大罪》本營。

    德七尼做好了覺悟。但是,在好的意義上,德士尼的預感被推翻了。開膛手皮耶爾從《大罪》的寶物庫中偷偷將秘寶帶了出來,然後將它交給了德士尼。

    這時,開膛手皮耶爾這麼說:

    ‘我什麼都沒有看到,也什麼事情都不知道,而且還不小心把裝有秘寶的瓶子摔破,看來首領的懲罰是免不了了。’

    德士尼向他詢問理由。

    而開膛手皮耶爾只是回答:‘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是摔破了瓶子而已。’接著他環顧部下。

    ‘你們覺得我太天真了嗎?’

    部下們則是對這位長官感到敬佩。

    那之後,當時在場的部下們便追隨著開膛手皮耶爾,並且與傑斯提斯進行了決戰。

    ——沒想到裡設定之中居然隱藏了這樣一段故事。

    “那時候我就在心中發誓,如果有一天開膛手皮耶爾陷入困境時,我一定要用我的生命守護他。所以說,我現在在這裡了。”

    到現在,我才終於明白,結衣同學之所以頑固地不願意接受德士尼弱化的原因了。

    乍看之下,開膛手皮耶爾的情勢相當不利。而能夠推翻這個狀況的關鍵人物,就是德士尼。如果將他弱化,就直接影響到了開膛手皮耶爾的不利狀況。結衣同學為了要幫助開瞠手皮耶爾,也就是幫助我,所以絶不容許德士尼的弱化。

    成為這個世界本身的結衣同學,應該是在心裡深處知道了這件事情吧?

    真是老套的設定,真是非常老套的設定。但是,我卻高興到快要哭出來了。

    “我是穗高結衣為了要守護你而創造出來的登場人物啊。”

    “嗯。”

    我抬頭望向夜空,如果結衣同學真的變成了這個世界本身,我的聲音一定就能傳達到她耳裡。

    “謝謝你……結衣同學。”

    德士尼對著弗利登說道:

    “弗利登,如果你還保有身為騎士的榮耀,那麼你就跟他一對一單挑吧。”

    “單挑?”

    “沒錯,你一個人戰鬥吧。”

    “少跟我說笑。”

    “如果你不答應,我就跟著開膛手皮耶爾一起戰鬥。《足以成為主角之人》只剩我們三個人了,就算你在周圍保有一萬人的勢力,但是如果要跟兩名《足以成為主角之人》對打,你應該也會感到吃力吧?而且,我想你應該已經注意到了,我可是比傑斯提斯還要強啊。”

    弗利登發出苦惱的呻吟聲。

    “如果你接受單挑,我就答應你絶不出手。只要你贏了,就照著你的意思改變這個世界也沒關係。”

    “……我接受。”

    弗利登悠然降落到大地上,並且將手放到劍柄上。

    “開膛手皮耶爾,我能幫你的忙就到此為止了。剩下的事情就由你來做吧。被身為世界本身的穗高結衣所選上的人,以真正的《足以成為主角之人》的身份,去結束這場戰鬥吧。”

    德士尼拍了拍我的肩膀後,轉身背對我。

    “嗯,謝謝你,德士尼。”

    “不用道謝,我只是報答你的恩惠罷了。”

    德士尼聳肩說道。

    我架起了長劍,將腰部低沉下來,凝視著弗利登。

    兩個人之間流動著風。

    傷勢很嚴重,視線很模糊,意識也朦朧著。

    地上的空罐子敲擊到金屬片,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就在這個瞬間,我們兩個人同時動了起來。

    我的身體無法聽從我的指令,反應很遲鈍,身體也很沉重,我只能不斷地進行著防禦。而每當我呼吸的時候,全身的傷口都感到疼痛。

    身體的顫抖是因為夜晚冰冷的空氣?還是因為我流逝的血液?

