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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lsper1137 發表於 2016-5-15 11:23 AM

長月達平 -【Re:從零開始的異世界生活.七】

本帖最後由 welsper1137 於 2016-5-18 11:20 AM 編輯

【封面圖】:

【內容簡介】:
走出便利商店要回家的高中生‧菜月昴突然被召喚到異世界。

這莫非就是很流行的異世界召喚!?可是眼前沒有召喚者就算了,還遭遇强盜迅速面臨性命危機。

這時,一名神秘銀發美少女和貓精靈拯救了一籌莫展的他。

以報恩為名義,昴自告奮勇要幫助少女找東西。

然而,好不容易才掌握到線索,昴和少女卻被不明人士攻擊而殞命....

本來應該是這樣,但回過神來,昴卻發現自己置身在第一次被召喚到這個異世界時的所在位置。

「死亡回歸」無力的少年得到的唯一能力,是死后時間會倒轉回到一開始。

跨越無數絕望,從死亡的命運中拯救少女!

【原日文書名】:Re:ゼロから始める異世界生活 7

【原所屬文庫】:MF文庫J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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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lsper1137 發表於 2016-5-15 11:25 AM

本帖最後由 welsper1137 於 2016-5-17 02:25 PM 編輯

第一章【被配給的手牌】

1

    ——人生這種東西,就是用手牌決勝負的。

    這包括出生,容姿,才能,人德,培養起來的技术,這些全部在內都是同樣的意思。

    而這些無論那個都是自己所欠缺的,菜月·昴有著清楚的自覺。

    不知是出了什麼錯才會讓雷姆全面肯定昴,但是她所肯定的菜月·昴的理想模樣,是自己所遠遠不及的這點也完全知曉。

    與理想中的菜月·昴相比較,在這里的昴的手中所持有的手牌的張數很少,而且也盡是些質量相形見絀的玩意儿。

    但是,一旦站上了決勝的場面,這種哭喊誰也不會來聽。

    不管是誰,都只能用被配給的手牌一決勝負。

    之后就只剩下手牌的切出方式,時機,以及插入虛張聲勢的方法。

    【——白鯨】

    在昴所持有的手牌中,或許能發揮最大效果的手牌被切出去了。

    被開示的那個內容,讓同席的每一個人都各自變了臉色。

    ——地點是王都貴族街,克魯斯坦公爵別邸的待客室。

    會談的參加者除去昴有五人——公館的主人克魯修·卡魯斯坦,以及她的從者菲利斯與維魯海魯姆兩人。

再加上站在昴身邊作為顧問,王都屈指可數的實業家拉塞爾·費洛。

    以及,

    【————】

    輕觸著鼓起著勇氣的昴的衣袖,予以了無限的力量的雷姆而已。

    一共六人的面對面會談,一開始就迅速的迎來了佳境。

    會談的目的的焦點,是艾米莉亞陣營與克魯修陣營的對等同盟。

對于為了抵抗魔女教的威脅,需要其他陣營協助的艾米莉亞陣營,克魯修陣營始終以慎重的姿態面對。

打破這份均衡的底牌,就是前面所說的【白鯨】那一句話。

    克魯修意味深長地眯起了眼,菲利斯則是用飽含著擔憂的眼神望著主人。

商人氣質的拉塞爾眉間皺起了皺紋,維魯海魯姆則是。

    【——!!】

    一瞬間,陰暗濃厚的劍氣卷席室內,讓昴不禁吞了一口氣。

    仿佛內髒被劍尖所攪動著一般的違和感,讓昴抬起頭望向劍氣的發生源——深深地吐了一口氣,稍稍搖著頭的白發老人。

    【……十分,失禮了。我也還真是不成熟呢】

    閉著單眼,維魯海魯姆表情不變地謝罪了。

    以劍氣不留余地地撫過了房間的角角落落的老劍士,自覺羞愧般的碰了一下腰間的劍。

    【打斷話題,十分抱歉。若說需要離席的話便聽從這麼做】

    【不,卿留下。想要聽聽意見】

    維魯海魯姆的中途離席,被克魯修親自阻止了。

然后她以【沒關系吧?】的眼神望向昴,昴也點著頭表示同意見。

    【那麼?說是白鯨還真是又一個有些唐突的單詞跳出來了呢。卿所說的白鯨,能認為是三大魔獸之一的【霧的魔獸】吧?】

    【啊啊。四處撒著霧在空中游動的怪物——就是那個白鯨。這家伙下一次的出現地點和時間,我知道。那個情報,將作為同盟的交易材料提出來】

    咬上鉤了嗎,昴全神貫注地關注著克魯修的反應。

    克魯修手置于下顎處,一副深思熟慮的模樣。

然后在她下下達判斷之前。

    【失禮了。稍微,有點想要問的事情可以嗎?】

    突然,抬起手的拉塞爾請求著詢問的許可。

    【可以哦,什麼都能問】

    【那麼,首先第一點不得不確認的……菜月閣下能夠事前知道白鯨的出現,有正確地把握到這個事情的價值嗎?】

    【……能減少被卷入白鯨的被害人數目。行商人與運貨的龍車也能重整運行計划,人員上的被害應該能相當有所改善的吧】

    【誒誒,正是如此。——但是,這還只有五十分】

    對于昴那有些退縮的回答,拉塞爾的打分相當嚴格。

    【由于【霧的魔獸】,至今為止究竟流過了多少的血請問知道嗎?運氣不好被白鯨的霧所吞沒,而斷絕消息的商隊!為了白鯨討伐而編成的,沒能做到最后便潰敗的王國騎士團!數十年前為止的話在村子街道的附近出現,把住民完全吞入,事實都無法辨明的事情也不少見。白鯨並不是僅僅說是魔獸】

    訴說著白鯨的威脅的拉塞爾的話語中,有著過分的熱情。

這份負面感情想要與他人分擔,這份消極克己心的表現昴也能懂。

    在太過强大的【敵】面前的時候,人甚至會采取稱贊那位【敵】的態度,來保護自身的脆弱的心。

    【像這樣的魔獸,如何不碰上才是關鍵。大多的商人與旅人,最怕的就是在路途上起霧。白鯨是災厄的象征,霧也是那凶兆本身。若是能先知它的出現的話,那有著万金以上的意義,價值!所以……】

    緊握著拳頭,一直在極力訴說的拉塞爾突然用冰冷的目光俯視著昴。

    【這份價值,也是要情報能夠信賴才有的。菜月閣下究竟,要如何證明這件事?若是做不到這點,情報的也只不過空談罷了】

    【大致上,我想說的事情也只是拉塞爾·費洛的重復。現在正想要聽聽卿發言的根據呢】

    微微笑著,克魯修也詢問著昴情報的根據。

    情報的真偽——這個問題,讓昴感覺背后傳來了冷汗的感覺。

    但是,表情上不能出現不安。

與浮現著無所畏懼的笑容相對的,也為了不露出軟弱而忍耐著,同時對坐在交涉桌上的她打出了下一張手牌。

謹慎地,如之前數次模擬過地,如所准備的一樣地。

    【我能夠事先知道白鯨的出現,理由就是這東西!】

    說完,把從懷中取出的那個東西扣在桌子上般地遞了出去。

    被遞到桌子上的那個就是昴的【根據】——看到那個,正覺得全員的表情都變得有些僵硬了,之后立馬浮現出了困惑的神色。

    【菜月·昴】

    【啊啊】

    面對靜靜地叫著這邊名字的克魯修,昴無畏地挺著胸。

    甚至連昴這種天下無敵的態度都不去提及,克魯修指著放在桌子正中間的那個【根據】,

    【這到底是,是什麼?】

    這是,白色金屬的外殼閃耀著光輝的超科技。

    ——目光緊盯著移動電話,昴歪起了頭。

    2

    昴之所以能正確地知道白鯨的出現時間,正可謂是數個偶然重合起來的恍若命運的惡作劇般的情況。

    決定性的瞬間,是第三次循環——與白鯨直接遭遇的霧的夜晚。

    在昏暗的龍車御者台上,昴作為用于確認地圖用的光源,從隨身貨物中取出了移動電話啟動了起來。

    【那個時候,就在那之前】

    昴最開始目擊到白鯨的時候,是為了確認跑在旁邊的龍車的消失,而利用移動電話的光凝目注視黑暗中的時候。

    ——在黑暗之中,與巨大的眼睛對上目光的衝擊至今難忘。

    就在之后,魔獸的咆哮與最初的一擊把昴他們的龍車打得粉身碎骨。

但是,抱住雷姆的脖子處在空中飛舞的時候,那恍若彗星掃過的世界深深映入了眼中。

    在那連續照相一般的世界的映像里,昴清楚地看見了。

    受到衝擊的瞬間離開手,咕嚕轉著飛去的移動電話——在那向著這邊發著光的屏幕上,表示著【十五點十三分】。

    在被召喚到異世界的時候,移動電話作為時鐘的機能就已經變得沒有意義了。

但是,作為到達特定的未來的指路標的話,卻是比這個世界的所有道具都要正確。

    然后最重要的是,移動電話有著其他道具所無法替代的作用。

    【不知道這玩意儿是什麼也沒辦法吶。這是我的老家出土的,也就是所謂的【流星】。這就是我發言的根據】

    ——出處不明的移動電話本身,就能夠成為交涉上有用的武器。

    【……請問能摸一下嗎?】

    咽了一口唾沫,最初把手伸向移動電話的是拉塞爾。

昴點著頭給出許可之后,他小心翼翼地把移動電話拿到手中,確認著觸感。

    【還真是,不可思議的觸摸手感呢。像是金屬,但是又有點暖和……。表面很光滑,又好像很柔軟……這里,能打開?】

    打開折疊式的多功能手機,畫面中所溢出的光讓拉塞爾一驚。

    畫面所表示的待機畫面,在會議前切換成了傳統的時鐘盤。

就算隨意地操作一下,出來的最多也只會是保存數不多的電話簿而已。

    【發著光,畫面在變化……不,但是內容沒法判斷。沒見過的文字,不對,是畫……吧?】

    滴答滴答地,畫面表示著時針的秒針的動作。

但是,在時針概念上大不相同的這個世界的人,無法理解表示出的時鐘盤的意思。

表示時刻的數字也是一樣,阿拉伯數字也最多看上去也只會認為是小孩子的涂鴉吧。

    心情能明白。

因為昴還記得,自己有著相同感慨的那些日子。

    【是特殊的文字,大概誰也認不出來的吧?】

    【但是,卿卻運用自如……是這樣嗎?】

    【雖說也不是能把所有的機能,都運用自如就是了吶】

    對于克魯修的提問,昴細心保持著注意選擇著言辭。

    這場交涉要成立的條件有很多,但是其中最大的條件只有一個。

    擁有對自己眼里絕對自信的克魯修——不會被她看穿【謊言】。

    不可踏中的地雷,為了避免這點昴不得不全神貫注。

    【也就是說,卿是這麼說的。——這個【流星】,能夠起到類似于報告白鯨接近的警報石般的作用】

    【雖然那個警報石沒聽說過,但大概就是這樣】

    從名字來看,估計就是有著類似于報警器一般的作用的魔石加工品的一種。

    【在白鯨接近的時候,予以告知的【流星】嗎。鑒賞得如何了?】

    【說實話,舉手投降了呢。關于【流星】個体差異太大了,就連同一種物品的出土都很稀有。雖說找到了復制方法的對話鏡是例外,但就連那個要量產都得不償失。至少,像這種的【流星】的實際存在是頭一次聽說】

    對于自己知識里沒有的道具,拉塞爾避免著不謹慎的發言。

現狀,拉塞爾的立場是善意的第三者,不會幫昴或是克魯修任何一邊。

    自然,昴和克魯修究竟那邊贊同哪邊會個自己帶來利益呢,正在判別途中的拉塞爾目光十分嚴格。

    【這麼一來,能夠確認情報的真偽的手段就找不到了呢。要就這樣完全接受卿的主張也很難。那麼,怎麼辦?】

    【確實,是令人困擾的事態吶。至少,要是有什麼能夠證明的手段的話就好了啊】

    對克魯修的話攤開雙手,昴做出了仿佛在說舉手投降一般的動作。

    【呼姆。要實際試試魔獸接近是否會響嗎?或者說這個【流星】是能夠對魔獸有所反應的道具,有能夠證明這點的頭緒嗎?】

    【有一個,錯誤需要矯正一下吶】

    昴仿佛是在報復著平時的克魯修一般,立起手指左右晃著。

    【這個【流星】並不是會對魔獸本身有所反應。若是這樣的話,就會對四處生活著的魔獸毫無節操地響個不停了。會有反應,只會重要的場合】

    【——難道說,是只會對對所有者有威脅的魔獸起反應?】

    對于昴的指摘克魯修給出了反應,微微一笑附上了這過于方便的機能。

    然而,有一個比這樣的克魯修還要搶先的反應。

    【——啊】

    如是,漏出了小小的近乎理解了的聲音的是,站在昴身邊的雷姆。

    然后立馬,雷姆一副仿佛為自己打擾了交涉而感到羞恥一般低著頭。

    【做出了讓人在意的反應呢,雷姆。剛才的內容心里是有線索嗎?】

    對于克魯修的追問,雷姆只有一瞬間目光划過了昴的側臉。

    對那浮現著擔憂與歉意的淡藍色眼瞳,昴為了讓她安心而露出了笑容。

    【沒問題。要是有什麼的話就算說出來也可以哦?】

    【——好的。若是昴這麼說的話】

    抬起頭,雷姆面向著克魯修,用手指示著桌上的移動電話。

    【詳情就不多說了,前些日子,梅瑟斯領地內有發生過原因起自魔獸的騷動。那個時候,最早為了收拾事態而行動起來的就是昴。停留的日子也不多,卻比身為領主的羅茲沃爾更加把握住了事態,一直覺得很不可思議不過……】

    【是說那場騷動的前兆,用這個【流星】注意到了?】

    【若是毫無根據地就注意到的話,那就是也有點太巧合的事情了】

    戰戰兢兢地,雷姆微微歪著頭窺探著昴這邊。

    大概雷姆自己也是,對昴是如何察覺到烏魯咖魯姆的那件事情感覺到疑問的吧。

那個疑問,現在由于這個【流星】而被消除了。

    【————】

    另一方面,聽到這個回答的克魯修的視線刺向了雷姆。

從雙眸刺入內心的視線,就仿佛要看透對方的心一般尖銳。

    要說成時間不過數秒——但是,卻是過了一段仿佛体力被一口氣奪去的時間,

    【——所說,並非謊言呢】

    然后,克魯修對于雷姆的發言,表示了一定的理解與信用。

    聽到這個判定,昴一邊用心著不露出安心的表情,一邊在心中不斷重復著擺出勝利POSE。

    關于這個【流星】的技能,昴的話不過是XJB扯淡。

    也就是說,全都是虛張聲勢。

    若是被知道事實了的話交涉就確定決裂了,被說成是無禮至極而被一刀砍了也不奇怪。

    然而,昴成功用口頭與話題的誘導成功掩飾了這個狀況。

    對于克魯修的詢問,昴一次也沒有把謊言說出口過。

    手機並非會視情況而定對魔獸起反應而響的道具,就連短信功能都很少用的昴也並沒有把手機運用自如。

    而作為最大難關的【第三者的肯定】,也利用了雷姆的無意識。

    就算這是與【真實】相異的內容,只要沒有欺騙的意圖的話就不會變成【謊言】。

    【而且話說回來,簡直就像是知道對方是否在說謊的說法吶】

    【雖然有點自誇,不過正是如此。說是觀察眼聽起來或許很厲害,但是實際上這是被賦予我身上的【風視的加護】的恩惠呢】

    【……啥?】

    由于有著被玩弄的經驗,而用了類似揶揄般的說法的昴不禁回答道。

    在以前的循環里克魯修所說的【看穿謊言的能力】,昴充其量也就只認為是她的觀察眼所做到的事。

    【能看見風,也就是能夠把眼睛所看不見的事物作為判斷材料。自然,我的眼睛能看到纏繞在對方身上的【風】。對于把謊言說出口的人的情況,當然就會吹有這種風。——而雷姆身上完全看不到】

    【誒,誒—,是這樣啊。這還真不知道吶。真不知道吶】

    【吹著動搖的風哦,菜月·昴。話雖這麼說,在交涉的現場不知道我【風視的加護】的話也太不公平了呢】

    在交涉進入佳境的時候公開能力的克魯修的這份惡劣,讓昴的笑容抽搐著。

    能夠看穿對手說的話的真偽的加護,這在交涉場合就是一種犯規技能。

    前一次,刺向昴的一句句話語,那份銳利感也有所理得了。

    【雷姆的話里沒有虛偽的樣子。至少,卿是有著能夠事前察覺到魔獸威脅的手段的,這點成為根據了吧】

    不過,只有這次這份對加護的自信成為了雙刃劍。

    此刻正在走鋼絲的昴的心境,正可謂是險中求勝。

    【那麼,關于這個【流星】就是能夠相信就可以了吧?】

    【這還是有點操之過急了。就算知道沒有背后的關聯也不會改變自身的擁護。這是左右王選,或者說是左右國家未來的判斷。不可妄下結論】

    就在這里說服,昴的這種意圖果然還是被順掉了。

    【流星】所得到的白鯨的出現情報,這點似乎是得到了最低限度的信用,但是最多也就是得到了能夠讓話題不被一笑帶過而進行探討的可能程度罷了。

    為了提升這個信賴度,而把這場會談引導向成功需要的是——。

    【——這個【流星】的事情,也讓咱摻一腳可以嗎?】

    突然插入其中的這個聲音,讓待客室被微微地震驚所支配了。

    聲音的主人腳步踏入房間中,在驚訝的視線中露出雍容的微笑,

    【叫來的本人是最驚訝的什麼的,不是很奇怪嗎,菜月先生】

    對瞪大了眼的昴這麼說著,微笑著的少女用手指梳著自己微波浪的頭發。

    垂落及腰的淡紫色頭發仿佛絨毛一般柔軟,文靜的五官自然而然的就給他人帶去了安寧。

然而,微笑著的少女眼神卻是毫不大意地看穿著這邊,將絕不能輕視的氛圍傳達給了知道她的每個人。

    【——阿納斯塔西婭·霍星】

    理解到了她的存在,閉著單眼的克魯修叫出了那個名字。

    聽到那個,被叫到名字的阿納斯塔西婭輕松地答了一聲【謝謝】。

    【因為被叫出來所以慌忙趕過來一看,卻在咱不在的時候就這麼談下去了不會太狡猾了嗎。這麼有趣的賺頭……也讓咱摻一個?】

    做著請求般的嬌柔模樣的阿納斯塔西婭,對話題的內容與內情著實一臉愉悅。

對于這樣的她的登場,昴不假思索地窺探向她的背后。

    【尤里烏斯的話沒來,所以可以安心哦】

    【——】

    這麼做著,惡作劇地笑著的阿納斯塔西婭,把昴的內心都看透了。

    【現在,尤里烏斯因為近衛騎士團的團長命令謹慎處分中哦。跟咱招呼都不打,正接受著別家的人的處分呢。真是讓人困擾的騎士大人】

    【謹慎……】

    這麼一說想起來了的是,從萊茵哈魯特那里傳來了同樣的內容的那個夜晚。

    因為與昴的私斗,尤里烏斯正在接受謹慎處分。

這次,沒能與阿納斯塔西婭同行,缺席會談也是因此的樣子。

    【這樣啊,這還……恩,真是不走運吶】

    能夠不看見那張臉,而安心的自己讓昴覺得很是丟臉。

但是,若是再會了該說些什麼呢,這個答案至今都沒有得出來。

    【被叫出來的也就是說,叫卿來的是菜月·昴嗎?】

    無視昴的感傷,克魯修對阿納斯塔西婭搭話道。

阿納斯塔西婭坐到了被指薦的座位上,撫摸著圍在脖頸上的狐圍巾的毛皮。

    【正確的說,是那邊陪著的女孩子呢。本來的話應該是會吃閉門羹的……但是說是關系到【白鯨】的重大事情那也沒法置之不顧了吶】

    阿納斯塔西婭咯咯地笑道,對于這個回答克魯修望向了昴這邊。

    王選候補者的兩人聚集在這個地方,昴對著狀況的巨大變化握了握拳。

    ——從這里開始,就是從這里開始。

    必要的人員已經彙集一堂了,從這里開始終于要開始昴的交涉了。

    但是,

    【失禮了,能問一下一個事情嗎,菜月閣下】

    當然,把敵對商人叫來會談這對拉塞爾來說並不有趣。

    【請說,拉塞爾先生】

    【把阿納斯塔西婭大人叫到這個地方來,想要問一下菜月閣下的意圖。若既是王選的候補者,又是擁有著在王都商業組合里也有著發言權的霍星商會會長的她來參加這次會談的話,我在這個場合的地位就變得不明了。——雖說不想這麼認為但是該不會】

    【是為了權衡得失,是在懷疑這點嗎?】

    當昴回應了拉塞爾的疑念之后,立即接客室的空氣緊張了起來。

    形式上變成被輕視了的拉塞爾自不用說,克魯修的表情也蔓延上了險峻的神色。

    【也就是卿想這麼說嗎?阿納斯塔西婭和當家,哪邊能夠以更高價格買到【白鯨】的情報進行競爭,在此之上選擇同盟對象】

    【————】

    【若是這樣的話,這就是實在是太不經大腦的選擇了,菜月·昴】

    無言用霸氣敲打著昴,站起來的克魯修俯視著阿納斯塔西婭。

那份視線的銳利,讓阿納斯塔西婭越發開心般地歪起了小小的頭。

    【真討厭吶,被這樣的眼神看著的話讓人身心顫抖吶。……簡直就像是站在上面的人,怕被打落下來一般的表情呢?】

    【真不是什麼好興趣呢。不過,對于將自己的欲望作為正道的卿的話這也是當然的判斷——但是,我的信念絕對不會動搖】

    一臉認真地接受了阿納斯塔西婭的挑釁,克魯修再次面向昴。

    【正如聽到的,菜月·昴。若是期待當家與霍星商會之間,會展開情報的爭奪的話就容我說你句算盤打錯了。要順著卿的想法的念頭……】

    【等一下等一下,太武斷了啦!兩人都冷靜點呀】

    慌忙地,阻止下了似乎就要干脆地終止這次會談的克魯修。

    【武斷……那麼,菜月閣下並沒有對兩位候補者進行估價的意思?】

    【這不是當然的嗎?能把誰玩弄于自己的手心之上,我還沒對自己手的尺寸過度自信到那種程度吶。哪敢當什麼釋迦摩尼的手掌。我的手心的話,非要說的話……】

    隨意地揮著手,昴握住了站在身邊的雷姆的手。勇氣從傳遞過來的体溫中流入,收住了指尖的微微顫抖。

    【看,像這樣握住誰的手就已經要竭盡全力了吶】

    【啊—,是是,多謝款待了吶。那麼,接下來是想怎麼說呢?】

    【啊—,粗茶淡飯不成敬意,那麼那個……】

    試圖松開的手,因為雷姆頑强地抵抗就那樣握著了。

昴就那樣牽著她的手,用空下來的另一只手敲著桌子。

    【打出白鯨這張卡,叫來代表了王都的兩位商人,像這樣准備好大張旗鼓的狀況……是因為在這之后,有想要提案的事情】

    撫摸著桌子的手指扣動著,昴對克魯修露出了猙獰的笑容。

    强硬地,勝利者般地,把軟弱的部分與貓著腰的部分全部隱藏起來,堂堂正正地。

    【能聽一下嗎?】

    【貿然斷定,制止了卿的發言的是我。我有要聽完的義務。說吧】

    克魯修那會讓人誤認為是迎面吹來的風一般的威壓一下子增强。

不僅如此,從阿納斯塔西婭那里也感受到了同樣的壓力,這几乎讓昴當場屈服。

如果是一個人的話,毫無疑問此刻就會蒙混著笑過去然后逃走。

【————】

緊緊地,被握住的手掌中有著溫熱的觸感。

不是被呼喚名字,也不是說了些有價值的話語。

只是純粹地把感情傳達了過來。

很讓人欣喜。

就算僅僅是為此,昴也能和哪怕是魔女一戰。

    【————】

閉上眼,停止呼吸,强烈地感受著回轉在腦中的大腦與氧氣。

應該,會順利的。

想著,想透了。

把一次,二次,三次重復了的世界無數次的回想,把拾起來的情報都連起來,在空白的油布上繪出了預想圖。

並不,確定。

並不是有從誰口中聽到過。

但是,即便是在這場交涉中也有這些碎片點綴著,暗示著這模模糊糊的繪圖的確是其中的一個可能性。

這是自己過于天真的幻想嗎,還是說在死過三次以后所捕捉到的契機嗎。

現在,決一勝負吧。

    【克魯修小姐,你的】

    【————】

    【你所計划的【白鯨】的討伐,我的情報應該絕對會起到作用的】

    昴所持有的未來的情報,與克魯修所抱有的目的。

相互都是把【白鯨】視作必須討伐的敵人的人,著才是昴認為她——克魯修·卡魯斯坦是與同盟對象相稱的,這麼判斷的依據。

    3

    ——在那之后,落入大廳的沉默給予了各自的同席者思考的時間。

    給克魯修,給阿納斯塔西婭,給菲利斯,給維魯海魯姆,也給了拉塞爾。

    各自,聽到昴剛才的發言,閉著眼斟酌著那個內容。

    說成時間是不過數秒的沉默,卻成為了十分驚人的壓力緊綁著昴。

    開始決勝了。

    切出去牌了。

    現在開始將與之前的流程都不一樣,是沒能完全模擬出來過的情況。

    對方的反應無法想象,是只能對場上的反應隨機應變的流向。

    【有一點,想法先問一下,菜月·昴】

    打破沉默,最先放出一句話的果然還是克魯修。

    克魯修放下了組著的手臂,只立起了一根手指面向昴。

    【這種突發奇想是從哪里來的?為何,會判斷當家會有計划著這樣的事情。這不是說是隨便說說,就能了事的一類發言呢】

    毫無起伏的聲音里聽不出動搖與迷惑,也沒有感情。

    被作為為政者的威嚴氣勢所壓迫,昴目光游離著吞了口氣,

    【雷姆】

    【是】

    【稍微把背后,別留手地敲一下】

    【是】

    說完之后想到【啊,說別留手還是有點過了】但還是太遲了。

    猛烈的衝擊與干裂的聲音炸起,昴對這穿透背部的威力產生了似乎從肚子到內髒也都被一口氣打散了的錯覺。

    后背的中心,有著小小的手掌形狀的發熱感覺。

   在這份疼痛與熾熱下振奮著精神,對看著疑問著剛才那個互動算什麼的全員昴低下了頭。

    【做了不好看的事情抱歉。就是稍微注入了點生氣】

    【欲善其工必先利其器,這樣調整自己心態是誰都有過的事情。我也在面對新的事情的時候,會用以前被教過的,在手掌里寫上【敵人】吞下對手的這個方法……】

    【克魯修大人,克魯修大人。那個,是相當很久以前小菲利隨口說的咒語吧,仍然記在那里嗎?】

    對小聲告白著過去的惡作劇的菲利斯,克魯修一臉愕然的睜著雙眼。

    【什麼……是,騙人的嗎?】

    【雖然沒有出處,不過若是有著能夠揮去克魯修大人心中的迷惘的力量的話那便不是謊言。小菲利,能夠為克魯修大人的盡上一份力很高興】

    【這樣啊。是為我著想的事情嗎。那就原諒了吧】

    對于輕易地就被花言巧語帶走的克魯修,剛才說過的加護的事情突然變得有些可疑了起來。

    恐怕,是菲利斯經過長年的交往熟知如何鑽加護的空子吧。

    【話說回來,這會讓人覺得剛才的交涉其實是很低次元的會話吶……】

    【誰都會有的吶。咱也會在重要的商談之前做一些咒語哦。把金銀銅幣扎進袋子里,在耳邊叮當叮當地弄響勇氣就會涌上來……什麼啊,那個表情】

    【只是覺得只把這部分取出來的話,真不會覺得是競爭著國家頂點人物之間的對話吶】

    成大事而歪樓于小節,昴對他們的發言無奈著。

    阿納斯塔西婭對昴的這個反應努起了嘴,然后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嘛,算了吶。放松就點到為止,剛才說的事情,能繼續說下去嗎?】

    【啊啊……還承蒙了照顧抱歉吶】

    用閑扯常談賺取了時間——克魯修與菲利斯主從的話或許生性如此,但是確實是有承蒙了阿納斯塔西婭的厚意,讓昴整理了思考能夠以說明的形式呈現。

    【已經在這個屋子過了好几天了,有很多讓人在意的地方。首先,公館出入的繁多。稍微有點,人員和物資的出入過剩地多】

    【那是因為我的王選參加被公布了。這卿也知道吧】

    【白天的訪客的話能這麼理解。但是,深夜的又如何?已經是換上了睡衣馬上就要睡下了……那種時間的人員出入,也能說是因為會談嗎?】

    在第一次的世界,有一晚被克魯修邀請陪著晚酌。

    還記得那時睡前換上了睡衣的克魯修十分有女人味,讓昴的目光無處可放也很難引出話題。

    但是,記得的也不僅僅是那些。

    還有與傾杯的克魯修一同俯視的庭院里,在那里來往的人們的氣息。

    【考慮克魯修小姐的性格,很難認為會在喝了酒以后出迎他人。那麼,在克魯修小姐微醉之后出入公館的人們呢?肯定是有著會談以外的目的】

    【————】

    這次昴所擺出的推論,克魯修並沒有插嘴。

    暫且,握住了會話主導權的克魯修拍著手【接著】繼續道,

    【其他讓人在意的是,王都最近的金屬物行情。與熟悉的商人談過之后,最近鐵制品的價格飛騰直上。也就是,武器防具之類的東西吶】

    這是在第一次的世界,第二次的世界,第三次的世界所知道的情報碎片。

    【說是現在正有人在大量收集不值几錢的武器防具。從老熟人的店里,行商人那里也聽說了那個人就是克魯修小姐】

    是在進行著戰爭的准備嗎,這麼說笑著的是同行的行商人的那個誰。

    【甚至影響到了市場。似乎以相當地勢頭收集著的樣子吶。那麼著急著,在自己的領地外收集武器。會覺得有什麼事人之常情吧?】

    【僅憑如此就把當家和【白鯨】聯系起來也太跳躍了吧。連白鯨的【B】音都沒出來。當家在搜集武器是事實,但是這件事和白鯨討伐有聯系嗎?說不定只是純粹地聚集戰力,意圖無視王選的進行用武力奪取王城哦】

    【沒有做出這樣暴行的理由,你並不是這種人這種程度的事情就算是我也知道】

    誠實,高潔,仿佛就是把這些單詞具現化般的克魯修,能夠對其人品予以信用到她這樣程度的人很少。

    【不過話說,稍微有點驚訝了呢】

    當然並不知道昴這樣的內心的克魯修,如字面意思地吐出了感嘆。

    組著手臂的她歪著頭,從上往下眺望著昴。

    【一直以為,卿白天出去去王都,只是為了掩飾手頭無事可做的消遣……不過沒有看人的眼光的是似乎我這邊啊】

    【恩恩!啊啊,就是啊。我也是你看,還錯認為只是在游玩發呆啊】

    面對感嘆著的克魯修,微微被罪惡感刺痛著。

    實際上,克魯修的判斷非常正確。

    她所看到的昴的人性是,毫無疑問地腐爛了的。

    現在只是,在附加著掩飾這點而已。

    【總之,知道在收集武器的時候,最初考慮的是准備戰爭。問題在于是要和誰戰斗的這個部分……在這里,某個商人嘴滑了一下】

    【某個,商人】

    【以防万一先說啊,那個不是我。請不要誤會哦】

    看到瞥了自己一眼的克魯修,拉塞爾事先否定了那份懷疑。

    似乎是沒有從那個答案上面感覺到說謊的氣息,克魯修不情願的接受了的樣子。

    真不愧是克魯修感覺很敏銳。

    但是,這個懷疑是正確的但是也不正確。

    嘴滑說給了昴的商人,正如克魯修懷疑的是拉塞爾。

    只是那並不是此刻在這里的拉塞爾,而是前一個循環的拉塞爾。

    [[若是這次克魯修大人的目的能成的話,這對我們來說實屬一大幸事]]

    這是與克魯修的會談決裂,離去的拉塞爾所留下的話。

    這句話的意思,一直在昴的心里留下著一個疙瘩。

    若說是預見著克魯修登上王位的發言的話,實在無法認同那是會談決裂會說的話。

  那麼,若說克魯修與拉塞爾有其他利害一致的地方的話。

    【王選的風評來看,因為是几乎單獨行動態勢的克魯修小姐,似乎來自商人的評價優勢並沒有達到來自一般人的程度的樣子】

    【這不否定。從有錢的地方的開始拉攏是最符合常理的。在我的領地商販被設置了高稅率這點我承認。不過,那個部分,是打算在治安的保障上予以返還的……從旁看來的話要傳達那份恩惠有點難這點也清楚】

    【實際上,與實際在克魯修小姐的領地受到了恩惠的那群人不同,評價難以傳達的人們僅僅是靠著表面的情報來判斷克魯修小姐的為人的吶】

    克魯修作為為政者,完美地治理著自己的領地是事實吧。

    但是,那份手腕除了有著能夠實際確認的立場的人以外,都只能用聽得不多的表面情報來決定對克魯修的評價。

    就像是艾米莉亞,僅僅是因為身為半精靈的這個事實就被厭惡。

    克魯修也是,被只能看到那種殘酷的生存方式的負的一面的人們所厭惡。

    【在這里我是這麼考慮的。克魯修小姐,應該不被這種只靠表面來進行判斷的人們所喜歡,但是連這種人也不得不拉為同伴這就是王選。這麼一來,為了讓那群人的評價好轉該怎麼辦呢……】

    【若是靠人的表面來判斷好壞的話……只要把這個表面,涂換成好的事情就好了呢】

    接過昴話語的末尾,阿納斯塔西婭說著著結論。

    【嘛,聽起來還真是巧合的事情呢。事實上可沒這麼簡單,說到底看錯的可能性也很高。真的沒有,把事情向著對自己好的方向曲解?】

    【這點,無法否定。克魯修在收集武器,以及想要做點什麼大事來拉攏商人作為同伴這點不會有錯。但是,把這個與白鯨結合上去總是希望性的預測占了大部分。說不定只是因為我知道近期白鯨就會出現,才會把這些掛上關聯性】

    但是,這麼說著的昴直視著克魯修的雙眼。

    克魯修的表情里沒有感情浮現,無法看透她的內心。

然而,她並沒有說出否定的話語。

    那麼,就有足夠的挑戰價值了。

    【再次重申。艾米莉亞與克魯修同盟之時,從艾米莉亞陣營給出的將是艾利奧爾大森林的魔礦石開采權的割讓,以及白鯨出現的時間地點的情報。也就是,長時間威脅著世界的魔獸討伐的——那份榮譽!】

    【————】

    【若是我的話完全講偏了的話,完全意義不明的話那麼聽過就扔了吧。如果錯了的話,就把白鯨的情報判斷成純粹的交易材料也沒關系】

    假使即便只是這份情報,若是有在場的兩位商人的話也能與利益聯系起來,被告知了情報的商人勢力對克魯修的評價應該也會有所上升的。

就算只是這樣也是有價值的。

    【但是,如果你的目的與我的期望統一的話——】

    把抬起右手向前伸出,昴請求著克魯修。

    握過這只手,證明昴所見到的未來的價值,拆除那面牆。

    【來討伐,白鯨吧。——去狩獵一場吧】

    討伐那個異形的存在,噩夢般强大的魔獸。

    討伐那對于行商人來說是災厄的象征,討伐那對昴來說與不詳的記憶所聯系的惡意。

    霧之魔獸的討伐,這就是昴對克魯修的提案。

    【有一點,容我發問】

    俯視著昴伸出的手,克魯修面向著這邊立起了一根手指。

    昴直覺到這個詢問,將是克魯修所准備的最后的關口。

    【卿——知道白鯨的出現時間與地點,這是確實的嗎?】

    【——啊啊,真的】

    吞了一口氣加了一句話,昴對克魯修的回答給出了答案。

    說是最后的詢問,那是錯誤的。

   那個問題,讓昴無法說出謊言。

    【白鯨出現的時間與地點我能予以保證。哪怕,賭上命】

    如字面所說,這是在不停地支付了自己與他人的生命之后才得到的情報。

    這份確實性毋庸置疑,這里並不是應該表現出自卑的場面。

    【……雖然還有好几個質疑的地方,不過看穿這邊想法的方式很完美】

    小聲地吐了一口氣,克魯修仿佛放棄般地閉上了眼這麼回答著。

    這份答案,昴最初沒能捕捉到是什麼意思。

  但是,當這句話慢慢地沁入腦中,成形之后其帶有的意義變得明朗了起來。

    【那麼……】

    【疑問還有。懷疑也還有。無法接受的點也很多,當場點頭還很困難。但是】

    克魯修放下了立著手指的手,就那樣放到了昴的手上。

   伸出去的手上,克魯修那雪白纖細的手指緊緊地重合了上去。

    【就相信作出了這種狀況的卿的這份意氣,與這個眼神吧】

    ——交涉,成立了。

    看著這兩人的握手,有一個人肩膀的力量大大地松了下來的——拉塞爾。

     他誇張地喘著氣,滿是無奈地搖著頭。

    【雖然有好几次讓人驚心膽顫的,不過能平安的成功了那就最好了。菜月閣下,會談之前的約定請確實地】

    【啊啊,盡是下下簽抱歉了吶。幫大忙了,拉塞爾先生。如同約定,白鯨討伐之后電話就讓給你了】

    對于浮現出邪惡笑容的拉塞爾,昴也以邪惡笑容回應道。注意到這個對話,克魯修一臉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果然,是串通過的嗎】

    【叫到這里來的是我哦?著當然會想要拜托幫把手的吧】

    【還請不要覺得有所不快。實際上,作為我們來說也是不打算有著不自然的偏照行為的。最多,就只是期待著同盟成立,而已】

    面對泰然回答著的昴與拉塞爾,克魯修無言地聳著肩。

    昴與拉塞爾取得聯絡,是在與雷姆交換情報之后即刻完成的。

與第三次的世界同樣,抓住了與克魯修合談失敗的拉塞爾,提出這次會談的內容與支援的請求,以移動電話的讓渡為條件獲得了協助。

    不過,雖說關于移動電話的機能也是以類似于欺騙拉塞爾的形式說明,但是還是希望能夠以認為這是得到身為超科技的電子機器的機會,而得以理解。

    【那麼,這麼一來還留有疑問的就是卿的立場了呢】

    克魯修這次目光從昴與拉塞爾之間的關系,移動到了阿納斯塔西婭身上。

面對著分懷疑的眼神,阿納斯塔西婭【怎麼了?】地歪了頭。

    【感覺似乎是有不能接受的地方的表情,這是怎麼了?】

    【菜月·昴月拉塞爾·費洛之間的利害關系已經理解了。但是,這麼一來卿的立場就不鮮明了。到底,卿是為什麼被叫到這里來的?】

    【嘛,第一點是為了增加說服力呢】

    抱著圍巾,阿納斯塔西婭可愛地【唔—】地嘟起了嘴,

    【王選的候補者兩人,王都可數的商人一人。在同盟交涉的現場聚集起如此有權勢的人的話,說出口的話……其意義也就不僅僅是限于當場了呢。所以,我只是待在這里,就能讓菜月的話有著其重量與力量了吧?】

    【嘛,嘛—,雖說這種目的也並非沒有也不是沒有吧】

    用曖昧的答辯回避著明言,昴因為被說中了內心而渾身冷汗。

    實際上,叫來阿納斯塔西婭的原因也包括了那一塊的理由。

    並不是為了不讓克魯修說出不謹慎的發言。讓克魯修認為,昴不應該會說出毫無根據的不謹慎發言才是目的。

    讓她認為既然都已經聚集了這樣的關系者,那麼肯定說出的話是有著根據與確信的。

    至于這究竟把效果發揮到了什麼程度呢,考慮到克魯修與阿納斯塔西婭那優秀的直覺,要確認實在太恐怖了所以還是不問了。

    【第一點,那麼也就是說也有別的理由呢。那是?】

    【那邊就更簡單了。——因為咱,是商人】

    用手擋著嘴笑著,阿納斯塔西婭跳著步子走上前。

    然后,輕輕地把自己的手覆到了昴與克魯修那現在還握著的手上。

    【對白鯨的討伐,極大地期待著呢。對于咱商人來說,白鯨的存在與否可是死活問題,若說能夠討伐掉的話就是極大的幫助了。順便關于准備以及其他各種事情,若是能偏心一下霍星商會的話也沒什麼好多說的了吧?】

    【請等一下。關于這個交易,應該是王都的商業聯合優先的。阿納斯塔西婭大人,如是要插手的話也請能夠辨明事理】

    對于商魂完全表露出來的阿納斯塔西婭,拉塞爾抗議道。

    同為商人的眼神之間爆出了火花,聽到兩人發言的克魯修露出了察覺到了什麼的表情望向昴。

    【等下,聽諸卿的話,似乎時間的空余相當少的樣子?】

    【咱也沒有聽到關鍵的部分哦。只是,話題進行的樣子來看就是這種感覺。實際上,應該是相當緊要關頭了有錯嗎?】

    被克魯修與阿納斯塔西婭兩邊盯著,昴舔濕著干燥的嘴唇。

    締結了同盟之后,已經沒有隱藏情報的必要了。

    【——啊啊,是這樣。從【流星】來看,白鯨的出現大概在現在算起三十小時后。地點是……弗琉蓋爾的大樹,在那周邊】

    【三十小時……!】

    【弗琉蓋爾的大樹——】

    對這毫無富余的時間克魯修咬著牙,阿納斯塔西婭則對這地名歪著頭。

    對,之后就是與時間的競賽。

    【不得不在三十小時之內在利法烏斯平原上展開討伐隊,對出現的白鯨立即發動總攻擊將其解決。為此……】

    盡快地理解了狀況的克魯修回過頭,看見的是對著自己的主君頷首的維魯海魯姆。

那位老劍士打破了保持至今的沉默,

    【首先關于討伐隊的編成,這從數日前開始就已經在順利進行了。原本滯留在王都,就是為了進行配合白鯨出現時期的准備。與王選的開始時機的重合,個人認為是克魯修大人的天運】

    【理解的真快吶!那麼,白鯨出現的時期是有規律的嗎?】

    正因心想事成的高興著的昴,對維魯海魯姆的回答感到了驚訝。

    因為就昴所聽到的,白鯨出現的地點與時間是完全隨機的,神出鬼沒應該是【霧之魔獸】被視為最大威脅的地方。

    【白鯨出沒的時期與地點,能夠挖出這點是維魯爺的執念的回報喵。因為自大征伐以來十四年,一直都是只考慮著這個活過來的吶】

    回答昴的疑問的是,走上前到維魯海魯姆身邊的菲利斯。

他顫動著貓耳,悄悄地窺探了一眼肩寬的老人的側臉。

    【討伐隊的精練與士氣多虧了維魯爺已經喵用擔心了不過,物資的准備不足喵發否定吶。若變成是克魯修大人率領著大批軍隊來王都的話喵的事的話,就會在各種地方引起大騷動了所以才偷偷地集合的吶】