    疼痛與疲勞想要棄我而不顧,對我呢喃著要我放棄。光是擋住對方攻擊而來的劍,就讓我的傷口感到刺熱。

    在滿天飛舞的垃圾與粉塵中,兩個人影不斷交錯,雙劍敲擊的聲音不斷迴蕩四周。

    我的意識突然中斷了。正當我拚命恢復意識時,便看到眼前是逼迫而來的地面。我伸出右腳往前一踏,想盡辦法支撐自己的身體,並且擋住弗利登的攻擊。

    現在回想起來,我曾經被各式各樣的人支持著。

    過去充滿了各種人的善良心意與體貼關懷。

    各式各樣的人鼓勵著我,默默地引領著我,輕輕地推著我的背後讓我往前進。

    正因為有大家的存在,才有現在的我。

    從今以後也應該不會變吧?與各式各樣的人相遇,與各式各樣的人接觸,然後讓我漸漸成長。我的心,就是這樣不斷變化著。

    什麼嘛,果然,這個世界根本就沒有改變的需要。

    這個世界只要維持現在的樣子,就已經十分溫柔、十分美麗了啊。

    “大家……謝謝你們。”

    感謝的話語脫口而出。

    尾聲接近了。

    從垃圾的縫隙問發出數道光芒,光芒成為了一道道柱子,直升天際。

    那些光芒一定連結著結衣同學,是連接世界的光橋,我將對著它們祈願。

    《無原罪的十字劍》與光柱們共鳴而增加了它的光輝,劍刀的軌跡上流動著光彩,並且向四周擴散。

    宛如夢境般虛幻的世界,而我們就在那世界之中。然而,我對你的心意卻絶不動搖。

    該是結束的時候了。我就以活在舊世界的一名成員的身份,將我強韌的心志展現給在場的人們看吧。

    “最後晚餐的時間即將到來/今夜且忘卻哀嘆/忘卻悲傷/忘卻痛楚/隨心享受食之樂趣/僅在此奉上/最後之一刻/最後之幸福”

    黑桃的符文浮現出光芒。

    “《屬暴食者由暴食者為暴食者的晚宴(Thelastsupper)》!”

    全身的疼痛突然緩解,力量源源不絶地湧上,四周的光景停止了它的時問。

    單純的肉體強化。不過,正因為發動條件的嚴苛相對帶來了壯大的效果。

    在靜止的時間之中,我將《無原罪的十字劍》的劍刀架在弗利登的脖子上,水平地滑動。

    一切就這樣結束了。

    讚美歌響起。

    光芒祝福著世界的回歸,溫柔的音色與光輝包圍著我的身體。

    我將《無原罪的十字劍》高高舉起,直指天際。

    我的願望早已決定。

    “世界啊!回到你原本的姿態吧!”

    從《無原罪的十字劍》中解放的光芒成為了柱子,衝往天邊,擴散到世界。

    我一定,很快就可以再見到結衣同學了。

    尾聲

    就這樣,長時間的幻想劇完結了。

    也就是說,我這次只不過是又被牽連進結衣同學的發作而已。

    從漫長的夢境中醒過來的我,實在是羞恥得想死。

    過分,太過分了。雖然是有預想過,但是沒想到居然真的是這種結局。

    根本不是去大叫什麼“世界啊!回到你原本的姿態吧!”的場合啊。

    不管是傑斯提斯、弗利登、德士尼還是東先生,全都是【演員】罷了。

    在最終戰役中,感染者就只有我一個人而已。這是什麼殘忍的真相啊?我根本就是名副其實,像個小丑(Henot)般被帶到舞台上要寶罷了。

    雖然聽起來很囉唆,但是我還是要講:這就是空想病恐怖的地方啊。

    真相是這樣的。

    在上次那場壯大的發作結束之後,結衣同學只隔了短短一小段時間之後就又發作了。

    明明是夏季尾聲還持續著艷陽高照的時期裡,看到我突然穿起冬天的衣服,於是研究所預測到仲西景應該是被分配到了重要的角色,所以才刻意讓患有劇場型的結衣同學到學校來上課。

    為了不要讓感染擴散而嚴加防範著,與我們一起上課的人除了森崎以外,全部都是持有ADM的演員們。

    本館的改裝工程是假的,那是為了將結衣同學從人口聚集的地方隔離開來所進行的措施。應該是因為除了特別課程之外,不會被使用的第三分館對研究所來說是比較理想的吧?

    不過,卻發生了一件意外事件:那就是今井同學受到感染的這件事情。

    雖然結衣同學會經過的地方都為了不要讓一般學生進入而派了保安者的人進行嚴密的聯繫工作,但是在學生人數眾多的校園內實行起來,或許還是多少有些困難吧?

    今井同學根本沒有選修自然環境論的課程。而在她受到感染後,害得她為了與我接觸而多修了跟成績無關的課程。

    我跟今井同學於發作完結後,在研究所接受了感染後的檢查。

    然後,在檢查結果出來之前,我跟今井同學就在接待室等著。這時,木村先生出現在我們面前,並且將一片DVD交給了今井同學。

    “我想,可以給你當作紀念。”

    “紀、紀念嗎?請、請問是什麼呢?”今井同學困惑地說道。

    “機會難得,就放來看看如何?”