    【確實,現在武器道具的准備還說不上是万全……不過也是為此,才讓阿納斯塔西婭大人與拉塞爾閣下同席的吧,昴閣下】

    聽到菲利斯的指摘,維魯海魯姆那銳利的視線指向了昴。

    【嘛,也想到會發生這種事……之類的,一生里是會想這麼說一次的吧?】

    撓著頭,昴對維魯海魯姆的視線還以了准備好的回答。

    聽到昴的這個回答,被提到的其中一位商人拉塞爾用手示意著窗外。

    【已經通知聯合動作起來,進行准備了。到明日的午后,就能從商人那把必要的物品都籌集起來了吧】

    【霍星商會也同樣,吶。與不所屬聯合,聚集著空隙的商人群体之間的交易就交給這邊吧。還有其他的,期待一下各種各樣的事情也是可以的哦】

    接著拉塞爾的話,阿納斯塔西婭也給了著實可靠的回答。

    然后阿納斯塔西婭,笑著轉向了組著手臂一臉感嘆的克魯修。

    【不放過商機可是商人的鐵則,這就是咱來這里的理由哦。而且而且,雖說物品是這樣不過要賣的話果然還是賣恩情最好!無形,無損,也不會壓倉庫——更重要的是,沒有標價】

    【現在是隊友所以還無所謂,不過再聽一次還是覺得真心可怕吶,這個商人!】

    紅著臉的阿納斯塔西婭是很可愛,但是在那根處有的是守財奴的根性所以莫名恐怖。

恩情並非是能夠知道被賦予了多少價值的東西。

    側目望著心情好的阿納斯塔西婭,克魯修一臉理解地點著頭。

    【在交涉以前就已經准備好了道路,嗎。原來如此,在這個場合,先見與覺悟都不足的是我這邊嗎。嘆服了哦,菜月·昴】

    【只是預習復習完美嵌合了而已吶。說實話打從心底安心了吶,我】

    事前都動用了那樣的策划了,即便如此交涉的成立仍舊是千鈞一發的走鋼絲。

就連不規則的要素也要拉來作為自己的有利條件,作為反省點這里不得不記住。

不過就算是這樣。

    【總算是,保住了留在王都的面子了吧,雷姆】

    【——是。真不愧是昴,太棒了】

    舉起牽著的手,與身為這場交涉的背后功勞者的雷姆分享著這份達成感。

    ——想必,對這場交涉的結果比誰都要感到高興的就是雷姆了吧。

    原本,這場交涉是被交付于雷姆的任務。

不能把被賦予的使命表明給昴,每天都與克魯修進行對話被消磨著精神的情況很容易想象。

    持續腐爛著的昴,以及艾米莉亞陣營的未來——應該是辛苦于這些重責的。

    即便如此仍舊一直支撐著過來了的她的想法,有點得到了回報了嗎。

    若是能得到的話,現在就算只是因此昴也很高興。

    【——昴閣下】

    突然,與雷姆分享著喜悅的昴被搭話了。

    看去,用認真的視線望著昴的是背脊挺拔的維魯海魯姆。

老劍士與昴對上視線,那浮現著皺紋的精悍臉上透露著百感交集的想法。

    【感謝——】

    簡短地如是告白,然后當場采取了彎下了膝蓋的禮數形式。

    這突然的行為讓昴震驚了。

    但是,做出震驚反應的只有昴。

其他的各位都各自,露出了對維魯海魯姆的行為表示了一定程度的理解的表情。

身為關系者的克魯修與菲利斯自不必說,就連無關者的雷姆與阿納斯塔西婭,也是這樣。

    【我將向你奉上,與奉于主君克魯修·卡魯斯坦同等程度的感謝。感謝予以我這不成器的老身,能夠討伐仇敵的機會】

    【誒額,那個……誒?】

    【賢明的昴閣下想必已經看穿了吧,再次——】

    維魯海魯姆無視昴的遲疑,從腰上把劍從鞘中拔出。

    就那樣把他的劍放到了地板上,將手置于上面以最高敬禮表示了最大的敬意。

    然后,報上了名字。

    【以前,報上的特雷亞斯是之前的家名。真正的家名是阿斯特雷亞。迎娶前代的劍聖,特蕾西亞·梵·阿斯特雷亞為妻,辱名于劍聖家系的末席之身——這就是我,維魯海魯姆·梵·阿斯特雷亞】

    一口氣繼續著,維魯海魯姆那雙眸中寄宿著滿是霸氣的光輝。

    【給予這幅老身討伐奪走妻子的可憎魔獸的機會,對這份溫情奉上感謝】

    深深地低下了頭,維魯海魯姆把那强烈地在心頭訴說的感情從正面衝擊了過來。

    同席的全員都聽了進去,期待著從昴那里的回答。

這份期待讓昴咽了一口氣。

    【啊,啊啊……當,當然知道的啦。當然,也有這個原因里面才會覺得克魯修會答應白鯨討伐的!】

    【菜月·昴】

    面對微妙地戰兢著回答的昴,克魯修不慌不忙地插話了進來。

    琥珀色的眼瞳,窺探著昴那神游的目光,然后混著微微地惋惜道,

    【吹著謊言的風哦,從卿那里】

    暴露出沒能隱藏好的昴的謊言,證明了【風視的加護】的力量。...<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lsper1137 發表於 2016-5-15 11:27 AM

本帖最後由 welsper1137 於 2016-5-17 02:16 PM 編輯

第二章【決戰前夜】

1

討伐白鯨。

交涉結束,一旦討伐兩字帶上了具体性,那之后關系者們的動作就很快了。

阿納斯塔西婭與拉塞爾兩人如宣言的一樣,為了盡可能搜集所有武器與道具奔走于王都,克魯修也召集著早已准備好的討伐隊。

而且再加上還有作為人與物資的搬運手段的龍車的確保,工作多得連枚舉的空暇都沒有。

    【因為這個原因買斷了龍車,所以回公館時候的代步工具的確保才會寸步難行的嗎】

昴望著大量出入屋子內外的人與物品,把握著在循環之中發生的與自己無關的事情的內情。

就算是在昴擅自行動的周目,克魯修與維魯海魯姆也在進行著與白鯨戰斗的准備。

如今才注意到這點,感覺不能再呆站著不動下去了。

一共給人添了有三次的麻煩。

就沒什麼能幫的上忙的事情能做嗎。

    【就算是我也應該有什麼能做的事情……】

    【誒~,昴親能到的事情喵的喵是什麼也喵有嗎?】

    【應該有吧,喂!】

    被慌慌忙忙的氛圍所感染,而提出的要幫忙的念頭被挫了。

首先折斷昴的想法的是,用手捂著嘴隱藏著呵欠的菲利斯。

    對這明明是當事者卻欠缺認真感的菲利斯,昴吊起了眼角。

    【別自己沒干勁就把別人也卷進去啊。就算是我也應該有什麼……】

    【物資的手續也好討伐隊的編制也好,那邊都不是昴親的專業不是嗎?要是讓無關者來操心的話只會變得更加麻煩而已,所以老實待著吧】

    【哪里有這種道理。就因為我的錯說出要去做,大家才會這樣加班加點地趕著行動的吧。但是提出來的我卻】

    【好,這里錯了!】

    指尖刺著強起來的昴的鼻尖,菲利斯以銳利地口吻把話蓋了過去。

被强制性沉默的昴呻吟一聲之后,菲利斯那刺過來的手指彈了這邊的鼻頭一下。

    【這種認為是自己的錯的思考方式,小菲利超不喜歡。不如說很討厭】

    【……實際上,大家都開始熬夜的契機就是我吧】

    那樣的自己卻置身事外地,只是靜靜地等待結果也太奇怪了。

    【——現在確實變成要王選的情況,不過以前的克魯修大人對改變國家方針什麼的基本也喵怎麼考慮,只是普通的可愛的公主大人哦】

    【哈?】

    【啊,說是公主大人還是有點不一樣吧或許?可憐的美貌倒是以前開始就是的,不過克魯修大人的話從那個時候開始就凜然强大到不是泛泛的男人可比的程度】

    唐突地拿出了不同的話題,把懵逼的昴放著不管的菲利斯雙頰緋紅。

    菲利斯就那樣對腦海里所描繪出的幼小的克魯修軟著腰,漏出些許熾熱的吐息,

    【誠實勇敢,比誰都要正直溫柔優秀很而無敵的克魯修大人……但是,那樣的克魯修大人成為了現在的克魯修大人,然后强到了能夠以王座為目標的程度,也是因為某位大人的陪伴】

    【在說什麼啊。而且,某位大人是……】

    【——菲利艾·魯古尼卡殿下。已經不在了的,這個國家的第四王子】

    被話題給扔下了的昴,聽到菲利斯的這句話咽了一口氣。

    對不認識的故人的名字的驚訝,這也是話語頓住了的理由,但是不僅僅是如此。

    【————】

    還因為是被口中說出這個名字的菲利斯的側臉那夢幻、寂寞的微笑給奪去了目光。

    微笑里有著鄉愁與寂寥感,而且不知為何同時存在著些微的驕傲,即便是知曉了他的性別,這看上去也是令人神馳般的美麗。

    【說不定是看到昴親,稍微有點想起了菲利艾殿下】

    【……是眼神凶惡的人嗎?】

    【不—恩,臉很帥。帥到昴親根本就沒法比。但是,性格很是自我中心,單純,好不掩飾地吊儿郎當又自以為是……再說下去就會變成在說殿下的壞話了】

    【剛才的已經是不能再過的壞話了吧,而且反推過來連我也傷到了!?】

    除了臉以外的部分是傷感的原因的話,也就是說被羅列出來的部分是共同的了。

雖說無法否定這點很讓人傷心,不過菲利斯對昴的話搖了搖頭。

    【菲利艾殿下的確是很讓人困擾的大人,但是也是拼盡全力的人哦。一直煩惱著如何像個王族,各種靈光一閃給大家添著麻煩。明明不中用卻只有干勁滿滿,所以絕對不會聽人請求老老實實待著】

    【……這個,大概是很難相處的人吧】

    【就是啊!說是[[明明大家都在拼命,怎麼能夠只有余是呆等在這里的啊—?]]吶。就是這點,和現在昴親一樣。但是,殿下絕對不會說是【自己的錯】。就算是考慮方式喵樣的人,都不是會想這種事的人吶】

    回想著回憶,苦笑著的菲利斯的話語的角角落落都有著對那位人物的親愛。

    真的是很重要的人呢,這麼考慮著的昴終于過遲地理解了。

    身為魯古尼卡王國的第四王子也就是說,話里的菲利艾這個人物應該是因為成為王選契機的傳染病而去世了。

    然后那位人物,若就是克魯修目標王座的理由的話——,

    【那位菲利艾殿下,和克魯修很親近嗎?】

    【因為年齡相近,殿下來拜訪克魯修大人的公館呢。每次都借口說是偶爾路過,但是因為不擅長隱瞞事情真心話都顯而易見了】

    看著回顧著欣慰的回憶的菲利斯,昴明白了菲利艾那淡淡的思慕。

    菲利斯與克魯修的關系,是與單純的主從或是男女關系都不同的。

但是,在這里加上了菲利艾這位人物以后他們之間的關系,一定對他來說也是特別的東西。

    三人的關系想必是很,特別的、重要的東西吧。

    【能有現在的小菲利,九成五是多虧了克魯修大人。但是,剩下的最重要的五份是多虧了菲利艾殿下。……這是,絕對的】

    手握至胸前,稍稍伏下目光的菲利斯的話語讓昴產生了奇妙的感慨。

    一直以來昴擅自地,認為菲利斯肯定除了克魯修以外不會再向誰打開心扉了。

是因為有作為治愈术師這與性命掛鉤的經驗嗎,菲利斯時常,會有令人渾身打顫般的冷酷視線。

    但是,在訴說著菲利艾的回憶的菲利斯,絲毫沒有那副模樣。

    看上去就像是隨處可見的普通的,可憐的少女——一樣的,少年。

    【但是,這麼說來也就是說對我也感覺到了和那位叫菲利艾的人一樣的親近?】

    【哈?為什麼昴親會變得和菲利艾殿下一樣?殺了你哦?】

    【令人渾身打顫般地冷酷!】

    嚇人的聲音與危險地眼神,讓昴顫顫著后退了。

看到這個模樣菲利斯假咳嗽了一下,說著【不是那樣……】繼續著話語。

    【剛才,特意對昴親說殿下的事情並不是因為那麼一回事……啊啊真是的!為什麼這里不喵白啊,笨蛋!】

    【再怎麼說也太不講道理了吧!話題四處亂飛聽不懂啊!結果,你想要我怎麼做啊!】

    被跺著腳的菲利斯反過來生氣,昴也不服輸地大聲回嘴道。

    【昴與菲利克斯大人,發出那麼大的聲音請問是怎麼了嗎?】

    聽到這個騷動,應該是在客室包裝的雷姆來到了樓下。

昴對一臉擔心的雷姆,撓著頭想著該怎麼說明。

    【不,我也想著有沒有什麼能幫忙的事情,菲利斯卻要妨礙我吶。順帶著就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說什麼了】

    【是昴親洞察力太差了啦—。真是的,雖然是想說些什麼的……都是因為昴親要妨礙大家的工作所以才……】

    【別說是妨礙!是想要幫忙啊。因為,都是因為我讓這個開始了的錯……】

    【就是這個!】

    對昴這難以啟齒的話,抬起頭的菲利斯一口氣蓋了過去。

他頭上的貓耳就那樣微微顫抖著,手指著昴的胸口。

    【昴親的,那個說是【錯】的說法很讓人討厭。不是【錯】,而是【功勞】。大家能夠像這樣徹夜爆肝,維魯爺能和白鯨戰斗,都是】

    【我的功勞……?】

    這無法涌上實感的話讓昴歪起了頭。

但是,在身邊的雷姆,也像是在說著與一臉滿足的菲利斯同樣意見般地對昴微笑著。

    【挑戰王選也是,與白鯨戰斗也是,其實大家都不是為了克魯修大人一個人。大家都是,為了某人的】

    代替著陷入沉默的昴,菲利斯的唇中仍舊繼續編織著話語。

    【白鯨的討伐是維魯爺的夙願喵哦。先代的劍聖,維魯爺的妻子被白鯨干掉的時候,維魯爺似乎沒能在她身邊的樣子】

    【先代的的劍聖……】

    【為了報仇,維魯爺瘋狂至死地追著白鯨。這才,在像是抓【霧】一樣在無法預知的未來中,尋找到留下記錄的白鯨出現地點,時期,天候……甚至為此出奔,驗證各樣的假說與條件,終于抓到了像是法則性一樣的東西】

    這份執念,是何等的程度。

    作為霧之魔獸被畏懼,誰也不了解的那個存在,生態的全貌也完全不明了的强大敵人——僅僅孤身一人,追尋著那個存在不斷掙扎著。

    【但是,好不容易了解到了的那個情況,卻沒有任何人聽進去】

    老劍士對書本文獻猩紅著眼,胸懷著復仇心跨越了無數的夜晚。

    就連執念結成果實,終于發現的線索,要作為能說動誰的力量也還是不足——。

    【大征伐的爪痕深深地扎根在王國。就連王座空下的時期都沒能站到維魯爺這邊。沒有任何人有與白鯨戰斗的氣概,以及把注意轉向白鯨的閑暇……就連招募支援者也做不到,維魯爺的心境想必是很絕望性的】

    願望著討伐仇敵,然而卻連憎恨對象的腳底都沒能夠到。

    這份無力感所產生出來的絕望昴知道。

    因為弱小這份罪惡,是絕對不會放過自己的。

    【被一切所舍棄,似乎就連一個人去挑戰白鯨的事情都考慮過了吶。因為覺得比起贏不了,還是沒戰斗過更讓人恥辱。——男人,真的都是笨蛋。維魯爺的妻子,想必也一定不希望著這樣的事情的吧】

    【是這樣呢】

    對,同意菲利斯的是沉默到現在的雷姆。

    雷姆用手撫在自己的胸前,悄悄地用那淺藍色的眼瞳側目望著昴。

    【對愛著的人,雷姆希望他能夠一直好好活下去。即便是雷姆不在了,也希望能夠回想起的是雷姆的笑容】

    【……要說變成回憶這種話,這也太早了吧】

    對雷姆那傷感的話語,無法堪忍的昴不由得回了一句。

伸出去的手輕輕地摩擦著雷姆的頭,就那樣用抵著的手掌溫柔地撫摸著。

    雷姆對昴這樣粗糙的感情表現,憐愛地眯著眼微笑著。

    【那麼,對那樣的維魯海魯姆大人伸出援手了的,就是克魯修大人了呢】

    【因為克魯修大人真的是很溫柔的大人。對絕望著,悲嘆著,變得不再理睬任何人的對象,也能伸出援手。若是對方是為了最重要的某人,而試圖做些什麼的人的話就更是如此了。——殿下,也是這樣】

    同意著雷姆的話,菲利斯露出遠眺著遠方的表情背過臉去。

然后,閉上一次眼睛,抬起頭之后的菲利斯又以平時的表情吐了吐舌。

    【好,奇怪的話題結束了。雖然說了很長時間,但結論就是昴親完全喵有鑽牛角尖的必要!不如說,不管是誰都喵有是因為昴親才四處行動的!不管是誰都喵有對昴親感興趣到,昴親自己想的程度!】

    【雖然不知道是在掩飾害羞還是在干什麼不過很讓人受傷啊!】

    【沒關系的哦。雷姆對昴充滿興趣。昴可能覺得大概只有這個程度,不過有那個的十倍以上】

    【如果是這樣這也多的恐怖了啊喂!】

    菲利斯那過分的發言,以及助攻錯了地方的雷姆。

被兩人這麼折騰著,但是昴也仍舊明白了她們想要說的什麼的本質。

    【真是委婉地要死的說法……】

    【那種好像再說我都明白一樣的感覺喵名火大。哼,不過是個昴親】

    【話說回來……菲利斯,稍微,口吻太輕佻了吶】

    【喵!?】

    態度粗暴的菲利斯,聽到背后傳來的聲音驚地微微一跳。

他畏畏縮縮地轉過身去,站在那里的是雙手握在身后的老紳士。

    維魯海魯姆眯著眼,緊緊盯著開始心虛的菲利斯,

    【太把人的恥辱說出口,不覺得這可說不上是什麼好興趣嗎?】

    【絕非什喵恥辱。從小菲利來看,像是維魯爺的解体新書一樣?】

    雙手手指互刺著,菲利斯嘟起嘴諂媚著。

感覺似乎會被看上去像是貓耳美少女的那份可愛所誤導,但很可疑他是男的。

    當然,對維魯海魯姆這種美人計是不可能行得通的。

    【不管怎麼說,也不帶未經本人許可就說個不停傳出去的吧】

    【是—】

    不留情面地被甩了,菲利斯垂下肩膀沮喪著退去了。

不過離開的時候還稍稍抬起了手,留下了一道秋波的這個地方仍是有著菲利斯本色。

    但是,被留在那個地方的昴的心境直白地說了就是糟透了。

    不經意地聽到了維魯海魯姆的過去,昴這邊感覺尷尬得不能自已。

    甚至想過作為補償也倒出自己的黑歷史相互抵消一下,但是那究竟會誕生出怎樣的燎原火焰呢想象了一下便斷了念想。

    結果,只能繼續沉默著,昴的額頭上划過了一道汗水。

    【讓聽到了不中聽的事情,表示十分抱歉。這不過是老骨頭的無聊固執,與無為著度過的時間。請忘卻了吧】

    打破沉默,維魯海魯姆試圖讓剛才的事情當做沒發生過。

    他這浮現著苦笑的模樣,讓昴決定沉默著尊重他的這份意志。

    什麼也不問,這就是維魯海魯姆的期望。

什麼也別問。

    【是愛著妻子呢】

    ——雷姆小姐!?

    像這樣,昴的內心動搖到了都在后面加上了敬語的程度。

    就是以這種程度的勢頭,雷姆一腳踩進了正所謂地雷區。

    無視昴的這份焦躁,挑起了眉毛的維魯海魯姆蹲了一拍回答道,

    【誒恩,是愛著妻子。比任何事情,比任何人都要,無論經過多少的時間】

    維魯海魯姆的告白的重量,就是有著為此而傾注的年月的程度。

    過去昴有好几次,從維魯海魯姆的口中聽到了對愛妻的思念。

    雖說那每次,都有傳遞過來維魯海魯姆何等重視內人的思念,不過一旦知道那是對故人的思念,就又產生了別的感慨。

    【還有明天的准備,就此結束。你們兩人也,今晚請好好地休息】

    背過沉默的兩人,維魯海魯姆緩緩地遠去了。

    【明天是——】

    對那離去的背影,昴不意間出了聲。

    腳步停止了。不過,那背影並沒有回頭,昴對著那背影,

    【明天我也,雷姆也會一起戰斗的】

    【那是……】

    【同盟的對象要和强敵戰斗,會有就靜靜地看著的家伙在嗎。不用擔心雷姆也能戰斗……就算是我,也有能做到的事】

    連珠炮地加著話語,昴將協力的拒絕防范于了未然。

    然后,

    【合力,把那個混蛋鯨魚打的滿地找牙!我也會全力幫忙的!】

    【————】

    伸出的右手立起大拇指,昴起誓著與維魯海魯姆共斗。

    對于這個宣言,維魯海魯姆無言了一段時間,

    【——妻子,是位喜歡欣賞花的女性】

    低喃著,說出了那與對昴的誓言的回答要點不同的話。

    【不喜歡舞劍,但又比誰都為劍所愛。不允許作為劍以外的存在活下去,妻子也同樣接受了那個命運】

    身為當代的劍聖,萊茵哈魯特的實力昴是實際親眼見過的。

    【劍聖】的加護,會給予人身過于無邊的力量。

    無邊到束縛住那個人的未來,無限地收縮著其可能性。

    【從那樣的妻子那里奪走劍,讓她舍棄掉劍聖之名的就是我】

    無才能的自身,過去維魯海魯姆曾對昴這麼說過自己。

    也因此他,為了到達如今的領域而將半身奉獻給了劍。

    直到達成這份夙願為止,這位老人品嘗過了無數次挫折,無數次地被挫折過心靈了吧。

    然后——,

    【舍棄了劍,作為一位女性的她成為了我的妻子。覺得這樣一切就都會饒過她,就能夠不是作為劍聖而是特蕾西亞這麼一個人活下去了。——但是,劍從來沒有饒過她】

    本應舍棄了劍的女性,為什麼會參加白鯨的討伐隊伍呢。

    不過,維魯海魯姆的追述沒能觸及這一點,

    【昴閣下,感謝】

    一口氣,

    【明日的戰斗,我與我的劍就能找到答案了。妻子的墓前,也終于能夠起步走去了吧。終于,能夠去與妻子見面了】

    留下話,維魯海魯姆這次真的退室了。

    被留在房間里的昴,只能承受著滿溢著的感情顫抖著全身。

    只是維魯海魯姆的覺悟,讓同身為男人的人不禁抱起了一種尊敬之心。

    【昴的話……】

    在落入安靜的空間中,突然響起了雷姆的聲音。

    昴無言地轉向那邊,與望著這邊的雷姆視線稍稍地重合了。

    【若是雷姆不在了的話,也會像這樣長時間地銘記著的嗎?】

    【……這種不吉利的話不想回答】用不高興的聲音說著,昴輕輕地用手指頂了一下雷姆的額頭。

    雷姆用手捂著被手指碰到的地方,就仿佛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一般一臉幸福地笑了。

    2

    翌日,距離白鯨討伐的時間限制——十七小時半。

    【那麼,因為是克魯修大人的指示,從這里面選擇中意的孩子就可以了哦】

    【就算說中意的孩子……】

    克魯修宅邸早晨風吹微寒,昴在成排並列的地龍面前窮途末路了。

    正向昴炫耀著地龍的是,從平時的女裝轉型,身著近衛騎士團白色制服的菲利斯。

純白的披風飛舞,臉上仿佛在說著氣勢十足的菲利斯,對昴的回答鼓起了臉頰感到不滿的樣子。

    【什喵嘛!克魯修大人難得的溫情,居然敢說不中意嗎?】

    【不是啦。雖然能讓我來選乘龍車是很高興啦,但是龍車的好差說白了完全不懂啊。我看上去像是一心地龍十几年得老練嗎?】

    【恩~恩,完全不像。是吶,試著用直覺選選看?畢竟是要托付性命的孩子,若是考慮到會死的話,小菲利因為不想被怨恨所以也喵想說什麼多余的話呢】

    【別說了!別立奇怪的FLAG啊!誰會去死啊!】

    即便距離決戰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二十個小時,菲利斯的態度還是完全沒有一點收斂。

雖說比起被帶起奇怪地緊張感要好,但是也得想想這也太放松了吧。

    現在,在克魯修邸的前院,有大量的地龍為了迎接白鯨攻略戰而並立著。

    搬運貨物用的地龍也有很多,但是格外重要的是參加實戰的騎龍的選擇。

畢竟是卡魯斯坦家甄別出來的,聽說盡是些血統優良的有名地龍。

    【關于不管怎麼看都給不出好酷炫以外的感想的這件事。雷姆怎麼看?】

    參戰的戰士大多都帶著自己的愛龍,所以優先給了昴從候補中選擇自己地龍的權利。

但是,難得的權力就要這樣暴殄天物了。

    對于昴的詢問,在身邊的雷姆用手撫摸著手邊的地龍的頭說道,

    【是的呢。雷姆的話,大致上的地龍都只要教導一下哪邊才是上級就會聽話了,所以不太拘泥于地龍的不同……】

    被雷姆所撫摸著的地龍,就仿佛表示著服從般一屁股坐在地面上。

恐怕這就是實感到生物級別上差距的表現形式。

不太能成為參考,也沒法參考。

    【要是花太多時間的話之后就忙了,快點選吶~】

    【別說事不關己地說著隨便的話啊】

    【雖說事不關己是真的,但也不是說因此就隨便說說的喵。實際上,不管哪個孩子都有著就算選了也不會讓自己后悔的資質。所以說靠直覺的啦】

    【這個講道理或許是這樣……恩?】

    被菲利斯催促著,環視著並列著的地龍的昴停下了腳步。

一起走著的雷姆,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望著停下腳步的昴。

    【昴,怎麼了?】

    【不……稍微對這家伙有點在意】

    在停下來的昴面前的是,肌膚漆黑的美麗地龍。

    銳氣煥發的面容與黃色的眼瞳。

背后安置著鞍,頭部覆著地龍用的皮帽。

裝備一個個都與其他的地龍並無二樣,但是與人以印象的是那雙眼瞳。

    【————】

    靜靜地盯著昴的那雙眼瞳,將其與其他的地龍之間畫上了一線。

    並非是如同其他地龍一樣誇耀著自己,也並非表示著忠誠般地靜候在旁。

漆黑的地龍只是悠然地,等候著自己被選上的那一刻。

    【你,該不會是在那之前,在屋子那邊和我見過面的地龍吧?】

    突然,昴對這份個性感到著眼熟,向地龍伸出了手去。

    在身旁的雷姆微微一驚,連忙試圖去阻止昴的手。

但是,比起雷姆的制止,昴的手更快地擦到了地龍的鼻尖。

    【……看來,這家伙就是最好的了吶】

    【真令人吃驚。這只地龍,一直覺得是以心高氣傲而成名的種類……還在想著昴的手不會被吃掉吧】

    【確實就剛才是我太不小心了!】

    但是,這種擔心想來已經不需要了。

該說是波長對上了嗎。

    昴摩擦著它的鼻尖,決定把命托付給這條黑色的地龍了。

    【菲利斯,就這家伙了。一見鐘情了】

    【是是—。哦,選了一個不錯的孩子呢。昴親也還真是厚臉皮……還有,小雷姆鬧別扭了所以別說什麼一見鐘情】

    【才沒有鬧別扭。會和它好好相處的。能做到的】

    對這仿佛自我確認著一般地重復著的話語稍稍有點不安,但是雷姆也給了許可了那麼昴的地龍就決定是這個了。

因為還有一些准備所以菲利斯留在了這里,而昴則在雷姆的陪伴下就那樣回到了屋子里。

    距離出發預定的時刻,還有几個小時。

    克魯修邸內目標白鯨攻略戰,陸續組成討伐隊的人員開始聚集了。

在那其中,特別引回到大廳的昴注目的是。

    【什,什麼啊,那一個團……?】

    一臉呆然地,昴不禁目不轉睛地盯著那邊看了。

然后,注意到這個視線的那個團的一個人,發出沉重的腳步聲靠了過來,

    【怎麼了,小哥也是討伐隊的一員吧!請多關照了啊,小哥!】

    以一口氣吹飛早晨清爽空氣的勢頭,巨大的音量向著昴釋放而來。

    仿佛能傳到這寬廣屋子的角角落落的聲音。

    這不是昴,能夠沐浴在極近距離之下還能承受得住的東西。

    手捂著耳朵臉極大地扭曲著,帶著抗議回瞪著對方但是,

    【從小姐那里聽過了吶!小哥是今天的鯨魚狩獵的功臣吧!?今天也讓灑家們摻一腳鯨魚狩獵吶!那麼好的天氣不是很好嗎!】

    【聲音太大了啊!我的反應那雙大眼睛里就沒映進去嗎!?】

    被仿佛狂刮著豪風般的聲音說話,昴回答的聲音也自然地變成了怒吼。

    對這怒吼笑得越來越起勁的是,狗頭的獸人。

    全身都覆蓋這一層銅色的体毛,古銅色毛發在豎長的頭上就仿佛莫西干式地飾著。

銳利的目光與滿口尖牙的口十分顯眼,構成了一副不可思議而又和藹的臉。

    只是,其有著近兩米的身高,筋骨隆起撐住皮質衣服的那模樣,充滿著是野蠻與文明相互競爭之后和解的結果的感覺。

那保護著裸露的上半身的鋼鐵墊肩上,描繪著的霍星商會的商名留住了視線。

    【這個商名加上卡拉拉奇腔的獸人……也就是說,是阿納斯塔西婭的【鐵之牙】嗎!】

    【什麼嘛!聲音真小吶,小哥!都聽不到在說什麼哦!】

    【吵死了啊!是吃了什麼才長得這麼大個的啊!你,是什麼種族啊!】

    【看就知道了吧,不明顯是狗頭人嗎!犬人族除了狗頭人以外還有什麼嗎!?】

    【誒—,狗頭人……絕對騙人的吧!?】

    雖然這個獸人自稱狗頭人,但是昴所想象的狗頭人應該是狗頭的小人。

雖說狗頭與兩足直立行走是符合了,但是体格上和想象的差距太大了。

    【灑家叫做里卡多,那邊的小姐也多關照了吶!】

    【是,里卡多大人。十分感謝關心。本人名叫雷姆】

    對里卡多那爽朗的招呼,做好心理准備的雷姆恭敬地報上了名字回應道。

    把這個對話放到一邊,里卡多所在的那個團——獸人們聚集著的那一角,看到了滿面笑容著的阿納斯塔西婭走了過來。

    昴對那討人厭的笑容繃起了臉之后,她壞心眼地歪了頭,

    【這可不行啊—,菜月。里卡多是聽不到自己壞話的人呀。好好相處的秘訣是,不要不小心靠近他】

    【希望能在遭遇之前說啊。真的,你也很壞啊】

    【抱歉吶?只是菜月會做出怎樣的反應呢,想要試試看就一個沒忍住】

    【不止是人,連性格也很壞啊。啊,痛!】

    對露出富有含義的笑容的阿納斯塔西婭做出了惡劣的態度之后,他的頭就被獸人——里卡多巨大的手掌拍了一下。

他把口露齒張開說道。

    【喂,小哥!對小姐油腔滑舌個啥呀!灑家的雇主可能就不干了溫柔點啊!基本上,不管和誰說話沒法不判斷得失也因此沒有朋友!現在溫柔點的話說不定還能一筆勾銷,大概!】

    【里卡多。你,因為不擅長隱藏事情所以還是別說壞話比較好哦?】

    【不是壞話啊!只是在擔心小姐啊,灑家!小姐,從以前開始就不是很會與人交往,從卡拉拉奇來到這里,連個熟人都沒有感到不安吧!?所以在這里,看!叮鈴鈴鈴—,朋友一號哦!】

    【別把人夾在中間羅里吧嗦的!還有別總把人的頭扣著動個不停!頭要掉下來了啊,這個傻勁!】

    被字面意思上的非常人臂力被揮來揮去,總算是在頭掉下來之前掙脫了。

慌忙逃離里卡多之后,昴當場轉動著頭開始舒松筋骨。

    【啊,危險危險。要是在決戰之前因為雜談負傷脫隊了可笑不出來。就算是我也沒法接受都這樣燃起來了卻造成這種失誤吶……】

    【什麼啊,也太誇張了吧!只是說好好相處吧而已吶!】

    【就是這個好好相處出現了國民級的不同啊。卡拉拉奇人都這樣嗎?】

    【怎麼可能。里卡多比較特殊。看我的話就能看出典雅賢淑的國風不是嗎?恩?】

    與里卡多並列著,阿納斯塔西婭厚顏無恥地這麼說道。

昴深深地嘆息了一氣,把身邊的雷姆推上前。

    【懂嗎?真正的賢淑是在說像雷姆這樣的。看吧,這份文雅】

    【哪有……說人可愛什麼的,會害羞的】

    【恩—,有點奇怪但是感覺不錯是將來有望的孩子呢。菜月也還真是抓到了一個好孩子吶】

    這種好像是捕捉到對方一樣的說法讓人有點在意,不過雷姆的反應也與昴所期望的反應有點不同,不管哪個都很難解釋。

    【看這樣子,已經會合結束了呢】

    然后,在這樣成了一個奇妙地集團的昴他們面前,克魯修的身影出現了。

    克魯修的模樣並非平時男裝般的禮服,而是將裝飾刪減到了極致的輕鎧。

重視活動靈活性,機動性地比重靠的比較多的鎧甲或許是很有她風格的選擇,但是在昴眼中看來防御力上令人不安。

    【戰斗服要方便活動比較好。別擔心,鎧甲上刻上了土之冶煉師的堅固加護。只要我的魔力不耗盡,就能發揮出外觀以上的堅硬度】

    明白了昴那視線的意圖,克魯修撫摸著胸部金屬板部分回答道。

    【還有那種東西嗎。還是一樣,魔法和加護在開掛吶……我是不是也有什麼還沒覺醒,但是超便利的加護沉睡著呢】

    【不管睡多久,呼吸的方法是不會忘記的吧?對于有加護的人來說加護就是那種東西。要是沒有自覺的話還是放棄比較好】

    以前似乎也有被同樣地否定過的經驗,昴努起了嘴把願望扔了。

    滿是孩子氣地別扭著的昴被雷姆撫摸安慰著的時候,克魯修抬頭望向俯視著自己的里卡多的巨大軀体,

    【原來如此。雖然有聽說過,但是是比傳聞還要誇張的士兵呢。卿就是被稱作阿納斯塔西婭·霍星心腹的,【鐵之牙】的團長嗎】

    【只是被雇佣,的呢。克魯修·卡魯斯坦小姐吧?雖說有在外面從傳聞和小姐那聽說過,但是實物的話又是……】

    面對手臂組在向前仰望著自己的克魯修,里卡多那擁有犬的嗅覺的鼻頭嗅了一下。

然后皺紋浮現鼻尖,放喉笑了。

    【是豪杰吶!這麼一來王選,不是會變得相當吃力了嗎,小姐!】

    【所—以—說,才像這樣賣恩情的不是嗎。到底能產生多少價值,就看里卡多的工作程度了,好好干呀】

    【嘎哈哈哈!不只是用人,連用狗都那麼亂來的小姐哈!】

    對于里卡多給克魯修的評價,阿納斯塔西婭毫不否定地同意了。

    是因為與傻笑著的里卡多相處了很長時間嗎,與他對話著的阿納斯塔西婭的那屬于適齡少女的氛圍隱約可見。

看來,是相當地敞開著心扉。

    昴也是,除了聲音大以外也不對里卡多感到難相處。

這就是他的人格,或者說犬格吧。

雖說感覺,稍微有點過于豪放。

    【昨晚休息的好嗎?】

    視線從里卡多身上移開,克魯修把話題轉向了昴。

昴轉動著,就在剛才還被里卡多所扭著的頭回答道。

    【多虧了照顧,吶。雖說感覺像是在克魯修你們都在忙的時候,自己卻悠閑地睡下了一樣而弄得睡得不是很舒服吶】

    【所謂適才適用。卿的工作在昨晚,把我和拉塞爾·費洛、阿納斯塔西婭·霍星集合起來得出討伐白鯨的結論的時候就已經結束了。原本,作為我來說就是因為那邊甚至提出了協力討伐戰的請求而感到很意外的呢】

    微微一笑之后,克魯修收斂了嘴角正面盯著昴。

    看到那琥珀色的眼瞳里描繪出的復雜感情,昴以為有什麼事縮了縮身子。

    【雖說協力與白鯨戰斗很令人感激……但是卿能戰斗嗎?】

    【不會戰斗哦?先說好要是把我作為戰力數進去的話,那就算說是已經連貓的手都想借助了也太走投無路了。去借狗的手吧,雖然說有點大】

    【剛才,沒有提到我嗎!?】

    【雖然提到了不過別過來也可以!還真是見風使舵的耳朵啊,喂!】

    雖說昴因為被打斷說話而對里卡多怒吼著,不過此時克魯修還在對干脆地做出了的非戰斗人員宣言而目瞪口呆。

昴苦思著如何對她進行說明。

    【雖然作為戰力有點那個……但是對手是白鯨的話像我這樣的人會意外的起到作用,說不定】

    【說說看。那份根據】

    【雖然,我自己也不是那麼感到高興……但是看來我身体上的味道,似乎有著能夠吸引魔獸的性質】

    對昴這微妙的發言,克魯修再次陷入了沉默。

    然而,在昴身邊的雷姆說了【沒有錯】這樣奇怪的肯定之后,露出了稍稍煩惱的態度催促著后續。

    【姑且,先說已經明白了。請更詳細點】

    【說是体味有點語病,但是就是這種体質。實際上,在昨天說過的公館的魔獸騷動的時候,也有干過用這個体質來引誘過魔獸的事情】

    【這樣,嗎。這個体質在某處,與卿所持有的告知魔獸危險性的【流星】有著聯系呢】

    【啊,意外的伏線……不,是這邊的事情】

    被訝異的目光望著,昴閉上了差點說出多余的話的嘴。

    【總之,就是有著這樣的体質,大概對白鯨也會有效果。有我在的話也多少,能夠做到誘導白鯨進行狙擊。只是,因為危險性與那個時候的魔獸相差懸殊,要是被期待能戰斗的話這份期待還是有點太重了】

    烏魯咖魯姆也不過就大型犬的危險程度,但是即便是這樣都是與死亡擦肩了。

    雖說危險度並非由体長來預測的,但是白鯨畢竟有著烏魯咖魯姆數千倍的巨大。

昴單獨一個人的話,別說迎擊就連回避都不成樣子了吧。

    【所以用借來的地龍,在白鯨的前頭放風箏吸引注意。瞄准那個機會進行總攻擊……像這樣的,是我推薦的戰术】

    說實話,這是說出來就連自己都覺得有點怎麼樣的計划。

    作為戰力沒法期待,所以提出作為誘餌,在戰場上活躍。

這是連有自殺傾向的人都會覺得臉色發青的任務分配。

    【——令人驚訝的是,並沒有說謊的氣息呢】

    手撫著下顎,視線將信將疑地克魯修放棄了一般地嘆了一口氣。是使用【風視的加護】探測了昴的發言,考慮了真偽度與作戰的有效性了吧。

    【沒想到從昨天到今天半天里面,居然會有那麼多次懷疑自己加護的機會。雖說並沒有錯認為這是万能的……】

    【有點喪失自信了?】

    【不是呢。只是覺得世界上有許多超越我想象的事情,不能松懈呢】

    這麼說著,克魯修露出了並非逞强的笑容。

這想起了美麗地獅子的表情,立即被她隱藏到了凜然的表情之下。

    【從菲利斯那里聽說,選了即便是在當家也屈指可數的地龍。既然是卿主動承擔這個任務那也毋言是非。只是,基本要服從我的指示哦】

    【啊,雖說這個模樣的話也是當然的,不過果然克魯修也要戰斗啊】

    【只待在屋子里坐在椅子上,坐等吉報這種事我能做到嗎?】

    用手指彈了一下鎧甲的金屬,克魯修當然般地挺了胸。

對這男子漢的身姿,昴自覺問了顯而易見的事情而老實地低頭服了。

    【——看來,已經集合起來了呢】

    接受了昴的歉意的克魯修,閉著單眼低語道。

    仿佛以這句話為契機,屋子里的大廳里人員接連不斷地踏入。

全員都是身著戰斗裝束,面容堅毅的人們。

一個個狠下功夫的裝備,都有著讓人認為久經沙場的武人風貌。

但是昴更在意他們的年齡偏向。

    【怎麼感覺,看上去都是些不夠年輕的人吶】

    昴就那樣把浮現出來的感想說出了口。

    眼前,橫穿過昴視野的是加入討伐隊的人們吧。

成列有十人的成員,平均年齡相當的高。

似乎能歸到沒有五十歲以下的。

    雖說昴的低語似乎並沒有傳到,但是突然那些男人中有一個人把視線朝向了這邊。

那個男人向著不禁僵住了身子的昴,走近了過來。

    【克魯修大人,前來參見。——這邊的這位是?】

    【啊啊,就是他】

    以低沉的聲音向克魯修發問的是,連頭發與胡須都染上了灰色的五十左右的男性。

    男性對克魯修點了點頭之后,轉向昴,雙手搭到了昴的肩上。

然后,

    【謝謝了,少年】

    【誒?】

    【多虧了你,我們的夙願要實現了。沒有比這更高興的了】

    從被抓住的肩膀上傳來了男人强烈的情感,昴不由得狼狽不堪。

男性對動搖著的昴,說著【謝謝了】再一次敲了肩膀之后走開了。

    【全員,都是與白鯨有著緣分的各位大人吧】

    目送著遠去的背影,雷姆在昴的耳邊私語道。

    【與白鯨有緣也就是說……過去的討伐隊的關系者,這樣的感覺嗎】

    【也有很多退居一線的人們吧。被維魯海魯姆的叫來,作為參加討伐隊的戰士聚集起來。士氣與精煉度就算與現役的王國騎士團相比也毫不見絀】

    【燃燒著復仇的老兵們的這種情況嗎……燃起來了吶】

    感覺到內心的澎湃,昴偷偷瞟了一眼在看老兵們的克魯修。

    為了成就維魯海魯姆的復仇,克魯修甚至立志討伐白鯨。

讓老兵們參戰,達成他們的夙願一定也是懷著同樣的感情吧。

    這就是昨夜,菲利斯口中所說的克魯修的【溫柔】,也恐怕是予以了她生存方式强烈影響的【殿下】的意志也說不定。

    【這次的戰力,總該不會是只有在這里的吧?】

    【來這里的都是主力的各位呢。剩下為了去利法烏斯街道的隊伍的布陣,應該已經先出發去弗琉蓋爾大樹了】

    也就是說在預定時刻迫近的這個時候,聚集在這里的是討伐隊的主要戰力。

老兵們參列其中之后,終于奮起前夕的一刻將要到來。

當然的,不能輸的感情變得强烈,昴的內心也涌上了緊張感。

    【差不多該是時間了呢。諸卿也希望能待在大廳】

    抬頭望了入口處的魔刻結晶,簡言了的克魯修留下了這麼一句話。

    在這出發前的當口,大概就是要有所謂的振奮士氣的演說般的東西吧。

    克魯修走上前之后,正好菲利斯與維魯海魯姆的身影也出現在了大堂

。菲利斯身穿與之前在庭院見面時候同樣的衣服,但是維魯海魯姆不同。

    脫下了平時的黑色禮服,穿上了只保護著要害的最低限度的防具的輕裝。

腰上攜帶了合計六柄劍身細長的劍,散發著不同尋常的劍氣。

    【哦,拉塞爾先生也來了呀。正好有話要說呢】

    緊接著維魯海魯姆之后,擁有一頭暗淡金發的拉塞爾露出了臉。

通宵過后的表情上有著疲勞,但是那執著于眼前大戰的雙眸銃充滿著力量。

    【從這個表情來看,是万事俱備的感覺的表情吶。阿納斯塔西婭小姐那邊呢?】

    【覺得咱會出有所疏漏的事情嗎?】

    【雖然大概不會,只是問問看】

    關于周到細致,阿納斯塔西婭即便是在王選候補者中也給著人出眾的印象。

    隨著諸事的准備完成,預計時刻的接近大堂里的戰意隨之漲起。

    再不久,就全部都將向著決戰出動。

    【那麼,在那之前】

    有一個,必須要做的事情。

    無視身邊歪著頭疑問的雷姆,昴對那遠去的背影搭了話。

    【阿納斯塔西婭小姐。稍微,把拉塞爾先生也叫上談一點事情可以嗎?】

    【——誒—】

    停下來,轉過身來的阿納斯塔西婭的表情上帶著商販的氣色。

    這是敏感地察覺到了,昴會拿出什麼東西的感覺的表情。

眼中至今為止的少女氣息消失,只留下了打著算盤的商人目光。

    這份變身在現在讓人安心。

    帶著一臉惡相的阿納斯塔西婭,昴踏步走到拉塞爾的面前。

注意到兩人的接近,一臉疲憊的拉塞爾臉上也回光返照了。

    真是的,這群人真靠得住。

    【因為覺得兩人是商人,而且還是有著優秀的先見之明的大商人所以才說的。雖然可能只是拿空頭支票談籌碼,不過這是關于擊敗鯨之后的事情】

    說著這樣的前言,在白鯨討伐前,布下了一個【布局】。

    3

    【——四百年了】

    到時間了,在聚集的戰士面前這句話宣告了開始。

    庄重的聲音,與緊張的空氣。

    在這讓挺直的背脊仿佛划過疼痛一般的感覺中,沐浴在聚集在場的全員注視下的克魯修,堂堂地挺著胸正面站著。

    刻有卡魯斯坦家家紋【獠牙獅子】的刻印的寶劍立于地板之上,克魯修將手置于柄尾之上緩緩地環視過全員的臉。

    【自留于世界史的最惡劣的災厄,【嫉妒的魔女】威脅世界的時代以來四百年。由那魔女親手創造出來的白鯨以世界為狩獵場,以天下為我之物的姿態蹂躪著弱者飛揚跋扈,已經過去了如此的年月了】

    過去曾毀滅了世界的一半,到現在仍舊作為恐怖的代名詞傳說下來的【嫉妒的魔女】。

    作為那位魔女的仆從,失去主人的霧之魔獸如今正在謳歌著自由。

    這怪物以十四年前的大征伐為首,在各國都造成了眾多的犧牲,吞下了數不盡的戰意。

    【由白鯨,所奪取的生命數不勝數。與那霧的狠辣性質相應,犧牲者的正確數目該說無論是誰都不知道吧。經過了四百年的時間,被銘刻的墓碑,與連碑名都沒能留下的墓碑盡在不停增加】

    有老兵聽聞克魯修的話低下了頭,咬著牙忍耐著嗚咽。

    有戰士握著的拳頭中指甲嵌肉,滴落著血。

    有老劍士在內心里堆積著無盡的激情,一心靜靜等待著能爆發出這份憤怒的時刻。

    他們的決心,仿佛堆積起來的屍体數量般多的怨念,化為了淤泥般的黑暗開始卷動著大廳內的空氣。

    但是——,

    【但是,像這樣無為的每一天將在今日結束】

    【————】

    【將由我等來結束。討伐白鯨,予以無數的悲傷以終結。給那些那就甚至沒能化為悲傷的悲傷,予以應有的淚水】

    【——!】

    【為已經失去了主人,卻仍舊只能繼續著無止的命令的可憐魔獸送去終結吧】

    內心變得熾熱。

    無言著的所有人,都傳達過來了共有著與昴同樣的熾熱。

    低頭的老兵,緊握著拳頭的戰士,閉目著的老劍士,現在睜大了他們的眼睛,盯著站在正面的克魯修。

    接受他們那份視線的熾熱,克魯修把手向前揮出,大聲喊道。

    【出陣!——地點是利法烏斯街道,弗琉蓋爾的大樹!】

    【——哦哦!!】

    回應著的聲音相重合,讓人產生了踏響著地面的聲音動搖著大地的錯覺。

    被噴涌而上的戰意的熱情所感染,昴回過神的時候也跟著喊了。

    在這之中格外强大地,高大地,克魯修把拔出來的寶劍舉指天空,

    【今晚,我等將親手——將白鯨,討伐!!】

    白鯨攻略戰——被召喚至異世界以來,最大的作戰現在,開始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lsper1137 發表於 2016-5-15 11:29 AM

本帖最後由 welsper1137 於 2016-5-18 09:40 AM 編輯

第三章【白鯨攻略戰】

1

    以克魯修·卡魯斯坦公爵為首,這次的【白鯨討伐】的遠征正在進行中。

    自十四年前的【大征伐】以來,攻略白鯨的大規模作戰這是第一次,能預想到這將會是至今從未見過的一種激戰。

    這次遠征所編成的的隊伍里,克魯修麾下的某支大討伐隊,擔任其隊長的是劍聖家系——維魯海魯姆·梵·阿斯特雷亞。

    跟隨者維魯海魯姆的討伐隊分成十五個小隊,各小隊的隊長都是由參加大廳演說的老兵們承擔著。

小隊的構成是每隊十五人,克魯修率領的討伐隊總數約為二百二十人。

    但是,總戰力並不僅限于此。

在決戰之地的弗琉蓋爾大叔那,應該有在拉塞爾的指示下先行出發的輜重隊在進行物資的搬運與布陣。

    再加上阿納斯塔西婭出借的,里卡多所率領的獸人佣兵團【鐵之牙】的一個三十人團。

這邊是以總体上由里卡多決策,而在其之下有兩人擔任副團長的形式構成。

    然后,那所謂的【鐵之牙】的副團長是,

    【是蜜蜜的說—!】

    【是黑塔羅】

    像這樣,十分有活力地舉著手,迅速地低著頭的兩位幼貓獸人。

    橘色的皮毛,只到昴腰部的身高。

可愛的五官,在恰好蓋住頭的純白法衣下十分得体,若是要直接描述感想的話。

    【可愛到想要帶回家吶!】

    【經常被小姐也這麼說—!】

    【姐、姐姐又說這種話……】

    對昴的感想自報姓名蜜蜜的少女活潑地笑著,而對此微妙地有些慌張模樣的自稱黑塔羅的少年對此責備著。

從稱呼來看,兩人是大概姐弟——雙胞胎吧。

    似乎是瘋丫頭姐姐,加上看管她的認真聽話的弟弟的模樣。

    雖然對這份溫馨沒有異議,但是關鍵的部分並非外見而是實力。

因為這並不是去野炊。

    【不過,雖然不是說有懷疑……你,真的是副團長吶】

    【恩—?大—哥,有和蜜蜜在哪里見過嗎?姆姆—,想不起來的感覺不是一星半點—!】

    雙手交差著的蜜蜜歪著頭,昴苦笑著含糊帶過。

    她不記得昴也是沒辦法。

對于昴來說與蜜蜜的初次見面,是在前一個循環里面發生的事情。

而且那還是,不怎麼想回響起來的一類事情。

    不過,無論那個時候還是現在,只有蜜蜜那無底的明朗沒有變化。

    【別在意。我的名字是菜月·昴。那個,兩人很有實力嗎?】

    【那麼,就不—在意了!而且蜜蜜和黑塔羅在一起的話就是最强—的!若是緹碧也在的話就更超—强了!超—最强—!咚!】

    【誒誒那個,是,這樣的。會和姐姐兩個人,加油的】

    堅定自信的姐姐的韁繩,由弟弟來勉强把持著。

看著兩人,浮現了這個世界的雙胞胎,就沒有不是由弟妹來照顧的姐姐嗎的疑問。

    【——?怎麼了,昴?】

    這麼疑問著望向雷姆,被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疑問回來了而諂笑著。

    然后昴假咳嗽了一下,再次面向蜜蜜他們。

    【不過話說還真是巨大的自信啊。副團長這種事,只有實力的話是沒法當的吧】

    【技巧超强!還有,團長一旦開始戰斗,就會橫衝直撞完全不顧周圍暴走起來!黑塔羅會超努力!】

    【代替姐姐和團長,由我來向大家給出指示】

    【啊啊,這樣啊……忍受著辛苦呢】

    眼前浮現出了豪爽地笑著,好戰地突入戰場的巨大身軀,以及在其身旁的姐姐的那模樣。

    這麼一來的話就算說是副團長,盡到了相應職責的說不定也只有黑塔羅這邊。

可愛的姐姐,似乎是會天真爛漫地把橫衝直撞畫進畫里的感覺的孩子。

    【雖說會盡可能地遵從克魯修大人的指示,但是我們也有我們自己的戰斗方法。這一點上,若是不先向菜月先生傳達的話可能會造成混亂……菜月先生?】

    【不,在那麼認真地觀察了驚訝到了。這種細致的關心,能和雷姆比了吶】

    【哼哼—,厲害吧—!】

    【姐姐又像這樣一下子就得意忘形起來……真可愛】

    誇獎了說出了正經地擔心的黑塔羅之后,不知為何蜜蜜那邊趾高氣昂地挺起了胸。

然后黑塔羅對這樣的蜜蜜擺著困擾的表情,最后似乎漏出了真心話。

    剛才所抱有的,這個世界的雙胞胎都是弟妹那邊高規格的疑惑上,追加了弟妹都太寵姐姐了吧的疑問。

包含這一點在內,黑塔羅也能說是能和雷姆比了。

    蜜蜜會這樣茁壯地成長,黑塔羅的影響肯定不會小吧。

    結束與姐弟的會面,昴瞟了一眼移動電話確認了時間。

    ——到白鯨出現的預定時刻,剩下的時間還有十二個小時。

    到目的地的距離還有一半,等到到的時候要到決戰前五個小時左右了吧。

    【到了大樹之后,還不得進行作戰的最終確認吶。……我的轉悠方式,似乎給周圍帶來的混亂也不會是半桶水的樣子】

    【這次雷姆不會在前線,而是在昴的身邊看守。——因為像是烏魯咖魯姆那時候的后悔,絕對不想再次發生】

    對昴的低語,雷姆的眼瞳中平靜地燃燒著決意。

    【其實雷姆是反對的。用魔女的余味來吸引白鯨什麼的,太危險了……首先,那個氣味從昴身上來的話】

    【能用的東西不管是什麼都要用上。如果這樣能讓勝率上升哪怕几個小數點的話那也要攢上去。不管做什麼都不夠的我,若是不這麼做的話就無法挽回了】

    【昴真是迷人】

    昴的覺悟放在了面前,不過雷姆似乎只有這點頑固地不肯退讓。

    雷姆那仿佛別扭般地背過臉去的舉止,充滿著平時都不會讓人見到的感情。

對這件事,昴露出了說是苦笑又過于溫柔的笑容。

    雷姆態度上的明顯變化,昴在這半天已經實感到過于充分的程度的了。

    自魔獸騷動的事件以來,雷姆剛剛對昴打開了心扉。

但是,真正意義上相互理解,是那前些天發生的事情。

    轉動起靜止的時間,這是雷姆的說法,但是真的就是這樣。

    所以——。

    【想要贏吶】

    低聲地,昴把這份希望說出了口。

    現狀而言,與至今為止的輪回相比,事情似乎正以無法想象的程度順利進行著。

    即便努力傾訴也沒人聽進去的要求,這次說通了。

與原本注定訣別的克魯修陣營之間的關系也相當融洽。

至于和雷姆的關系,姑且不論昴把自己恥辱的內心完全坦白的事實,他可以自負地說,他們結下了更有力的羈絆。

    然而另一方面,踏入了前所未有的危險路線也是事實。

    即便是雷姆那樣的戰斗力也無法撼動,哪怕是連攻擊都算不上的一個甩尾都能將龍車砸成粉末的巨大軀体。

張開的巨口將龍車連同地面囫圇吞下,仿佛磨盤的駭人牙齒碾碎肉体時候的臨終哀嚎在耳邊揮之不去。

    光是想象與那樣的東西面對面,手腳就顫抖得停不下來。

    然而,每當昴即將屈服于心中的軟弱之時,

    【————】

    身邊雷姆的眼眸,就會仿佛看透了昴的心一般望著這邊。

    僅僅是這樣,就讓昴的心忘卻了畏懼般地燃燒起來。

    在雷姆的面前,昴不允許自己無能為力。

    【雖然並不是只靠覺悟就能改變一切,這種程度我還是明白的……】

    即便放棄悲觀思考,也不意味著事態就會有戲劇性的好轉。

    進入了未來會更加危險的循環,就連准備周全都絕對算不上的狀態。

    昴所做的,只是在有限的時間里向他能想到的最合適的人搭話,然后就像以往那樣,把之后的工作都完全推給她們,坐享其成罷了。

    即便如此,克魯修他們既沒對昴提出在這之上的要求,也絕沒有把昴當成派不上用場的累贅隨便對待。

    只是,要把這時候能做到的事情,拼盡全力去完成。

    因為昴的“能夠做到的事”的范疇太狹窄,所以至少要把這個范疇把握好,然后再在狹窄的范疇內考慮能做到什麼。

    【也就是說,和往常一樣嗎。雖說也是當然的吶。】

    【怎麼了,小哥。——一臉下定決心的樣子。】

    突然,騎行在在龍車旁邊的里卡多望著昴這麼笑道。

    在背著大砍刀的犬之獸人的注視下,昴果決地歪了歪嘴角。

    【當然啦。雖然有點遲,但也好好地決定了吶。下定決心的我很厲害吧?不管怎麼說,就算死了也絕對不會放棄未來吶。】

    【還真是豪言壯語吶!若是小姐在這里的話會很高興吧!果然小哥,感覺很適合當小姐的朋友啊!】

    【如果不是這種立場的話,握個手似乎也不壞的樣子。……啊啊,不過如果和阿納斯塔西婭關系好起來的話,還有個麻煩的家伙在啊。】

    想起阿納斯塔西婭,就會連帶想起她身邊那位美少年的模樣。

    被尤里烏斯在練兵場打倒,現在想起來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体感時間已經過去了好几周,但現實時間的話應該只過了五天吧。

    然后,聽到昴的這句話,里卡多巨大的臉龐浮現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從這個反應以及惡作劇般的眼神來看,他似乎也聽說過昴當時的丑態。

自然,昴慪氣似地背過臉去。

    【要笑的話,就盡情爆笑吧。因為就算是我,也有當時的自己不懂察言觀色的自覺。】

    【不對不對!灑家覺得有趣的是另一點呀。嘛,再過不久你自然就懂了,若是在這里明白說出來,也太不解風情了吶!】

    自我妥協著的里卡多,以梳理鬃毛的動作結束了話題。那惹人遐想的態度讓人在意,但是大概就算問了也不會坦白吧。

    【這麼說來,出發的時候就有件事情特別想問。】

    【怎麼,想問什麼都可以哦。以灑家和小哥的交情,不是什麼大事的話都可以回答吶!要說什麼是大事的話,就取決于多少錢了吶,錢!】

    【這麼看來你果然還是卡拉拉奇人吶。……你們坐的那個,像巨大的狗一樣的生物,總覺得好厲害啊。】

    手指著歡騰著的里卡多所乘坐的生物,昴斟酌著合適的措辭,一邊問道。

    里卡多他們這些【鐵之牙】的騎乘獸,是與地龍完全不同的生物。

    大型犬,這種說法在表達上是最相近的了吧。

但是,其身軀能與大型的肉食動物——原本世界的獅子老虎之類的——匹敵,速度與体力也不弱于地龍。

    對昴的詢問,里卡多心領神會地敲著騎乘獸的背。

    【這邊的話不是那麼常見吶。這個,是叫獅虎的生物。在卡拉拉奇是與這邊的地龍同樣貴重的存在。似乎因為領地衝突的關系,在魯古尼卡或者其他國家很難繁殖(本句存疑),所以數量很少……】

    【獅虎……】

    以昴的經驗來說,一眼看去還以為是烏魯咖魯姆的某個亞種。

幸好,頭上看不到角,面部與魔獸比起來也明顯和善得多。

    若說魔獸的外貌接近狼,獅虎的確能說是接近狗的樣子。

    但是,這超大型的犬上,坐著犬型獸人的里卡多的這個狀況——。

    【怎麼感覺是一副超詭異的畫面,你,自己就沒有違和感的嗎?】

    【雖然有時候是有被這麼說,不過也沒什麼吶。灑家自己是能明確區分獸人和動物的……啊,也有被這麼說了會生氣的家伙在,小心點吶。雖然灑家是不在意的。】

    【不,我自己說著也覺得有點那個,所以還是好好道歉吧。抱歉。】

    【嘎哈哈,還真是懂禮貌啊!】

    里卡多咧嘴大笑,然后用力地揉著獅虎的脖頸。

    獅虎對主人的動作雖然沒有表現出反應,但是沉默地載著主人的模樣的確能感覺到犬一般的忠誠心。

即便尺寸不同,似乎也沒有失去犬性的樣子。

    【獅虎的話馬力雖然會輸給地龍,但是相對的靈敏度是不同級別的吶。若是白鯨退治變成混戰的話,就是灑家咱的主場了,瞧著吧。】

    【馬力嗎。就算龍和犬是通用交通工具,果然對動物的腳力還是會這麼說吶。……這麼說來,沒看到過馬呢。】

    馬的存在是艾米莉亞親口確認過的。

但是,從至今為止一次都沒有見過來看,普及率相當低的樣子。

    然后昴向著后方,指著行軍中的討伐隊的后隊。

    【是因為有著這個馬力差距,所以才會用狗拉雪橇的方式一樣大張旗鼓地拉一台車的嗎。如果擔心會在開戰之前就讓狗累到,搬運也交給龍車不就好了嗎?】

    【自己這點行李就自己負責吶。這里不需要擔心。拉貨車用的獅虎,是好好地按照獅虎的那種用途鍛煉起來的吶。要拜托別人是不可能的,認為只有白鯨是敵人的話,很容易摔跟頭的吶。】

    一驚,昴好容易才抑制住快要寫在臉上的動搖。

    另一方面里卡多那邊,以沒注意到昴的這份驚訝的模樣繼續說道,

    【半路上,指不定就會被盜賊之類的纏上吶。要是因為多余的事情浪費了時間,導致趕不上時機才最糟糕了吧。所以,行李這點東西還是要自己管】

    【……看到這樣全副武裝的兵團,還有襲擊的勇氣的家伙就不會干盜賊了吧。就算真有這麼干的家伙,也不是勇敢,純粹是換個法子自殺罷了。】

    【這麼說來也是吶!】

    里卡多傻笑著回答,對昴揮揮手,把龍車拋到身后。

然后只見他將騎乘獸轉向前方,與周圍的人們熱火朝天地聊了起來。

    【里卡多大人,似乎是在戰斗之前像那樣來回,好緩解大家的緊張呢。】

    【————】

    目送著遠去的里卡多,雷姆悄悄地對昴低語道。

    被提醒后的昴這才終于注意到大塊頭獸人的用心,不由得露出苦笑。

    【應該是,已經下定了決心的吶……】

    不過在長者看來,還是差得遠吧。

    即將到來的與白鯨的一戰——真正的難關,明明還等在跨越了這場重要的勝負之后。

    【目標是,英雄……就算這麼說,還真是困難吶,真是的】

    用連雷姆都聽不到的聲音說著,昴的臉卻露出了笑容。

    讓不得不做的事情,與想要去做的事情達成了一致,然后背后還有推動著自己的人在,還有,比這更值得做的事嗎。

    在戰斗到來之前,這邊已經有了充分的戰意。

    【——那麼,來決一勝負吧。命運大人喲。】

    2

    万幸的是,討伐隊並沒有發生任何混亂,平安到達目的地了。

    到達是在預定時刻的五小時前——決戰的夜空中,皎潔的明月剛剛升起。

    討伐隊與已經布置完畢的先遣隊會合之后,開始進行武器防具的檢查與作戰的最終確認。

當然,昴也參加了談話,在定下包括各自位置在內的作戰方案之后,直到預定時刻為止都可以自由行動了。

    然后,在大家帶著各自的想法等待開戰的時候,昴——。

    【好——高啊。】

    【你很高興呢,昴。】

    即便仰頭到脖子痛,也看不到高大樹木的樹梢。

昴在地面上興奮著,走到盤虯的樹根上,毫不掩飾興奮地說著內心感想。

那副模樣,雷姆一臉欣慰地注視著。

    【男人呢,就是會對很大很强的東西感動的生物哦。雖然第一次看到地龍的時候也很感動,但是大自然更是不得了吶!弗琉蓋爾,做了件好事啊。】

    撫摸著大樹的樹干,昴稱贊著種下這顆樹的賢者的偉業。

    雖然似乎是不知道除了種樹以外還干了什麼事情的偉人,但只要做過一項名垂千史的偉業就沒問題。

弗琉蓋爾,名字也好帥。

    【啊,不過樹干上有刻著誰的名字吶。又不是修學旅行的學生,有點不懂禮貌哦,禮貌。雷姆,借我刻刀。】

    【就算是昴,做了這樣的事情的話也有人會生氣的,會被罵的哦。】

    對樹上刻著的名字燃起了對抗心理的昴,雷姆選擇用溫柔的正論責備。

然后她對鬧別扭的昴輕輕笑著,稍稍地抬頭仰望大樹。

    【在這里,白鯨會出來呢。】

    【啊啊,會出來。到時間了以后電話會……這個【流星】會響。】

    從口袋里取出移動電話,用手指捏著手機繩左右搖晃。

時鐘已經設定好了,設定成到了白鯨出現的時間就會響。

    這是在最終會議上眾所周知的事情,也是為了對克魯修做出說明而苦思過的部分。

昴也懷著無法坦白事實的罪惡感,不過也只能將錯就錯,拿出成果來挽回了。

    只是,就連對雷姆都不能坦白事實,果然還是很心痛,但是——。

    【這個【流星】,會報告魔獸的存在……】

    【恩,就是這樣。說白了,要是沒有這個的話,我在這次遠征中的價值……】

    【——是騙人的吧?】

    眯起眼的雷姆唐突地說道,讓昴的心跳一時間停止了。

漏出了【哈】這樣不成聲的吐息,心髒隨后再次開始跳動。

    【————】

    剛才,雷姆說了什麼嗎。

    是聽錯了什麼嗎,的這份淡淡的期待,被雷姆那盯著昴的雙眸給擊碎了。

    她是抱著確信,這麼說的。

    【突,突然說什麼啊?如果這個是說謊的話,灑家要怎樣……】

    【變成像是卡拉拉奇腔一樣的某種口音了,這可不合適昴哦。】

    【不實際上,這不可能是說謊吧。就連克魯修他們都認可了哦。】

    對雷姆隱瞞是不管用的。

即便如此,昴還是試圖將謊言貫徹到底。

    如果事實被揭露的話,毫無疑問會引發事態的惡化。

如果謊言暴露出去,昴知道克魯修他們的秘密這個事實就會變得不合理。

若是再想說通的話,除了說明【死亡回歸】以外就沒有別的方法了。

    當然,只要【魔女】所定下的禁忌尚未解除,【死亡回歸】的事就無法對任何人坦白。

    更別說現在魔女的手,還狠毒地進化到了能夠捏碎艾米莉亞的心髒的程度。

假定若是還會發生同樣的懲罰,就算是雷姆也可能成為被害者。

    ——絕對不能,讓雷姆知道事實。

    然而雷姆,對找著借口的昴緩緩搖了搖頭,

    【克魯修大人,只是判斷昴沒有說謊的必要而已哦。在這種事情上說謊的話,就不僅僅是把克魯修大人與阿納斯塔西婭大人,甚至是把包括拉塞爾大人在內的商人聯合都推到了敵對面。那種事情,做了也沒意義。】

    【那是……】

    無法否定的事實。

    在同盟交涉的時候,克魯修對昴那拙劣的理論武裝,應該是能夠做出無數反論的。

拉塞爾和阿納斯塔西婭,有豐富交涉經驗的那兩人也應該是一樣吧。

    即便如此,她們還是對那些可疑之處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接受了交涉,那並非對昴的信賴,最多只是考慮了狀況之后的判斷。

    那個交涉,決定了地點與人員的都是昴。

昴沒有欺騙她們的必要性。

    只是那些,最多也不過是在如履薄冰的情況下建立的利害關系。

    是昴將【謊言】貫徹到底之后,才終于建立的一種虛偽的信賴。

等到達成目標以后,這個謊言也將永遠都沒有揭穿的必要了。

    然而,對雷姆來說則不同。

    雷姆的立場至今不變,是昴的同伴。

昴也非常明白,在現在這個異世界里,自己最能夠親近的人就是雷姆了。

    對這樣的雷姆繼續說謊下去,有著與欺騙克魯修她們完全不同的意義。

若是注意到虛偽,那之后所抱有的印象就會完全變成別的模樣。

    不和克魯修她們坦白,是出于利害一致。

    不和雷姆坦白,是出于對雷姆的不信任——被這麼想也無可奈何。

    即便會被這麼想,只有坦白真相是絕對做不到的。

    【雷姆,我……】

    【沒關系的哦,昴。】

    【誒?】

    要如何用編造的話語,保護好雷姆呢——昴如是盤算著。

    然而,那個想法被嘴角浮現出微笑,搖著頭的雷姆本人否定了。

    對于震驚著,合不上嘴的昴,雷姆投去誠摯的目光,

    【不過是昴說謊而已,雷姆還是能理解的。因為一直一直,都是看著昴過來的。】

    雷姆靦腆又害羞地笑著,開玩笑似的用手指抵著嘴角。

    然后,那手指指向了昴這邊,

    【雷姆也能理解,那個謊言的理由是不能說的。但是,也並不是說會因為不說出那個理由,就是不關心雷姆哦?】

    【————】

    【因為雷姆,是完全相信昴的。】

    在弗琉蓋爾大樹的樹根,面對面的兩人之間,一股輕風吹過。

    輕輕地將手覆在胸前,雷姆在陷入沉默的昴面前宣告道。

    【如果昴說知道白鯨會出現的地方的話,雷姆會相信。如果昴說魔女教在狙擊著艾米莉亞大人她們的話,雷姆也會相信。就算是月亮會落下來,毀滅這個國家——只要是昴這麼說了的話,就算是那樣雷姆也能相信。】

    【……還是不會說到,那種程度的吶。】

    【是,是這樣呢。但是,就是說真心到那種程度哦。】

    笑容消失,雷姆之后用認真的眼神盯著昴。

    然后,她靜靜地蹲下腰,用雙手提起裙子的兩端,行禮道,

    【此身,此心,全部都醉心于昴。——因此雷姆此刻也是,今后也是,都絕對不會對昴有所懷疑】

    【————】

    【所以,讓人相信自己之類的,完全相信謊言之類的,像這樣責備自己的必要——完全沒有哦。】

    喉嚨哽咽,熾熱之物涌上眼角,然而昴在最后一刻忍住了。

    手臂壓著眼角,抬起臉龐,張大顫抖的嘴唇,

    【啊—!果然,抬頭看大樹的話會感覺都情緒高漲起來了吶—!】

    【是,是這樣呢。】

    【這樣的話,總之不暫時先抬頭看一下樹梢之類的地方的話,心情就平靜不下來了呀—!雖然完全不是別的什麼理由,但是暫時不能看下面了呀—】

    【是,是這樣呢。】

    為了不讓眼淚流出來,昴虛張聲勢著繼續抬著臉。

    昴這種脆弱的逞强方式,雷姆選擇以溫柔的慈愛守護,沒有揭穿。

    現在,再一次,昴明白了自己蠢到什麼地步。

    ——從一開始就把全部,都向雷姆表明的話就好了。

    雖然沒法把所有事情都說出去,即便如此,若是能把將會發生的慘劇傳達給她的話,昴也不用一再不停重復著悲劇了。

    因為無法說明理由,因為說了也不會被相信,昴才斷定只能自己來做,然后重復了各種各樣的失敗。

    但是,雷姆是不一樣的。

    她並不要求說明理由。

就算不說,也相信著昴。

    現在也是像這樣,原諒了沒有說出事實的昴,疼愛著昴。

    【比起對不起,該說謝謝吶,這種時候的話。】

    拼命地守護著淚水的堤壩,昴總算是能再次面對雷姆了。

    對于昴的回答,雷姆笑容滿面地點了頭。

    【不用客氣,的哦。而且雷姆這邊才是一直,一直一直一—直,感謝著昴,所以彼此彼此】

    【說實話,雷姆給我的東西,已經遠遠超過我給雷姆的東西了——這種感覺不是一點半點吶。】

    【沒有,那種事情】

    稍稍的低著頭,雷姆否定了昴的話。

    【明明知道本來的話,說這樣的話只會讓昴痛苦而已,即便是這樣還是說出口了,這是雷姆的任性。】

    【不要有這樣的想法。做出隱瞞,有錯的是我這邊】

    【但是,果然這還是任性。即便如此,對不起】

    雖然話語中混雜著自嘲,但是抬起頭的雷姆的表情放了晴。

她似乎很高興地看著對這副矛盾模樣欲言又止的昴,歪了歪小小的腦袋,

    【昴所背負的重量,真的哪怕只有一點,也想要能被倚靠有所分擔。不能成為的那樣的存在,對現在的雷姆來說才是悲傷到難以忍受的事情。】

    【我……】

    雷姆的覺悟的程度,那份思念的全部,現在也像這樣傳達了過來。

    背靠著大樹的樹干,昴深呼吸了一次。

    帶著心中涌上的這份溫暖的想法,帶著就那樣化為話語的勇氣——。

    【我——喜歡艾米莉亞。】

    【是。】

    再一次,重復了曾與雷姆說過的話語。

    明知道這是會狠狠刺傷她的心、讓她痛苦的話語,即便如此,昴還是再次說出口了。

    但是,

    【不過,】

    【————】

    【不過,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心會悸動。……就算認為我是很過分的家伙也沒關系】

    這句是,聽起來相當自我中心的話。

    但是,卻代表了昴毫無虛假的感情。

    明知無法回應雷姆的思念,但是能讓心靈溫暖到這種程度的,只有她的話語。

    呼,雷姆吐出了一口仿佛帶有莫名熾熱的氣息,

    【真的,昴是個很過分的人呢。】

    【……我知道。】

    【騙你的。愛著你呢。】

    【我……知道的。】

    再次聽到表白思念的話語,昴的臉一口氣紅了起來。

    如果不是夜晚的話,這抹鮮紅想必會很顯眼吧。

昴像是掩飾臉紅一般背過身軀,踏出步子,離開樹干。

    【差不過該回去了吶。到白鯨出現為止,必須要做好心理與身体的准備呢。】

    在走過雷姆身邊的時候,握住了她那懸在空中的右手。

    被握住了手,雷姆發出了小聲的【啊】,但隨即跟上了昴匆忙的腳步,然后用惡作劇的眼神望著努力不望向自己的少年的側臉。

    【昴。】

    【……怎麼】

    【雷姆就算是作第二夫人也可以哦。】

    說出了讓人不由地,停下了腳步的話。

    昴不禁望向那邊,只見雷姆露出像是親近人的幼犬似的表情,呼呼地搖著尾巴等待著昴的回答。

    啊啊,真是的,這位少女不管什麼時候都是——。

    【如果小艾米莉亞是對一夫多妻制能有所寬容的孩子的話吶。】

    【那麼那麼,回去以后就不得不說服艾米莉亞大人了呢。雷姆會加油的。】

    用沒被握住的那只手緊握成拳頭,雷姆像是鼓起干勁般地說笑道。

    被這說笑般的話語緩解了緊張,昴想著“真的敵不過這孩子”,也清楚地意識到了自己的弱小。

    艾米莉亞是這樣,雷姆也是這樣,在這種場合,男人怎麼也敵不過女人。

    不過只有這份弱小,與至今為止的都不一樣,昴並不討厭承認。

    3

    ——時刻在迫近,大樹的周圍彌漫著戰場獨特的緊迫感。

    交換著進行著進食與小憩,聚集在戰場的討伐隊的狀態已經調整至万全。

聽命于騎兵的地龍與獅虎,也呼吸紊亂地等待著號令。

    屏息靜氣,鎮定心神,全員都等待著那個時刻。

    利法烏斯街道的夜空,云朵在强風中飛掠而過。

    每當月色被陰云遮蔽,眾人就會紛紛抬頭,唯恐那是白鯨的巨大身軀游過了空中。

大家的心,已經被警戒心支配到了如此程度。

    【到預定時刻,只剩下一點點了吶】

    冷靜地低語著,克魯修的眼角捕捉到了站在身旁的菲利斯微微頷首的模樣。

    長年侍奉克魯修,特色是無論何時都保持輕佻舉止的菲利斯,在現在也沒有余力如平時一般談笑了。

    但若是說被緊張的氣氛所壓倒了,卻又並非如此。

    菲利斯是理解了自己的職責——理解了自己作為這個討伐隊生命線的責任,並決心要盡到這份責任。

    事實上,視菲利斯的活躍程度而定,或許這場戰斗的最后的勝利者的數量也會有所改變。

    克魯修堅信著自己陣營的勝利。

    但是,她也沒有自大到覺得能毫無犧牲地討伐白鯨。

然而,“是否能夠減少那必要的犧牲數目呢”,能考慮這種程度事情的自信還是有的。

    不過因為這份自信,是出于對自己的騎士菲利斯的信賴,所以這能否叫做自信就值得商榷的余地了。

    【————】

    在正面,站在討伐隊最前列的是佩劍的維魯海魯姆。

    在別在腰上的六把劍中,老劍士將其中的兩把握在手上,保持著隨時都能出擊的姿勢。

    纏繞在劍鬼身上的平靜劍氣形成了澄澈的領域,仿佛就連迎來夙願時刻的這個瞬間都升華了。

    劍鬼純粹的生活方式,讓克魯修不由得產生了不合時宜的感慨。

    人是能夠專心致志,令自己的靈魂保持那樣的清澈的嗎。

    克魯修發自內心地想著——總有一天,自己也要達到那個領域。

    【————】

    與維魯海魯姆並排站著,神情寫滿覺悟的討伐隊勇士們同樣士氣高昂。

    聽從克魯修的命令,等待著白鯨的他們心里也有所懷疑。

他們與白鯨出現的最大情報源的昴,能夠構筑信賴關系的時間太少了。

    即便是如此,他們還是無條件地服從了,這是因為尊重著克魯修的判斷。

克魯修强烈地感覺到,自己有著回應這份信賴的義務。

    【————】

    期限將至,逐漸飆升的昂揚戰意在鼓動著克魯修的內心。

    克魯修的手摸著佩劍的柄,確認著鐫刻其上的【獅子】家紋的觸感。

這從幼時便有的習慣,是為克魯修注入覺悟的魔法。

    【————】

    一定要,拿下勝利。

    感覺著身旁的菲利斯的存在,以及指尖上【獅子王】的意志。

    僅僅是這樣,無論以何等强大的敵人作為對手,克魯修就都能戰斗下去。

    然后——。

    【——!】

    唐突地,暗夜籠罩的利法烏斯平原上響起了聲音。

    輕柔的聲音連續響著,她遲了一會儿才注意到,敲打著鼓膜的那個,是音樂。

    克魯修的目光轉向聲音的發生源,看到的是手中拿著正在發光的【流星】的昴的身姿。

從他手中的【流星】上,傳來了那段吵鬧的音樂。

    這就是昴所說的,告知那個時刻的信號。

    【全員,警戒——!】

    在克魯修的號令之后,討伐隊一齊擺好了架勢。

    按照昴的話說法,在【流星】通報的數十秒之內,白鯨就會現身。

    若是相信他的說辭,就算現在這個瞬間那巨大的身軀開始在空中游動,也算不上不可思議。

地點也是:既然【流星】都通報了,這里應該就是正確地點。

    雖然還有很多可疑的地方,但昴並沒有讓人產生這份懷疑的理由。

摒除疑念與疑心,克魯修把精神集中到最極限,等待著魔獸的到來。

    然而,

    【————】

    在寂靜之中,感覺不到那强大的魔獸出現的氣息。

    掃興,這種表現雖說不正確,但是在經過了一分鐘仍舊沒有發生變化的戰場上,克魯修也十分少見的無法克制地動搖了。

    情報的誤差,預想的錯誤,又或者發生了什麼意外。

    落在利法烏斯街道上的祥和毫無變化,周圍的景色中也全無敵影。

    雖然現在月光也被陰云所遮蔽,黑色的巨大影子向平原逼近過來——,

    【——】

    抬頭一看,克魯修當即詛咒起自己那膚淺的想法。

    月光消失了的平原上,覆蓋著影子。

    遮擋住月光的云朵緩緩地降低了高度,逼近到眼前。

    ——那不是云朵。

    那是,浮在空中的魔獸的巨大魚影。

    克魯修屏住呼吸的同時,討伐隊的几乎所有人也同樣地理解了。

然后全員一致將視線投向了克魯修。

    ——他們等待著先行攻擊的命令。

    制造先機,壓制白鯨現身之處的作戰成功了。

    之后就只剩下按照計划發動奇襲,支配戰場了。

    【————】

    克魯修深吸一口氣,做好了發出最初號令的決心。

    白鯨現在,尚未注意到這邊渺小的存在。

    白鯨那搖擺著巨大腦袋的動作,仿佛還在確認自己身在何處。

那個動作毫無戒備,最重要的是,充滿了破綻——,

    看到那副模樣,克魯修做出了決定。

    【——全員】

    進攻,正打算從口中說出,

    【——給他個一發入魂!!】

    【——艾爾·修瑪!!】

    這道號令從克魯修身后傳來,同時魔力因魔法的詠唱而散發出來。

    世界凍結的聲音響起,密度驚人的牢固冰柱隨之出現。

那一根根尺寸堪與屋子的支柱匹敵的冰柱合計有四。

那些冰柱以超高速射出,划過空中,直擊白鯨的軀体,一個停頓之后魔獸的慘嚎與噴發而出的血液傾注大地。

    克魯修慌忙看去,只見乘坐著地龍的昴與雷姆先行出擊了。

    摟著雷姆的腰的昴揚起拳頭,完成了魔法的先制攻擊的雷姆一臉達成使命的滿意表情。

    那兩人的偷跑——不對,衝鋒,讓討伐隊動搖了。

    那兩人衝鋒的身影,讓克魯修忍不住狠狠地歪起了嘴角。

    那是憤怒,不對。是笑。

    【全員,跟上那兩個笨蛋!!】

    克魯修這打消所有人的動搖的號令,讓討伐隊的全体成員反射性地開始了攻擊。

    塵土飛揚,對面的白鯨發出更加高亢的哀嚎,在利法烏斯街道的夜空中回響。

    ——白鯨攻略戰的導火索,以絕佳的狀態引燃了。

    4

    【避風的加護】的效果,不管感受几次都覺得很不自然。

    震動,風,体態,這是把本該受到的影響全部阻止的,難以置信的現象。

    昴跨坐在疾馳著的地龍背上,摟著雷姆的腰,目光凝重。

他舔著開始發干的嘴唇,讓其稍稍濕潤了些,然后松了一口氣。

    手機的鬧鐘在預定時刻響起,白鯨的身姿出現在昏暗的平原上空。

    划破天空,游出陰影——只能如此描述的巨大軀体出現了。

看著這令人本能恐懼的龐大軀体,那威脅生命的記憶驟然歸來,令昴的心髒開始痙攣。

    放眼周圍,在似乎與昴有同樣感受的討伐隊里,緊張感蔓延開來。

按照備戰時的安排的話,應該是由克魯修下號令,在這時候開始全面進攻的。

    但是,真的就是那個剎那,威壓感讓那位克魯修都屏住呼吸遲疑了起來。

    而在這種極限狀態下戰斗的恐懼,會讓這份遲疑演變成致命的失策。

    因此,昴拍了拍眼前的肩膀,

    【——給他個一發入魂!!】

    【——艾爾·修瑪!!】

    就在克魯修吐氣的半個瞬間前,昴發出了點燃戰斗導火索的呼喊。

    呼應著昴的叫聲,雷姆為凝聚起來的巨大魔力指定了目標。

產生的那四支駭人的冰槍,毫不留情地將銳利的尖端刺入了白鯨的下腹。

    冰槍突刺在岩石般的肌膚上,發出冰塊碎裂的聲音。

然而,在碎裂擴散到冰槍全身之前,它的貫通力突破了白鯨那厚厚的皮膚——血液傾灑在了平原上。

    白鯨的慘叫傳遍平原。

感受著令鼓膜麻木的大氣震動,昴與雷姆所乘坐的漆黑地龍毫無畏懼地衝上前去。

    在白鯨出現的瞬間,討伐隊全員的意識中產生的那一瞬間的空白。

    若是在那個瞬間無所作為的話,這所謂的先發制人恐怕也就不成立了。

    那個空白正是分水嶺。

然后,即便是知道些微的躊躇就會分出生死,克魯修這等程度的豪杰仍舊在白鯨的威容前倒吸了一口涼氣。

    即便是半確信著它的出現,當實物入眼的時候,人的心仍舊會出現波動。

無論那波動多麼微弱,思考也會產生扭曲,而扭曲會產生停滯,停滯則招來敗北。

    若是演變成那樣,戰斗或許就會以這邊的不利開始。

    若說昴與克魯修在那一瞬間,產生的的差距存在于何處的話,那就是愛吧。

    對昴與【流星】的信賴——克魯修的判斷導致延誤了號令,只能是因為沒能從心底徹底相信。

即便心情上相信,作為政客的赤誠也讓她無法拋卻懷疑。

    但是,雷姆對昴的話語,對白鯨會在這一瞬間出現的說法,全心全意地相信著。

因此雷姆能夠配合昴所指示的時間,准備好自己所擁有的最為强大的魔法,在魔獸出現的同時予以痛擊。

    【——什麼的,這樣一分析感覺超羞恥——!】

    【昴,請再抓緊一點。會被甩下去的!】

    對于就戰斗開端的處理方式進行了自我分析的昴,手握地龍韁繩的雷姆如是喊道。

她的話語是作戰的一部分——代表著先發制人之后的,第二階段。

    【全員——緊跟那兩個笨蛋!!】

    在背后,比全速奔馳的昴他們稍慢了半拍的討伐隊聽從克魯修的號令,一個接一個地給炮筒點上了火——那是像大炮一樣把魔礦石塞進炮筒里,作為彈藥射出去的魔石炮。

    這一輪的炮擊帶著爆炸音命中了目標,以破壞的力量蹂躪著白鯨的軀体。

    命中的瞬間,注入魔礦石的魔力便轉換為對應的屬性,炎、冰、光,將雷姆所開出的傷口進一步擴大,烏黑色的血雨向著街道傾注而下。

    在著仿佛雨霧的鮮血中,昴他們的地龍為了前往白鯨的背后,以機敏的動作繞起了大圈。

這是會議時安排好的戰术。

    【讓白鯨意識到我的存在,讓它背對討伐隊而追過去——】

    【空中!【驅夜】要來了!請閉上眼睛!】

    進入戰斗狀態,額頭露出了純白色的角的雷姆抬起頭叫道。

    昴慌忙服從她的指示,低下頭去,閉上眼睛——就在下一刻,世界閃爍起來。

    白光在空中爆發,一瞬之間,白色的光輝就將夜晚的世界燃盡了。

    穿透眼瞼侵蝕視覺神經的這份光的强度,讓昴驚訝得發不出聲來。

    然后數秒后,在畏畏縮縮地睜開眼睛的昴的視野里,

    【唔哦哦!和聽說的一樣,好厲害!】

    夜晚的氣息,從利法烏斯街道徹底消失了。

    在那數秒間是發生了什麼嗎,世界的晝夜完全反轉,白晝的光輝照亮了平原。

    在頭頂上,代替了早已沉下的太陽釋放光輝的,並非為了攻擊白鯨而送上天空的,是擁有【驅夜】效果的特殊魔石。

這個效果,本來只是把注入與魔力量同等的光聚合物具象化,只具備能夠發出昏暗光芒的程度而已,但是....