    木村先生用放在接待室的電視機播放出DVD的內容。

    畫面上出現的是一邊警戒著四周狀況,一邊在建築物中前進的今井同學。每當她接近一個轉角處時,就會將背靠在牆壁上,慎重地窺視著前方狀況。看起來就像是接受了一項重大任務而潛入敵對組織研究設施裡的電影主角一樣。

    雖然我不太明白這到底是什麼時候的錄影畫面,不過今井同學卻是漲紅了臉,用身體擋在電視機前面,大叫著:“不、不要看呀!”

    “木村先生,請問這到底是什麼啊?”

    “立川研究設施的監視錄影機所拍到的畫面。今井小姐為了將結衣的球棒——《無原罪的十字劍》拿出去而潛入研究所時所拍攝的。”

    “……為什麼要刻意拿這種東西來啊?”我茫然地詢問他。

    “所以我不是說了嗎?當作紀念。研究所的保全可是很嚴密的,為了不要讓外來者簡簡單單就潛入到裡面。當然,這次是因為保安者們為了要讓今井小姐可以比較容易潛入而暗中幫忙的,不過今井同學可以算是第一個成功侵入研究所的案例啊。所以說,紀念。”

    “對今井同學來說,這也不是什麼值得開心的東西啊。”我責備著木村先生。

    這哪算是紀念,根本就是讓人立刻想要忘記的記憶啊。

    “那麼,這個你要不要?我想說要拿給仲西君的。”

    我接過了DVD,卻只有不祥的預感。

    “順道一問,請問內容是什麼?”

    “主題樂園內的激戰。”

    我立刻把DVD折斷了。

    事到如今也不用我多說,《教會》與《大罪》的決戰是在市內的主題樂園進行的。

    研究所為了要準備一個適當的舞台,而向負責經營主題樂園的公司提出了協力申請。

    ——請問要不要來一場稍微有點與眾不同的英雄劇活動呢?我們有一個有趣的企劃。

    也就是說,我們是在主題樂園內臨時搭建的舞台上進行戰鬥的。雖然我事後聽說負責主持的大姊對著小朋友們說明:“那個叫做傑斯提斯的人就是正義使者喔——”而讓活動受到小朋友們的熱烈迴響,不過這種事情根本就沒辦法安慰我。

    順道一提,參加戰鬥的演員只有三十個人左右而已。大家都是被砍了之後又站起來、被砍了之後又站起來,簡單講,就是不斷上演著拍攝時代劇時演員重複利用的那一套戲法罷了。

    “我難得為你準備的說。”木村先生露出不懷好意的笑臉。

    “你是故意的吧?”

    “啊,被識破啦?”木村先生笑道。“哎呀,我這次也是很辛苦的啊,開這點玩笑就原諒我吧。”

    “還有,我想說遇到木村先生就要問你的。請問為什麼德士尼不早點變成我的同伴啊?那樣做的話,不是可以更早結束了嗎?”

    “助拳人不就是要在主角陷入危機的時候登場才叫做助拳人嗎?”

    木村先生一臉若無其事地說道。

    “而且,遇到像這次這種大場面的劇場型發作,都是本部的劇場型專門小組在負責行動的。像我這種現場人員就只是遵照他們的指示行動罷了,要抱怨就跟他們說吧。”

    “難道說真由小姐也有參與嗎?”

    “到了那個人的地位,如果不是有發生什麼大問題,就算是劇場型也不會行動的啦。”

    “明明為了妹妹的私事就那麼輕易行動的說?”

    我用怨恨的眼神看向木村先生。

    “那也去跟她本人說吧。”說著,木村先生便笑了。

    “還有一件事,那些臨檢哨做得太超過了吧?也不想想我花了多少力氣在繞路啊?”

    木村先生笑出了聲音,拍拍我的肩膀。

    “那是受到感染的你擅自看成臨檢哨的,那些多半都是路面工程在進行車道管制啦。而且,現在不是交通安全周嗎?所以路上的警車確實比起平時要來得多了一些,活動式測速照相好像也擺了很多地方。我們設置的偽臨檢哨就只有最後在灣岸道路上的那個而已啊。畢竟讓森崎君也跑到掩埋場的話事情會變得很複雜,所以就想要在那裡把他攔下來。”

    “……這麼說來,請問森崎去哪裡了?”