    【斥巨資買入眾多的這玩意儿,然后達到了近似太陽的效果】

    【因為若是白鯨潛入夜色的話,要在捉到就會很困難了。那麼,從這里開始了哦!】

    這便是即便在王都也數一數二的商人强强聯手,游走各處搜集魔石的本事。

    效果范圍只有大樹那一帶,持續時間是不到一個小時——要結束決戰已經綽綽有余了。

    黑夜褪去的平原天空中,清楚地浮現出了那巨大的軀体。

那是——

    【那個是……!】

    至今從未被清楚確認過的白鯨的存在,此時暴露在了陽光底下。

    【————!!】

    白鯨顫抖著巨大的身軀,咆哮著,仿佛因為被迫暴露人前而滿心憤怒。

    它所發出的怒吼甚至無法稱之為噪音,而是一股近乎破壞性的力量。

    這是令大氣嗡鳴,甚至讓久經訓練的地龍都本能地畏怯起來的,凶暴的吼叫。

    雖然渾身浴血,但其游動的身姿卻絲毫看不出負傷的影響。

白鯨在平原的空中轉動著腦袋,悠然地俯視著前來挑戰自己的渺小人類們。

    【何等,巨大……】

    脫口而出的聲音在顫抖著,昴無法止住手腳麻痹、無法動彈的感覺。

    至今為止昴所看到的,所接觸到的,所憎惡的名為白鯨的存在的威脅,真的只是其存在的一小部分,昴在這全貌面前第一次体會到了這點。

    白鯨——這頭魔獸的姿態,覆蓋著與這個別名所相稱的白色。

    仿佛磐石般粗糙的皮膚上,生長著無數的白色体毛。

從下腹伸出的胸鰭的形狀仿佛死神的鐮刀,小了一圈的背鰭與尾鰭也是同樣形狀。

    頭部與腹部有著無數的坑窪,坑窪處仿佛呼吸般地開開合合。

    除去這些丑陋的差異的話,白鯨的姿態確實酷似昴所知的鯨魚。

但是,其巨大程度卻是預想的兩倍以上。

    就昴所知,世界最大的鯨魚是藍鯨——全長三十米左右,可謂是世界上最大的哺乳類動物。

    然而遠遠看去,白鯨的巨大軀体輕易地超過了三十米,甚至逼近五十米大關。

那樣龐大的軀体與其說是生物,反而更接近山峰。

    一座白色的山峰,就像是開玩笑似的在空中悠然游動。

    【昴】

    無法咬緊牙關,仿佛隨時都會開始發抖的昴,聽到了呼喚自己的聲音。

    那是背對著這邊,嬌小的身体被昴抱住腰部的雷姆的聲音。

就在眼前,仿佛連呼吸都能聽到的距離,她對昴這邊頭也不回地問到。

    【害怕嗎?】

    傳遞過來的並非挑釁,而是信賴。

    昴咬緊了牙關,强行分開嘴唇,

    【啊啊,很怕呢。——對打倒那東西以后被眾人稱贊的,我光輝的未來啊!】

    昴以玩笑話回應雷姆的期待,從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的命就全部交給你了!好了,來盡情地逃走吧!】

    【雷姆的命,也是昴的東西。——那麼,就這麼做吧】

    對下定決心,勇敢地宣言著要四處逃竄的昴,雷姆輕輕地微笑著,用力甩動韁繩。

漆黑的地龍嘶吼著,就算面對白鯨的異態也毫無畏懼地加快腳步,飛奔起來。

    目標是正對著自己的白鯨,往右右方以斜線跑過去,然后迂回到尾部附近。

    面對脫離討伐隊,朝這邊接近過來的昴他們,白鯨將巨大的眼球轉向這邊。

張開就連大型龍車都能一口吞吃的下顎,長滿磨盤般牙齒的巨口張開,擺出咆哮的姿態。

    接下來將是甚至能夠帶來破壞的噪音的洗禮,跨坐在地龍上的昴預感到這點,做好了准備。

    然后從身后——,

    【東張西望的,看起來還真是悠閑啊——!!】

    在這勇猛女杰的聲音出現的下個瞬間,白鯨的頭部淺淺地裂開了一道一字型的傷口。

划過岩石般肌膚的無形斬擊,讓白鯨的巨大軀体再次噴出了鮮血。

    回頭,將視線轉向斬擊出處的昴,看到了跑在后續隊伍最前方的地龍——站在那地龍背上,雙臂擺出揮斬姿勢的克魯修。

但是她的手中。

    【什麼也沒拿……!?】

    【無視射程的無形之劍——這是以“百人一太刀”而聞名的,克魯修大人的劍技】

    看到昴驚愕的表情,雷姆低聲答道。

    雷姆所說的克魯修的逸聞還是頭一次聽到,但其含義從字面上就足以知曉。

看上去空手的克魯修,具有著與毫不遜色于那名號的戰斗力。

    對于被目不可視的斬擊擊潰了初次行動,從而動作停滯的白鯨的追擊繼續著。

    魔石炮再次運轉,在白鯨那遭到集中攻擊的巨大軀体上,傷害由于不斷命中的炮彈而累積著,在空中扭動著的魔獸高度下降了。

    若是原本與云層等高的白鯨,已經來到了無需再要把頭抬向正上方去看的位置的話——。

    【那就是,刀刃能夠夠到的距離了】

    一頭地龍一踏地面躍起,以不符合其体型的輕盈飛上了空中。

    即便如此,要與以大小著稱的白鯨相比較的話,其質量上的差距仍舊清晰可見。

升起到白鯨鼻尖處的地龍,在它看來恐怕與飛蟲無異吧。

    ——正面全力的劍光一閃,在那魔獸的鼻面上縱向留下了一條深深的傷口。

    閃爍銀光的岩石肌膚被輕易斬裂的光景,讓炮火轟鳴的戰場在一瞬間安靜下來。

    那並非魔法,並非魔石炮,甚至並非由不具實体的刀刃所造成的斬擊的一幕,是人類通過鍛煉,用手持的鋼鐵對魔獸造成了傷害的證據。

    這是人類借由那跨越了恒久歲月的頑强,確實地傷害到了霧之魔獸的,證據。

    【——十四年了】

    人影蹲在魔獸的鼻子上,手中利劍的劍鋒仍舊留在它的鼻尖里,低喃道。

    他將另一把劍維持突刺的姿勢,甩去沾染魔獸之血的劍身,那背影散發出甚至令大氣扭曲的劍氣。

    【一心一意地,夢想著這一天的到來】

    在這背脊挺直的人影下,白鯨扭動不止。

為了把站在自己頭部前端的人影甩落,空中的白鯨吼叫翻滾起來。

    狂風吹過街道的空中,不管是誰都屏息凝望著那巨大軀体翻騰的結果。

    然而,

    【————!!】

    白鯨在半空中繞了個半圈,痛得長聲慘叫,尾巴來回甩動。

    在剛才縱向的切痕上又追加了一道橫一字傷痕,額頭被刻上了十字傷痕的白鯨的背上,一道身影邁著輕盈的腳步。

    ——劍鬼臉上浮現出不祥的笑容,藍色的眼瞳中閃耀著殺意。

    【從此處墜落,化為屍体吧——區區一頭怪物】

    言畢,雙手舉起劍的維魯海魯姆身体化為了風。

    從白鯨的頭部奔向尾巴的方向,用兩把利刃在魔獸的岩石肌膚上狂斬不止。

    毫不費力地斬裂本應堅固、强韌的外皮,疾走著,用漆黑色的血液為天空抹上色彩的那副身姿,正可謂劍鬼。

    搖晃著被附身的巨軀的白鯨對這樣的維魯海魯姆根本無從應對。

它發現沒法把輕巧地奔跑著的老劍士甩落,于是再次裹挾颶風,在空中來了個側翻。

    【特地送上門讓我斬——這麼配合還真夠客氣啊!】

    就在白鯨的身子轉動之前,維魯海魯姆稍稍躍起,然后將劍刺向腳下。

    然后,在轉動了一整圈的白鯨的身体上,保持刺入的刀刃完美划過,變成了白鯨將自己的身体送予宰割的結果。

    慘嚎聲起、血霧飛揚,半邊身体染著血的劍鬼笑了。

他就這麼笑著,以那年邁之軀揮動雙劍,落向那巨大軀体的側面。

雙劍划出V字的劍路,挖下一塊肉來,露出了赤黑色的傷口斷面。

    怒號著衝破蒼穹,白鯨瞄准著落下的劍鬼,用尾巴橫掃過去。

但是,就在擊中的前一刻,跳起的地龍接住了維魯海魯姆的身体,避開了這具有即死威力的一擊。

    落地后,地龍當即再度飛奔起來。

白鯨怒火攻心,試圖追上遠去的劍鬼。

    【別給我東張西望的,傻大個儿!灑家也是你的對手啊!!】

    白鯨的下顎受到了大砍刀的一記直擊,白鯨那足夠一人環抱的巨大牙齒被從根插入,泛黃的臼齒發出一聲悶響,彈飛了。

    就那樣斜驅直上,來到白鯨面前的是,跨坐在獅虎上發出怒吼的里卡多。

正如他先前所說的那樣,比起地龍輕靈許多,猛犬的俊敏不留余地地發揮出來,就那樣載著主人,扑向空中的白鯨。

    【喂喂,還遠遠沒有結束啊!!】

    在疾飛的獅虎背上,里卡多發出比野獸還要野性的吼叫,揮舞著大砍刀。

撕碎外皮,刺入肉里,奮勇戰斗。

然后緊跟在那樣的里卡多身后。

    【嗨呀—,要上了哦—!】

    【姐姐別衝太前面!各位,就是現在哦!】

    跨坐在小型獅虎身上的雙胞胎副團長兵分兩路,對后方的佣兵團給出了指示。

猛然躍起的獅虎群纏上了白鯨,以那巨体為踏板,開始了蹂躪。

    那揮舞著刀槍,對白鯨施加傷害的模樣,就好像成群的毒蟲一般。

    白鯨為了驅散糾纏自己的外敵,除了舞動巨軀以外毫無辦法。

因為巨大而無法靈活應變的缺點暴露無遺。

此時更進一步地。

    【全員,退開!!】

    克魯修那貫穿戰場的號令傳來,接近戰中的【鐵之牙】一齊從白鯨的身体上跳躍退開。

每一頭獅虎都輕盈地落地,重獲自由的白鯨為了等待已久的反擊,大幅度扭轉身体。

而這就是它的誤判。

    【露出側腹了吶——!】

    從高處襲來的克魯修的第二次斬擊,斜斬而下的斬擊從白鯨的身側向下划去,以這一刀為訊號的第三隊在此加入戰斗。

    這是至今為止都未參與攻擊,只是專注于魔法詠唱的魔法隊的攻擊。

    【——艾爾•貢亞】

    眾多人員的詠唱重疊起來,制造出了熾熱的極光。

    在理解到那是火之魔法的火力聚合的產物后,目光反而更加無法從這灼燒世界的劫火上移開了。

直徑將近十米的巨大火球的熱浪,即便身在遠處都能感受到灼熱,仿佛要奪盡為眼瞼下的眼球中的水分那樣燃燒著。

    那巨大火球顫動著,獲得了初速度,

    【唔哦哦哦!】

    然后初速度加速,經由加速變為高速,火球就這樣直接命中白鯨的側腹。

    火焰從迄今為止造成的傷口處燒入体內,內髒沸騰的白鯨發出了慘嚎。

    小團的火焰散落在平原上,佣兵們慌忙避開,以免受到牽連。

昴和雷姆一邊混在這股避難浪潮中,同時以目光追趕正在燃燒著的白鯨的模樣。

    這份壓倒性的戰果——甚至說得上是一邊倒的戰況,只能說是借由奇襲,以無可比擬的優勢局面發起攻擊的結果。

是否就可以像這樣,讓魔獸毫無還手之力地討伐成功呢。

    【感覺很有效吶!這樣能成不是嗎!?】

    在火焰的余波所無法波及的位置,從地龍的背上望著白鯨的昴緊握著拳。

    這樣下去的話,應該就能完全壓制住白鯨,予以其可觀的傷害。

    雖說因為有十四年前大征伐失敗的前例在,所以一直保持著警戒,但現在甚至進入了輕松獲勝模式。

    事前准備的策略一個個都完美實現,雖說為時過早,但已經有了勝利近在眼前的興奮感了。

    然而,對于昴這樣樂觀的想法。

    【並非如此——本來的話,剛才的奇襲就應該把它打落到地面上的】

    雷姆搖著頭,不甘地盯著火焰纏身的魔獸。

    對她的話語昴瞪大了眼,用像是在說“你說什麼”的目光看向白鯨。

    魔獸的大半個身体現在仍在被大型魔法焚燒著,沿著体毛延燒的火焰毫無消失的征兆。

被魔石炮直接攻擊造成的傷口也很多,滴著血的樣子只是看著都感覺很痛。

    但是....

    【高度……沒有降低】

    白鯨的存在,依然在需要抬頭仰望的空中。

    雖說不是騎獸跳躍無法觸及的距離,但在沒有騎獸的情況下還是極其困難。

    更重要的是,若是不讓魔獸落到地面上的話,就無法轉而實行下一個計划了。

    【能在一開始打出的手牌已經全部打完了。即便如此還沒落下來,也就是說那邊的韌性更高一籌啊】

    肩扛著大砍刀,被飛濺的血染濕了面部毛發的里卡多來到昴身邊。

    他抽動著狗鼻子,尖尖的耳朵一跳一跳地顫動著。

    【從剛才的試探來看,要讓攻擊貫穿那厚實的肌膚可不輕松吶。如果不是像我一樣以力量見長,或者是維魯先生那樣劍技超群的話,只會更加糟糕】

    【雖然物理攻擊可能是那樣,可魔法攻擊看起來很有用啊?】

    【那也是讓人感覺微妙的地方。一眼看去,像是華麗地打中了的樣子,但是那些白色的毛散發魔力,把威力給壓下來了。雷姆的魔法,也沒有看上去那麼有效】

    雷姆的語氣帶著懊悔,說出了自己火力最强的魔法沒能見效的事實。

    聽完她的話,昴再次把臉朝向那邊,確實白鯨的肉体上雖然有很多較淺的傷口,但似乎並沒有負上能夠降低戰力的重傷。不過至少,

    【再怎麼說剛才的火之魔法,看起來都把毛燒掉了,這下總該起作用了吧】

    【燒掉散發出魔力的毛以后,如果里面的鯨魚肉也烤熟了的話還能拿來做菜——真單純吶】

    對于昴的推測,里卡多猙獰地咧開嘴,贊同道。

    他就那樣架起大砍刀,拍了下獅虎的背,再次奔向了最前線。

    【就以剛才的感覺削減它的余力!克魯修小姐也是,拜托在重要的地方再來一發那個大的吶!】

    擅自拜托了對方之后,里卡多潛入到白鯨下方,再次跳入空中,貼近白鯨的軀体。

    再放眼望去,本應拉開了距離的維魯海魯姆,也從尾巴的方向將目標定在了白鯨身上,與昴他們得出相同結論的討伐隊也迅速實行著下個行動。

    也就是,第二波總攻擊。

    【現狀來看,因為火力都集中在白鯨那里我們靠近的話只會礙事呢。雷姆,像剛才那樣的魔法不能再來一發嗎?】

    【要和剛才相同規模的話詠唱很花時間,而且水屬性魔法的話魔力會被打散,難以造成傷害。如果降低威力的話最重要的火力就不夠了】

    若是遵照里卡多剛才的結論的話,讓雷姆也提起得意武器流星錘去前線參戰,活用打擊加入對白鯨的攻擊才應該是正確選擇吧。

    然而若是那麼做,昴就會成為累贅。

雖然說起來很丟臉,但若是要利用昴的体質實行誘餌作戰的話,雷姆和昴是絕對不能分開的。

    【雖然很不甘心,但是在戰況改變之前只能看著了嗎……】

    【牙癢癢的心情這邊也是一樣的,喵】

    這麼說著,獨自乘著另一頭地龍,來到了正停下腳步觀察戰場的昴他們身旁的,是裝備著騎龍用甲胄,跨坐在重裝甲地龍身上的菲利斯。

    【因為小菲利沒有攻擊手段,基本上就只能看著了?習慣是習慣了,但是牙癢癢的心情還是一直都有的喵】

    【從另一方面來看,你最拿手的是回復能力,是討伐隊的生命線。要是上前線的話就麻煩了。只要好好地完成這個職責就可以了,拜托了哦】

    對于到這種時候待人態度還是一如既往的菲利斯,昴清楚無誤地打了一記預防針。

這回答讓菲利斯“哼嗯—”地閉上了一只眼睛。

    【真的,短短一天之內就改變了喵。到底,發生了什麼?】

    【要說做了什麼,就是成為了稍微像樣點的男人哦】

    昴的目光游走在變化的戰況上,對痛苦的回憶咬著牙,板著臉回答道。

    對昴的態度,菲利斯意有所指地用手指抵著臉頰,

    【該不會,是小雷姆讓昴親成為男人了喵?】

    答案既是YES,也是NO。

    對于不合時宜地說著閑話的菲利斯,昴正想著是否要用怒吼讓他閉嘴。

    【維魯海魯姆大人他——!】

    但是,這卻被雷姆的叫聲,被那急迫的聲音給掩過了。

    慌忙把視線轉向雷姆注視的方向,在那里,老劍士正在白鯨背上奔跑。

    維魯海魯姆把劍刺向魔獸的脊背,然后奔跑著將白鯨的胴体縱向切開。

從尾部疾馳到背部的維魯海魯姆,看上去就像是在被遲一步噴出的鮮血噴泉所追趕著一般。

    “如鬼神般的英姿”,正是現在的維魯海魯姆的最佳寫照。

    看到劍鬼那超脫常理的劍技,仰望著的討伐隊的氣勢爆發性地上升了。

魔石炮的連射速度,與佣兵團以及騎龍隊伍的集團攻擊頻率也一口氣增加。

    忍受著苦痛,在空中扭動著身子的白鯨完全無法應對討伐隊的攻擊。

    霧之魔獸——足足四百年,一直讓世界處于水深火熱的“災厄”的可憐模樣,讓昴確信了己方在這場戰斗中完全占據了上風。

    【桀——嘿——!】

    劍光一閃,維魯海魯姆的劍刃一路划開到白鯨的頭部,年邁的身軀就那樣順勢從巨大軀体的前端跳下。

在空中轉過身体,頭下腳上的老人。

    【謔呀!】

    在正下方,里卡多配合著時機以大砍刀迎擊而上。

背轉刀刃的大砍刀瞄准了落下的維魯海魯姆,劍鬼以腳掌接住砍刀的攻擊,

    【起——!!】

    里卡多的臂力,再加上維魯海魯姆的彈跳力,劍鬼仿佛子彈一般飛了起來。

    彈射出去的維魯海魯姆揮舞雙劍,瘋狂地斬擊著白鯨的臉。

從鼻尖到臉頰毫無遺漏地殘忍斬過,對著巨大的眼睛,維魯海魯姆放出了一記突刺。

    【————!!】

    雙劍至護手為止完全刺入白鯨的左眼,被破壞的眼球流出了水晶般的液体。

    維魯海魯姆立即舍棄完全埋入的劍,拔出新的兩把劍刀刃一閃——左右過去的斬擊分別從上下斬過眼球,然后飛舞的刀刃進一步加上了縱向左右兩道傷口。

    結果,白鯨的左眼被切出了一塊四方形,

    【眼睛掉下來了——!】

    被四次斬擊深挖,白鯨的左眼與維魯海魯姆一同自由落体——。

    不知是誰的喊聲化為了現實,四溢著鮮血與体液的眼球墜落地面,摔成了碎塊。

    維魯海魯姆就在那旁邊著地,用劍刺起不成原形的眼球,像是展示給那正上方的白鯨右眼看一般舉了起來,

    【——真不成樣子】

    然后,抬起了嘴角,帶著凄慘的笑容誇耀著勝利。

    面對劍鬼這壯麗的戰斗模樣,被玩弄的白鯨束手無策。

    這戰斗力的差距,顯然並未為壓倒性的体格差距所影響。

    直到失去了一只眼睛,白鯨或許才終于接受了這個事實。

    【白鯨眼睛的顏色……!】

    【要來了!!】

    【昴,請低頭——!!】

    在昴注意到這個變化的瞬間,菲利斯叫了出來,雷姆也讓地龍加速了。

    因為停了下來導致【避風的加護】的效果解除了。

在猛烈的風吹與晃動中,昴緊抱著雷姆保持固定,總算是能夠望向頭頂上的白鯨了。

    在那視野之中,白鯨的模樣發生了劇變。

    【————!!】

    一聲咆哮,被挖去了單眼而憤怒的魔獸,另一只眼睛染上了鮮紅。

    為血色所染紅的目光,刺向了后退著拉開距離的討伐隊。

之后,白鯨的肉体在憎惡與憤怒中顫抖著,發生了變化。

在變化開始的瞬間,昴就無法忍受那難以言喻的厭惡感了。

    白鯨,張開了口。

    並非如此,這句話看似正確但卻不正確。

要正確地敘述事實的話,應該這麼說。

存在于白鯨全身的無數坑窪一齊打開了口,開始發出聲音。

    【————!!】

    仿佛尖叫般的聲音,從生長在魔獸全身的無數開口中涌出。

    仿佛不該存在于世間的不和諧音,直接襲擊著聽眾的精神,仿佛從聽覺到腦神經都在被侵犯凌辱。

    受影響的並不局限于人類。

地龍獅虎這一類騎獸,也在仿佛向本能傾訴的、最為原始的恐懼下裹足不前。

    在這個瞬間,自白鯨討伐戰開始以來,最惡劣的無防備狀態壓倒了討伐隊。

    然后,

    【……啊】

    從那發出喘息的無數口中,大量的【霧】被放了出來。

    霧在一瞬間降臨了平原,被【驅夜】的效果所照亮的世界被完全抹上了雪白。

    視野遭受限制,縮起全身,這時昴才明白,白鯨終于將他們視為敵人。

    ——【霧之魔獸】發出吼叫,真正的意義上的戰斗開始了。

    5

    ——嘲笑聲傳遍了利法烏斯街道。

    以巨大的身軀在空中遨游的白鯨,全身張開的小口釋放出不和諧音。

    它口中所放出的咆哮,原本就具備著撼動大地的破壞力。

但是,從這參差不齊的眾多嘴中所發出的聲音,卻仿佛在摩擦著風一般扭曲失真,令人不快。

    並非衝擊著鼓膜,而是仿佛在用針挑動腦髓一般的不快感。

    在白鯨發生可怖變化的同時,昴也感覺到了風向的改變。

    受到了如此猛烈的搶先攻擊,還加上了以維魯海魯姆為首的討伐隊與佣兵團的密集火力。

白鯨所受到的傷害絕不會少。

    總火力足以讓昴死上數百次還多個零頭了,即便是要用更接近魔獸的比較對象,那麼烏魯咖魯姆在這樣的攻擊力下也足以被殲滅十次。

    一直滯空承受那些攻擊,甚至受到了失去單眼的傷害。

    還期待著就算無法決出勝負,至少能夠得到打落到地面的戰果。

    【糟糕,霧……!】

    不斷發出尖叫聲的白鯨,那無數的口中噴射出了【霧】。

    大范圍地擴散至街道,從天而降的霧向四處侵蝕。

視野緩緩地化為雪白,魔石的【驅夜】效果也漸漸淡去。

    ——【霧之魔獸】,展現實力。

    視野開始變差,在迷霧籠罩的平原上,討伐隊的配合開始脫節。

    最重要的是,白鯨的存在本身,不正是仿佛溶于霧之海洋似的地消失著嗎。

    【騙人的吧……!?】

    【——昴,請把命交給雷姆!!】

    對目睹巨体消失而動搖的昴,雷姆叫道。

作為對那呼聲的回答,昴用雙臂緊緊地環抱住了雷姆的身体。

    地龍服從著雷姆手中的韁繩的動作,猛地轉身,在地面上疾馳起來。

    剛才還在身邊的菲利斯,也同樣掉過地龍的頭奔向霧的深處。

既然白鯨進入了戰斗狀態,那麼反擊必定會到來。

當然,也無可避免地會出現負傷者。

    若是變成那種狀況,那里就會有著被稱為【青】的最高級治愈术師的他的任務。

    然而,

    【全員,后退——!!】

    怒吼從霧的深處傳來,阻止了試圖奔入白色海洋的眾人。

    聽到的是克魯修的聲音。

    昴“怎麼了”地抬起了頭,但就在那之后。

    【唔哦!?】

    地龍在騎手瞬間的判斷下改變了前進方向,身体被離心力甩向左邊。

前方,同樣緊急轉向的菲利斯的地龍則是奔向右邊,與昴他們兵分兩路了。

    然后,在傾斜的視野邊界,出現了壓倒性的可怕景象。

    【——喂喂喂喂!?】

    就在他們分開之處的正前方,濃密沉重的霧氣一口氣涌了過來。

    霧氣以大浪之勢襲來,回避若是有一瞬間的遲疑,就會連地龍一起被吞沒了吧。

    “不過是個霧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若是沒見過實物的話或許只會一笑而過。

但是,若是在極近的位置看到【霧】的那份異樣的話,就對誰都說不出這種玩笑了。

    被霧氣拂過的平原地面溶解似的缺少了一塊,路面隨著霧氣消失得無影無蹤。

    若是被那霧完全吞沒的話,就連人体也無法逃脫同樣的末路。

    【要是被那種東西吃下去的話……!】

    關于白鯨所產生的霧的威脅,昴自認為在事前的作戰會議上已經聽的足夠多了。

但是,實物遠遠超出預想。

    【這就是真正的【霧】……】

    被稱作【霧之魔獸】的白鯨,其【霧】的性質大致分為兩種。

    一種是像這樣覆蓋整個街道,為了擴大自己游泳區域的擴散性霧氣。

    然后另外一種就是剛才,在眼前讓大地消失得一點不剩的消滅型霧氣。

    到剛才為止都未曾表現出來過的攻擊手段,就是后者那伴隨著破壞的消滅型霧氣。

然后其威脅,一目了然的破壞力自不用說,但並不僅限于此。

    那是....,

    【嘿—!!】

    全力一擊,勇猛的聲音驅散霧氣,眼前的白色突然間一分為二。

    從霧氣中奔出的是,佇立在白色地龍背上的克魯修。

恐怕是利用了無形斬擊的超遠射程,把連通遠處的迷霧都斬了開來確保視野了吧。

    克魯修在地龍上胡亂地擦拭著沾汗的額頭,吐出紊亂的呼吸。

以在這散去的霧氣中心的克魯修為標記,四散的討伐隊迅速開始聚集。

    各小隊集合起來,克魯修環視著他的部下,

    【——有多少人被打倒了?】

    【我隊隊員數十二人——少了,三人】

    【……誰被干掉了】

    【無法得知……!】

    面對克魯修的焦躁感,那位壯年男子搖著頭擠出了聲音。

    那本該是,令人費解的對話的。

    把握著隊員數目的小隊長,卻報告想不起脫隊隊員的名字。

    不可能會有這種蠢事。但是,

    【這里有十四人,脫隊一人】

    【我隊是兩人。同樣不明】

    【六人……万分抱歉!位置太突前,沒能避開霧……!】

    相同的報告一個接一個,無論哪個小隊長都無法給出消失同伴的名字。

    這種異常事態,才是白鯨所放出的【霧】的真正威脅。

    【消滅的,霧……!!】

    戰栗襲上心頭,昴牙根打顫著嘀咕道。

    如字面所說,被【霧】所吞沒而消失的存在,會連其存在相關的記憶都從這個世上抹去。

    “有誰消失了嗎”,即便這個事實留下了,其存在也不會留在任何人的記憶里。

    克魯修為每小隊安排十五人的意圖就在于此。

    若是【霧】讓小隊發生了人員缺失的現象,就連是誰被干掉了都會變得無從知曉。

為了即便在如此情況下,也能掌握住人員缺失的事實,才讓小隊的人數保持一致的。

    ——昴体會到了在以前的循環所品嘗到的,那份陰森恐怖的來源。

    在街道上同行的行商奧托,完全忘記了被白鯨給干掉的同行,以及為了阻止魔獸而留下斷后的雷姆的存在。

    那時還以為是奧托因為過于恐懼,而拋棄了不合理的記憶,但如果說是受到白鯨的【霧】的影響的話,那就說得通了。

    在霧里消失的同行商人與雷姆,他們的記憶從那個世界消失了。

    就像是回到公館的時候,就連雙胞胎姐姐拉姆都會忘卻雷姆一樣。

    現在也是,再次發生了同樣的事情。而且明明是這樣,又再一次...

    【只有我,還記得……】

    木然地,昴將這毋庸置疑的現實說出了口。

    就像是昴在那個循環里,沒有忘卻消失的商人,以及為了讓昴逃走而犧牲的雷姆一樣。

還是只有昴記得。

    在克魯修旗下聚集的小隊長們——其中有兩張面孔,變成了別的人。

    被消滅的【霧】所吞沒,原本的小隊長消失了。

隊員們的認知被替換成了這位換上的第二任才是小隊長的事實,這突兀的配置變換誰也沒有察覺到。

    在這種異常事態面前,昴明白了白鯨其實是和【魔女】相同的異樣存在。

    被眾人所遺忘的事物,菜月·昴卻仍舊能夠記住而不忘卻。

    這與只有昴所擁有的【死亡回歸】,想必不是毫無關聯的。

    【既然已經潛入了霧里,那家伙會從哪邊攻擊過來也無從得知。密集在一起也差不多是個下策了。——散開,使用退魔石】

    環視著討伐隊的各位,克魯修簡短地結束了會議。

    姑且不論眾人接受的指示,昴注意到維魯海魯姆和里卡多並不在此處,頓時瞪大了眼。

    該不會,連那兩個人都被消滅了吧。

    【回來了嗎,維魯海魯姆】

    但是,昴的這份焦躁,被從迷霧深處歸來的人影給消除了。

    破開濃霧現身的是,渾身浴血,模樣慘烈的劍鬼。

維魯海魯姆甩著劍上的血跡,又隨手拭去臉頰上的血。

    【衝的太前了。——傷亡呢。】

    【合計二十一人……有一個小隊差不多全滅了。那些被打倒的人,就連讓人銘記他們的功績都做不到。】

    霧所帶來的消失,是如字面所示的對存在的抹消。

    那些人們的足跡全都從他人記憶中被消去,留在這個世界上的只有空白。

    若是那樣,至今為止確實存在的羈絆、感情與愛到底消失到哪里去了呢。

    放眼望去,在維魯海魯姆的身后,獅虎成群出現,跨坐在大型獅虎上的里卡多與兩位副團長的身影也在其中。

看來與維魯海魯姆同樣,與白鯨纏斗的那批人反而傷亡不大。

    【麻煩的霧出現了吶。退魔石是稀有品,數量有限。……搞錯了使用時機的話,就完了呢。】

    【再來一次同樣的集中攻擊的話,應該就能打到地上來了。既然已經失去了敵影,那麼至少為了避開偷襲現在就該是第一次使用的時候吧。有異議嗎。】

    克魯修的判斷得到了全員贊同,她的視線轉向菲利斯率領的支援隊。

    【菲利斯,用魔石炮把退魔石打上去。只有兩次的份。要慎重地使用,呢】

    【已經准備好——了。無論何時,謹遵主命。】

    面對拍著胸脯的菲利斯,克魯修點點頭,然后在重新開戰前再次望向全員。

    【現在開始就是關鍵!我們的攻擊對白鯨是有效的,留在諸卿手中的手感就是證明!那家伙確實很强大。而且來歷不明。在最壞的情況下,我們的死或許不會留存在任何人的記憶里。但是!】

    克魯修拔出腰間的卡魯斯坦家的寶劍——雖然對于能空手放出斬擊的她來說,或許是多余的——舉向空中,高聲道,

    【即便是為了無法為墓碑刻上名字的死者,即便是為了在未來的世界會被白鯨的霧威脅的弱者,我們也必須付出犧牲,將其討伐!——跟上我的步伐吧!!】

    【——哦哦!!】

    每個人都將武器舉向空中,同聲高呼。

    高漲的士氣讓霧氣都為之顫抖,殘存的戰意也被引燃爆發。

    【退魔石,發射!!】

    在克魯修的號令下,菲利斯所指揮的成員一同抬起魔石炮的炮口——之后,伴隨著爆炸聲,將魔石打上了空中。

    【霧,散開了——!】

    在空中碎裂的魔石放出光輝,一口氣把覆蓋視野的白色霧氣驅散了。

    不過,並不是將充盈平原四方的霧全部消除。

最多只能將霧的濃度降低,不過是把“難以確認視野”的狀況給消除了而已。

    但是,即便只是如此,效果也已經十分充足了。

    ——白鯨的【霧】,似乎是它所持有的莫大魔力變異而成的產物。

    也就是說,白鯨以意志將散布的魔力可視化,從而形成了【霧】。

    然后退魔石——其原本的效果,就是將周圍的魔力强制性還原成無色魔力,屬于無效化效果一類的魔石,就是這種力量把【霧】的魔力無效化,然后驅散了。

    雖然包含著“若是退魔石的效果太强,很容易連同這邊的魔法攻擊的威力也一並減弱”的賭博成分,但是就現在霧的殘留狀況看來,似乎沒有擔心的必要。

    【還不足以把霧全部消去,嗎】

    【相對的,這邊的魔法也沒有受到影響。雷姆也是完美狀態】

    微微點著頭,額頭的角發著光的雷姆回答道。

    周圍產生的魔力漩渦,正是雷姆再次開始提煉魔力的證據。

    【——好!怎麼能在這里退縮。到現在為止還沒發揮過任何作用吶。也差不多該是我們出場的時候了吧!】

    【是!走吧!】

    雷姆操作著地龍的韁繩,配合它的嘶吼,昴坐正了位置。

    在邁開腳步的地龍身上,昴摟緊雷姆的腰,在霧氣稀薄的上空尋找著白鯨的影子。

    以克魯修為首出擊的討伐隊,也各自散開去尋找那巨大的身影。

不知何時戰斗會再次開始的緊張感,讓昴突然喉嚨發干。

    白鯨依舊不見蹤影。

    這與在戰斗開始前,等待白鯨從夜空出現時的感覺很相似,

    【——霧】

    突然,不祥的預感划過了昴的腦海。

    並非有什麼確鑿的根據。

    退魔石的效果,以及那效果下魔法的運用。

作戰前一次次的會議,再加上從前的循環中與白鯨遭遇的經驗,這份不安突然就涌上來了。

    留在大氣中的,是擴散型的【霧】。

    是【霧之魔獸】白鯨用于擴大領域,擾亂視野的的得意技。

事先就知道的情報僅此而已,能夠斷定這份恐懼的理由就只是這樣嗎。

    但是,在這份疑問于腦海中成形之前,

    【————!!】

    霧氣變薄的利法烏斯街道上,傳遍了仿佛被擠壓著的叫聲。

    【咋了咋了咋了咋了!?】

    尖銳的嗡鳴好似女人的悲鳴,洶涌而來的憎惡情緒令人不禁捂住雙耳。

這與咆哮和嘲笑有著次元級差距的憎惡感,傳遍了霧氣擴散的平原。

    【剛才的是……】

    正試圖把疑問說出口的時候,昴注意到了。

    纏繞在身邊的【霧】,正溶解似的侵入著自己的身体。

    然后——,

    【呀啊啊啊——!?】

    最初發生異變的是,與他們並行的騎龍小隊。

    無法想象這是正常人發出的聲音,昴因此而嚇了一跳。

察覺到異變的他轉過頭,只見跑在旁邊的騎兵一個接一個地從地龍上摔下。

    【喂!怎麼了!?】

    順著喊叫著的昴的意思,地龍一個U型轉彎跑向他們面前。

穿過失去了騎手,東奔西跑的地龍,昴向摔落在地的男人們喊道。

    【沒事吧!?落馬的話可不是只受個傷就能完事的……】

    擔心著他們傷勢的昴,才說到一半就不禁遲疑起來。

因為從地龍上摔落,在地面上痛苦打滾的騎兵們——他們的狀況,可不是應該關心傷勢這個等級的問題。

    【唔哦唔哦唔哦呀——】

    這詭異的叫聲不像人類能夠發出的聲音,反而更接近于野獸的呻吟。

    有人吐著泡沫,瞪著白眼痙攣不止。

有人呻吟著,拼命地撓著自己的手臂。

有人咬牙到把臼齒都咬碎,用頭叩擊地面。

    即便症狀不一,有一點還是明確的。

    瘋狂,正以【霧】為媒介傳染開來。

    【這是……】

    【因為剛才的聲音,【霧】對精神進行了直接干涉……雖說這和魔力中毒類似,不過要更嚴重……】

    對說不出話的昴,手捂額頭的蕾姆神情痛苦地答道。

    【魔力中毒……?也就是說,果然不是單純的【霧】嗎!?】

    雷姆的模樣,以及纏上身体的霧的觸感,讓昴理解了【霧】的真正效果。

    擴散性的霧是會給范圍內的所有存在,帶來無法回避的異常狀態的陷阱。

這顯著的效果所帶來的傷害,正如眼前所見。

    受到【霧】的影響的,不可能會只有昴他們周圍的這一個小隊。

事實上,即便是在目力所及的范圍內,也能看到有好几個小隊已經停下了步伐,處理著隊友的異常。

    【有對霧有耐性的家伙,和沒有耐性的家伙嗎……?明明我就沒有任何感覺!】

    【雷姆有一點,頭……現在,平靜下來了】

    重復著深呼吸,雷姆正摸著角讓自己平靜下來。

    在這期間,昴從從地龍身上下來,為了阻止他們自殘而跑上前去。

    【喂,別再繼續了!傷口……唔哦!】

    【噫噫噫!別靠過來呀啊啊!】

    被混亂狀態的男人甩開了手,手臂被毫不留情地抓傷了。

當昴因為痛楚退開之后,男人重新開始了自殘行為,把臉撓的血肉模糊。

    【別說是痛了,這不是很糟糕嗎?弄不好就到死都不會停了啊!】

    【昴!傷勢如何!?】

    【雖然痛得有點想哭不過沒什麼大問題!比起這個,如果不做點什麼的話,大家就要自殘到死了!不能做點什麼嗎?】

    即便反問跑過來的雷姆,她也只是一臉為難地對瘋狂的騎兵們搖搖頭。

    【很遺憾,雷姆的治愈魔法並不一定有效。這不僅僅是對肉体,而是通過“門”直接對生命力(1)進行了干涉。如此强大的魔力污染,只有菲利克斯大人……】

    【說到底,這個精神污染到底是有多難抵抗?這邊除了我和雷姆以外几乎全員都中招了哦!?】

    與昴一同前進的這一隊几乎全滅——只有少數几人沒有異常,正與昴同樣為了阻止自殘的同伴奮斗著。

    【要是關鍵的菲利斯也被污染吞噬了的話,就是徹底的死局了,要怎樣……】

    僅僅是昴所看見的地方就是這幅樣子。

如果其他人也是同樣的狀態的話,就只能說是令人絕望了。

    如果克魯修維魯海魯姆這樣的主力,以及菲利斯這樣的支援中樞都失陷了的話,一切就到此為止了。

就連繼續戰斗都會十分困難。

    【能動的人把負傷者帶到大樹旁!迫不得已就動用武力!】

    然而,從霧的深處再次聽到了克魯修的聲音。

回答的聲音也接連響起,看來克魯修沒有受到霧氣的影響。

而且正在積極處理眼下的威脅。

在下達了全員攻擊的指示之后,立即改變了方針。

    克魯修的聲音里有著懊悔,昴也對白鯨狠毒的手段感到憤怒。

    【從戰力的角度看比直接殺死這些中招的人造成的后果還要嚴重,但是這是單純的怪物會做的事嗎……!】

    【菲利克斯大人似乎也平安無事。那位大人能正常進行治療的話,至少應該可以除去污染的效果……】

    雷姆支吾著想說的事,昴也能夠理解。

    出現了那麼多的傷亡,菲利斯根本忙不過來。

為了回收傷者必須分出人手,只是這樣就會讓戰力減少。

更重要的是——

    【時間不夠。在菲利斯治療完全員之前,不得不一直處在毫無防備的狀態啊】

    【最差的情況,說不定白鯨會把聚集在一起的討伐隊用霧徹底吞沒。雖說我不想認為它有那種智能……但是都造成眼下這副狀況了,實在無法樂觀】

    【也有可能出自本能……不,無論是智能還是本能都不可小看】

    克魯修是有著對這份危險的覺悟,才把負傷的討伐隊交給菲利斯的。

    當然了,為了防止白鯨接近負傷者,爭取時間的必要是存在的。

    有必要撒下讓白鯨覺得,比起“一口氣重創敵人”更有誘惑力的誘餌。

    【——呼】

    做一次深呼吸,吐空肺里的空氣。

    把体內的氧氣呼出到極限,理所當然地感到憋悶的胸口——能感覺到自己心跳那緩慢而沉重的節奏。

    對于意外地冷靜的自己,昴不由得苦笑起來。

    逆來順受地被眼前的事態所玩弄的時候,這顆心髒都仿佛在反映昴的心情一般狂跳不停。

    然而如今,卻為何在關鍵的戰場面前如此冷靜呢。

    【……就算是借來的,那也是勇氣嗎】

    昴拍著胸脯,深吸一口氣。

屏住呼吸,閉上眼,然后吐氣睜開眼。

向前走去。

眼前,乘在地龍上的雷姆正俯視著昴。

    正在等待著,昴會說的話,昴所希望的事。

    【雷姆,陪我去最危險的地方】

    【是。——無論何處】

    對于昴的請求,雷姆毫不躊躇地,甚至面帶微笑地接受了。

    聽到肯定答復的昴跑到地龍身旁。

他拉著雷姆的手借力,仿佛躍入空中般地跨上了地龍的背,然后轉向正在阻止躺在地上的同伴自殘的騎士們,

    【我和雷姆去引開白鯨!在那期間,你們去接受菲利斯的治療。把看上去沒問題的家伙交給菲利斯以后,去和克魯修會合!】

    【引開!?到底,要怎麼做……】

    【要這樣哦】

    對說出疑問的老兵笑著,昴吸一口氣,扯開嗓門,

    【——能聽到的家伙都把耳朵堵上!!做不到的家伙就算了!!】

    昴全力喊出的聲音,在霧的平原上回響。

    雷姆心情愉悅地聽著昴的喊聲,然后雙手堵上耳朵。

在近處的騎士們也慌忙堵住耳朵,想來在聲音能傳達到的范圍內,所有討伐隊成員應該都這麼做了。

    如同在作戰前的准備會議上,昴所拜托的那樣。

    然后,昴親手觸及了那份禁忌——。

    【我是用【死亡回歸】——】

    在說出口的瞬間,恐懼涌了上來,纏住了昴的心髒。

    若是與設想的不同,那黑色的魔手試圖向同伴,向雷姆出手的話。

    但是,昴壓下了這份恐懼,仿佛要讓魔女聽到似的放聲喊道。

    ——我的心髒就給你了,把手借給我啊!!

    昴睜開眼,壓抑著自己的軟弱,在心中呼喊——之后,那個到來了。

    [[愛你]]

    仿佛在耳畔低語一般,微弱而纖細的聲音。

    然而,其中所包含的熱情,令人心顫。

    令人不禁眼角浮現淚珠,哽住呼吸的感覺將昴吞沒了。

昴產生了追上遠去的聲音,將其擁入懷中的衝動。

    在全身為愛戀所支配的熱情中,意識仿佛要燃盡般地化為空白。

    【……回來了】

    在剎那的邂逅之后,昴的意識回到了現實。

    前一刻為止還支配著昴的熱情遠去,之前產生的感慨也無法再回想起來。

但是,只有本已經做好覺悟迎接的劇痛沒有到來,這種不可思議的違和感留了下來。

不過就算是這樣。

    【雷姆,怎麼樣。我身上魔女的氣味……】

    【恩,很臭!】

    【雖說是計划通但是這說法會不會太難聽了點!?】

    得到了雷姆的確認,雖說有些無法釋然,但總之目的達成了。

    把魔女的瘴氣引上身,昴回頭轉向周圍的騎士們,大聲說。

    【我們馬上就會離開這里!會盡可能不靠近大樹的,要好好地和克魯修他們會合!】

    【知,知道了!祝武運昌隆】

    【你們也是吶!】

    送走了騎士們,昴拍拍雷姆的肩膀,示意讓地龍出發。

    現在,昴的身体上應該飄著新鮮的“魔女殘香”——這種字面意思充滿了矛盾的氣味。

問題在于,這能對白鯨起到多少效果,不過。

    【烏魯咖魯姆的時候,是有著覆蓋整個森林的效果的,不過這次……說實話,還是個未知數啊】

    在前一次的世界遭遇白鯨的時候,白鯨執著地追蹤著轉移到奧托龍車上的昴。

在說出與魔女有關的發言之前,就已經是那個樣子了。

那麼釋放著比當時還要强烈的氣味的昴,對白鯨來說應該會是絕佳的餌食。

    然而,就在下一個瞬間。

    【——!?】

    筆直行進的地龍注意到了什麼,就那樣遵從自己的判斷來了個急轉彎——離心力讓昴【唔嘎!】一聲悲鳴,慌忙抱緊了眼前的雷姆。

    【發生了什麼……】

    【是白鯨!!】

    就在緊密接觸著的雷姆叫出聲的同時,巨大的下顎驟然間突破霧氣現身了。

    與千鈞一發之際轉變了方向的昴他們擦過,微微向左偏移的白鯨的巨口咬向大地,將其經過的那片草原吞進肚里。

    岩壁般的外皮擦身穿過,魔獸下顎嚼碎地面的聲音近在咫尺。

當白鯨注意到口中沒有血肉的滋味之后,那巨大的身体轉回到空中。

    然后,咆哮著朝昴他們追來。

    【唔哦哦哦哦哦——!?】

    從背后迫近的,壓倒性的質量所帶來的壓力。

    仿佛要將人碾碎般的壓迫感從背后逼近,地龍載著慘叫著的昴,拼命地邁步飛奔。

然而,追擊著的白鯨的飛行速度並不尋常。

    如山的龐大軀体在空中游動,以仿佛要追上風的氣勢一口氣拉近了距離。

    很快,饕餮万物的下顎逼近了。

    那鼻尖就在背后咫尺之遙,已經到了甚至能聞到腥臭氣息的距離,

    【雷姆!】

    【烏爾·修瑪!!】

    與雷姆的詠唱相呼應,三支冰槍一同從大地刺出。

    那目標毫無疑問,就是正追著昴他們的白鯨的正下方,試圖以刺穿腹部來阻止它的行動。

但是。

    【停不下來——!】

    有著百支長槍之粗的冰槍完全折斷,隨著尖銳的聲音碎裂四散。

被破壞的冰槍瞬間還原成魔力,鮮血從白鯨洞開的傷口處噴涌,但其動作卻沒有受到影響。

    受到了那樣的傷害,流了那麼多的血,即便如此仍舊絲毫不見疲憊的耐久力究竟是哪里來的呢。

擊落白鯨的任務難度再次令昴戰栗。

    然而,

    【但是和維魯海魯姆不一樣,這邊可不是在單挑啊!】

    【————!!】

    昴豎起中指,拉開距離挑釁著白鯨。

看到他的舉動,白鯨激憤的咆哮貫穿了平原。

然而,從其胴体的側面。

    【咧啊啊啊啊啊——!】

    維魯海魯姆的斬擊橫劈而來。

    劍刃刺入白鯨,維魯海魯姆沿著側腹飛奔而上。

與奔出血霧的維魯海魯姆一同衝上來,跨坐在兩頭獅虎上的幼貓姐妹交換了一個眼神,

    【姐姐,配合!】【要上了哦—!黑塔羅!!】

    蜜蜜和黑塔羅從交錯而過的獅虎上跳下,手拉著手。

兩人站在維魯海魯姆斬出的傷口前,然后張大了嘴,

    【汪——!】【哈——!!】

    兩人的聲音重疊,波狀散開的音波中蘊含著驚人的破壞力。

    衝擊通過創口滲透進去,白鯨全身的傷口再次噴血。

搖動著巨大的軀体,白鯨的高度不由自主地一口氣降低了。

它痛苦地扭動著,因劇痛而呻吟,而在好不容易才免于墜落地面的白鯨背后,雙胞胎乘著獅虎逃之夭夭。

    【大招結束—!】【團長,拜托了!】

    【哦哦,交給灑家吧!小不點們都努力了,灑家也不得不努力啊!!】

    與落地的雙胞胎交換,大型的獅虎從白鯨的尾部攀爬而上。

    里卡多揮起大砍刀,攻擊著產生霧氣的無數開口。

維魯海魯姆也同樣攻擊著發出噪音的開口,一個接一個地讓其安靜下來。

    但是,白鯨也不會就安靜地等待攻擊手段被徹底擊潰。

于是從怎麼打也打不完的無數開口中,放出了彈雨般的消滅型霧氣。

    里卡多借助獅虎的機動力,維魯海魯姆則以那超越人范圍的身法,一次次地避開了那些霧氣。

    討伐隊與【鐵之牙】再次會合,為了支援形勢不利的維魯海魯姆他們,魔石炮重新開始了射擊。

白鯨為不斷被飛蟲造成傷害,自己的攻擊卻無法命中的現狀而焦慮,扭動起巨大的身軀,張大全身的開口,釋放出霧氣。

    【雷姆——!!】

    雷姆的反應比昴的喊聲還要快上一步,操縱著地龍跳到白鯨的跟前。

由于散發出魔女氣味的昴的接近,白鯨的集中力被打亂,反射性地望向了這邊,它想要飛過來,卻被斬擊給阻止了。

    【————】

    【東張西望的,別那麼薄情嘛。我可是從十四年前開始,就一直只看著你的首級的啊】

    維魯海魯姆向著白鯨的額頭突刺,直到劍刃完全陷入方才停手。

    但是,老劍士當即放棄了第三把劍,全力蹬向劍柄,跳了起來,隨后拔出第五柄劍,在魔獸的背后雙劍狂舞。

    在白鯨的背上,里卡多與維魯海魯姆會合,放聲大笑起來。

    【感覺真有趣啊!雖說比想象的還要頑强,但是本身倒不是很强大吶!】

    【不……稍微,手感有點太淺了】

    面對表達著愜意的里卡多,維魯海魯姆皺起眉頭低語道。

咬著牙的維魯海魯姆一邊切著白鯨的尾鰭一邊說道。

    【只是這點程度的魔獸,很難想象我妻子……劍聖會敗退。就算把我們搶到了先機,在最開始沒有被霧氣分散也考慮進去……】

    揮舞著劍的維魯海魯姆的思考,被白鯨轉動身軀的動作打斷了。

    【呃,哇啊啊啊!】

    魔獸的舉動與迄今為止截然不同,白鯨抬起頭一口氣向上升起,里卡多和獅虎被那個慣性一同甩落。

    然后,留在了白鯨身上的維魯海魯姆,

    【下去之前,再來一擊——!】

    在扭曲身子在空中游動的魔獸身上,維魯海魯姆以輕盈的動作向下奔跑。

    上升中的白鯨軀体,與下降的維魯海魯姆擦身而過。

身体移動,刺出劍刃后强行控制住姿勢,老劍士的身体活用著長年的戰斗經驗,在巨軀的盡頭連根斬下了一塊背鰭。

    【————!!】

    聽著白鯨的慘叫,維魯海魯姆以落下的背鰭為踏腳石落向地面。

    從那樣的高度落下來,一般來說是肯定會摔死的,但是維魯海魯姆在落地的前一刻用力一踢背鰭,消去勢能讓地龍接住了。

    【————】

    昴試圖向他確認安全,但是維魯海魯姆並沒有理會,而是將目光轉向了仍在急速上升的白鯨。

    昴循著他的目光仰望過去,視野捕捉到了在空中游動的白鯨尾巴。

    被切下背鰭的部位流出鮮血,仿佛暴雨般灑落下來。

平原的草地被染成朱紅,沐浴在血雨之中的維魯海魯姆戰意不減。

    雖說就算是昴,也不會認為白鯨會就這麼逃走,但魔獸升上空中的目的現在仍不明確。

【鐵之牙】和討伐隊也不安地仰望天空,昴則是開始擔心起聚集在大樹根部的傷員們的情況。

    【來了】

    維魯海魯姆望著空中,低語道。

    眯起眼,雙手再次緊握劍柄的老劍士的模樣拔高了全員的警戒心。

    然后,屏息等待著變化的到來——然后后悔了。

    不應該等待浮在空中的白鯨的行動,而是應該立即散開的。

    【——霧降下來了!!】

    昴竭力喊叫著,雷姆一口氣轉過地龍,脫離了戰線。

    周圍的地龍獅虎也一齊奔了出去,已經沒空抬頭確認其他人的安全了。

    ——仿佛要完全覆蓋一整塊天空那樣,膨脹擴散的消滅型霧氣,落向大地。

    這【霧】就仿佛云層本身降落下來了一般。

要避開只能逃到范圍外。

即便試圖以岩石樹木為盾,在這會連障礙物一同吞沒的破壞面前也毫無意義。

    只能奔跑,奔跑,然后祈禱能夠逃出去。

    連抬頭去看頭頂都變得恐怖,無聲的終焉所帶來的壓迫感從正上方逼近。

    拼命地抓緊地龍的背,盡力壓低身体奔跑著——,

    【逃掉了嗎!?】

    突破烏云般的光明刺了下來,轉頭望向背后的昴看到了。

    在霧氣所覆蓋的大地上,有好几個沒能及時逃脫而被吞沒的人影。

    連地龍也一同被消去,被落至地面后消散的霧破壞后不留任何痕跡。

無論是在誰的記憶里,甚至連名字都沒能留下。

然而,昴卻記得他們的死。

    【唔……啊】

    昴小聲地呻吟著,在他的眼前因霧氣而分散的人員更加稀疏了。

    那數量很明顯,比起再次發動攻勢的時候減少了很多。

討伐隊的騎士們自不用說,連【鐵之牙】也沒能全數幸免。

    “至少主力……”,昴這麼想著轉動著視線。

    【維魯……】

    發現了費力地單手倚在地龍背上,從霧的范圍中逃出的維魯海魯姆。

正打算向那背影搭話,卻發現。

    ——在濃霧的深處,張開巨口的魔獸正向著維魯海魯姆逼近。

    【——快逃啊!】

    【姆——!?】

    昴的喊叫,與維魯海魯姆注意到從背后迫近的威脅几乎是同一個瞬間的事。

    但是,那不過是在過晚的時機做出的條件反射罷了。

    無聲接近的白鯨下顎,把維魯海魯姆與地龍連同大地一起吞噬了。

    掠過大地,以維魯海魯姆為中心的地面被挖去一塊球面,全部落入了白鯨的口中。

    【啊……】

    在那衝擊性的光景面前,不僅僅是昴,連雷姆也說不出話了。

    正因為清楚那位老人的執念,才感受到了絕非尋常的失落感。

最重要的是,失去主力的事態讓狀況急劇惡化,

    【危險啊!!】

    然后,這次另一個人的聲音在身邊響起。

    在對這喊聲有所反應之前,昴他們的地龍就被側面的獅虎衝過來撞開了。

    【唔哦哦!?】

    踉蹌著從地龍上摔落,身上青一塊腫一塊的昴痛得皺起了臉。

從聲音聽來,做出這番暴行的凶手是里卡多,但就在發出質問之前。

    【——嘎】

    突然地,昴看見了眼前紅色的光華綻放。

    【誒?】

    粉身碎骨的獅虎的屍体倒在了平原上。

然后本應跨坐在那獅虎之上的高大獸人的身影,留下了大量的鮮血消失了。

    甩著沾有里卡多鮮血的尾巴,白鯨扭動巨大的身軀,低空游過。

    也就是說,被保護了嗎。

    也就是說,里卡多被怎麼了嗎。

    各種各樣的疑問浮現出來,但是現實正向昴訴說著更加難以視而不見的事情。

    眼前,有一頭用尾巴殺死了里卡多的白鯨。

    【開玩笑,的吧……】

    回過頭,看到了方才將維魯海魯姆連同大地一同吞沒的白鯨正在咀嚼。

    正面,背后——抬頭望向空中,那里仍舊有著正在噴灑霧氣的魚影。

    三頭白鯨無數的開口發出嘲笑,令人類的心中涌出絕望。

    一點一點地,一點一點地,昴感覺到噩夢再次將希望抹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lsper1137 發表於 2016-5-15 11:32 AM

本帖最後由 welsper1137 於 2016-5-18 10:26 AM 編輯

第四章【反抗絕望的賭博】

1.

    在遙遠的高空,虛無縹緲的叫聲交錯,重疊和回響。

    在霧氣蔓延的世界里,搖晃著巨大的身軀遨游著的魚影合計三頭。

    那異樣的存在用遍布全身的扭曲開口,不斷發出抓撓玻璃般的刺耳聲音。

那是食下眾多旅人,將數不盡的生命歸于虛無的惡意怪物。

    僅僅一頭就足以給予人們絕望的怪物,此時居然增加到了三頭,這一幕仿佛在嘲諷著試圖抵抗的人類。

    昴抬頭仰望浮在空中的白鯨,卻聽到了有人膝蓋著地的聲音。

那樣的聲音接連響起,伴隨著武器掉落的清響。

    轉頭望去,參加討伐隊的一位騎士垂著肩,低著頭捂著臉蹲了下去。

他肩膀顫抖,但誰都沒有余力去阻止他的嗚咽。

    那位騎士周圍的同伴們,也全都啞口無言。

    籌集了足夠的人數與裝備,准備万全而來,抓住先機予以火力壓制,在如此猛烈的攻勢之后——就是這蠻不講理的結果。

    精神污染所造成的兵力減半已經傷害巨大,剩下的主力又被新出現的白鯨的擊潰了。

    即便聚集起剩余的人馬,也還不滿開始時戰力的一半。

不僅如此,不得不面對的魔獸數量還變成了三倍——勝算,完全不可能存在。

    所有人都在一瞬間明白了。

明白了自己的生命,以及目的,就要在這里徹底消失了。

    魔獸的恐怖與强大。

以及被那魔獸所奪走的羈絆的重量。

    無法回報那份羈絆的自己,根本無能為力。

努力和心血化為烏有,支撐至今的意志遭受挫敗的時候,又有誰能夠去責備在這里屈膝的人呢。

    在這蠻不講理,令人無能為力的現實面前,又有誰能夠斥責他們的放棄呢。

    【——別給我陷入絕望啊!!】

    突然,怒吼聲在陷入沉默的平原回響起來。

    眾人聽到聲音不禁抬起頭,只見有一個人影一踏地面奔向白鯨——看見了女仆裝那飄舞著的下擺,以及手握可怖的帶刺鐵球的少女的身影。

    擺動的鐵球裹挾著旋風,直接命中了停止動作的白鯨正臉。

堅固的外皮被輕易擊碎,將裸露在外的骨頭與肉塊挖出擊穿,進一步擴大了傷口。

    慘叫聲傳來,白鯨抬起頭飛向空中。

    然而其尾部卻被地面深處的冰刃所刺穿,扭動著的身姿遭受回旋的鐵球無情地打擊,嬌小的少女一次攻擊就讓白鯨的身軀震顫,血肉橫飛。

    【在被吞到胃里之前,應該還能救出來的——!】

    那是用手按著發痛的肩膀,額頭上流著血的少年的喊聲。

    他走上前,對揮舞著鐵球的少女做出指示,那張臉因為無法參戰的無力而扭曲,但即便如此,他還是走上了前去。

    在少年的身邊站著地龍。

少年慢慢的跨到地龍背上,一副明顯不習慣騎乘的模樣,卻緊握著韁繩,

    【還沒!——一切,還沒有結束!!】

    在被絕望所支配的騎士們面前,仿佛在振奮著自己的心一般,抬起頭,咧開嘴,瞪大眼,緊盯著白鯨,少年喊道。

    【——別以為區區這點程度的絕望,就能阻止我啊!!】

    2

    昴清楚的感覺到,絕望的腳步聲正越來越近。

    頭頂一只,背后一只,眼前一只——合計三只,開什麼玩笑。

    僅僅為了一只就讓人投入了那麼多戰力,造成了如此的傷亡。

然而剛剛陷入劣勢,就又召喚出兩名同伴開始真正的戰斗,這還怎麼打。

    命運到底,是要多不講理地玩弄自己才肯罷休啊。

    被里卡多撞開摔倒在地的昴咬著牙。

因為若是不那樣緊咬牙關,悲嘆,嗚咽,會脫口而出的。

    一瞬間,產生了眼前一片黑暗的錯覺。

    難以接受的狀況超出了大腦的負荷,仿佛就要在那樣的失望之下失去意識一樣。

    他突然明白了,熟悉的絕望正在一邊嘲笑,一邊自來熟似地勾肩搭背。

    [[——什麼嘛,這次也差不多到了該放棄的時候了吧?]]

    連面容都看不清的昏暗身影,用熟悉的某人的聲音淺笑著,催促著放棄。

    這句話,讓昴完全地接受了眼前的事實。

    周圍,能看到騎士們也與昴同樣彎下膝蓋,放棄了的樣子。

    他們,也理解了眼前的情況已經無能為力了。

連繼續抵抗的念頭都失去了,力量正在從每個人的眼中消失,握住武器的氣力也在消逝。

    眼中映著士氣遭受重挫的場面,身体靠在搭著肩的絕望上,然后他注意到了。

    就在身邊,與昴同樣被甩下地龍背脊的雷姆就在那里。

橫躺在地的她支起半身,那端正的側臉浮現出了悲痛的神情。

    表情僵硬,嘴唇發青,眼瞼顫抖。

    像這樣仔細端詳一下,“睫毛還真是長呢”,不經意地這麼想著。

    ——“笑起來要更合適”,也這麼想著。

    所以,

    【你出場的時機,已經不會再有了啊】

    粗暴地把親密地,勾著肩膀的手臂甩開。

    然后對那道驚訝于自己的行動而扭曲嘴角的影子,昴面帶笑容全力揮出一記右直拳——黑色的影子化為粉末,同時昴的身体也停止了顫抖。

全無樂趣。

毫不体面。

也毫無迷惘的閑暇,與裹足不前的時間。

鯨魚增加了兩頭,所以呢。

手腳還能動。

還能抬頭,眼睛也還能看得見。

能說出聲音。

能傳達話語。

有雷姆在。

雷姆還活著。

不還是無論什麼,都能挽救回來的情況嗎。

    ——站起來。

    心靈已經無數次,無數次,重復著再重復著,遭受過挫折了。

    ——站起來。

    在蠻不講理的命運玩弄下,已經被一次又一次地推落到絕望的深淵過了。

    ——站起來。

    也已經在自覺弱小無力,想要放棄一切逃向未來,卻又不被允許的時候,直面過自己的內心了。

    ——站起來。

    為了什麼?

    【就是為了,這個時候吧!!】

    一拳捶向地面,為跪倒的身体借力,一口氣站了起來。

    對于抬起頭,叫出聲的昴,雷姆一臉訝異地看著。

    昴低頭看向望著自己的雷姆,伸出手,然后瞪著眼前的白鯨。

    【還沒結束。——不會讓它結束的】

    【……昴】

    【要上了,雷姆。高潮的部分到了】

    昴迫不及待地,握住怯怯伸來的手,然后拉了過來。

    將少女拉起來擁入懷中,昴直視著近在眼前的那張臉。

    【沒有人適合放棄。不管是我,還是你——不管是誰!】

    3

    雷姆吶喊著,猛然扑向白鯨,右手抓住岩石般的皮膚攀上那身体。

左臂揮出鐵球,伴隨著一聲巨響削骨去肉,血沫橫飛的白鯨發出了哀嚎。

    雷姆所攻擊的是,從背后將維魯海魯姆吞下的那匹白鯨。

雖說有看到它的下顎咀嚼過,然而很難想象那位劍鬼會就那樣被碾碎。

    【只要頭還沒被咬碎,無論如何都要把他拽出來——!】

    拉著韁繩,昴看起來不太可靠地趴在地龍的身上。

    昴基本上還是第一次不是由雷姆陪著,而是自己親手掌控韁繩。

    在來弗琉蓋爾大樹的路上,以及到了以后的自由時間——昴用來進行騎龍練習的時間,只有一點點。

    對于在原本的世界完全沒有騎馬經驗的昴來說,只是那麼點時間的練習不足以讓他自如地掌握騎术。

    指示方向速度之后,為了不被甩落而抓緊就已經拼盡全力了。

    即便如此,這頭高智能的地龍仍舊完美地把握住了昴的意圖與實力。

自願選擇昴為騎手的漆黑地龍,保護著不成熟的騎手,防止其摔落。

    真是優秀的地龍。

腳程快,体力好,最重要的是超聰明。

從現在開始你的名字就是帕特拉修了。

忠義的伙伴,這麼考慮的話,就想不到除此之外的名字了。

    【走了,帕特拉修!繞到白鯨的面前去!】

    昴高喊著,甩動韁繩讓地龍跑起來。

作為回應,帕特拉修邁開步子,以强大的白鯨為目標毫不畏懼地衝了上去。

    白鯨試圖甩開纏在身体上的雷姆而扭動身体,但是感覺到昴的接近之后,不假思索地轉向了這邊。

    【聞昴的氣味是雷姆的特權——!】

    蕾姆跳了起來,隨后以炮彈般的威力踹了下去。

    巨大的腦袋被狠狠踹開,又進一步被鐵球追擊。

旋轉的鐵球擊穿白鯨的臉頰,打斷臼齒,其血液與唾液將草地染成了赤黑色。

    白鯨慘叫起來,傷口處流出黃色的体液。它的身軀終于落到地上,仿佛上岸的魚儿一般地掙扎著。

    大地破碎,土塊橫飛。

亂甩的尾巴掀開泥土,卷起颶風,以偷襲的狀態接近側面的昴——眼看就要直接擊中,

    【鐺鐺,蜜蜜三重—!!】

    幼貓獸人在攻擊命中的前一瞬間插了進來,揮舞手中的杖,展開了魔力防御壁。

    黃色的光輝將攻擊彈開,獅虎與地龍看准空隙,一口氣扑了上去。

    喘著氣,昴回頭望向在關鍵時候救了自己的幼貓——蜜蜜。

    【幫大忙了!差點就在剛剛耍帥說完反擊開始以后就突然掛了吶!】

    【哼哼—,再多表揚一點也沒關系哦—!但是,今天的話大哥—哥也很努力了所以彼此彼此—!】

    【努力了……?】

    面對挺著胸,笑著開口的蜜蜜,昴歪頭問道。

    然后少女用手指輕輕擺弄了一下垂下的發絲,

    【明明大家都垂頭喪氣,然而你卻第一個振作起來了不是嗎—?很了不起哦—,很厲害哦—,雖說在蜜蜜之下呢—!】

    【沒什麼大不了的吶。只是這種程度的絕望,還遠遠不夠而已】

    如此回答著大聲稱贊的蜜蜜,昴咬緊嘴唇。

    是的。

並不是什麼值得稱贊的事。

    因為至今為止,昴品嘗、体會過了無數的心酸。

    與無法反抗的絕望相比,在這還有戰斗能力的情況下——怎麼可能有沉湎于放棄的閑暇呢。

    有空選擇放棄的話,還不如去吐著血尋找希望呢。

    比起放棄,反抗要更加更加,更加地輕松。

    【————!!】

    此刻,在向著正前方跑去的帕特拉修的正面,出現了一道張著血盆巨口的魚影。

    在這甚至能看見喉嚨深處的咫尺之遙,昴連忙彎下身子做出回避行動。

但是,它口中的【霧】散布出來的速度要比他的動作略快一些——,

    【給我閉嘴——!】

    從正上方揮下的無形之刃,斬向了張開的巨顎。

    被那威力强行合攏嘴巴的白鯨在地面上扭動著,昴和蜜蜜從其側面逃了出去。

回避了千鈞一發的危機之后,昴抬起頭,看到戰場另一側的克魯修正在趕過來。

    她乘著地龍追上正在移動的昴,憤恨地盯著白鯨。

    【乍看之下,事態已經完全惡化了呢。維魯海魯姆怎麼了】

    【你還記得也就是說,至少沒有被霧給抹殺吶。……就看雷姆的努力了】

    昴轉過頭,警戒著扭身開始追擊的白鯨,同時說道。

    聽到那句話,克魯修望向了再次奮戰的雷姆。

每當鐵球落下就會噴起鮮血,白鯨正在由自身血液所構成的汪洋里跳動著,令大地為之震顫。

    【卿怎麼看,菜月·昴】

    【怎麼看是什麼意思?如果是說勝算的話,是要我說出“我的生死就能在各方面說明問題了”這樣充滿自戀的話嗎】

    【不是那樣。不覺得奇怪嗎?】

    對從背后迫近的白鯨的鼻梁,克魯修追了一記無形斬擊

。被追擊打破鼻子的白鯨扭著身軀,昴看看背后的景象,問著“奇怪?”的同時,將目光轉向克魯修。

    【白鯨的數目增加到了三頭。單純這麼看的話,的確是令人絕望的狀況。但是,如果白鯨真的是群居魔獸的話,這個事實為什麼沒有流傳出去?】

    【還是不太懂你想要說什麼】

    【應該有什麼機關】

    克魯修明確地斷言著,然后以凜然的神情看向昴。

    被那堅定的視線所注視,昴自然而然地挺直了背脊。

    【就是說,要找出那個機關嗎】

    【爭取時間就通過卿逃跑,我們進行支援的形式進行。無論哪邊都撐不久。必須做點什麼。——因為,撤退已經几乎不在選項里面了】

    說完,克魯修改變地龍的方向,離開了昴。

    她繞了一個大圈,繞過睥睨著的白鯨,來到漸漸潰散的討伐隊各小隊前方,高聲道。

    【站起來!把頭抬起來!拿起武器!別忘了諸卿是為何站在此地的!】

    【————】

    沉浸于絕望與悲嘆,低著頭的男人們抬起了視線。

    克魯修在他們的面前威風凜凜地拔出寶劍,指向天空,

    【看那個男人!那是沒有武器,缺乏力量,被風一吹就倒的弱者。被打倒在地的模樣,我也用這雙眼睛親眼見證過的、無力的男人!】

    寶劍,指向正在跑動著的昴的背后,克魯修再次抬高嗓門。

    【在這里的所有人之中,那個男人是最弱的!】

    是的。

克魯修所喊出來的是真相。

昴很弱。

比誰都要弱。

沒有戰斗力。

就連求生的力量都沒有。

無數次無數次地遭受挫折,每次都被碾壓敗北的男人。

    【那樣最弱的男人,比誰都要早的宣言自己還要打下去】

    比在場的任何人都要弱小的男人,緊咬著牙說還能戰斗,忍受痛苦,忍住眼淚,吐著鮮血,即便如此,還是為了反抗抬起了頭。

    【那麼為何,我們卻低下了頭】

    【————】

    【我們的力量很弱,即便聯合起來也不知是否能夠觸及魔獸的要害。話雖如此,可就連最弱的男人都還沒放棄,我們又憑什麼允許自己彎下膝蓋!】

    【哦,哦哦……】

    士氣低落的男人們相對而視,向顫抖的膝蓋注入力量,站了起來。

    拾起掉落的武器,來到了正在等待主人的地龍旁。

    伸出手,握住韁繩,原本屈膝跪地的騎士們跨上了地龍的背。

    地龍嘶吼著,其背上的騎士們,也拔出劍來,喊啞了嗓子。

    發出戰吼。

仿佛在激勵著自己的內心一般,為了讓自己的靈魂感到驕傲。

    不擅戰斗的少年衝在前方,自己卻跪地消沉——將這份愚蠢,瘋狂地吼叫著將其驅散。

    ——這份感情,人類稱之為【羞愧】。

    【羞愧】斬開恐懼,斬開放棄,斬開阻止腳步的種種感情,讓騎士們抬起頭,讓他們取回了再次向前的力量。

    【要上了!全員,突擊!!】

    【哦哦哦哦哦——!!】

    本已屈服的靈魂再次奮起,騎士們再次前進。

    回歸的地龍軍團掀起飛揚的塵土,總兵力不足五十的討伐隊,以克魯修為首衝突擊衝向能夠觸及的那兩頭白鯨。

    聽著討伐隊士氣高漲的吼聲,以及振奮了士氣的克魯修的怒斥,昴的嘴角不由得浮現出苦笑。

    【弱者啊喪家犬啊的,說的還真是肆無忌憚……】

    然而連要否定的想法都無法浮現的自己,才真的是病入膏肓。

    想這麼叫就這麼叫吧,想要利用就隨你利用好了。

昴的無力,昴的失敗,至今為止隨便氣餒隨便放棄都是事實。

    就算擅自失敗也不會結束,卻又不能放任自己受挫下去,也有過擅自拋開一切的想法,卻又有人不允許自己一直無力下去。

    【拜托了,帕特拉修。再來一次,到那貨面前以后立馬撤退!】

    地龍傾斜身子,一蹬地面,來了個急轉彎,隨后朝向白鯨再次怒吼。

    在昴的眼前,面對著正努力想要甩開纏上在身上的雷姆的白鯨,克魯修與那些分散開來的混編小隊也開始了支援攻擊。

    白鯨發出慘叫,來回拍打地面。

但就算是這因為疼痛而掙扎的行為,對于極近距離的人類來說都是難以躲避的暴力。

一頭地龍與騎手被這一擊打飛,然后被重重摔下,骨骼碎裂的聲音傳來。

    血液飛濺,生命消逝。

這一幕深深印入了昴的眼中。

    背脊傳來一股寒意。

那沒能趕上,沒能救到的生命是昴的決定所造成的結果。

    這是昴“開始這場戰斗”的決定所造成的結果。

決不能視而不見。

    因為在拒絕接受這一幕的瞬間,昴就會輸給名為【恥辱】的感情。

    但是在輸給自己內心的時候,在面對自己最該被唾棄的那份軟弱的時候,有人用深深的溫柔把這份軟弱抹去了。

所以,不能再繼續撒嬌下去了。

    暴動的白鯨,察覺到昴的極近而張開了全身的開口。

    昴一瞬間感受到了血液逆流般的寒意,將所有的信賴都托付給地龍,破風前進。

    ——那無數的開口中釋放出來的消滅型【霧】從身旁掠過。

    哪怕只碰到一根手指,昴的存在都會被抹去而結束吧。

    但是,

【艾爾·菲拉!】

【怎麼能讓你放肆!】

【在看哪里啊!】

    風的魔法將霧氣吹散,伴隨著怒吼的刀刃,破空而來的錘頭,將釋放霧氣的開口擊潰。

    騎士們的援助讓彈雨般的霧氣稀薄了些。

即便如此霧氣的濃度依舊令人絕望,即便如此,昴也將全部的精神集中在了逼近自身的消滅型霧氣上。

    奔跑的路線交給帕特拉修,而昴就在其背上搖擺身子采取回避。

抬起手臂,撐起身体。

在倒立躲開從背后接近的霧氣以后,眼看就要失去平衡摔落下去。

    【哦,嗚哦哦哦哦哦!!】

    緊握韁繩,全力把膝蓋壓在鞍上,穩住了身体。

在原來的世界毫無意義地揮舞木刀所鍛煉出來的握力,讓自己的雙手在被滑落的前一刻抓穩了。

    抓住前腳滑過地面的帕特拉修,突破了彈雨。

    視野豁然開朗,配合刻意放緩速度的地龍,昴以旁人看來不能再糟的姿勢重新坐好。

原本就沒多少的体力進一步消耗,這次轉向另外一邊——克魯修他們正在攻擊的那只白鯨。

    【真是亂來……哈,可惡,別總是只顧拼命啊,腦子也給我動起來!】

    呼吸雜亂的昴再次賭命充當誘餌,同時不停地思考著剛才克魯修提起的【機關】。

    對于魔獸【白鯨】的生態,昴比在場的任何人都要無知。

    應該有著,只有這樣的昴才能注意到的,除了這樣的昴以外誰都無法察覺的某種東西。

    十四年,維魯海魯姆不斷追逐有著殺妻之仇的白鯨。

    很難認為抱著此等執念,踏入了這個戰場的劍鬼,會在【白鯨有好几頭】這樣致命的情報上出現失誤。

那麼理所當然,這就應該是無人知曉的現象。

    那麼為何會無人知曉。——不對,是為何從不為人所知曉。

    【為什麼突然增加了。……一開始就有三匹,這個前提很奇怪】

    感覺,似乎抓到了什麼頭緒。

    但是在那之前,帕特拉修已經拼命地跑到了白鯨嗅覺可及的范圍內。

    白鯨那追逐用寶劍繼續攻擊的克魯修的視線,猛地轉向了昴這邊。

同時,張開的口腔中所積攢的濃霧,隨著破空的咆哮一起,帶著强大的破壞力吐了出來。

帕特拉修猛地轉向。

但要從逼近的駭人霧氣下逃出生天,要從那攻擊范圍之中脫離還差了半步。

而昴他們所差的這半步。

    【這里有我們!】【才不會讓你亂來—!】

    就由切入戰局的蜜蜜和黑塔羅來彌補。

    貓耳姐弟張開嘴巴,釋放出【汪】與【哈】疊加的咆哮。

    尖銳的聲音共振產生波紋,隨后聚合起來,轉變為破壞力。

然后這巨大的振動波洶涌著掠過平原,連帶著逼近的霧氣也一同正面吹散。

    【唔哦哦哦!!好厲害啊啊啊啊啊啊!!】

    【是吧—是吧—是吧—!再多誇一點—!呀—!】

    【姐姐真是的……】

    對昴這毫不掩飾的稱贊,蜜蜜挺著胸脯一臉得意。

跑在她身邊的黑塔羅喘著氣,然后兩人把昴護在中間並行。

    【我們來支援。要是沒有菜月先生在的話,根本看不見這場戰斗的勝機】

    【啪—地一下,咚—地一下,刷啦啦啦地解決不行嗎?】

    【就是為了能刷啦啦啦地解決,才需要菜月先生的協助的哦,姐姐】

    【嘿—!】

    像這樣,把昴夾在中間進行著欠缺緊張感的對話。

    把看上去絲毫沒有理解事態緊迫性的蜜蜜放到一邊,昴把臉轉向了似乎能溝通的黑塔羅那邊,

    【剛才的合体攻擊,就是在中途把白鯨打回去的那個。還能再用嗎?】

    【因為魔力快用盡了,所以最多再來一次就是極限了。——在團長恢復完畢之前,就由我和姐姐來保護昴】

    【里卡多那家伙,還活著嗎!?】

    意料外的好消息讓昴抬高了聲音,黑塔羅“是的”點了點頭。

    看到這個動作,昴頓時安心下來。

里卡多所乘坐的獅虎被殘殺之后,看到了大量的鮮血的時候,還想著說不定會連生存痕跡都會消失得一點不剩呢。

    【從瀕死的團長那里,有給昴的傳話】

    【傳話……不會是“代價很高哦”,這之類的吧】

    【那個想來會在事后由本人過來說……是這樣的。咳哼。[[什麼嘛,感覺變輕了吶。灑家還沒死就是證據吶]]。以上】

    連那卡拉拉奇腔都忠實地還原了,海塔羅模仿著里卡多的聲音重復了傳話。

昴沒有評論模仿的質量,而是首先思考了傳話內容的含義。

    這是如字面意思一樣,里卡多拼上性命向昴傳達的信息。

    【模仿得完全不像吶】

    【恩,超—不像—!超—沒才能—!這個完全不行呀—!】

    【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吧!】

    對昴這不看氣氛的說法,蜜蜜孩子氣地贊同了。

黑塔羅對這番感想欲哭無淚地反駁,但是昴充耳不聞地抬起頭,望向空中。

    正與兵分兩路的討伐隊糾纏在一起,激戰至今的白鯨有兩頭。

    另一方面,浮在空中的那頭白鯨俯瞰著地面的戰斗,在高處悠然地旁觀著。

    那副態度,讓昴莫名感覺到了不自然。

    現在是討伐隊失去主力,數量驟減的小隊進一步分成兩股之后在進行戰斗的狀態。

雖說昴的存在達成了擾亂戰局的目的,但只要浮在空中的那頭白鯨加入任何一邊的戰場,就會導致戰局的大幅度傾斜。

只要兩股部隊的其中一股潰敗,一切就都結束了。

    然而,那頭白鯨卻什麼也不做的理由——。

    【里卡多的傳話……】

    “好輕”,這是里卡多帶給昴的傳話。

    賭上性命,說“自己沒有死掉就是證據”。

    那究竟意味著什麼呢。

所謂的輕是在說什麼很輕呢。

生命嗎。

的確在戰場上,生命的分量很輕。

但感覺並不是在說這方面的意思。

很輕,如果還有什麼能說是“輕”的東西……

    【在這種寸步難行的情況下,到底是什麼很輕啊……!】

    身体完全壓在帕特拉修背上,再次衝到白鯨面前。

    與克魯修他們纏斗的白鯨將嘴巴轉向這邊,卻吃了克魯修的一記無形斬擊,以及魔石的爆炸傷害。

    騎士們發出怒吼。

一個人,可以確定又少了一個人,但無窮無盡的士氣仍舊支撐著戰線。

    在生死關頭,決心反抗的人類是能强大到如此地步的嗎。

    失去了主力的討伐隊,正在與集全軍之力才勉强抗衡的白鯨相持不下。

排除意志力的作用的話。

    【不管再怎麼說,對人定勝天論的期望值也太高了吧】

    考慮到這里,昴猛地抬起頭。

    他轉過頭,再次望向被甩在身后的白鯨,盯著魔獸那逐漸遠去的頭部。

    然后,注意到了違和感的起因。

    【如果是那樣的話……!】

    昴咬著牙,感受著奔涌而來的可能性的洪流,全身顫抖。

    以握住韁繩的手做出指示后,帕特拉修猛地轉身,奔向另外一頭白鯨。

    奮戰中的雷姆解放了鬼族的力量,跨坐在一頭獅虎背上,用鐵球在白鯨的身軀上挖出一個又一個巨大的傷口。

她身著的圍裙禮裝沾滿了魔獸的血,但看到昴的接近以后,仍露出了堅强的微笑。

    雷姆那以鮮血為妝的微笑帶著一抹凄艷,讓昴不禁看入了迷。

    即使是在這種劣勢下,雷姆仍舊相信著昴那靠不住的覺悟。

    這份信賴,感情,必須要予以回應。

    【————】

    昴的地龍默默地與雷姆的獅虎擦身而過,昴跑向白鯨的鼻尖,雷姆則讓騎獸跑向白鯨的尾部。

    沒有停下對話的必要。

因為昴有昴的任務,雷姆也有雷姆的任務,這點他們彼此心照不宣。

    繞到白鯨的頭部以后,魔獸注意到昴的接近把頭轉了過來。

    巨大的眼睛上方出現眾多噴霧口,流著唾液噴散出白色霧氣。

    【鐺鐺——!梆梆——!鐺巴拉巴——!】

    在帕特拉修的周圍,蜜蜜所控制的獅虎自由地馳騁著。

    蜜蜜每次在巨犬背上自帶效果音擺出勝利POSS,手中的杖就會施放出耀眼的魔法壁障防御霧氣,為昴爭取到命中前的閃避時間。

    【這回可是欠下巨款了哦——,大——哥哥!】

    【結束之后會對你說一百次謝謝的啦!】

    【那就好——!】

    昴把背后交給輕易就滿足了的蜜蜜,追上白鯨並將其超過,然后來到它前面。

    回過頭,昴與白鯨互瞪著。

單眼染滿鮮血的魔獸,對飛蟲煩人的抵抗高聲吼叫。

但是,那副模樣讓昴確信了自己的想法。

    不管是這頭白鯨,還是與克魯修他們對峙的那頭白鯨,都沒有【左眼】。

    【和想的一樣!你們,不是有三匹——而是分裂成三匹了吶!】

    浮在空中的,最開始的那一頭,也應該是負上了失去左眼的傷勢的。

    ——左眼的缺損,這是在戰斗開端時由維魯海魯姆留下的傷勢。

    同樣的傷口不僅僅出現在一匹身上,另外兩匹也同樣擁有的原因很明顯。

    除了浮在空中的那一匹分裂並產生了另外兩匹以外,沒有別的可能。

    【那次攻擊很輕是因為戰斗力也被一分為三了!雖說這邊人數減少了,但還是能夠對抗,也就是說是這種機關吧!】

    出乎意料的一擊沒能殺掉里卡多。

    兵力大減的討伐隊,面對著數量增加的白鯨卻能夠與之一戰。

奇跡或者意志的力量,這種唯心主義昴已經全部拋棄了。

正因為是性格扭曲的昴,才能找到這份違和感的答案。

    消滅型霧氣的威力是絕對的。

因此,白鯨犧牲了持久力,選擇了優先增加攻擊次數。

    數量上的暴力——若是討伐隊在這點上屈服了的話,戰斗在那個時刻就已經結束了吧。

    很難想象魔獸會如此理解人類的思維方式,然后采取這樣的心理戰术。

但是,事實上白鯨確實有著【分裂】的力量。

    假設在那個時候,昴放棄抵抗的話,結果會變得怎麼樣呢。

    “如果那時候沒有吼出來的話”,那之后的事情現在的昴已經無從得知。

沒能吼出來的那種未來,現在的昴並不想去看。

    再次,和這群白鯨長時間對峙什麼的,已經敬謝不敏了。

    【——怎麼了!?】

    在得出結論的昴眼前,追著自己的白鯨突然有了異動。

浮在空中的身体摩擦地面,仿佛在因為体內的異物而痛苦,這時,

    【姐姐,現在!】

    【癢癢的地方手卻夠不著很難受對吧——!蜜蜜能理解——!】

    黑塔羅抓住時機跳了出去,誤解了白鯨的舉動的蜜蜜也跟了上去。

雙胞胎以呼吸般合拍的動作左右接近白鯨,同時開口。

    【汪——!】【哈——!!】

    左右交錯的咆哮波讓白鯨狂扭身体,衝擊波透過外皮貫通內髒。

堅硬的皮膚綻裂,裂紋擴散,噴出鮮血。

    【——嚓啊啊啊啊啊啊!!】

    摩擦著地面的下腹部向外凸出,伴隨著飛濺的血肉被剖開。

赤黑色的体液流出,順著那濁流出現的是。

    【維魯海魯姆!?】

    被白鯨完全吞下,陷入存亡危機的劍鬼的歸來。

    討伐隊壓制著狂怒的白鯨,昴趁機跑到維魯海魯姆身邊。

全身浴血的維魯海魯姆單膝跪地,用劍支撐身体站了起來。

    【我還,不夠成熟……大意,了……】

    【別說話了!啊啊,可惡,雖說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總之還活著比什麼都好。馬上去菲利斯那邊吧!】