    “他早就回去了,畢竟他又不是感染者。”

    “咦?是這樣啊……?”

    木村先生向我說明道,就算跟發作中的劇場型空想病患者有所接觸,也不是一定就會被感染的。只要必要人數的登場人物到齊了,對患者來說就已經夠了。

    “也就是說,那傢伙明明就知道是假的臨檢哨……”

    什麼叫很帥氣啊。擅自一個人感動的我像個笨蛋一樣。

    “不,再怎麼說,明明就不是演員的門外漢要在那堆人群之中大肆暴動也是需要相當的勇氣啊。那全都是為了你才做的事情,你要感謝他可以,但是要埋怨他就不太對啦。”

    木村先生開朗地說著。

    或許他說得沒錯。換作是我的話,一定會害羞到沒辦法保持平常的表情了。

    “不過,明明森崎就沒有被感染,為什麼今井同學卻受到感染了呢?”

    “誰知道?或許是因為她是你認識的人,或者也可能是因為今井小姐跟結衣有相同的興趣,所以結衣在第一次見到那女孩時,就從她的氛圍中感受到了什麼共鳴了吧?”

    “相同的興趣?”

    “剛剛在等待檢查時,那女孩不是一直在玩掌上型電玩嗎?再說,你第一次被牽連進來時不也是個陌生人嗎?雖然一般說來是越親近的人越容易受到感染,不過結衣或許是個重視第一印象的類型。或者有可能是——”

    木村先生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看向我。

    “結衣看到你在停車場跟今井小姐說話的樣子,所以感到有些吃醋而在無意識中將她牽扯進來的吧?”

    “……請問那種事情有可能嗎?”

    “我哪知道,畢竟那方面的研究還沒有確定的成果啊。不過這樣想不是比較有趣嗎?”

    一點都不有趣。如果真的是那種理由,今井同學就太可憐了。

    “哎呀,詳細的事情我也不知道,畢竟我是管理部的人啊。你真的在意的話,就去問宮村吧。”

    今井同學還一直擋在電視機前面,我非常能夠理解那種感受。

    “呃,今井同學。”我對她一搭話——

    “不、不可以看啦——……”她就發出這樣可愛的聲音,然後滿臉通紅著。

    空想病真的是一種讓人頭痛的疾病。

    當我在青井家進行讀書會而受到佳織小姐發作感染時,青井之所以會那麼擔心我的事情也是跟空想病有關。

    我當時已經受到結衣同學發作的感染了,而當時又被佳織小姐的發作感染。受到兩種劇場型的發作重複感染的案例,似乎過去在全世界都沒有發生過,所以關係人員似乎都很擔心我的安危。

    這次青井似乎沒有以演員的身份參加行動的樣子。《教會物語》在設定上是多半在夜間有所行動的,研究所因此判斷,讓身為高中生的青井頻繁出現並不妥當。

    不過,青井在橫濱時那種軟弱的態度確實是演技。她當時是為了給懷疑受到空想病感染的我一個參加戰鬥的理由,所以才演出了那場戲碼。雖然對她有些埋怨,不過親吻的事情似乎是做過頭了。

    幾天後,當我在學校針對那件事情向青井道歉時,她則是露出害羞的表情開玩笑似地回答道:“感覺也不壞啦。”

    “不不不,什麼叫感覺也不壞啊……”

    “那,感覺糟透了。”青井露出一臉頑皮的笑臉,吐了吐舌頭。“這樣說你就滿意了嗎?”

    “我就當作全都沒聽到好了。”

    我舉起雙手表示出投降的意思。

    果然,青井是個充滿謎團的女人,不對,男人——不,女人吧?

    腦袋一片混亂了。

    對了對了,那之後,咲小姐透過青井邀請我們一起吃飯,然後在立川研究設施的一個角落舉行了烤肉大會。結衣同學跟森崎也參加了,途中真由小姐跟木村先生以及其他保安者的人也都來了,讓場面變得非常熱鬧。結衣同學自始至終都對咲小姐表現出敵意而讓我緊張得冷汗直流,不過映小姐則是看著我跟結衣同學之間的互動,一邊喝著酒一邊笑著。用餘光看向她時,我果然還是覺得咲小姐是個適合笑臉的人。