    伸出手去攙扶的昴,被維魯海魯姆那超出想象的傷勢震驚了。

雖然還留有握劍的力氣,但是包含這條傷痕累累的左臂在內,已經是瀕死狀態了。

    如果不立刻讓治愈术師來照看的話,生命的燈火恐怕隨時都會熄滅。

    話雖如此,維魯海魯姆卻固執地拒絕了趕來的昴所伸出的手。

他把身体的重心放在劍上,咬著牙試圖用自己的力量站起來。

    【還,沒。還遠遠不夠,我……】

    【是說這個的時候嗎!你會比白鯨還要早死的哦!都變成這個樣子了,就算說不會死想睡覺什麼的我也不會聽的!關于生死,我比你更清楚!】

    【你,說……什麼……】

    對滿身瘡痍的維魯海魯姆一番怒斥,昴强行撐起他的身体。

然后就在爭論的昴他們面前,貓人姐弟前來彙合了。

    【大——叔出來了啊——!】

    【維魯海魯姆先生,沒事嗎!?】

    跑過來的雙胞胎看到重傷的維魯海魯姆,當即各自行動了起來。

蜜蜜為負傷的老劍士施與了簡單的治療魔法,在這期間黑塔羅抬頭看向昴。

    【就算是姐姐的治愈魔法,也治不好這樣的傷。菜月先生,要把維魯海魯姆先生送到菲利克斯先生那吧?】

    【啊啊,是啊!維魯海魯姆的狀況如你所見。不馬上著手治療的話就太遲了!本來的話我是想直接帶他回去的……】

    昴回過頭,瞪著再次開始行動的白鯨。

    腹部的傷口很深,出血也沒有停止,但是全身的開口持續吐出霧氣的魔獸那邊,也和維魯海魯姆同樣看不到戰意的衰減。

    現狀,昴的攪局毫無疑問能對穩定局勢做出不小的貢獻。

如果昴在這里抬著維魯海魯姆退出戰局的話,很可能戰況就會朝向壞的那邊發展。

    【不光是這樣,搞不好我和傷員就直接被白鯨解決了。維魯海魯姆,交給你們可以嗎?】

    【可以讓我們的獅虎來負責……不過,是想到什麼了嗎?】

    從昴那里接手維魯海魯姆,黑塔羅因為体格差距好不容易才把他扶到獅虎身上。

然后他抬頭望向昴,拉過天真地笑著的姐姐的手。

    【如果有勝算的話就聽一下。如果不行的話,我就不得不拉上姐姐的手從這里逃走了】

    【誒——,為——什麼啊——!都還沒把那些家伙在這里干掉呢!】

    【姐姐你給我安靜一會儿】

    蜜蜜因為弟弟突然嚴厲起來的口吻努起了嘴。

    看著這對雙胞胎的交流,昴想著“是呢”理解著點了點頭。

    【你們是佣兵。與我和克魯修,還有那些怨恨白鯨的騎士們不同,不過是被雇佣來的。……沒有連命都要搭上的理由】

    【只是沒有需要搭上命的理由而已。在這方面,不想被誤解】

    雖然態度和表情看起來軟弱,但是黑塔羅對昴堅定地提出了意見。

低頭望著身高還不到自己腰間的嬌小獸人,昴深深地吐出一口氣。

    【抱歉,但是沒時間了。勝算,我覺得有。總之,先把維魯海魯姆送到后方……還有必須對要雷姆和克魯修,說的事情】

    飛快地跨上身邊的帕特拉修,昴的視線轉向高處。

    怨恨地盯著,在那需要抬頭仰望的高空中悠然游動著的魚影。

    4

    【白鯨分裂了,嗎】

    【啊啊,就是這樣沒錯。傷口的位置,以及戰斗力就是證據。說白了,正面對抗過的克魯修你們應該更清楚吧?】

    【雷姆倒是完全沒注意到……不過,說不定確實如此】

    彙合后的雷姆與克魯修理解了昴的說明,贊同道。

    維魯海魯姆的運送交給了黑塔羅的獅虎,現在昴正與共乘一頭獅虎的雙胞胎一起,對戰場上的主要戰力說明關于【機關】的事情。

    在抽去了主要戰力的戰線上,兩匹白鯨正主要由騎龍隊與【鐵之牙】支撐著。

雖說有著高漲士氣與精妙配合的彌補,但是留給作戰會議的時間也僅有數分鐘——。

    在這期間,必須拿出能打倒白鯨的策略。

    【——那些家伙比起單獨一頭的時候要弱,這個推測可以同意。但是,就算明白了這點又能如何。就算已經受了傷變弱了,其威脅依然超出了這邊的處理范圍。就算菲利斯再怎麼治療,也無法期望脫離戰線的人還能再回歸哦】

    【雖說失去了維魯海魯姆和里卡多的后果很傷,但也沒法强求。只能不靠他們去設法獲勝了】

    【把三匹白鯨都殺死。嘴上說說是很容易,但卻是一堵高牆啊】

    【沒必要把三匹都殺死。——應該只要殺死一匹就夠了】

    聽到昴的話,克魯修眉頭抽動了一下,抬起頭來。

    昴對興趣盎然地望著自己的她點點頭,然后指向空中的魔獸。

    【讓自己的兩匹分身去拼命戰斗,被我們擅自認為是在高處看熱鬧的那個混蛋,你們覺得它到底是在干什麼?】

    【也不加入戰斗,是在治療傷勢……?】

    對雷姆沒什麼自信的回答,昴搖了搖頭。

    就肉眼看來,雖說是叫做“魔獸”但其生態也還沒超出“生物”的范疇。

至少,高速再生這種不講理的能力白鯨似乎是沒有的。

    那麼,空中白鯨的任務——,

    【它是本体,嗎】

    【就是這樣,我就是在考慮這一點】

    對于得出相同結論的克魯修,昴點著頭表示贊同。

    說白了,這些全都只是猜想。

    但是,三頭白鯨的本体是空中的那一頭這點是可以斷定。

然后在考慮如何打倒分裂出來的白鯨時,在空中待機的那家伙的存在無疑就是問題的關鍵。

    【那家伙不降下來,或是不加入任何一邊的戰斗的理由,綜合來說就是“自己是不能被打倒的”,我是這麼認為的】

    【道理上是通了。但是,反過來說的話……】

    【說不定下面的兩匹,就算殺死了也無法對本体造成打擊】

    就算費盡万難打倒了它們,屍体也只會化為霧氣散去,再轉變新的個体也說不定。

    若是那樣的話,就會一頭撞進看不見盡頭的戰斗之中。

結果,面對沒有續命限制的白鯨,這邊會先繳械投降的畫面几乎清晰可見。

    【那一頭不降下來的理由,與打倒它的方法有關。但是,那又該怎麼做?就算跳到那個高度,也沒有攻擊手段】

    靜靜看著的黑塔羅,投來了相當現實的問題。

    聽到幼貓的問題,克魯修琥珀色的雙眸瞪向頭頂上的白鯨,

    【就算是我使用加護放出的斬擊,拉開到那種距離的話也無法期待威力。如果只砍一刀或許還行,但是那樣就會被擊落的話,它也不是白鯨了】

    逃往上空的白鯨的高度,几乎與云層等高。

    那在比最初出現時候還要高的位置,仿佛是在宣示著白鯨那惡劣的性格。

    【雷姆,在那家伙附近弄出一座冰山之類的……】

    【對不起。魔力離開手掌越遠,就越難控制。羅茲沃爾大人的話或許能做到,但是就憑雷姆的水平……】

    面對著解決之道,自覺力量不足的雷姆一臉悔恨。

    昴對她的回答擺擺手,說著“也沒辦法”,望向空中。

    ——考慮到的方案,有一個。

    但那是只有在克魯修、黑塔羅他們、以及雷姆都拿不出更好的答案的時候,才會想采用的第二方案。

    【有一個賭博的成分稍微有點高的作戰……要聽嗎?】

    閉上一只眼睛,昴在披露這第二方案之前詢問著她們的覺悟。

    但是,這也是只能說是無意義的問題了吧。

    ——從來到這里參戰的那一刻起,她們就不可能會對賭博有所遲疑。

    ——因為昴知道,他們就是這樣“愚蠢”的人。

    5

    ——在那遙遠的高空,白鯨正靜靜俯視著下面的爭斗。

    戰場,以衝破云霄的大樹為中心,左右分隔在兩側的平原上。

    無論哪邊的戰場,渺小的人類都在與魔獸巨大的身軀纏斗,刺出握在手中的鋼鐵,扔出發光的小石子,進行著微弱的抵抗。

    每當火焰燃起,下方的魔獸傳來悲鳴,在空中游動的白鯨就會吐出白色的霧氣。

    遍布平原的霧氣支援著眼下的兩匹分身,一步一步地將渺小的敵人確實地逼入絕境。

    來回奔波的人影隨著時間的流逝,數量一個接一個地減少著。

被吞沒【霧】中,連存在都從世界上被消除。

    將全部吞盡,距離這場無益戰斗的結束已經不遠了。

    這場拉鋸戰的一方開始崩潰和瓦解,也只是時間的問題了。

    白鯨若是擁有人的智能的話,一定會這麼考慮和堅信自己的勝利的吧。

    但是,實際上白鯨並沒有這樣的智能。

    白鯨只是在聽從本能,為了不讓自己被消滅,為了殲滅對手而行動著。

    “那麼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判斷呢”,就算問野獸的本能也沒用吧。

    因此白鯨只是順從著本能,冷靜地而確實地,將獵物絞殺。

    【————!!】

    吐著白霧,為地面染上雪白。

    雖然遭到了阻止,但是白鯨是有著讓【霧】完全覆蓋世界的使命的。

這既是白鯨的本能對它的指示,也是白鯨的生存意義。

    像這樣,意識已經完全沒有放在下方的光景上的白鯨,突然轉動起巨大的獨眼,令意識再次移向地面。

    因為感知到了以驚人的氣勢聚集起來的魔力,所以望向了那流向的源頭。

    【艾爾·修瑪】

    在那膨脹起來的魔力漩渦里,一位青發的少女站在中央。

    跪在地面,花費時間凝練出魔力並進行瞄准的少女前方,浮現著緩緩構筑成型的銳利冰槍。

    長達十米的冰凍凶器,其鋒利的矛尖指向白鯨的身軀正中。

    那威力即便遠遠看去也頗具威脅,但在射出去之前就被白鯨注意到的這點,是致命性的失誤。

    【——拜托了!】

    聽到少女祈禱般的叫聲,冰槍從地面射向了空中。

    目標麼,當然是白鯨那遨游在空中的巨大軀体。

    一口氣加速,充滿殺意的冰槍以衝破蒼穹的氣勢逼近——但是,為了獲得這種速度所花費的時間,與被看到了發射瞬間的失策導致了這支冰槍無法完成它的使命。

    白鯨甩動尾巴,乘風遨游。

僅僅如此,就讓冰槍錯失了目標。

    錯失了目標的可憐冰槍,就那樣從白鯨的旁邊通過,飛向天空的彼方——。

    【————?】

    在冰槍通過的瞬間,有一陣真的十分微弱的,仿佛有什麼碎裂了的聲音觸動了白鯨的聽覺。

鑒于兩者之間的質量差距,這甚至能說得上是奇跡了。

    這是會讓一切都無法挽回的聲音,這是惡魔般的天之奇跡對白鯨做出的啟示。

    【——喲。像這樣面對面地看起來,相當的讓人不爽啊,你】

    白鯨的鼻子,感受到了十分輕微的觸感。

    就在注意到降落在額頭上那微不足道的存在的同時,白鯨也嗅到了本應經過卻消失地無影無蹤的冰槍,所散發出的魔力波動。

    ——緊接著,是在頭頂上的,難以忍受的惡臭的源頭。

    【跟過來呀。先說好,我可是被公認說是煩人到不能無視的男人哦?】

    白鯨聽到,露出充滿惡意的笑容的“惡臭”說出了這些話。

    6

    乘上雷姆的魔法冰槍飛向空中,然后打破退魔石脫離冰槍——攀上白鯨,這就是昴所構思的作戰的概要。

    當然,遭到了雷姆的强烈反對。

昴在這里只能連呼“我相信雷姆!”,說服她這並非無謀之舉,然后再從克魯修那里接過退魔石。

    預想著如果是顯眼的大型魔法的話,白鯨必定會避開,這一點就是昴布置的真正陷阱。

反過來說,若是白鯨不選擇避開的話,抓著冰槍尾部的昴也有因衝擊而粉身碎骨的可能性。

某種意義上,這也是整場作戰最可能威及生命的部分。

    【非要說的話,現在的狀況也是生死一線間……話說,超恐怖啊啊啊!】

    拼命地抓住白鯨的鼻子,昴体會著掌心那粗糙肌膚的觸感,在狂風與强烈的生物体臭中皺起了臉。

    嗅到靠上來的昴——也就是,魔女殘香的聚合物,白鯨的模樣發生了劇變。

    到剛才為止都保持著靜觀態度的魔獸明顯陷入了興奮狀態,霧氣、唾沫和嘲笑從全身的口中流出,盛大地歡迎著昴。

    【——好】

    受到白鯨這並不令人欣喜的歡迎,昴深吸一口氣,努力冷靜下來。

    當然,昴現在並不是要釋放讓白鯨墜落的必殺技。

    現實並沒有簡單到只靠決心就能解決,就算做好玉石俱焚的心理准備去硬碰硬,結果多半也只會出差錯而手滑,最后墜落致死。

    所以,昴爬到白鯨身上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那麼,直接上吧——下定決心,吶】

    在白鯨行動之前,昴放開手讓身体從岩石般的肌膚上滑下——開始自由落体。

雖然並非是不留神出了差錯,但還是向著地面開始墜落了。

    白鯨把腦袋轉向做出了盛況空前的自殺行為的昴,試圖追過來而動了動身子,卻又仿佛在猶豫什麼似的停止了動作。

    若是能就這樣目送昴的話,制空權的優勢就不可動搖了。

白鯨本能地理解了這點,忍受住殘香的誘惑不再輕舉妄動。

    原來如此,可怕的本能。

不過,這樣就麻煩了。

    因此,就亮出底牌吧。

    【這個高度的話也不用擔心別人聽到。超級大福利,給我聽好了!就是因為你丫的錯蕾姆死了,還給我留下了超嚴重的心理陰影啊喂!!】

    話音剛落,暴風卷起昴的身体,將他與世界隔離。

    全身的感覺遠去,前一刻還處在仿佛內髒被舉起般的漂浮感之中,下一刻意識便失去了現實感,被引向了沒有時間概念的場所。

    之后——,

    [[愛你]]

    仿佛,聽到了耳畔的私語。

    下個瞬間,劇痛閃電般地傳遍昴的全身。

    從看不見的位置,從背后侵入身体的手掌抓住心髒,動作粗暴,卻又像是在確認重要的物品似的不斷收緊。

    司掌生命的器官被粗暴玩弄的超現實感。

    性命攸關的部分被他人肆意對待的異常感。

    這甚至無法發出慘叫的世界,只有風聲與昴的呻吟聲宣告一切的終結。

    然后,

    【回來……啦啊啊啊啊啊!!】

    【————!!】

    與此同時,張開巨口的白鯨突然以昴為目標急速下降,追了過來。

    禁忌的坦白讓魔女的芬芳更加濃郁,魔獸的本能遠比之强烈的憎惡所擊潰。

    發出咆哮,眼神几乎完全失常,仿佛完全注意不到眼前的戰斗,白鯨一心想著要消去昴的存在,衝了過來。

    裹挾著颶風,迅速拉近了那一點點距離的白鯨讓昴感覺到了恐怖。

    正在自由落体狀態的他,面對這樣的突擊無能為力。

就這樣下去的話,他會在到達地面之前就被白鯨抓住,直奔BAD END11[[魚餌]]了。

    如果就只是,這樣下去的話。

    【——雷姆!!】

    【是,昴!】

    在昴的喊聲几乎消失在風中的時候,少女的聲音做出了確實的答復。

    同時,只顧盯著昴的白鯨身側,遭到了直線飛來的冰柱突刺——直刺入張開的口中,打斷數顆發黃的牙齒,讓它的動作遲滯了下來。

    趁此空隙,乘著帕特拉修的雷姆甩出流星錘,鐵鏈將自由下落的昴的身体卷了起來。

    被纏在腰上的鎖鏈,强硬地拉離下落軌道的感覺令人內髒翻騰。

昴發出【咕咯!】的悲鳴,想起了從前嘗到過的類似衝擊。

    像這樣在空中被雷姆救下已經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在前往王都的途中從龍車上踩空飛出去的時候。

    【無論什麼,只要經歷過一次……】

    這次,沒有暈過去。

    操縱著鐵鏈,稍稍有些粗暴地將昴的身体拉向帕特拉修的背上。

雷姆在那里伸展雙臂等待昴,昴一頭撞進了她的胸口。

    昴感受著腦袋完全埋入柔軟的衝擊,以及那身体溫暖的觸感,然后松了一口氣。

    【幫大忙了!】

    【多謝款待】

    【說什麼吶!?】

    在臉頰微紅,抱著自己的雷姆懷中,昴慌忙抬頭。

    就在身邊,白鯨的臉龐擦身而過——,

    【————!!】

    沒能止住衝鋒,白鯨一頭撞向了地面。

    激揚起塵土的地面傳來了爆炸聲,那威力甚至令大地顫抖。

    站在暴風中,昴指示著帕特拉修全力奔跑——從那背后,突破塵云的白鯨扑了過來。

    驚人的威力讓它的頭部血肉模糊,但白鯨仍舊忘我地發出嚎叫,糾纏著昴。

    氣勢洶洶的它,在空中游動時的悠然態度已經不復存在。

游動的姿勢變得橫衝直撞,如同疾風的速度與帕特拉修不相上下。

    但是,氣勢上卻是壓倒性地强大。

    白鯨掠過地面,尾巴拍向大地,猛然從背后逼近。

    壓低身形,把体重全部托付上去,昴把自己的性命賭在了帕特拉修的潛力上。

    如此拼盡全力,忠心耿耿的地龍。

雖然只相處了短短的時間,但是昴對它已經有了足以托付性命的信賴。

    【拜托了,帕特拉修!你是龍吧!?讓我看看你帥氣的一面!】

    【——!】

    帕特拉修嘶吼著,從迎面而來的風就能感覺到,速度又上了一層。

    白鯨咆哮怒吼,鼓膜被粗暴地衝擊著,感覺視線都模糊了。

    筆直向前,專注地奔跑,奔跑,逃出去。

    游動,游動,仿佛要吞食昴一般的白鯨猛然逼近。

    然后——,

    【接招,上啊——!!】

    【————!!】

    接連兩聲轟鳴,之后響起了有什麼剝落斷裂的聲音。

    難以無視的聲音越來越頻繁地響起,不斷接近,最終投下巨大的影子,在巨響聲中正對著白鯨——弗琉蓋爾大樹倒下了。

    【————!!————!!】

    魔石炮,無形之刃,咆哮波——被數種破壞的力量擊中根部,賢者所種植、經歷了數百年歲月的大樹,壓垮了人類仇敵白鯨的巨大身軀。

    參天大樹的重量,從正上方徑直壓向白鯨。

在這份與之前的破壞力不同次元的攻擊面前,白鯨那强韌的外皮也無法起到防御作用。

    慘叫,强烈的衝擊波掠過利法烏斯街道,形成暴風吹散了霧氣。

    被壓在大樹之下,無法動彈的白鯨痛苦地嚎叫著,甩動尾巴。

但是,即便受到那種威力的攻擊,還是沒有喪命。

    而在掙扎著,試圖從超常重量中逃走的白鯨的鼻子上——。

    【——為吾妻,特蕾西亞·梵·阿斯特雷亞獻上】

    一位劍鬼,揮舞著從主人那接受的寶劍降臨了。

    為了給這場賭上生死的激戰,給這持續了十四年的宿怨,給這四百年間的人鯨衝突,拉下帷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welsper1137 發表於 2016-5-15 11:34 AM

本帖最後由 welsper1137 於 2016-5-18 10:50 AM 編輯

第五章【維魯海魯姆·梵·阿斯特雷亞】

1

    ——來談談,維魯海魯姆·特利亞斯這個人吧。

    維魯海魯姆出身于魯古尼卡王國的地方貴族——特利亞斯家族。

    特利亞斯家族的領地位于王國最北端,是古斯提科聖王國國境邊緣的老牌貴族。

話雖如此,作為尚武門第為人所知也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在維魯海魯姆出生的時候,已經變成了僅擁有少量領民與領土的弱小男爵家族。

    說得具体點,就只是沒落貴族罷了。

    與兄長們年歲相去甚遠的維魯海魯姆,從小就與家業繼承的競爭基本無緣。

同時也缺乏文職才能的他,在與一把劍邂逅的時候找到了自己的出路。

    裝飾在公館大廳里的劍,是過去特利亞斯家名列王國武學世家時的遺物,對于現在的特利亞斯家族而言,則成了僅供觀賞的寶劍。

    契機,就連維魯海魯姆也不記得了。

    只清楚地記得,當他從劍鞘中拔出就連保養都不怎麼上心的寶劍的時候,為那鋼鐵的美麗所著迷的瞬間。

    回過神來已經擅自帶出了那把寶劍,每天在后山從早揮舞到晚。

    最初接觸劍是在八歲的時候,而在習慣了劍的重量與長度,手腳成長擺脫稚氣的十四歲那年,維魯海魯姆已經是領地里最高超的劍士了。

    【前往王都,加入王國軍。然后,成為騎士】

    像這樣懷著男孩子都會有的理想,留下這麼一句腦子有坑的話離開家的時候,也是十四歲。

    起因是在一個暴風雨的夜里,與長兄的言語衝突。

維魯海魯姆一天到晚沉迷劍术,和領地的壞小孩們混在一起冒充無賴,兄長對此開始就【將來該做什麼】進行說教。

    揮舞著劍,感受著自己在變强,僅僅如此就是喜悅。

    對于目光短淺的弟弟來說,兄長的言論過于嚴厲了。

面對這些無可置疑的話語,詞窮的維魯海魯姆所吐出的就是之前那句話。

    之后就是以口還口,一如既往地說著【大哥怎麼可能懂我的心情!】,最終演變成了維魯海魯姆只帶著少許金錢與劍就離家出走的結果。

    雖說是預料之外的離家,但維魯海魯姆還是安全抵達了目的地。

    意氣風發地到達了王都的維魯海魯姆,迅速前往王城,為了成為王國軍的一介士卒名留青史而叩響了大門。

    換作今時今日,想就那樣通過城門的家伙只會被當成無禮之徒,理所當然地吃閉門羹吧。

    然而當時,王國正與亞人族的聯盟,以國土的東部為中心展開內戰——正是“亞人戰爭”的雙方相持不下,志願兵格外搶手的緊急時期。

    在此時,自誇著多少會用點劍的少年出現了。

維魯海魯姆得到了熱烈歡迎,輕而易舉地加入了王國軍。

    像這樣,毫無挫折與辛苦,維魯海魯姆就踏上了初陣的土地。

    在那里,少年會初次知曉名為現實的屏障。

在故鄉無人能敵的劍术,對戰場上有實力的人並不管用,自己的莽撞與自大被徹底粉碎。

這是每一個士兵都体會過的,年輕氣盛所導致的挫折與初陣的洗禮。

對.......本來的話,每一個士兵都應該是這樣的。

然而,維魯海魯姆的精湛劍术,在那個時候早已輕易凌駕于十五歲的年輕人。

    【什麼嘛。真讓人意外,沒什麼大不了嘛】

    少年兵在初陣就制造出了亞人的屍山,他佇立其上,劍插山頂。

    面對那副姿態,不管是誰都感覺到了他那充滿血腥、令人恐懼的未來。

    維魯海魯姆那並不尋常的劍术,是在故鄉日夜揮劍練習的結晶。

    每天,維魯海魯姆都過著從早到晚都傾盡全力揮劍的生活。

從八歲到十四歲,六年間從不間斷。

    即便在加入了王國軍以后,只要時間允許就揮劍的生活也未曾改變。

    對于這樣的維魯海魯姆,也曾有一兩位身處同一部隊的人去關心過,但少年拒絕了他們的關切,在長成青年的這段歲月里,只是一心一意地沉湎于劍术。

    既沒有遭受現實的挫折,也沒有自大到不知天高地厚,維魯海魯姆就這樣懷著難以釋懷的猶豫感情,不停在戰場上揮著劍。

    用劍斬碎他人的肉体,沐浴鮮血,通過奪走對方的生命來證明自己是强者——只有在那個瞬間,才能感受到淡淡的喜悅。

    精湛的劍技被人傳開,甚至沒有受封成為騎士的民間劍士的名字,也在不知何時于王國軍與亞人聯盟之間,伴隨著【劍鬼】的外號為人所知。

    穿梭戰場,僅在斬人之時方會展顏的劍术之鬼。

    ——這個名字成為了畏懼與憎惡的代名詞,無論敵軍還是友軍都忌諱著其存在。

    建立的戰功數不勝數,即便如此,維魯海魯姆還是沒有受封為騎士。

    不與任何人建立良好關系,嚴于律己,潛修劍术,在戰場上甚至無視友軍的存在暴走,衝入敵陣掀起腥風血雨之后凱旋。

   這樣的存在,與騎士這種高貴的頭銜格格不入。

    即使是在這個奉行古老的騎士道精神,重視對國家之貢獻的王國,維魯海魯姆也被當做異樣的存在而疏遠著。

    然而,維魯海魯姆並沒想過要改變這樣的處境。

    也沒想過要像騎士那樣注重榮譽,將他人的生命與自己靈魂的高潔放在天平上比較。

    只要戰斗就會有人死,就會流血,就會有生命逝去。

    比任何事情都要喜歡這種感覺的自己,並不適合當騎士,也沒想成為騎士到不惜放棄這份愉悅的地步。

    對戰斗的扭曲渴望,不斷地侵蝕這位名為維魯海魯姆的少年的內心。

    這樣的他心中出現裂痕的時候是在十八歲——入伍王國軍三年之后,【劍鬼】的名號在軍中無人不曉的時候。

    2

    ——那是一位披散著漂亮的赤紅長發,側臉美麗到令人顫抖的少女。

    隨著戰線的擴張,軍方開始無視維魯海魯姆的拒絕,讓他離開前線回到王都,强迫其進行休假。

    離開了彌漫著血腥,火藥和死亡氣味的戰場,閑得發慌的維魯海魯姆提著愛劍跑出城門,來到了王都的城區。

    從老家跑出來的時候,代替盤纏拿出來的特利亞斯家的寶劍已經殘破不堪,但這把相伴十余年的愛劍仍舊最為順手。

雖說不是沒別的劍可用,但想要充分享受奪取生命的戰斗,果然還是這把劍最好。

    維魯海魯姆獨自步行著,來到城牆邊人煙稀少的大道。

    目的地是王都的盡頭,開發到一半就被棄置了的荒廢區域。

    王都是由貴族街,商業街,以及平民街構成的,而那開發途中的區域則似乎是對這些的擴張,但工程早在許久之前就中斷了。

“再次開始作業日期至今沒能確定,在內戰結束之前大概會一直那樣放著了吧”,據說是這樣。

    【————】

    開發區里人跡罕至,即便有人,也都是將此處當成據點的不法之徒。

是只要稍稍加點劍氣,就會作鳥獸散的宵小之輩。

    這些不法之徒,如今也對每次休假就回到開發區專心揮劍的【劍鬼】感到恐懼,而刻意不再接近了。

    【嘛,倒是省我的事了】

    維魯海魯姆選擇不在王城的練兵場,而是在城牆邊揮劍,是為了防止那些煩人的聲音傳入耳中,也是為了沉浸在只屬于自己的寂靜世界里。

    維魯海魯姆的練習,早已不再需要與他人對劍。

    與腦海中刻畫出來的劍士面對面,拔出鐵劍予以迎擊。

這幼時開始的修煉方式,就是時常與維魯海魯姆迄今遇到過的最强的敵人交鋒。

    而且,那位最强大的敵人始終都是——,

    【眼神殺氣還真是重吶】

    充斥殺意的眼神,因瘋狂而扭曲的嘴角。

    帶著空洞的眼神與自己交鋒著的劍士,正是每天早晨,在鏡子里所見到的自己的模樣。

    ——對于維魯海魯姆,最大的敵人一直都是自己。

    這並非精神論,而是從實力這種現實性的角度得出的結論。

    在戰場上相遇,即為相互奪取生命的戰斗。

既然從賭上生死的戰場上存活了下來,那就證明至今為止在戰場上,沒有出現過哪怕一位超越維魯海魯姆的强者。

    那麼能作為與自己匹敵的對手的,也就只有怎樣都殺不死的自己了。

    所以維魯海魯姆在休假的時候,都會找一個能孤身一人的場所,與想象出來的自己比劍。

    想象著並不奢求能化為現實的拼殺,只有在這一刻,才會覺得自己真正活著——,

    【阿拉,對不起】

    那一天,闖入了【劍鬼】的世界的異樣存在,長著一副美少女的模樣。

    揮舞劍,與自己搏殺——為此而移步開發區的維魯海魯姆,注意到已經有人先到了那里,因此停下了腳步。

    平時,維魯海魯姆使用的是開發區最深處的空地。

地面相對平整,寬闊程度也無可挑剔——然而,在這樣的地方居然有個異樣的存在,向著這邊歪著腦袋。

    【居然有人一大早的來這里呢。來這種地方——】

    【————】

    面露微笑,少女對維魯海魯姆搭話道。

    但是,維魯海魯姆的回答,只是單純地用劍氣壓制與驅趕。

    這是與平日里,驅逐其他礙事蚊蟲相同的方式。

若是一般人的話,光是處在劍氣之中就會慌張地逃走了,即便是高手,察覺到維魯海魯姆的水平想必也會匆忙離開的吧。

    但是,這位少女居然,

    【……怎麼了?一臉凶相】

    若無其事地,面對著維魯海魯姆的劍氣繼續說道。

    感覺到一絲焦躁,維魯海魯姆咋了咋舌。

    劍氣無法趕走的對手——那也就是說,與武术完全無關系的家伙。

    只要是能用暴力趕走的對手,都會對維魯海魯姆的劍氣做出某種反應。

    但是,對于與此無緣的人來說,這只是單純的威嚇罷了。

視對手而定可能連威嚇也算不上,只會被認為是單純的被瞪了。

    眼前這個人的話,完完全全是后一種情況。

    【一個女人,一大清早地在這種地方做什麼啊】

    面對視線依然沒有從自己身上移開的女子,維魯海魯姆態度惡劣地說。

    少女聽到維魯海魯姆的話,發出了小聲的【唔——】,

    【完全,反問了相同的話呢,這樣也欺負人了吧。而且,還長著一副開不起玩笑的臉】

    【這附近危險的家伙有很多。女人孤身一人來這里可不好】

    【阿拉,是在擔心我麼?】

    【我也可能就是所謂的危險家伙吶】

    對少女的玩笑出言諷刺著,維魯海魯姆彈響了劍柄,强調著武器的存在。

    但是,少女完全無視了維魯海魯姆的動作,說著【那——個】指著他身后。

    坐在台階上的少女手指所指的是,附近建筑物的對面。

那是維魯海魯姆的位置看不到的地方,因此他皺起了眉頭,結果被招手要求靠過去一點。

    【也不是那麼想看……】

    【好了啦好了啦。過來過來】

    維魯海魯姆聽到這哄孩子似的口吻,表情抽搐了一下,然后讓自己冷靜下來,走到少女面前。

他來到坐在台階上的少女身旁,探出身子望向同一個方向。

    【————】

    那邊,在朝陽的照射下有一塊的金燦燦的花田。

    【這塊區域的清掃,很久之前就已經停止了吧?想著誰也不會來才灑下種子的。為了看一下結果,所以才過來的】

    在啞口無言的維魯海魯姆面前,少女就像是在說著機密事項一般壓低聲音說。

    維魯海魯姆雖然經常來這里,但一次也沒有注意到過這塊花田。

完全沒有注意到過,這一塊只要稍微踮起腳尖、擴展一下視野就能看到的花田。

    【喜歡,花嗎?】

    看著一言不發的維魯海魯姆的側臉,少女如是發問。

    望向她那邊,維魯海魯姆緊盯著少女的微笑。

然后——

    【不,很討厭】

    歪著嘴低聲地,回答道。

    3

    ——在那之后,少女與維魯海魯姆一次又一次地碰著面。

    每當休息日的清晨,維魯海魯姆來到開發區的時候,都會發現她早已在那里,正一個人靜靜地佇立風中,觀賞花田。

    然后,在終于注意到維魯海魯姆的到來以后。

    【變得,喜歡花了嗎?】

    便會開口,如是發問。

    維魯海魯姆搖搖頭以示否定,然后就像忘記了她的存在一般埋頭揮劍。

    滴著汗,結束了與自己的廝殺之后抬頭望去,她的身影仍舊停留在那儿。

    【你,還真是閑吶】

    然后,一如既往地出聲諷刺。

    漸漸地,對話的時間似乎增多了。

    只會在練劍結束之后才有的對話,開始會在練劍之前出現了,只在練劍結束之后才會有的對話的時間,也漸漸延長了。

    接著,去那個地方的時間也越來越早,有時甚至比少女還要早地來到花田之前,

    然后少女說著【啊,今天還真早】,露出不服輸的笑容。

    ——直到相互告知名字為止,像這樣度過了足足三個月的時間。

    “特蕾西亞”,報上這個名字的少女吐著舌說【現在才問呢】。

    回答了名字的維魯海魯姆則是鼓著嘴說【之前都是在心里叫“花女”的】。

    相互知道了名字,兩人也開始了解彼此的事情。

在此之前,都是些算不上深入的話題,漸漸地其內容也開始變化了。

    某日,特蕾西亞問,“為什麼,要揮劍呢”。

    維魯海魯姆毫不猶豫地回答,“因為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了”。

    回歸軍旅生活之后,迎接他的是一如既往充滿血腥味的每一天。

    與亞人的內戰愈加激烈,不斷重復著避開魔法突入到對方身前,從襠部到下顎一刀兩斷的工作。

    馳騁大地,破風而行,突入敵陣,斬下大將的首級。

然后將首級刺穿在單手劍上回到自營,面對混雜著稱贊與畏懼的視線,嘆著氣。

    突然,注意到在戰場的角落,染著血的花儿在隨風飄搖。

    也不知何時注意到了,自己會留心不去踩到那些花。

    【變得,喜歡花了嗎】

    【不,討厭】

    【為什麼,要揮劍呢?】

    【因為我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了】

    與特蕾西亞的日常對話——在談論花的時候,維魯海魯姆甚至會在回答的時候露出笑容。

然而,當談論到劍的時候,不知何時就連說出日常的抱怨都開始痛苦。

    為什麼,要揮劍呢。

    “除此以外什麼沒有”,回想著帶著這種想法、停止思考的每一天。

    維魯海魯姆開始認真地尋找這個問題的答案,甚至回溯到了初次握劍的那一日。

    那一刻,維魯海魯姆握著的那柄長劍,還對自己浴血沙場的未來一無所知。

    望著那樣純潔無瑕、倒映著澄澈的鋼鐵光輝的劍身時,維魯海魯姆想到了什麼呢。

    某日,深陷找不到答案的思考迷宮的他,來到了老地方。

    腳步沉重,與先行等在那里的少女的碰面讓他感覺更加抑郁。

    會像這樣煩惱,說不是有生以來頭一遭。

    難道不是為了什麼都不去考慮,才一路揮著劍過來的嗎。

    在得出這簡短的答案的同時,

    【——維魯海魯姆】

    已經早一步到達的少女轉向這邊,微笑著喊出了他的名字。

    ——突然,靈魂被觸動了。

    停下腳步,涌上來的感情變得難以抑制。

    突如其來的自覺襲向維魯海魯姆,仿佛就要壓垮他的身体。

    “無心地揮著劍”,當這個結論被徹底否決的時候,因為停止思考而擱置的各種東西噴發了出來。

    不知道原因,也沒有特別的契機。

只是,一直以來堅不可摧的防線出現了缺失,突然在那個瞬間迎來了極限。

    為什麼,要揮劍呢?

    為什麼,開始揮劍了呢?

    因為憧憬著劍的光輝,劍的力量,以及劍與生俱來的那份高潔。

    也有那些原因,雖然也有那些原因,但開端應該並非如此。

    【兄長們做不到的事情,必須由我去做】

    因為兄長們,離揮劍這件事越來越遠。

    即便如此,兄長們也在以兄長們的方式守護著這個家,所以為了能幫上兄長們的忙,他才尋找其他能夠守護這個家的方式。

    難道不是因此,才會迷上劍的光輝與力量的嗎。

    【變得,喜歡花了嗎?】

    【……不,討厭】

    【為什麼,要揮劍呢?】

    【因為我除此之外……想不到守護別人的其它方法了】

    在那之后,這樣的日常對話便再也沒有過了。

    相對地,這邊提出話題的情況變多了。

回過神來,與揮劍相比,他已經把和特蕾西亞見面這件事看得更重要了。

    本應一心揮劍的場所,變成了轉動不夠靈敏的頭腦,尋找並非劍的話題的場所。

    戰場上【劍鬼】的行為開始產生變化,也正是在這個時候。

    一直以來,孤身突入敵陣,為盡可能多地取下首級而奮戰的戰斗方式,不知何時變成了帶著“如何才能減少友軍的損傷”的念頭而奔走的戰斗方式。

    見到他比起殺敵,更優先援助友軍的身影,周圍的目光自然而然地發生了變化了。

    但從維魯海魯姆態度惡劣的時代就認識了他的戰友們,對維魯海魯姆的變化在感到高興的同時,又覺得內心五谷雜陳。

    ——無論是對方過來搭話,還是這邊過去搭話的情況都變多了。

    就連至今無緣的騎士冊封,也都有了爭取的機會。

    而一旦有了相應的榮譽,內心也會体會到榮耀。

    【接受了冊封,成為騎士了】

    【是嗎,恭喜。距離夢想,又近了一步不是嗎】

    【夢想?】

    【為了保護他人而握劍的吧?騎士,就是為了保護誰而存在的】

    然后他察覺到,在所謂的“想要保護的事物”里,那份笑容已經深深的銘刻其中。

    4

    光陰荏苒。

    成為騎士后,與軍隊里接觸的人增多了,自然進入耳中的情報也就增加了。

    嚴峻的內戰持續著膠著態勢,各地的戰線都陷入拉鋸戰。

維魯海魯姆也並非百戰百勝,吃了好几次敗仗。

    每當這時,都會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拼命去守護一切,但即便如此,也有力有不逮的時候,維魯海魯姆也因此心懷悔恨過著每一天。

    ——“特利亞斯家的領地被卷入戰火”,聽到這個事情純屬偶然。

    從軍中新結交的朋友口中,維魯海魯姆意外地聽到了這個事實。

    原本開始于國土東部的內戰擴大,戰火燒到了北方的特利亞斯領。

    ——然而沒有命令。

    作為被賜予騎士頭銜的立場,只要還沒有忘卻對王國的忠節,便不允許擅自行動。

    但是,對于回想起了握劍初衷的維魯海魯姆,那些阻礙毫無意義。

    趕回懷念的故鄉,那里早已在敵軍的進攻下化為了火海。

    在這暌違五年以上的地方,面對熟悉的景色與褪色的現實,維魯海魯姆拔出劍來,怒吼著衝入血霧之中。

    斬敵腳下,踏過屍山,喉嚨吼到嘶啞,渾身鮮血淋漓。

    與戰友們共同踏足過的戰場不同,這是維魯海魯姆一個人的戰場,沒有退路。

    理解了事到如今,自己又只能孤身戰斗的事實,他身上的傷口一個接一個地增加著——最后終于動彈不得。

    再次倒在堆積成山的死屍上,維魯海魯姆終于認識到,在仿佛無窮無盡的敵軍面前,自己只能等待死亡的到來。

    陪伴自己多年的愛劍落在身旁,但他就連抬起指尖去觸碰的力氣都沒有了。

    閉上眼睛回想度過的半生,自己盡是在揮著劍。

    什麼也沒有的,寂寞的人生。

    就在快要得出這個結論的瞬間——眼前,人們的面容一個接一個地浮現。

    雙親,兩位兄長,在領地一同惡作劇的損友,王國軍的戰友和上司,一個接一個地浮現——最后浮現出來的是,背對著花田的特蕾西亞。

    【不想,死……】

    明明一直認為為劍而生,為劍而死才是夙願。

    然而實際上,像這樣為劍付出一切的生存方式,在原本期望的終結來臨時襲向維魯海魯姆的,卻是無法承受的寂寥。

    這句嘶啞的遺言,被斬殺了眾多同伴的敵軍可不會聽。

    異于人類的巨大身軀,將大劍毫不留情地向著維魯海魯姆揮下——,

    【————】

    ——在那一刻,出現在眼前的斬擊令他永生難忘。

    劍風咆哮,掠過那名亞人族的手腳,腦袋和身体,將之斬斷。

    騷亂在敵軍中如怒濤般擴散,然而襲來的劍芒更快一籌,行云流水地制造著“死亡”。

    出現在眼前的光景,恍若噩夢。

    血肉橫飛,亞人連慘叫也來不及,便被奪去了性命。

    被這華麗的斬擊所命中的對象甚至在反應過來之前,就被無情地吹滅了生命之火。

    這是殘忍,抑或是慈悲,誰都無從知曉。

    若說知道了什麼,那就只有一件事。

    ——那把劍所在的領域,自己畢生、甚至永遠都無法抵達。

    為劍而生的自己,將自己短短十數年人生的大半部分都奉獻給了劍。

    正是這樣的維魯海魯姆,才能清楚地明白,在眼前舞動的劍技究竟有多高超。

    也清楚地明白,這是沒有才能的自己,絕對無法觸及的領域。

    若說維魯海魯姆在自己故鄉制造的是血霧的話,此刻呈現在眼前的正可謂是血海。

就連堆積起來的屍山高度,也完全無法相比。

    銀色劍光的舞動,直到將入侵特利亞斯領地的亞人徹底消滅為止,都沒有停止。

    維魯海魯姆見證了這一邊倒的殺戮,然后被遲到的王國軍戰友們抬了起來。

他們一邊叫喊著什麼,一邊治療著自己,然而維魯海魯姆的目光卻無法從那個身影上移開。

    不久之后,那位劍士甩了甩細長的劍身,悠然離去。

    注意到那個身影滴血未沾的時候,戰栗感傳遍了維魯海魯姆的全身。

    伸出的手,無法追上那遠去的背影。

    想必,維魯海魯姆所無法追上的,並不僅僅是物理上的距離。

    聽到【劍聖】的異名,以及其真名已經是在回到王都之后了。

    也几乎是在同一時刻,劍聖的名字開始傳遍四方,取代了劍鬼維魯海魯姆的名號。

    【劍聖】——那是在過去,擊敗了給世界帶來災厄的【魔女】的傳說中的存在。

    為劍神所愛的那名男子的加護,如今也蘊藏在某族的血統之中,而那一族將這血脈代代相傳,不斷地孕育著下一個時代的强者。

    當代劍聖的名字一次都未曾公之于眾——直到此時。

    5

    等到戰斗中負的傷痊愈,再次踏足老地方,已經是數日之后的事了。

    維魯海魯姆握著愛劍,平靜的邁著腳步,走向花田。

    ——相信著,她一定會在。

    然后不出所料地,特蕾西亞依舊坐在那個地方。

    【————】

    在她轉過頭來之前,維魯海魯姆拔出劍扑了上去。

    畫出半圓軌跡的劍刃在砍中她的腦袋之前——劍尖,被兩根手指夾住,擋了下來。

    把驚嘆咽回肚里,維魯海魯姆的嘴角浮現出凶惡的笑容。

    【真是屈辱】

    【……是嗎】

    【你在,嘲笑我嗎】

    【————】

    【回答我,特蕾西亞……不對,【劍聖】特蕾西亞·梵·阿斯特雷亞!!】

    全力抽回劍,再次斬去,卻再次被一絲不亂的動作避開了。

    躍動的赤紅頭發奪去他的目光,然后雙腳被絆倒,連受身都來不及便重重倒在地上。

    面對手中無劍的劍聖,劍鬼的攻擊甚至無法成形。

    無能為力的屏障,無可奈何的差距,清晰地存在于兩人之間。

    【不會,再來這里了】

    維魯海魯姆無數次地斬過去,無數次地遭到反擊,然后被打倒在地。

    愛劍不知何時被奪到了她的手中,被那劍柄隨心所欲地毆打,不知何時已動彈不得。

    好遙遠,太弱了,無法觸及,差距太大了。

    【別,帶著這樣的表情……給我,握劍啊】

    【因為,我是劍聖。雖然過去不清楚理由,但現在終于明白了】

    【理由……?】

    【為了某人而揮劍。我覺得是很好的理由】

    ——讓愛著花朵,不想握劍的特蕾西亞找到理由的,是維魯海魯姆。

    正因為她能把劍用得比誰都强,到達比誰都遙遠的境界,理由才更加重要。

    【給我,等著,特蕾西亞……】

    【————】

    【我,要把劍從你手中奪走。不管是被賦予的加護還是任務,鬼才管它啊。別給我小看劍……小看劍刃的,鋼鐵的美麗啊,劍聖……!】

    遠去的背影,遠去的女性沒有停下腳步。

    留下的,只有向著為劍所愛的劍聖訴說著劍意的愚昧劍鬼。

    自那之后,兩人再沒在那個地方見過面。

    6

    劍鬼從王國軍消失了,相對的,劍聖卻在軍中聲名大噪。

    一騎當千——特蕾西亞那能用這個詞來表述的戰斗方式,讓戰爭的天平在轉眼間傾斜了。

明明只是一個人,其勇猛卻早已超脫了個人的境界,【劍聖】那響亮的外號對于知曉過去傳說的亞人來說是絕望性的。

    內戰的終結,是在【劍聖】踏入戰場的大約兩年后。

    亞人聯盟的主要首腦遭到剿滅,和平在現任領導人的會談中得以實現——至少是宣告了使用武器的戰爭的終結。

    為祝賀長久的內戰結束,王國開辦了小規模的豪華宴會。

    在這場宴會上,將會向美麗而强大的劍聖授予勛章。

    為了一睹赤發的【劍聖】特蕾西亞的芳容,國民們蜂擁前往王都,聚集到那位身為少女,卻終結了漫長戰爭的英雄身邊。

    也正是在那個時候,仿佛為了斬斷這份狂熱一般,劍鬼突然從天而降。

    面對著這個手握著出鞘的劍,釋放著驚人劍壓的人,警備兵們緊張起來。

    但是,阻止他們上前的不是他人,正是身為宴會中心人物的劍聖。

    兩人如同早有約定一般走上舞台,相互用劍指著對方。

    長長的赤發隨風飄舞,面對著不速之客的少女,姿態美得令人窒息。

    那仿佛為美所淬煉,又仿佛與劍合為一体的站姿筆墨難書。

    而與之形成反差,同劍聖對峙的那位人物的劍氣卻是如此的不詳。

    無論是披著的褐色上衣或是身上的肌膚,都飽受風霜干燥皸裂。

手中的劍,比起劍聖握著的禮儀用聖劍也是如此的寒磣。

只有劍柄保持著原型,劍身扭曲,通体粘著紅褐色的鐵鏽。

    與兩人同樣坐在台上遠處的國王,阻止了嘗試為劍聖助攻的騎士們。

劍聖神情一動,邁開步子,所有人都屏息看著其手中閃爍著的劍芒。

    決斗的開始突如其來,在大多數人眼里,兩人就像是消失了一樣。

    揮出的劍刃相交,尖銳的聲響傳入每個觀眾的耳中。

    劍影繚亂,鋼鐵碰撞的聲音接連不斷,卷起旋風,兩道影子以令人眼花繚亂的速度在舞台上飛舞。

    望著眼前的這一幕,從失去語言能力的眾人心中所涌現的,是仿佛要將自己壓垮般的巨大感動。

    攻守以驚人的速度切換,兩人站立的位置與劍擊重合的地點,從地面到空中,再到牆壁。

在那副光景面前,甚至有人不知不覺地流下了淚水。

    只是聽著這金屬碰撞的合奏,感受著這份撼動靈魂的壯烈,便令人痴迷其中。

    人啊,竟能抵達如此境界。

    所謂的劍,竟能讓他人發出“如此美麗”的感嘆。

    終于,

    【————】

    鏽紅的劍刃從中折斷,劍尖旋轉著飛上空中。

    隨后,劍聖手中的禮儀用劍——,

    【是我】

    【————】

    【是我,贏了】

    聖劍落地發出清響,而繡劍那歪斜的斷口正抵在劍聖的喉頭。

    時間在這一幕靜止了,所有人都明白了。

   劍聖,敗北。

    【比我還要弱的你,已經沒有持劍的理由】

    【如果,我不持劍的話……誰來】

    【你揮劍的理由我來繼承。你,只要成為我揮劍的理由就好】

    上衣的風帽被撥下。

    在沾染紅褐色污漬的風帽下,維魯海魯姆板著臉瞪著特蕾西亞。

    特蕾西亞,對著維魯海魯姆的表態微微搖頭。

    【真是過分的人。把別人的覺悟、決心,所有的所有,都浪費了】

    【這些浪費了的,全部都由我來繼承。你只要忘記握劍這回事安心地……是啊。一邊養花,一邊在我身后安穩地生活就可以了】

    【在你的劍的,保護下?】

    【是的】

    【能保護我嗎?】

    【是的】

    把手放到抵著自己的劍身上,特蕾西亞向前踏出一步。

    兩人在氣息可及的距離,面對著面。

    轉動在濕潤眼眶中的眼淚,在特蕾西亞的微笑中落下,

    【喜歡,花嗎?】

    【開始不討厭了】

    【為什麼,要揮劍?】

    【為了守護你】

    臉頰相互靠近,距離縮短,最終為零。

    分開接觸著的嘴唇,特蕾西亞紅著臉,羞澀地盯著維魯海魯姆。

    【愛我,嗎?】

    【——不知道】

    轉過臉去,生硬地回答道。

    這是,被劍舞所感染的眾人終于回歸自我,衛兵們一口氣圍攏上來。

    看著逼近的衛兵中那些熟知的面孔,維魯海魯姆聳了聳肩。

    特蕾西亞對他這冷淡的態度鼓起了臉。

    就仿佛回到了那一天,兩人在那個地方,一同眺望花田談笑的那段時光。

    【有些事情,還是希望別人說出口的哦】

    【啊——】

    撓著頭,尷尬地抽搐臉頰,維魯海魯姆無可奈何地轉向特蕾西亞,靠近她的耳邊,

    【總有一天,想說出口的時候會說的】

    這麼說著,把害羞用話語掩飾了過去。

    7

    ——熠熠生輝的寶劍裹挾疾風,輕而易舉的撕碎磐石般的表皮。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鮮血,仿佛在追逐著一邊飛馳一邊怒吼的老劍士一般,刀刃留下的傷痕噴出鮮血,將天空染成猩紅。

    那身影已傷痕累累。

    就算是現在,左肩以下的手臂也只是勉强相連,濺滿全身的魔獸血液與自己的血液混合交融,變得漆黑。

    極短時間的治愈魔法,除了止血以及回復少許体力之外沒什麼可期待的。

那被囑咐需要絕對靜養的重傷狀態,依然沒有改變。

    然而,看著現在的維魯海魯姆,又有誰能夠笑他是個瀕死的老人呢。

    看著那閃光的雙眸,看著那飛馳著的堅定腳步,看著那手中利刃的華麗斬擊,聽著那殊死一搏的氣勢,看著那令人痴迷的靈魂光輝,又有誰能夠嘲笑這位老人的人生是愚蠢的呢。

    利刃游走,哀嚎聲此起彼伏,白鯨扭動巨大的身体,在疼痛的刺激下劇烈顫抖。

    墊在大樹下動彈不得的魔獸,劍鬼之刃在其背上毫無迷惘地划過。

從頭部頂端切入的斬擊撕裂背脊,拉到尾部,落到地面后,再從下腹向著頭部回切。

    一劍——漫長無盡,深入銳利地銀光一閃,轉過一周將白鯨一刀兩斷。

    劍鬼跳起來,再次落到停止了動作的白鯨鼻子上。

    甩了甩染血的劍,劍鬼的眼神與白鯨的獨眼相會——兩份宿命交錯著。

    【我不打算指責你為惡。因為就算對野獸訴說善惡也沒用。你和我之間有的只是,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則】

    【————】

    【沉眠吧。——永遠地】

    最后留下一聲微弱的嘶吼,白鯨的雙眼失去了光輝。

    那巨大的身軀失去力氣,癱倒下來,伴隨著大地的震顫流出朱紅色的濁流。

    感受著腳下傳來的血的觸感,所有人都不發一言。

    利法烏斯街道充滿了寂靜,然后——,

    【結束了啊,特蕾西亞。終于……!】

    維魯海魯姆站在已經沒有動靜的白鯨頭上,仰天叫道。

    寶劍從他手中落下,空出的雙手捂住面孔,失去劍的劍鬼嗓音顫抖著,

    【特蕾西亞,我】

    聲音嘶啞,其中卻蘊含著的濃濃愛戀。

    【我,愛你——!!】

    只有維魯海魯姆知道的,沒能對她說出口的愛語。

    直到失去最愛之人的那一天,都沒能傳達出去的感情。

    這本來在過去被她問起時,就該說出口的話語,維魯海魯姆在數十年之后終于說了出來。

    在白鯨的屍体上,丟下了劍的劍鬼流著淚,訴說著對亡妻的愛。

    8

    【——在此,白鯨倒下了】

    凜然的聲音,孤獨地鳴響在平原的夜。

    這個聲音,讓無言的男人們抬起了頭。

    他們的視線,都集中到乘坐著白色地龍,悠然走上前來的少女的身上。

    長長的綠發凌亂著,因為戰斗中受到的傷害,身上的裝飾品變得慘不忍睹,那張臉也沾上了自己的血污,那模樣几乎不堪入目。

    然而這位少女的身姿,此刻在他們眼里卻比任何時候都要閃耀。

    倘若靈魂的光輝能決定人的價值,那麼這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事了。

    【————】

    凜然的少女在騎士們的視線下抬起頭,深吸一口氣。

    因為把劍借給了維魯海魯姆,現在克魯修並沒有佩劍。

    因此她將拳頭舉向空中,仿佛要把握緊的拳頭展示給所有人一般,

    【活了四百年的歲月,威脅世界的霧之魔獸——由維魯海魯姆·梵·阿斯特雷亞討伐了!!】

    【——哦哦!!】

    【這場戰斗,是我們的勝利——!!】

    嘹亮的勝利宣言從主君的口中發出,存活下來的騎士們齊聲歡呼。

    霧氣散去的平原,出現了回歸夜晚的征兆。

    月光普照大地,照亮人們,夜晚恢復了它應有的模樣。

    ——就這樣,跨越了數百年的白鯨戰爭,結束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lsper1137 發表於 2016-5-15 11:36 AM

本帖最後由 welsper1137 於 2016-5-18 11:16 AM 編輯

第六章【前往梅瑟斯領的道路】

1

    ——歡呼聲,在灑滿月光的平原上傳開。

    騎士們舉起的劍在月光下閃耀著光輝的景致,是如此的美麗。

    白鯨的巨軀橫臥在弗琉蓋爾大樹下,而包圍著屍体的人們陷入了狂熱。

所有人都滿足于這場勝利,為悲願的達成而流下感動的淚水。

    仿佛要為他們這份欣喜潑冷水一般,

    【————!!】

    兩聲巨大的咆哮響起,令利法烏斯街道為之震顫,也蓋過了歡呼聲。

    那是另外兩頭失去了本体的白鯨分身。

    受到本体死亡的影響,在地上來回拍打著的分身逐漸潰散,化為霧氣。

    由于本体提供的魔力中斷,分身的肉体也無法維持下去了。

就算放著不管,這可悲的模樣也不出几分鐘就會消失,但是.....

    【煞風景】

    隨著這句話,揮出的手放出看不見的風刃,為這副丑態畫上了句點。

    裹挾暴風的風之斬擊從頭部切入,將扭動著的白鯨外皮輕松切開——巨大的身体被一刀兩斷,其存在也名副其實地霧散煙消。

    剩下的那頭也被討伐隊的魔石炮一擊打散,回歸霧氣,迸發出來的魔力回歸大氣,巨大的身体完全消失了。

    這次攻擊真正宣告了,白鯨討伐戰的終結。

    但是——,

    【也不能總是沉浸在喜悅里呢】

    克魯修把手放到胸前,感受著自己振奮的內心,卻不形于色地搖了搖頭。

    邪惡的魔獸被大家齊心協力打倒,如果是故事的話,到這里就可喜可賀地結束了。

    ——但是現實的話,不會就那麼單純地結束。

    那是只允許出現在繪畫故事中的結束方式,在可喜可賀的結局之后仍會繼續的現實里,不得不做的事情數都數不清。

    救助幸存者,厚葬留下了屍骸的死者,也必須去緬懷連屍骸都沒有留下的死者。

    然后,思考著善后問題的克魯修注意到了。

    在離白鯨的屍体稍遠一些的地方,那位功臣正在拼命喊叫。

    2

    【雷姆!雷姆,睜開眼睛……!】

    抱起精疲力盡地倒在自己手中的少女,昴對著面無血色的臉龐拼命地叫喊。

    靠在身旁的地龍,用他的鼻尖擔憂著蹭著昴。

    然而,此時籠罩著昴的焦躁感,已經强烈到了讓他連地龍的關心都無暇顧及的地步。

    ——讓白鯨追著昴的氣味,然后壓在大樹下的作戰完美地成功了。

    本以為因為要切斷歷史悠久的大樹,會有人忌諱這種事而提出反對。

但是,實用主義的獸人佣兵團毫無責備的意思,克魯修也表現出了一旦認為必要就果斷決定的度量。

    結果,提議者昴本人需要承擔最大風險的這個作戰得以實行,而最終可說是得到了開戰至今最大的戰果。

    然而,若說這份戰果的代價是如今的狀況的話,那也太殘酷了。

    【不帶,這樣的吧……拜托了,雷姆……要是你,不在的話……】

    眼前,雷姆,依然閉著眼睛,對昴的呼喊毫無反應。

    失去力量的手腳看不出動彈的跡象,夾雜著她的名字的哭喊聲穿過她的鼓膜,空虛地在周圍回響。

    ——受到白鯨窮追不舍的同時,從逼近眼前的大樹樹干下千鈞一發地逃出。

    然后魔獸被沉重的大樹直接砸中,周圍的一切都在猛烈的地震與衝擊中被吹飛。

而當時正好從旁經過的昴他們,也在其中。

    在被那令人頭暈目眩的猛烈衝擊吞沒的時候,昴感覺到自己在被溫暖地守護著。

但就在覺察到這件事的瞬間,駭人的爆炸聲響起,自己連同那份溫暖一起摔落在地。

    憑借斷續而朦朧的意識,昴注意到自己正倒在地上。

    然后他抬起頭,也發現了抱著自己的是誰——知道了正是那位少女,自始至終都在抱著自己。

    【……昴……】

    【雷姆——!?】

    突然,她的眼皮顫抖了一下,那光芒黯淡的雙眸中倒映著昴的身影。

    那眼瞳中映出的自己是如此的弱小,仿佛自己無意識間承認了這份正在逼近眼前的現實,

    【太好……啊啊,是我。能認出來嗎,是昴。雷姆,你的身体……】

    【昴……沒事,太好了……】

    嗓音哽咽。

    雷姆,望著甚至沒能好好說出關心自己的話語的昴,安詳地微笑著。

    仿佛連自己的傷勢都置之度外,僅僅看到昴的平安就滿心欣喜。

    【魔獸……怎麼樣,了……】

    【……討伐了。解決了。順利結束了。全部都順利結束了!我也,沒有受什麼傷……全部,都多虧了你……】

    【是……這樣啊。那麼,羅茲沃爾大人,艾米莉亞大人……也,一定沒事了……】

    【會沒事的。交給我。所以雷姆,現在什麼都別說好好休息……不對,眼睛……不要閉上……啊啊,可惡,要怎樣……】

    不用勉强說話。

但是,如果雷姆不說些什麼,昴又無法抹去心里的不安。

無法抗拒的命運强制力,就仿佛要把她的性命從昴的手中奪走一般——這樣的焦躁感在心中駐留不去。

    要怎麼做才好,不知道。

要為她做些什麼才好,也不知道。

    因為什麼也不知道,所以昴只能,握著她的手,在抱著她的手臂中注入力氣,抱緊那具身体。

    【好痛、哦。昴……】

    【對不起。抱歉。但是,不這麼做的話,感覺你會去很遠的地方……】

    【哪里也,不會去的哦。……雷姆,會在昴的,身邊……】

    面對仿佛纏人的孩子般哽咽著的昴,雷姆露出了慈母般的笑容,然后那身体突然失去了力氣。

    感受著懷中她身体的柔軟觸感,昴的嗓子因為恐懼而繃緊了。

    【雷姆……?雷姆!拜托,雷姆……眼睛,睜開來……】

    【怎麼,感覺好困……對不起。稍微睡一會儿,醒來以后還會……立刻,為了昴……】

    【那種事情怎麼都好!什麼都不做也可以。只要在一起就可以了……所以,拜托了,雷姆……!】

    拼命地抓緊明明就抱在懷中,卻仿佛在漸漸遠去的她,昴拼命地抬高嗓門。

然而,那聲音卻沒能傳達給眼前的雷姆。

    【就算,說些任性的話……也可以,嗎?】

    【……!說,不管什麼都可以說!不管什麼都會聽的,都會去做的……】

    【想要,昴說喜歡……雷姆】

    雷姆仰頭望著昴,用沙啞的,微弱的聲音說道。

    擦淨被淚水模糊的視野,昴甩了甩頭。

    然后,靠近她的臉頰,

    【我喜歡你】

    【————】

    【我最喜歡你了。這是當然的吧……沒有你的話,根本活不下去】

    這是發自內心的話語。

    這是昴將一切都傾注進這一瞬間,毫無虛假的真心話。

    若是沒有她就走不到今天。

若是沒有她就活不下去。

    【啊啊……好高興……】

    聽到昴的告白,雷姆閉上的眼角滲出了淚水。

    聽到昴說出的話語,雷姆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嫣紅,看上去分外幸福。

突然之間,昴感覺到她的身体終于徹底失去了力量。

    【等一下……】

    【愛你,昴】

    【別開玩笑,留在我身邊啊!又要,讓我只剩下后悔嗎!】

    在好不容易爭取到的未來中,怎麼可能忍受沒有她的存在。

    這份感情從很久之前就已經明白了,而到了現在,這份感情已經占據了心靈的大半。

    所以,

    【在能夠笑著訴說的未來里面,沒有你在的未來……我不想要啊】

    【在那個未來里,雷姆也能留在昴的身旁嗎?】

    【……那是當然的吧。不會讓你去別的地方的】

    閉上眼睛,抹去盈眶的眼淚,昴直視著雷姆。

    然后,說道。

    【你是我的東西。不會,讓給任何人的】

    【——這份諾言,雷姆收下了】

    【誒?】

    突然,莫名冷靜的回答,讓昴發出了驚愕的聲音。

    然后,雷姆緩緩睜開閉上的眼睛,若無其事地離開昴的懷中,站直身子。

然后,對還沒能把握狀況的昴歪著頭,微笑道,

    【昴的身邊已經由雷姆預約下來了。……撤回,是不允許的哦?】

    那副瀕死的模樣不知去了哪里。

    雷姆惡作劇地,玩笑般地閉上了一只眼睛,用手指輕觸昴的嘴唇。

    昴的身体忽然失去了力氣,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你……你,你……你啊啊啊】

    【是的,是昴的雷姆。名副其實的】

    這句慣例的回答,現在聽來如此的大膽直率,讓昴說不出話。

    即便如此,在眼前的少女平安無事的事實面前,在這就算是生氣也不足為奇的場面下,卻如此的高興。

    【自從互訴衷腸之后,你也變得太會玩了吧……】

    【忠實于愛的女孩子是很强的哦,昴】

    面對几乎不再隱藏感情的雷姆,昴不知說什麼才好。

    昴因為害羞之類的原因紅著臉,小聲嘆了一口氣。

    【……要是你死的話,我差不多就要殉情了呢】

    【能被思戀到這種程度,雷姆也是三生有幸了呢】

    【不開玩笑的,呢】

    面對微笑著回答的雷姆,昴用真正的、毫無虛偽的感情予以回應。

    如果在這里失去雷姆的話,昴一定會再次讓世界重來的吧。

哪怕有無法重來的可能性,也毫無疑問會去嘗試。

    現在雷姆在昴心中的存在,就是重要到如此的地步。

    【那麼,就絕對不能死去了呢】

    【這不是廢話嗎。就算死,也不會讓你死的】

    臉孔靠近,額頭碰觸著額頭,四目相對。

    雷姆憐愛地看著昴,在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距離下,少女的姿態讓昴感覺到身体微微酥麻。

自然地,視線被引向桃色的雙唇,心髒的跳動微微加快——

    【——兩位,差不多可以了不是喵?】

    在遠處旁觀兩人秀恩愛的菲利斯露出無奈的表情,在關鍵時刻切入進來,完美地進行了妨礙。

    似乎是一直在旁邊看著的。——這是故意的吧。

    3

    【叫得那麼拼命喵,昴親還真是可愛呢。沒有你的話,我活不下去……!】

    【吵死了,閉嘴!居然一直在旁邊看著,快給我反省你的惡趣味!】

    【說到底,冷靜想想就能發現了吧。東奔西跑給人治療的小菲利斯沒有馬上跑去雷姆那邊,就說明她的傷並沒有嚴重到危及生命吶——】

    【那種時候能冷靜下來嗎!那可是說了,喜歡的……重要的女孩子……受傷昏迷了哦。手忙腳亂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各種部分沒法干脆地說出口,這也是男孩子的純情呢~】

    對昴的怒吼無動于衷,菲利斯掌心朝著雷姆浮現青光,嘿嘿地笑著。

那側臉讓昴格外火大,但是看著雷姆漸漸舒緩的神情,便不由自主地安心下來。

    雖然對菲利斯的話有很多地方無法苟同,但是既然從重傷者開始治療的他把雷姆排到后面,也就是說這是事實吧。

    若是忽視既是討伐白鯨的功臣,又是其他陣營戰力的雷姆與昴的話,他的主人是絕對不會原諒他的吧。

正當昴得出這個結論的時候,

    【沒事嗎,菜月·昴】

    這時,剛好想到的菲利斯的主人——克魯修緩緩踏過草地走了過來。

    始終展現著的氣概混合著戰斗的余韻,那副美麗的姿態正詮釋著“戰爭少女”這個詞的定義。

    【馬馬虎虎,吧。克魯修小姐才是,沒事真是太好了】

    【我確實沒事呢。但是,討伐隊的損傷絕對不小。因為即便討伐了白鯨,消失的人們也不會回來】

    對抬手回應的昴點了點頭,克魯修掃視周圍,眼神帶著一絲痛苦。

她的視線所看向的,是現在正被壓在大樹底下的白鯨屍体。

    這邊幸存下來的討伐隊,似乎正在聚集傷勢較輕的人們,試圖首先移開壓在白鯨身上的大樹。

    【那是在做什麼,那邊的】

    【必須把白鯨的屍体搬出來。對于為作戰做出犧牲的弗琉蓋爾大樹,也有必要進行處理。正因為是戰斗之后,才不能掉以輕心】

    【搬出來……那個大的要死的屍体?】

    即便再次確認,克魯修的答復依然不變。昴連忙把視線轉回白鯨,望著那全長五十米的巨大軀干,

    【不會覺得太强人所難了嗎?】

    【這里可不是說做不做得到的問題。那可是在全世界的天空遨游了四百年的威脅。要有像是它的屍体這種明確的證據,人們才能真正安心。再不濟,就算只有腦袋也要搬回去】

    雖然克魯修的話聽上去有些誇張,但是昴重新思考過后,又覺得的確如此。

畢竟,對于討伐白鯨的克魯修來說,這也是在王選之中親眼可見的成果。

    當然,克魯修並非只追求功績的卑劣之人這一點,在這場戰斗中已經充分了解了。

話雖如此,這次的功績仍舊十分驚人。

    原本就是王選的最佳候補,深受國民支持,若是這次還能賺到有所顧慮的商人勢力的好感度的話,克魯修的地位也將堅如磐石——,

    【咦,該不會相當不妙地在后面推了一把?】

    雖說這一切都是為了重歸艾米莉亞陣營,但就算是這樣,會不會做得有點過頭了呢。

    想到這里,昴的心里涌出了遲來的后悔,

    【臉色還真夠陰沉呢。——實在看不出來是擊落白鯨的英雄的表情呢】

    【會不會被小艾米莉亞一開口就罵成背叛者……誒,你剛才說了啥?】

    【擊落白鯨的英雄——當家還沒寡廉鮮恥到,把卿的功勞就這麼完全據為己有啊】

    視線從白鯨的亡骸上轉回來,克魯修以如劍般銳利的目光盯著昴。

    這份誠實的光輝是如此的耀眼,昴也轉身與她面對著面。

    看到昴的動作,克魯修緩緩地將手抬到胸前,

    【此次的協助,感激不盡。若沒有卿在,想必無法討伐白鯨,我的目標或許也將半途而廢】

    這麼說著,對昴深深地行了一禮。

    【————】

    高潔的克魯修所表現出的真摯謝意,這份溫暖讓昴不禁全身僵硬。

    至今為止,還從未有過被像她這樣立場的人,訴說這種話語的記憶。

    【不,不是……不要這樣啦。我,才沒做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說中白鯨的出現地點,為戰力不足的討伐隊而四處奔走,激起士氣低迷的騎士們的覺悟,獻出將自身置于險境的起死回生的妙計,在此之上還漂亮地完成了任務,將勝利握在了手中】

    對語無倫次的昴,克魯修列舉出了這場戰斗中昴的成果。

    像這麼整理出自己的行動,再總結起來一看,簡直是,

    【我也還真是,活躍到只會讓人覺得腦子有病吶……】

    【勢如猛虎,這種說法也不對呢。但是,這場戰斗的功臣毫無疑問正是卿。若是有人做出輕視卿的功績的行為,我也以我的名譽起誓,必會將其糾正】

    以認真的表情,正視並稱贊著昴的克魯修,不帶絲毫算計與躊躇。

    誠實,正如這兩個字給人的印象那樣,她所說的話語、感謝的想法里沒有半分虛假。

    正因如此,昴回想起出發前一天與克魯修之間的關系,不禁苦笑起來。

    【評價還真是大大改觀了吶,嚇到了】

    【無需謙遜。而且,我也不得不承認自己數天前認知方面的巨大錯誤。卿,帶來了難得的幸運。本來的話,這份功績是應當請入本家並奉上相應的報酬的】

    【那點還是放過我吧】

    克魯修眯起眼,壓低聲音,勸說著昴的加入。

    但是,昴對她的勸說,當即抬手拒絕了。

    【雖說和忠誠忠義這些東西不同,但是我的信任已經交到應當托付的地方了。你是個好人,我也真心覺得你成為國王以后一定能做得很好,但是……】

    克魯修的話,想必能夠成為比任何人都高潔地引導國民的王的吧。

    有著如此的器量,又稍稍知道了一點她這麼做的理由。

    正當的理由,與之相應的覺悟,一定都存在于托付給她的遺志里面。

    包括這些在內的一切,構成了“克魯修·卡魯斯坦”這名女性。

    她的這份人格,對于昴這樣一路說謊過來的小人太過耀眼,是只能心懷羨慕與憧憬的理想,但是。

    【——我,要讓艾米莉亞成為王】

    【————】

    【不是為了任何人,只是因為我想這麼做】

    【……雖說是已經心里有數的答案,但竟然回答得這麼堅決呢】

    聽到昴的回答,克魯修的唇角綻放笑容,點頭道。

    然后放下抱在身前的雙手,潔白的手指握成拳頭,伸向昴。

    【好吧。卿的功績會以別的形式報答。以克魯修·卡魯斯坦之名起誓,必將履行這份契約】

    鄭重地說完,克魯修松開拳頭,望向自己的掌心。

    然后語氣微微沉了下來,

    【這麼說來被如此颯爽地拒絕了邀請,這種体驗還是第一次呢。就連絲毫猶豫都沒有,反倒有種清爽的敗北感呢】

    【……克魯修小姐,真是很厲害的人啊。如果我是四處飄蕩的孤家寡人的話,一定會想為你出一份力了吧】

    如果是在無所依靠,居無定所的狀況下,像克魯修這樣的人物伸出了手,昴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投奔,追隨,將全部都交給她的吧。

    但是,現在的昴已經有想要伸手抓住的對象在了,有著支撐著這靠不住的背脊的手掌在了。

    所以,沒法握住克魯修的手,不過,

    【同盟的事情,就拜托了吶。不管最后會以怎樣的方式敵對,在那之前就請保持良好關系吧】

    【——菜月·昴。把你的一個想法,修正一下吧】

    聽到昴的回答,克魯修的笑容消失,嚴肅地抿起嘴來。

    驚訝于再次緊張的空氣,昴朝克魯修投去戒備的視線。

    看著昴的反應,克魯修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昴的臉,

    【哪怕一決雌雄的時刻到來,我對卿也將會是友好的】

    【————】

    【即便終有一天會離別,卿今日的恩情我不會忘記。因此哪怕敵對之時到來,我也直到最后都會對卿致以敬意與友好】

    放下手臂,克魯修以凜然的嗓音斷言道。

    她的舉動,讓昴的背脊真正地流過了寒意。

    但這並非負面的情緒。

而是折服于偉大人格時所產生感情。

    ——這就是卡魯斯坦公爵,克魯修·卡魯斯坦。

    【幸好我心里的第一位和第二位已經定下來了,不然可就危險了】

    【——呼。我還沒有考慮到作為女人,能讓卿怎麼樣的地步。雖說並非沒有被觸動心弦的時候,但是我的心早已全部托付給了那個夢想。——直到實現那位大人的夢想為止】

    面對為了隱藏動搖而開玩笑的昴,克魯修淺笑著答道。

但是,她后半句話的嗓音壓得很低,甚至沒能傳到昴的耳中。

    把感傷瞬間拋至腦后,克魯修說著【那麼】,目光冷靜地續道,

    【可以的話,我想就這樣把負傷者和白鯨的屍体運去王都。但是,卿似乎還留有什麼使命的樣子呢】

    【……果然,擁有加護能看得出來嗎】

    【只要看到那種男子漢的眼神就明白了。根本不需要什麼加護的力量】

    看著昴的黑色眼瞳,克魯修閉上單眼如是回答。然后她上下審視起昴來,

    【卿也應該不是毫發無損。但是有些事情,是即便如此也不得不去完成的吧】

    【是哪怕重傷也必須去做的事情吶。某種意義上,白鯨狩獵也只是為了去做那件事。不過總覺得說出來不太好吶】

    【呵,白鯨討伐也不過是順便嗎】

    這種說法可能不太中聽,不過克魯修並沒有生氣。

    她對昴不惜說到這種地步的那個目標興趣盎然,

    【很感興趣呢。——與本家的同盟,也是出于這層考慮吧。那麼,也不是沒有考慮過本家需要做什麼。……需要,幫助嗎】

    【需要。但是……說實話,沒想到會這麼艱苦】

    環視著傷勢累累的討伐隊,昴為自己的預計失誤垂下了肩。

    白鯨討伐的結束,也就意味著等待著昴的,等待著艾米莉亞的,是回歸梅瑟斯領之后,與那個充滿不祥氣息的集團的遭遇。

    為了與隨后的强敵作戰,克魯修他們的力量是必要的,但是——,

    【出現了那麼多傷亡,也沒法再勉强他們了。克魯修小姐也有作為家主,不能感情用事的立場和意見吧。都已經這樣了,還意氣用事要求協助的話……】

    【——那麼這把老骨頭,就供你驅使如何】

    突然插入對話的,是踏著平穩的步子靠近的高挑身影——渾身沐浴魔獸之血,如今更顯悲壯模樣的老劍士,維魯海魯姆。

    劍鬼以絲毫看不出負傷的步伐走了過來,將右手握著的寶劍遞給克魯修,

    【克魯修大人,借出的物品在此歸還。同時就此衷心感謝。我的悲願能以此種形式達成,也多虧了克魯修大人的協助。——万分,感謝】

    【只是我的目的與卿的悲願,恰好一致了而已。——那柄劍,現在再在卿那里保管一會儿。在這之后的事,卿若是不佩劍,也就起不到應有的作用了】

    【——是。多謝】

    克魯修簡短地回應了維魯海魯姆的致謝以后,望向昴。

    維魯海魯姆收下劍,也轉向昴這邊。

    【————】

    再次近距離相對,從他身上飄來的血腥味十分濃烈,無意間迸發出的劍氣也給昴帶來了心髒好似遭受千刀万剮般的緊張感。

    但是,像戰斗前那樣的緊張——維魯海魯姆已經從那種氛圍中解放了出來,此時明朗的表情也正在說明這一點。

    老劍士直視著昴,然后當場單膝跪地。

    這是在出陣前夜也展現過的,向對方表示最深敬意的最高禮節。

    然后——,

    【菜月·昴閣下。此次的白鯨討伐,能有此成果全因閣下的協力。此身至今為止,苟活下來的意義能全部實現,也是由于閣下的出現。感謝。感謝。——奉上我的一切,以示感激】

    【————】

    維魯海魯姆將大半的人生奉獻給了劍,而在那之后又花了十余年的時間,達成了復仇。

    昴被這樣的他說出口的感謝、被那份龐大的熱情所吞沒,卻因為擔心自己會語無倫次,一句話也沒能說出口。

    花了片刻,讓心情平靜下來,把心情調整到能夠好好地向眼前的老人開口的狀態。

    面對維魯海魯姆的覺悟,不像樣的表現是絕對不行的。

    【能夠實現夙願,是因為維魯海魯姆先生自身的力量。想著要打倒那頭白鯨,調查,鍛煉,鍥而不舍地戰斗……】

    一次次地品嘗挫折,甚至可能會因為無法達成執念而几乎放棄。

    不可能一次都沒有受到過拋棄一切,從妄念中得到解脫的誘惑。

    心靈的軟弱,向自己屈服,被命運無情地阻擋,正因為是比誰都清楚這些的昴,才能明白維魯海魯姆在這份執念實現之前,經歷了多少苦難。

    所以,

    【為了深愛著的妻子,甚至連白鯨都打倒了。若是我多少幫上了一些忙的話,那就太好了。雖說不知道這麼說合不合適,但是……恭喜。還有——辛苦了】

    【————】

    聽到昴的話語,維魯海魯姆抬起頭來,瞪大了那雙藍色的眼睛。

    那是昴將自己感受到的思念與感動,擅自與維魯海魯姆產生共鳴而想象出來的感情。

剛才那短短的話語想必也沒法全部傳達出去,用像是理解似的語氣說出來,維魯海魯姆也不會覺得多愉快吧。

    但是,即便如此,也無法忍住想要說出口的這份衝動。

    對十四年來,燃燒著對亡妻的愛,走到了今天這一步,在與命運戰斗至今,終于獲勝的前輩,對這些年來的辛勞說出這番話語。

    【——感謝】

維魯海魯姆聲音顫抖著,簡短地答道。

然后他稍稍低頭,僅僅沉默數秒之后,站起身來。

然后,他將視線轉向克魯修,看到她點了點頭。

    【已經從克魯修大人那里獲得許可了。此身,將托付于昴閣下。請充分地,為了達成目的而驅使】

    【這樣真的幫上大忙了啊,不過真的?】

    昴望向克魯修尋求確認,只見她也頷首表示肯定。

    昴再次難以置信地望向維魯海魯姆,那即便單臂負傷也毫無衰減的劍氣,讓昴同時感受到了可靠與恐怖。

維魯海魯姆的協力,對昴來說正如所願。

    在亟需戰力的現狀下,劍鬼的助力可以說是再歡迎不過了。

但關鍵在于,維魯海魯姆身上的傷勢,即便在一般人眼里可也都是重傷。

    對昴遲疑,克魯修搖搖頭,表示【沒問題】,

    【菲利斯!】

    【來~了,克魯修大人!】

    聽到克魯修颯爽的呼喊聲,菲利斯以仿佛滑行的動作迅速接近。

    他一蹦一跳地站到克魯修的身邊,頭上的貓耳微微顫動,

    【怎麼了,克魯修大人。小菲利斯正在繁忙地工作中,不過聽取克魯修大人的願望理所當然是最優先的喵】

    【你啊,自己的發言給我負起責任啊!】

    對于把身為治愈术師的使命感干淨利落地扔到一旁的發言進行吐槽之后,菲利斯一臉怒容。

對于這樣的菲利斯,克魯修看著遠處的討伐隊說,

    【還有性命危急的傷者嗎?】

    【雖說是從重傷者開始處理的,不過危險人數已經完全歸零~了喵。其他人的應急處置也毫無破綻,小菲利是個能干的孩子。請誇獎我喵】

    看到手指抵著嘴唇撒嬌著的菲利斯,昴手撫胸口,松了一口氣。

    至少,雷姆沒什麼大礙。

正因為在決戰后讓自己陷入混亂的那段對話,聽到沒事的時候,安心感顯得更加的强烈。

    就在昴在一旁安心的時候,克魯修摸著菲利斯的頭說著【知道了】,隨后點頭道,

    【剩下的傷員都已經能搬運了嗎。那麼菲利斯,這個地方的治療到這里就可以了。你之后,就與菜月·昴同行,履行作為同盟的義務】

    【——誒!?】

    聽到克魯修的指示,昴驚呼起來。

    讓菲利斯離開這里,與昴同行。

這可是比起自己陣營的傷員,更加重視同盟對手的昴的指示。

    當然了,這會讓克魯修陣營失去重要的戰力,同時也會讓菲利斯反感——,

    【了解了。小菲利斯就這樣和昴親同行。還必須在路上治療維魯爺呢】

    【麻煩你了呢】

    【相對的,維魯爺是要用劍戰斗的所以彼此彼此不是喵?】

    沒有反感。

    菲利斯理所當然地聽從了指示,維魯海魯姆也看不出絲毫驚訝的樣子。

看著主人與兩位追隨者的對話,昴不由得表現出了困惑。

    就在這時菲利斯含情脈脈地望著昴,

    【就是這樣喵,剩下一半沒什麼大問題的討伐隊員……二十人出頭一點來著喵?這些就帶去給昴親幫忙了呢。多多關照~?】

    【“多多關照~”什麼的也太隨意了吧!這樣真的可以嗎?】

    【“可以嗎”,說的是啥喵?】

    【還問是啥……各種事情啊。你,相信我的判斷嗎】

    越是回憶就越會發現,在王都的時候,總是揭昴傷疤的人,除了菲利斯就沒有第二個了。

    雖然總是面帶友好的笑容,裝出一副出人意料的可愛樣子,但是昴能隱約感覺到,他素來是對弱小的昴抱有著强烈的輕蔑的。

    昴認為服從自己輕蔑的對象,會不情願也理所當然的,不過,

    【不是相信昴親,而是不會懷疑克魯修大人對昴親的信任。這點,可別弄錯了哦?】

    【哦,哦……謝謝】

    菲利斯强調著,嗤笑著昴的想法。

    他的態度讓昴尷尬得無言以對,只好先道謝了。

菲利斯看著昴的樣子,臉上的笑意更濃,同時小聲道,

    【……那只是,純粹的同性相斥之類的感情罷了】

    【——?剛才,說了什麼?】

    菲利斯做作地敲了下掌心,把沒能聽到的話掩飾過去,

    【忘記說了,小雷姆要留下……不如說,要和克魯修大人一起回王都休養——。知道了吧】

    【——為什麼啊!】

    强烈的反對聲在菲利斯拋著媚眼的宣言后傳來。

那是身處傷者的隊伍中,始終豎著耳朵在聽這邊對話的雷姆。

她惡狠狠地瞪著菲利斯,

    【雷姆!雷姆已經沒問題了。昴馬上又要到危險的地方去了,雷姆不在話要怎樣……】

    【就算你這麼說,身体已經動不了了吧?几乎一直獨自壓制一頭白鯨,而且還連發上級魔法……小雷姆的身体,現在已經是魔力耗盡的狀態了喵。作為治療术師,不能再讓你亂來了~。理解?】

    【但是!】

    無法認同,這麼想著的雷姆撐起身体,語氣愈發激動。

    然而,手臂卻無法用力,沒能被完全撐起的身体顫抖搖晃著。

昴慌忙跑過去,輕輕撐住她的雙肩。

    【這樣很危險啊。……拜托了就聽菲利斯的吧,別太亂來哦】

    【但是!雷姆討厭這樣。這樣太痛苦了。根本忍受不了】

    望向身邊的昴,雷姆那藍色的眼睛里轉動著大顆的淚水。

    對她來說,最可怕的不是被拋棄,而是——,

    【在昴有困難的時候,雷姆想要比任何人都先伸出援手。想要在昴為前路迷茫的時候,能夠在背后推上一把。想要在昴想要挑戰什麼的時候,能夠陪在身邊,讓昴不再顫抖。雷姆的期望,雷姆的期望只是這樣而已。所以……】

    【如果是這樣的話,不用擔心呢】

    【誒?】

    聽到雷姆帶著哭腔說出飽含愛慕的字句,昴不由得臉紅了。

    繼續撐住雷姆的肩膀,昴溫柔地撫摸她的頭,

    【一直都是和你牽著手的,也被你在背后推了好几把。就算是顫抖,只要想著你就總能解決。——我一直,都在被你拯救】

    【……啊】

    【沒問題的,雷姆。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想辦法去解決的。我是你的英雄。我已經決定要踏出這一步了。所以,完全不需要擔心】