    我看到的新聞畫面全都是研究所準備的VTR。

    想到研究所花的苦心,我也只能苦笑了。

    還有,雖然很可惜,不過當發作完結後,身為劇場型患者的結衣同學還是只能休學了。所以說,我為了要跟她見面而持續著每天到研究所的日子。

    不過,也是有好消息的。結衣同學的特拉烏姆波似乎有在漸漸減弱的趨勢。過去似乎也有劇場型患者變成自我完結型患者的案例,而且,美國似乎送來了有關減弱特拉烏姆波的臨床實驗成功案例的研究資料。

    也因為這件事情,她似乎預定要到紐約去。然後,果然我還是得要跟她一起去的樣子。

    結衣同學再度到學校來上課的日子或許不遠了。

    我現在正坐在電車上,目的地是研究所。

    我眺望著剛發出綠芽的樹木,然後將沉重的車窗打開來。春天溫和的微風搖曳著我的頭髮。

    太陽本來就是從西邊升起,而十月本來就是春天。我只是因為受到結衣同學的特拉烏姆波影響,才會把那些事情想成是錯誤的。

    當我下了電車,走向研究所時,電話響起了。

    ‘景!太慢了!你還沒來嗎?’

    結衣同學的聲音迴蕩在我的耳中。

    “我剛剛下了電車,正在走過去的途中啊,已經快到了。”

    ‘真是的——快點過來呀。’

    “我知道啦。”

    結衣同學接著又用鬧彆扭似的聲音嘀嘀咕咕了半天后,掛斷了電話。

    就算世界改變了,那個人也還是不會變。

    這樣就好了。

    就算世界改變了,只要我還是我,而結衣同學還是結衣同學,那就沒有什麼好再期望的了。

    另外,我有時候也會這樣想:那時候,世界或許真的被改變了。

    在《足以成為主角之人》的戰鬥中獲勝的我,許下了恢復世界原貌的願望。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在恢復了原狀之後,才會用“發作完結”這種誰都可以接受的形式讓《教會物語》落幕的。我有時會這樣想。

    就算是在無意識之中,不過或許結衣同學真的有改變世界的力量也不一定。而在最後,或許是因為我許下了世界恢復的願望,所以才讓一切的事情都被當作是空想病的發作,讓《教會物語》這個壯大的故事得以收拾吧?

    結衣同學究竟是不是真的擁有改變世界的力量?還是說,真的只是普通的劇場型空想病患者罷了?

    對於被當作登場人物而陷入其中的我來說,並沒有辦法做出正確的判斷。

    如果,我在那場最後的場面中許下了改變世界的願望,或許就有辦法看到這個故事的真相也不一定。

    我至今為止好幾次都期望著世界的崩壞。

    而後來,在我的眼前發生了兩次世界崩壞的危機,而我兩次都為了這個世界以及結衣同學奮鬥了。

    空想病。

    那是一種將自己誤認為是特別的存在,而讓人無法區別現實與幻想的一種疾病。

    不管是之前的《舊世界的落日》或是這次的《教會物語》,結衣同學確實都是身為特別的存在。不過,為了守護她而奮鬥的開膛手皮耶爾,是不是也可以算是特別的存在呢?

    或許有一天,我就會察覺到。

    究竟誰——才是真正的空想病患者。

    空色感染爆發②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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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u5040 發表於 2012-11-29 11:02 PM


第二卷 後記

    您好,我是本田誠。非常感謝您閲讀本書。

    請容我談談私事。我忘記去更新我的駕照了,而且,這已經是人生中第二次了。

    這種東西,如果沒有在規定期問內完成,不只是會增加必須要提交的資料,駕照上寫的初次發照日還會變成換照那一天的日期。也就是說,我雖然拿到駕照已經過了十年左右,可是書面資料上卻變成我去換照當天初次發照了。似乎是只要超過了期限,就會變成不是換照,而是重新領照的樣子。

    雖然可以不用在車子上貼新手駕駛的標誌,可是心情上還是感覺有點怪怪的。

    話說回來,我最近完全沒有在騎機車啊。

    回想最後一次換機油是什麼時候的事情,然後因為完全想不起來所以得到了“應該是非常久以前的事情”的答案後,由於今天太冷了,就決定明天再去好了,結果隔天的天氣依然很冷,於是就想不要今天去也沒差啦,到最後連駕照都過期了,便領悟到就算換了機油也沒辦法騎車嘛!然後得出了“快點去一趟監理所吧”這種簡單的結論。

    但是,還是又開始“今天太冷了,改天再去吧”的天真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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