    蕾姆眼神顫抖,視線向上望著昴,發燙的臉龐染上了嫣紅。

    昴對著這樣的她露出了笑容,那是露出牙齒的凶狠笑容,

    【連白鯨狩獵都做到了。你的英雄,完全的鬼上身了吶】

    【昴……】

    涌上心頭的感情無法抑制,雷姆的呼喚聲也變得斷斷續續。

    然后她費力地數次壓下內心的衝動,無數次地深呼吸之后,無法壓抑而溢出的部分化為淚珠從眼角落下,

    【——明白了。雷姆的英雄,是世界第一】

    她一邊落淚,一邊微笑著說道。

    4

    克魯修帶著包括雷姆在內的傷員,回收白鯨的頭部以后准備返回王都。

    而昴他們則讓討伐隊的一半兵力充當她們的護衛,帶著另外一半去往梅瑟斯領。

    以維魯海魯姆和菲利斯為代表,與昴同行的討伐隊成員共計二十四名。

雖說比預想中要少了很多,不過仍是足以令人安心的戰力。

    而且,同行的並不僅僅是這些討伐隊成員——,

    【啊——,話說,還真是好呢各位,能被小哥帶上!】

    【團長——!蜜蜜也是!蜜蜜也很努力了!超——很努力了——!】

    兩位坐在獅虎上的獸人嘮叨吵鬧著。

    一位是因保護昴而受到脫離戰線的重傷,如今已經恢復過來的里卡多。

另一邊則是即便在以命搏命的戰斗里,也不失童真的蜜蜜。

    參加的不僅僅是這兩人,還包括獸人佣兵團【鐵之牙】的十名幸存者。

其他傷者則由副隊長黑塔羅帶領著,與克魯修她們一同前往王都。

    【說起來,明明弟弟都消耗了那麼多体力,為什麼你還能那麼精神?】

    【黑塔多身体太柔弱了!太軟弱了!真是的——,太——丟人了!】

    蜜蜜大聲嘲笑著弟弟的柔弱。

不過按照昴的判斷,恐怕只是因為這位姐姐的体力多得離譜吧。

    與其說是無可救藥地享受戰斗的狂戰士,倒不如說是——對任何事情都能找到樂趣的樂觀主義者吧。

要說羨慕還真有些羨慕。

    【雖然灑家在白鯨戰的后半部分成了那個樣子,不過不用擔心。因為讓小姐好好照顧過了吶。這之后,要在小哥真正的目標這邊出個風頭呢】

    【說要在真正的目標這邊出風頭,你,是知道我要做什麼才這麼說的嗎……】

    【和魔女教的事情有關,對吧?】

    里卡多突然壓低了聲音,讓昴的話梗在了喉嚨里。

    昴不禁用力握住了承受著自己体重的地龍——帕特拉修的韁繩,然后聽到了漆黑的地龍像是在擔心自己的低鳴。

    望著昴僵硬的側臉,里卡多露出尖牙,笑道,

    【不用那麼驚訝吧。商人最重要的就是情報的新鮮度,灑家也好歹是小姐雇佣來的。不僅僅是小哥的事情,其他的也有聽說很多。耳朵不是白長這麼大的】

    【是的——!蜜蜜很大哦——!】

    【不是在說你呢,小不點】

    蜜蜜從另一個角度對里卡多的玩笑做出了反應,讓他苦笑起來。

昴在一旁撓著頭,吃驚之余,也感受到了阿納斯塔西婭的城府和心機。

    話雖如此,既然還要繼續同行,與里卡多他們【鐵之牙】之間的情報共享就是必要的。

可能的話,是想把討伐隊的人集合起來再一起說的。

    而且還要看昴在出發前埋下的保險,是否在正常運作——,

    【啊,似乎可以彙合了吶】

    【啊?】

    聽到這句話,昴慌忙轉過視線望去,然而他的眼睛無法看穿籠罩著夜間平原的黑暗。

他辨認不出自己看見的東西,只能歪頭表示疑惑。

    【就算不那麼拼命去看,再等一會儿就知道啦。安心吧】

    【知道的家伙都喜歡這麼說。別給我裝模作樣的】

    【那麼,就不裝模作樣了吧。——雖然有點遠,不過那邊過來的是我的佣兵團,另外一半的】

    【一半?】

    里卡多的話讓昴皺起了眉頭。

    【鐵之牙】的一半,也就是那些受傷人員,應該已經打道回府了。

    【所謂一半,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原本,灑家的【鐵之牙】在討伐白鯨的時候就只來了一半的人。因為剩下的一半有那一半該做的事情吶】

    【要做的事情,說的是】

    【要是有其他人闖入街道,被卷入戰斗的話就不好了對吧?所以,他們的任務就是封鎖街道的另一邊。因為是昨天夜里就出發了,所以沒有和小哥碰面的機會吶】

    聽完里卡多的說明,昴點頭表示理解。

    雖說對沒有拿出全部戰力來討伐白鯨這點感到不滿,但是畢竟像里卡多和蜜蜜這樣的主力都借出來了。

考慮到討伐失敗全滅的可能性,阿納斯塔西婭這種規避風險的判斷並沒有錯。

雖說自己有點看不慣。

    這只是因為手牌太少,除了全力投球以外沒有選擇的昴的嫉妒罷了。

    【那麼,現在來的是余下的伙伴嗎。那邊是誰帶的隊?】

    【是蜜蜜的弟弟緹碧在帶——!和黑塔羅一樣,能和蜜蜜啪咚地釋放合体技哦——!很厲害哦——!】

    蜜蜜抬頭挺胸,一臉得意地回答了昴的問題。

    聽到她那活潑而又曖昧不明的回答,昴對剩下那一半同伴開始感到不安了,不過,

    【等下,但是另一位弟弟很正經啊。所以那位弟弟到底像姐弟哪邊,還是五五開……?】

    【雖然有些地方讓人很不放心,不過緹碧可是非常有才能的孩子哦。從估價到交涉都可以勝任,是小姐的得力助手。又擅長對付蜜蜜,是黑塔羅的升級版本吶!】

    【別這麼說啊,感覺黑塔羅都可憐起來了……】

    不管是姐姐還是團長都給出這麼慘的評價,黑塔羅也太可憐了。

    不過,先把他的可憐放到一邊,【鐵之牙】還有其他成員倒是個好消息。

剛才考慮的談話時間,或許要推到與他們彙合之后了。

    討論如何應對【魔女教】的會議正等在前方——恐怕,克魯修陣營的維魯海魯姆他們也是已經有所察覺。

問題在于,昴該如何說明。

    同說明白鯨的時候一樣,必須在不觸及【死亡回歸】的前提下進行說明。

    【不過,這還真是個難題啊……嗯?】

    就在昴煩惱的時候,看到了獅虎群奔跑帶起的煙塵。

那就是里卡多所說的,前來這邊彙合的【鐵之牙】成員。

但是,昴卻感覺到了違和。

    【————】

    昴凝神留意存在于大腦角落的那份違和感,然后他發現了。

    在正面接近的獅虎群里,有一個外觀格格不入的身影混在里面。

    距離漸漸縮短,其模糊的身影逐漸清晰,昴這才明白,那外觀的特征來自于地龍。

    然后,坐在那頭蒼藍色地龍身上的是,

    【——什麼啊,是你這家伙嗎】

    【面對援軍,這語氣還真是不像話呢。完全沒變啊,你】

    走上前去,停下腳步,騎在地龍背上的昴與那位人物對峙著。

    那位男子身著近衛騎士團的庄嚴白色制服,嘴角掛著悠然的微笑,細心地撫平著色調偏淡的紫發。

    ——與昴有過因緣的人物,尤里烏斯·尤克里烏斯正優雅地停在那儿,望著昴。

    5

    帕特拉修抽動鼻子,以銳利的目光正面恐嚇著蒼藍色地龍。

    昴拍拍它的脖頸,撫慰著這位與自己懷有同樣心情的伙伴。

    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不過如今的昴與帕特拉修之間的羈絆,可是强到足以共同跨越生死的。

    通過手里的韁繩,昴仿佛能感覺到帕特拉修的想法。

    【真不好意思,打擾你的自我陶醉了,但是,能不能別色誘我的地龍?你的地龍是相當優良的品種。色誘一下可能就直接跟著跑了】

    【喂,帕特拉修!你丫的,原來是在搭訕嗎!還以為是和我心意相通的,居然背叛了嗎!?居然給我在決一死戰的關頭發春!】

    【那頭地龍也不想被你這麼說吧。你都在出發前秀了那麼多恩愛了。而且,小哥的地龍,可是可愛的雌性呢】

    【你是lady(女士)嗎!?】

    昴為伙伴的性別而吃驚,帕特拉修本身倒是一臉迷惑。

    尤里烏斯對這番對話聳了聳肩,剛才的似乎是他的玩笑。

昴正想大聲抗議,然而就在這之前,

    【居然來這種地方會合什喵的,尤里烏斯還真是悠閑呢。這邊可是几個鐘頭前還在拼死拼活呢】

    【被這麼說,我也只能表示慚愧。但是,能讓我訂正一點嗎,菲利斯。我並不是那位叫“尤里烏斯”的人。對了……我名字是“尤里”】

    面對菲利斯充滿惡意的諷刺,尤里烏斯板著臉開起了玩笑。

    毫無意義的假名令全員無語,而他則微笑接受著那些冷淡的視線。

    【假設,僅僅是假設,擁有騎士身份的人加入雇佣集團,淪落為佣兵,這可是絕對不允許的。尤里烏斯·尤克里烏斯這位騎士並沒有加入【鐵之牙】,在這里的只是名叫“尤里”的一名男子】

    【原來如此喵。還是老樣子,老牌家族的騎士規矩還真是麻煩呢——。小菲利斯這邊是沒落貴族真是太好了呢~】

    【身為騎士並不覺得麻煩。不過僅僅是為了幫助友人,就需要顧慮各種事情,這點倒是有些麻煩。——雖然沒什麼關系,不過尤里烏斯·尤克里烏斯的禁閉處分,在昨晚半夜就已經解除了。這點先說明了吧】

    【真是無聊的預先說明……這麼一來,假名還有意義嗎】

    聽著尤里烏斯與菲利斯的對話,昴態度惡劣地咂了咂舌。

    避開視線,努著嘴唇的模樣完全就是在鬧別扭,不過實際上就是如此,所以也沒必要找借口。

    發覺到昴的態度,尤里烏斯突然轉過視線。

他讓地龍走過來,正對著昴。

    【比想象中還要有精神就好。——不過身体狀況怎麼樣?】

    【——!】

    聽到尤里烏斯關心自己身体的發言,昴頓時被怒火衝昏了頭腦。

    尤里烏斯這只能讓人認為是揶揄或者諷刺的詢問,足以讓人想起數日前——對昴來說則是近兩周前——的屈辱了。

    聽到這有著足夠“牽制”意義的發言,昴好不容易才在最后關頭壓下怒火,忍著沒有罵出聲。

    【啊啊,嘛,反正只是擦傷?只要涂點唾沫就治好了吧?你那邊才是,說是援軍出場,卻意外地遲嘛?怎麼?難道說是因為對外行人認真出手,為了寫提交給上司還是什麼大人物的報告書和反省書而忙不過來了?】

    昴一面推測從“禁閉處分”中所能聯想到的事件背景,一邊以擅長的挑釁進行反擊。

    【想問的不是那時候的傷,而是討伐魔獸時的光榮負傷……不過那時候的傷也痊愈了的話,那就最好了。原本那些傷勢應該就只是看上去嚴重而已。只不過是擅長博取同情的你,故作誇張的倒在地上,裝出很痛的樣子而已】

    【哈哈哈哈哈哈】

    【呼呼呼呼呼呼】

    兩人干笑著,周圍的氣氛一觸即發。

    周圍人還想著這種狀況下是不是該做點什麼,不過菲利斯與里卡多卻像是看戲一樣徹底旁觀,蜜蜜也為了找弟弟跑到對面的隊伍里面去了。

    因此在此時,收場的責任必然就會落到,

    【重溫舊情也差不多了吧,現在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不是嗎】

    這麼說著,駕著地龍靠近兩人的老劍士——維魯海魯姆身上。

    在勸告了互瞪的兩人以后,那雙平靜的藍色眼眸映出了尤里烏斯的身姿,

    【此次的援助,不勝感激。這邊的戰力因為與白鯨戰斗導致了相當的損耗。……作為讓諸位陪著自己任性的人,有些過意不去】

    【維魯海魯姆,沒有那種事……】

    聽到維魯海魯姆壓低聲音的發言,昴不由得插話道。

    討伐白鯨對于昴,也是各種條件中必須要攻陷的一座壁壘。

    這場戰斗確實有昴自私的用意在里面,絕不能只讓維魯海魯姆一個人內疚。

    無法徹底坦白這件事讓人恨得牙癢癢,但至少,昴想要打消他的那份愧疚。

    但是,就在昴開口之前,

    【——表情變得不錯了呢,維魯海魯姆大人】

    尤里烏斯平靜地對維魯海魯姆這麼說道。

    尤里烏斯望著維魯海魯姆那仿佛擺脫了附体惡靈的眼神,頗為感慨地頷首道,

    【與之前會面的時候,真是天壤之別呢。……這麼一來,萊茵哈魯特也能得到救贖了吧】

    【是的,吶】

    維魯海魯姆用手撫摸著下巴,垂下目光。

    在那一瞬的躊躇里,這位老人的心中究竟涌過了多少的思緒呢。

    在周圍看著他們對話的眾人神情各異。

同情,安心,知道事實的那些人,反應大多如此。

只有唯一沒能把握住狀況的昴被排除在外。

    【對于他,我無法鼓起勇氣去面對。雖說已經明白,在他看來那並非過錯,也並非出于惡意,但我還是無法原諒自己。——終有一天,會遭報應吧】

    【哪怕只是知道你會這麼想,對他來說也一定足以安心了】

    維魯海魯姆的回答充滿苦澀,然而尤里烏斯仍舊予以了肯定。

然后他緩緩地,將如同湖面般平靜的雙眼轉向了昴。

    昴自然地做好了像方才那樣唇槍舌劍的准備。

    【不得不道謝呢】

    【——啊?】

    在不禁脫口而出的昴面前,尤里烏斯輕盈地從地龍身上跳下。

然后他抬起頭,望著坐在帕特拉修背上的昴,彎下腰。

    【此次白鯨討伐,原本是王國騎士團來的夙願。你為各國長年放置不理的災厄划上了終止符,我對此表示感謝】

    尤里烏斯以優雅的舉止道謝,讓至今為止都抱有敵對心的昴一時間不知所措。

    這時,在迷茫的昴身邊,菲利斯說著【等下等下】插話進來,

    【再怎麼說,白鯨的討伐都是卡魯斯坦公爵家主導的——是克魯修大人的功勞喵,這點不要搞錯啊。給了致命一擊的是維魯爺,這點也很重要】

    【我知道。他自身完全沒有討伐白鯨的能力,這點與他直接對決過的我……已經從與他對決過的尤里烏斯那里聽說了】

    看來尤里烏斯是不會放棄自己是佣兵“尤里”的設定了。

    不過,他在發言之后又接上了一句【但是】,

    【他的存在,毫無疑問是討伐白鯨的最大原動力。關于這點,菲利斯你不也是認同的嗎?】

    【喵!那個……是,雖說是這樣喵】

    菲利斯對著手指垂下頭,支吾著退到一邊。

    讓那雙貓耳聽信了花言巧語的尤里烏斯,再次把視線轉向了昴。

    【多虧了你,人們已經能夠拋卻那些畏懼著霧的歲月了。——阿納斯塔西婭大人,想必也會十分高興】

    【只聽前半部分感覺還能接受,加上后半部分就感覺有點難受了吶】

    【以及,吾友多年以來的后悔……也能迎來終結了】

    尤里烏斯閉著眼,吐出一口氣,說道。

    雖說昴知道“那位朋友”恐怕就是指某位紅發英雄,但是關于那位完美超人抱持多年的后悔卻並不了解。

    像他那樣完美的人,也會有后悔的經歷嗎。

    但無論如何,昴並沒有別扭到連剛才的話都無法接受。

    能夠實現維魯海魯姆的夙願是好事,對自己在那件事上多少有些貢獻也有所自覺。

    但即便如此,面對尤里烏斯的稱贊,昴的內心仍舊五味雜陳。

    【————】

    即便逞强到了現在,昴仍舊無法打消面對這位美少年時的怯懦與畏縮。

    就算克服了這份軟弱,也還剩有不像樣的叛逆心理與孩子氣的憤怒。

    雖說對于援軍本身抱有由衷地感激,然而一旦發現對方是尤里烏斯,昴的內心就頑固了起來。

甚至在心里對做出指示的阿納斯塔西婭說了無數的壞話。

    昴努力不讓這份負面情緒表現臉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那麼,結果你到底是來干嘛的啊。是來,做什麼的】

    【——真的,做到了呢】

    【啊啊?】

    尤里烏斯沒有回答昴的詢問,而是說出了似乎含有莫名深意的低語。

    在聽到昴的詢問之后,他搖了搖頭說了句【沒什麼】,

    【只是想問你理解目前的情況嗎,與阿納斯塔西婭大人有著契約關系的【鐵之牙】,本來是只在討伐白鯨的期間借給克魯修大人……不對,是借給你的】

    【咦?是這——樣嗎——?但是,小姐說的明明是……】

    【姐姐請稍微安靜一點】

    聽到尤里烏斯的話,蜜蜜想要插嘴,卻被在她身旁擁有著同樣面容的幼貓獸人阻止了。

大概,那就是他們說的能干的弟弟。

    把他們之間的對話放到一邊,昴想著尤里烏斯的話皺起了眉。

    【所以,想說什麼?】

    【很單純的事。在白鯨討伐成功的那一刻,我們就已經沒有協助你的理由了。所謂的工作結束。——然而現在,你是想把他們帶到哪里去呢】

    【啊哈哈哈哈——!尤里烏斯還真是健忘呢——。在出發之前小姐不是說了很多很多事情嗎——。雖說蜜蜜也忘記了呢——】

    【請安靜一點】

    雖然對幼貓的姐弟相聲很在意,不過現在昴終于明白尤里烏斯想說什麼了。

也就是這麼一回事。

    【是給【鐵之牙】提升報酬,還是拒絕接受援軍、繼續戰斗。是讓我,在這里做出選擇嗎】

    【畢竟從某人那里收到了“盡量抬高價碼”的指示呢。還是說,已經不需要我們的力量了?】

    展示著身后的那份力量,尤里烏斯催促著昴作出決定。

    話雖如此,在這種場面可不能做出急躁的判斷。

    昴在這里乘著怒意趕走他們是很簡單,但那是在前方還存在著巨大障礙的情況下,還去削弱己方戰力的愚蠢行徑。

    但就算是這樣,若是輕易答應尤里烏斯所說的【高價】,也會成為問題。

    一再給出空頭支票,在交涉中是最差的手段,最重要的是,昴的判斷將會決定許多人的生死,以及一名少女的未來。

    【————】

    身旁的維魯海魯姆等人一言不發地望著陷入沉默的昴。

    假如昴在這個時候請求幫助,由他們加入交涉並提出雇佣的方案,恐怕也只會變成【克魯修陣營】實質主導的形式吧。

    那樣的話,就只是改變了欠債的對象而已。

    目前而言,昴與克魯修之間的人情可以說是一對一的平等狀態。

說實話,真的不想破壞這份平衡。

    【————】

    昴再次看向佣兵團那邊,只見率領他們的里卡多交疊雙臂,靜觀其變。

蜜蜜也模仿著身邊的團長,雙手抱胸,耳朵一顫一顫。

    昴想起了剛才里卡多那有意與魔女教戰斗的態度,然后明白了。

    他是已經預見到自己與尤里烏斯會有這場交涉,才心甘情願地奉陪的。

    【肮髒。不愧是卡拉拉奇人,太肮髒了……】

    【看著別人的臉說這話,不會太過分了嗎。先說好,這也不是灑家的本意。也就是所謂的抓住人的把柄,落井下石吶。只是,果然還是最喜歡錢而已……】

    【你的內疚也太膚淺了吧!反正,本來就沒對你有什麼期待!】

    雖說里卡多只是形式上的敵方老大,但也沒打算向他求救。

    總之,這是一場昴只能回答YES的卑鄙交涉。

    與公平交易的克魯修陣營不同,這是單方面的讓阿納斯塔西婭賣了個人情。

雖然是艱難的決定,但除了忍氣吞聲似乎別無他法了。

    因為若是在這里拒絕援軍,那才真是愚蠢得多的決定。

    如果有能夠延續【鐵之牙】的契約,讓他們加入與魔女教的戰斗的、如同魔法般的手段的話——,

    【魔法,魔法……?霧,白鯨……然后,街道和契約】

    尋找著那種有效手段的昴,把突然浮現腦海的單詞說出了口。

然后在那些乍看之下毫無關聯的單詞中所包含的線索,讓他的大腦開始迅速運轉。

    漸漸地,模糊的印象開始勾勒出輪廓,在昴的心中形成了一個答案。

    那就是——,

    【如果說白鯨的討伐,還沒有結束……那又怎麼說?】

    【——這話,還真是有意思呢】

    聽到昴那有些迫不得已的發言,尤里烏斯眼神銳利了起來。

    而在昴的背后,【鐵之牙】的各位也自然地開始動搖。

看到維魯海魯姆瞪大眼睛的模樣,昴感覺自己的良心正在受到苛責。

    但是,這句話所包含的是與維魯海魯姆所達成的夙願不同的意義,以及在這背后存在著無法置之不理的問題。

那就是,

    【白鯨,這頭魔獸可能是魔女教派出來的。我認識一個魔女教的家伙,他說過這樣的話】

    ——那是在第三次的世界,也就是前一次的輪回的最后。

    那時候在森林里與培提爾其烏斯面對面,敗給了狂人的【不可見之手】。

那之后,培提爾其烏斯將艾米莉亞的屍体踢開,而昴自己則被壓倒性的無力感擊潰。

    在那個時候,狂人對昴破口大罵的時候,的確說漏過嘴。

    [[——街道也被霧封鎖了,不會讓任何人來妨礙我的愛的!]]

    為什麼,那家伙會知道這個。

    為什麼,會用那種像是始作俑者的語氣。

    決定性證據是在那之后,凍結世界的終焉之獸吐出的那句話。

    【有個通曉內情的家伙把白鯨叫做【暴食】。如果那是魔女教意義上的“暴食”的話,那頭魔獸出現的原因,應該就和我們接下來要找的那家伙有關】

    如果說是培提爾其烏斯將白鯨喚來這條街道,以此妨礙他人進出梅瑟斯領的話,那他的目的肯定就是為了達成他們的瘋狂行徑。

    也就是這些覆蓋街道的白鯨之霧——全部都是為了襲擊身處宅邸的艾米莉亞的准備工作。

    【必須要和來勢洶洶的魔女教做個了斷吶。這次的份,再加上四百年的份一起。要把他們都解決了,白鯨討伐才能說得上是結束】

    【————】

    【這可是雇主提供報酬的工作哦。別半途而廢啊,佣兵。還是說,已經打算支付違約金逃走了嗎?】

    昴加重語氣,信口開河地說著,同時窺探著尤里烏斯的態度。

    昴在內心里也覺得自己的話缺乏可靠的依據。

但是,也正是現在的昴,才能夠在這種時候露出毫不畏懼的笑容。

    搜集在輪回中七零八落的情報,把那些情報聯系起來,做出推測。

    雖說至今為止也以類似的方式做過推測,但是這次推測與之前完全不同,可信度不高。

要說原因,那就是最關鍵部分的情報,偏偏是在自己最神智不清的時候聽到的。

    對于只是勉强連成線的推測,究竟能否就這麼說服他人,他也不敢下斷言。

    就算不行,但若至少能以此為基礎,讓交涉繼續下去的話——,

    【呼姆,姑且算是及格吧】

    【誒?】

    【雖然,應該還能有讓這邊聽起來更有面子的說法,不過就勉强算你合格了。這樣也能夠不丟阿納斯塔西婭大人的臉了】

    【等,給我等一下!】

    尤里烏斯的回答實在是過于通情達理,反而讓昴慌了起來。

然而,尤里烏斯淡淡地瞥了慌張的昴一眼,

    【怎麼了?不用擔心,【鐵之牙】會繼續協助的。報酬已經由阿納斯塔西婭大人支付過了。完全沒問題吧?】

    【這樣干脆……話說,什麼啊,這副通情達理的態度!你……】

    正要說出口,昴突然注意到了讓自己難以接受的那個事實。

    那就是尤里烏斯正是出于對這邊的關心,而接受了昴那幼稚而笨拙的言論,願意提供協助。

昴不想注意到的,就是他的這份關心。

    對昴來說,他希望尤里烏斯只是個完全無法溝通的討厭鬼。

    ——這個願望,讓昴注意到了自己卑劣的內心。

    【嘛,雖說報酬沒了也不可能甩手不干了呢。如果是腦袋不好的呆瓜的話,只要敲詐一次就解決了,但如果是厲害的對手,就需要更多的機會才能敲詐到了吧】

    【結果,不管怎樣都要敲詐啊……】

里卡多插進了對話,然后昴選擇接上這插入得恰到好處的話題。

像這樣選擇逃避的自己,同樣讓自己討厭。

將自我厭惡與對他人的厭惡混合在一起,只會單方面地讓情況惡化。

但是,就算是昴也能明白。

早就,明白了。

    【是我的,錯啦。……可惡,我錯了啦。啊啊,好煩啊,我並不是真心想這麼說的啊。就算是我,也知道那個時候,是我……】

    昴用手抵著額頭,絞盡腦汁地思索著合理的回答。

    然而,卻沒法組織好語句。

    雖然腦子里能夠理解。

    現在應該是對拉來援軍,表示出參戰意願的尤里烏斯表達謝意的時候。

    以前與他的爭執,也是昴自己的思慮不周引發的結果,現在冷靜下來去回顧,究竟孰對孰錯早已心知肚明。

    甚至是那個時候,尤里烏斯那麼做的原因也——,

    【————】

    尤里烏斯一言不發地等待著吞吞吐吐的昴。

    他應該是明白昴想說什麼的,也是能應該在昴說出口之前就做出回答的。

    但是,他沒有這麼做,正是他的這種性格讓昴恨得不能自已。

    就這樣憎恨下去,如果真的能夠憎恨下去的話,明明要輕松得多。

    【是我,的錯。對不起,我……道歉】

    低聲地,仿佛擠出聲音般地,昴開口道。

    這是對昴自己來說,就連回憶都深深忌諱的記憶,然而終有一天,會為了做個了斷而被迫去面對這種場合——在這必須要給出交代的對象面前。

    聽到這句道歉,尤里烏斯閉上雙眼,然后緩緩頷首。

    【這邊才是,要為無禮表示謝罪。那時的言行,雖然無法全部撤回,但是至少那些對你表示侮辱的話語,我在此衷心致歉】

    尤里烏斯回應著昴的道歉。

    尤里烏斯的語氣充滿誠懇,讓昴更加清楚地体會到了縈繞在自己內心的厭惡情緒。

    明白這點之后,昴跳下龍背,與那位【騎士】同樣站在地面上,以相同的高度正面相對。

    昴對用他那黃色的眼眸注視著自己,同時又在被自己黑色眼瞳注視的騎士說道。

    【抱歉。但是】

    【嗯】

    【我超討厭你。——雖然覺得抱歉,也很感謝你現在能趕過來,但是我還是超討厭你。真的,打從心底,超級,討厭,你!】

    昴在最后說那一字一句的時候,同時左右甩著頭,毫不掩飾內心的厭惡。

    被這樣直截了當的表示敵對,尤里烏斯也一臉茫然。

    然后,他的表情突然變了,

    【這樣就好。因為,我也不覺得能和你成為友人】

    然后像這樣,以令昴不快的動作攏起頭發,面帶笑容說道。

    6

    【啊——,說實話,像這樣的正經場面實在不習慣啊,想說被認真的眼神盯著也感覺很害羞什麼的……】

    站在圍坐著的五十人中心,昴一臉困擾地嘀咕著。

    地點是在利法烏斯街道,時間是黎明,與會者則是討伐隊全員。

    經歷了白鯨戰的人員,與尤里烏斯率領的【鐵之牙】的援軍彙合,組成了一支相當規模的隊伍,現在也差不多到了共享目標與情報的時候了。

    為此,昴提議首先交換一下情報,不過——,

    【沒想到,會站在這群人的正中間啊……】

    被尤里烏斯、菲利斯、里卡多以及維魯海魯姆為首的老兵們包圍,昴開始怯場了。

    說到底,在原本的世界里,昴就一直因為人際交往能力太差而煩惱。

站在人前的經驗自然更是沒有,他也很清楚自己沒有能成為人上人的人格魅力。

    但是,他們都對畏畏縮縮的昴投來了頗為信賴的視線,這點昴並不討厭。

不過還真是頭疼。

    【總之,先概括一下。啊——,接下來我們要去梅瑟斯領……確切地說,是羅茲沃爾的公館。在那里,恐怕會,不對,是可以確定魔女教會出現】

    【魔女教,嗎……】

    擺出魔女教的名字之后,每個人的臉上都浮現出復雜的神色。

    就迄今為止的對話來看,有很多人已經做好了相應的覺悟,但是那種感情也是會隨著敵人身份的明確而變化的。

    在這個世界上,魔女教的存在以怎樣的形式為眾人所知,在他們心目中的形象又是如何,昴對此一無所知。

    【讓我來說,就只能說是糟糕透頂的一群人了呢】

    從眾人大致的反應看來,這點倒似乎是共識的樣子。

    【昴。你是怎麼把白鯨和魔女教聯系起來的?】

    “昴”,像這樣平靜而又不客氣地叫著自己名字的,正是尤里烏斯。

    從相互說出真心話開始,尤里烏斯的態度就變得特別隨性。

說實話,這變化讓昴心情復雜,不過現在更重要的是回答問題。

    【雖然是讓人不快的回憶,不過我遇見過魔女教徒。不僅出了一大堆事,還盡是惹人厭的回憶……然后有一個人說漏嘴了】

    【這樣啊。……也就是說騎士團的推測並沒有錯嗎】

    【是呢。維魯爺搜集的資料里,似乎也得出了同樣結論的樣子】

    【你們早就知道了?】

    尤里烏斯聽到昴的話點頭承認,然后菲利斯也表示肯定。

他們的反應讓昴吃驚,但維魯爺只是緩緩搖頭道。

    【發現關聯性只是偶然。因為白鯨出現的時間地點,與魔女教活動的記錄,不自然重合的地方太多了。——倒是沒有算得上明確證據的東西】

    【因為對維魯爺來說白鯨才是最重要的,魔女教不過是附帶的東西呢。小菲利一開始聽到的時候也是將信將疑的呢】

    【騎士團里似乎也出現過類似的傳聞。但最后還是當做流言蜚語來看待,只是笑一笑就帶過了】

    尤里烏斯聳了聳肩,維魯海魯姆嘆了一口氣說著“這也沒辦法”。

聽著他們的對話,昴隨手撓了撓頭。

    【總之,我的說法能夠得到理論支持,這對我來說也很幸運。無論如何,若是相信魔女教的那家伙的話……雖說可信度相當低,不過我覺得可以肯定白鯨與他們之間有關聯。魔獸,原本就都是魔女制作出來的東西吧?】

    【確實有這種說法呢。不過魔獸的出現與存在都很神秘……有些是像普通生物一樣繁殖,也有些是像白鯨那樣突然冒出來的。說到底,像白鯨那樣的例外也就只有【黑蛇】和【大兔】而已了呢】

    【好像冒出了不能無視的單詞,不過感覺有點可怕,就先跳過了可以嗎?】

    看到全員點頭表示“沒問題”,昴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

    在做好了“與魔女教有關”的初步介紹之后,接下來必須讓全員知曉的事情是,

    【魔女教的目標是艾米莉亞,他們打算把屋子連帶附近的村庄一起燒光。所以,無論如何要把那群混蛋們趕出去】

    【趕出去。昴親呀,還真是天真呢——】

    菲利斯意味深長地拖長尾音,看著昴,銳利的眼神顯得格外妖艷。

    那可是會令人背脊發寒的妖艷舉止。

然而,他是男的。

    【天真是什麼意思啊】

    【那種家伙喵,全員一刀解決了不就完了。從目前為止的記錄來看,這才是處理他們的正確方法吧?】

    【————】

    聽到菲利斯大開殺戒的痛快建議,昴驚訝得目瞪口呆。

    不是驚訝于他那過激的發言,而是驚訝于自己這過于天真的言論。

    明明過去在腦子里那麼多次想著要殺死他們,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如今卻說著這種天真的話,昴被自己心境上的變化嚇了一跳。

    想必是因為在昴的心目中,最重要的事情發生了變化。

    【現在只要能保護好公館和村子里的那些家伙,這樣就可以了。不管是把魔女教徒趕走,還是說打飛,砸死,刺死,碾死碾碎燒死扒皮拆骨……】

    【知、知道了啦。已經很清楚你對他們的憤怒了啦】

    【——哈!糟了。不,不對哦。我絕不是因為憤怒或是憎惡才下決心戰斗的。接近艾米莉亞是出于這種理由什麼的,更是歪曲事實!】

    【誰也沒這麼說喵!?】

    在說話的時候,不知不覺怒火又燒了起來,最后在尤里烏斯和菲利斯安慰下,昴才平靜下來。

不過,知道了無需掩飾這件事,也算是個收獲。

    這是在之前的輪回里遭到懷疑的動機,這次卻似乎完全沒人懷疑的樣子。

到底是哪里不一樣了呢,昴歪頭疑惑著,然后。

    【想出了那種犧牲自己的作戰,最后還消滅了白鯨,事到如今誰也不會有這樣的臆測了喵?昴親還真是的,意外地不信任人類呢】

    【說什麼不信任人類……】

    實際上,就是被菲利斯和克魯修這麼懷疑過啊。

    不過,菲利斯咯咯發笑的模樣也不像是隱瞞了真實想法的樣子。

這大概,也是昴的想法與行動所帶來的變化吧。

    【無論如何,魔女教必定會有所動作。從他們的教義與活動方式來考慮,從艾米莉亞大人在王選上報上名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會演變成今天的局面了】

    把昴的心情放到一邊,在場的所有人都同意尤里烏斯的看法。

面對情理之中的反應,昴如今終于能夠問出口好几次錯過機會的疑問了。

    【有件事想問一下,為什麼大家都同意艾米莉亞一報出名號,魔女教就會有所動作呢?看到大家這麼輕易地接受了,感覺有點不可思議……不是說魔女教的那群家伙,還有很多讓人搞不清楚的地方嗎?】

    【你明明知道魔女教會有動作,居然還說出這樣的話?】

    聽到昴的詢問,菲利斯一臉無奈地摸著貓耳。

    笑話昴的無知,這是預料之中的反應,昴並不在意。

    【嘛,也沒時間了。盡管來說明吧。所以,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不知道情況的人說出這種話來,有點奇怪吧?……算了,【嫉妒的魔女】莎黛菈被魔女教虔誠地信奉著。這一點,你知道的吧】

    【姑且吧。說實話,只是知道而已,也就是繪本上讀過的程度】

    【實際經歷過的家伙基本都沒有活著的了,這也是當然的吧。灑家也只是道聽途說吶。嘛,只要知道魔女教徒的信仰是那個莎黛菈就可以了吶。那麼,你知道那個叫莎黛菈的魔女是半精靈來著吧?】

    【這個麼,嘛】

    昴所閱讀的繪本上的情報並沒有詳細到這種程度,但從貝阿特麗絲那里問【嫉妒的魔女】的事情時確實聽說過。

    以及在王都的時候,也經常聽到有人因為艾米莉亞的容貌和出身,將她與【嫉妒的魔女】相提並論。

    而昴也每次說著“這不是她該受責備的原因”而憤慨。

    【艾米莉亞的外貌,與魔女的特征一模一樣吧?不過,那不代表著那孩子應該受到責難吧。那些不過是搞錯了對象的泄憤行為罷了】

    【大部分的家伙並不覺得自己錯了。畢竟莎黛菈做過那樣的事啊。那麼,回到魔女教的問題上……原因很簡單,對他們來說,半精靈的存在很礙眼吶】

    【哈?】

    昴不禁愣住了,喉嚨里也發出了短促的聲音。

但是,從周圍人的反應可以看出,里卡多抱有這種看法。

也就是說,這是普遍的看法。

    【為什麼啊?一般來說……雖然那群家伙並不能用普通人的思維去考慮,但是一般來說,迫害與最喜歡的魔女同樣是半精靈的人,這種想法……】

    【正因為信奉著莎黛菈,相信著沒有比她更高貴的存在,所以才無法允許相同模樣的不同存在吧。相像卻又不同,仿造品。——混淆視聽的存在】

    這句話語冰冷刺骨,透出的殺氣令人心寒。

    昴渾身一顫,慌忙轉向發話者那邊。

然后,對方也正看著這邊,兩人的視線交彙了。

    那仿佛看穿昴的內心一般的視線,令他不禁退縮的人是,

    【喵,小菲利只是做出了自己的推測而已?】

    剛才的表情消失不見,他又吐了吐舌頭,緊張的氣氛散去。

    面對這近乎變臉的態度變化,昴說不出話來,但是菲利斯卻像是完全沒注意到這邊的動搖一般,身体前傾,

    【魔女教的那群人腦袋都有問題,這又不是現在才知道的,那種事情怎——麼都行吧?問題在于帶領著魔女教,以艾米莉亞大人為目標的人是哪一個】

    【是,大罪司教吧】

    【——!?那個名字,你們也知道嗎】

    里卡多對菲利斯說的話表示贊同,然后他說出口的那個詞語吸引了昴的注意力。

    大罪司教——那是培提爾其烏斯報上來的職務,除此以外,還叫喚著自己擔當的是【怠惰】。

    【魔女教的大罪司教很有名嗎?】

    【也就大概只是知道有這麼一群人吧。以前聽人閑扯過,說是在【嫉妒的魔女】讓世界天翻地覆以前,也有魔女存在】

    【傲慢。憤怒。怠惰。欲望。暴食。色欲。——被冠以大罪之名的六名魔女。然后所有人的存在都被擁有“嫉妒”名號的莎黛菈給吞噬了】

    冠以大罪之名的魔女——這也是似乎在某處聽到過的事情。

    在這個世界提到魔女,基本上就是在說嫉妒的魔女,冠以其他大罪之名的魔女几乎已經不復存在。

    【只是,魔女教的干部……不知這麼說是否合適,但聽說他們是取代那些消失的魔女,頂上大罪的名號的。嫉妒,是他們信仰的象征。也就是說,除此以外的六人——就是六位大罪司教】

    【六個人……】

    聽完尤里烏斯的說明,魔女教在昴心目中的神秘程度又上了一層。

    在培提爾其烏斯自稱【怠惰】報上姓名的時候,就已經預想到會有其他的大罪職務了。

提到七大罪,那可是昴通過亞文化耳濡目染,充滿了中二要素的美好詞彙。

不過,相對于這個能讓內心有些小激動的詞語,【怠惰】實際帶給自己的印象卻是糟糕至極。

    ——而那樣的人,居然還有另外五個。

    【不過,本應是【暴食】的白鯨已經被我們討伐了。其他的大罪司教,也應該不會出面來梅瑟斯領。這是一口氣重創魔女教的好機會吶】

    【哦呀,真自信~,不過,要說這是一口氣擊潰來路不明的魔女教的好機會,這點小菲利也同意。他們還真是相當不把魯古尼卡放在眼里呢】

    【他們和白鯨一樣,都是世界的禍害。是讓騎士團視為眼中釘的對手。除我以外的大多數騎士應該也是這麼認為的。能有這次機會實屬幸運】

    菲利斯和尤里烏斯都附和昴的意見,里卡多露出好戰的笑容,維魯海魯姆只是嚴肅地點頭表示贊同。

    這麼一來,昴該做的事就是活用現有的戰力與未來的情報,建立作戰計划。

不過,作戰本身倒是簡單至極,早已完成准備。

    【最壞的情況下,就算只有目前一半的戰力,也必須進行作戰,不過因為和尤里烏斯的彙合,人數方面已經沒什麼問題了。我覺得計划可行】

    【有一件事我想訂正一下,我的名字是尤里哦。確實我和尤克里烏斯家的長子關系不錯,不過這點還請注意】

    【這個設定在沒有外人的時候純粹是添麻煩啊!都沒法繼續討論了啊!】

    【平時多加留意,是避免在關鍵時候出岔子的秘訣】

    【如果說要在平時留意的話,從一開始就別給我穿著近衛騎士團的衣服過來啊!也太不上心了吧!!】

    對只做了最低程度的掩飾措施的尤里烏斯怒吼完,昴喘著粗氣望向全体人員。

然后,他又故意咳嗽了一下。

    【那麼,之后就是關于“猴子也能明白的魔女狩獵”的簡單說明——開始了哦】

    昴扯起嘴角,露出壞笑,開始披露作戰方案。

    月影漸斜,利法烏斯迎來了黎明。

這次的輪回,最后的一天在和平中開始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lsper1137 發表於 2016-5-15 11:38 AM

后記

嗨,大家——好!你們好,我是長月達平。

對一部分讀者來說,我是鼠色貓。

十分感謝這次也能陪伴re0走下來!故事終于也到了有一定分量的第七卷。

如果作者也能以不輸給作品中人物們的勢頭成長該多好。

這樣的發言與其說是成長,倒不如說是老成呢。

那麼,這次也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報告。

雖然恐怕已經有人知道了,但是【re:從零開始的異世界生活】居然決定動畫化了!

這真的是多虧了各位的支持。

真的真的感激不盡!

雖說已經說過好多次了,這部小說原本,是借由【成為小說家吧】這一網站開始的一本網絡小說。

開始投稿是距今三年以前,而受到眾多讀者支持,實現文庫化,感覺就像是昨天的事情。

實際上也有兩年以上了,自那天起真的是每天都忙得暈頭轉向,一直走到今天。

數一下卷數,本篇7卷加上外傳2卷,十分感謝能有出書的機會。

像這樣過著每一天,能夠動畫化,能夠向各位報告這件事情讓我非常高興,也感激不盡。

衷心地,万分感謝。

但是,動畫化絕不是終點,故事還很長呢。

作品里眾人的故事都還只寫到了一半,作者自己也完全還沒有滿足,所以不會停筆,今后也馬力全開,能夠和閱讀本書的各位一起走到今天,我深感榮幸。

通過動畫化的機會,能夠讓更多的人得知這部作品,我也能涌出繼續創作有趣故事的動力,從今往后也請多關照!

那麼,再這樣的勢頭下去一不小心可能就把篇幅寫完了,所以接下來是謝辭。

首先,擔當的I先生,re0書籍化開始至今,都離不開I先生的協助。

能夠給我這個“0”,真的十分感激。

插畫的大塚老師,將角色們的魅力以最鮮活、最生動的方式表現出來的,就是大塚先生的作品。

這次的彩圖,十分感謝畫出那麼黑暗的插畫!現在,對大塚先生畫出的角色動起來的時候期待得不得了。

設計的草野老師也承蒙關照了,封面和標題自不用說,與re0相關的多數場面一直都十分感謝!總之,今后也敬請多多關照了!

然后,負責漫畫化的マツセダイチ老師與楓月誠老師也描繪出了有時可愛,有時則令人痛心的re0世界。

最近有很多讀者發表了“從漫畫入坑”的感想,感覺在那兩人面前簡直抬不起頭來啊!十分感謝。

其他的,MF文庫J編輯部的各位,營業部的各位,校正的各位以及各書店的負責人,真的受到了許多人的照顧,十分感謝。

然后在最后,要向一直閱讀這本書,給予溫暖地支持,賦予作者力量的各位讀者,獻上最大的感謝,今后,也請多多關照了。

那麼,期待下一卷再見!

2015年8月

長月達平《動畫化發表后一個月,興奮至今仍未冷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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