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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hy242231 發表於 2016-5-13 09:04 PM

御我 -【公華.四】面對

本帖最後由 cathy242231 於 2016-5-15 10:21 AM 編輯

【封面圖】



【內容簡介】

  即使是被放棄的、看起來好像已然無望,如書中被抓走的葉族,只能等待回歸,他們並不知道有希望存在,但其實,公華一直都在。

  公華,其實就是在說一個走錯路的希望如何折返回來,努力成為真正的奇蹟。──御我

  「他總算等到對方的傷心,但不是在他殺掉對方一雙兒女之後,而是在他選擇放下仇恨之時。」

  他,公華,是公花,葉族的守護者,這是無法違逆的命運,也是與生俱來的使命。
  
  然而,早已滿身罪孽、偏離正道的他該如何回應天命的呼喚?

  唯有坦誠面對,才能真正放下。

  過去與現在,摯愛和仇恨,多年的糾纏以及追逐即將畫下句點,等待著公華的未來,將會是──

  復仇的道路全然脫軌,再次踏上過往鋪下的血路,曾經的一路殺伐,現今的誓言守護,一步步尋回去,終點,到底要面對什麼?

  當年,靈樹費盡最後一絲生氣,誕下必然被拋棄的黑色守護者,為什麼?

  多年來的疑惑,答案已經在銀切紫的心頭來來回回、呼之欲出,即使用盡一切去無視它,它卻還是走到銀切紫的面前,坦然明確。

  那答案是天性、是職責、也是唯一存在的意義,從未曾改變,他一直都是葉族的──守護者。

  但滿心復仇的花真能找回守護之道嗎?

  而失去力量的他又該用什麼來守護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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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hy242231 發表於 2016-5-13 09:06 PM

本帖最後由 cathy242231 於 2016-5-13 09:12 PM 編輯

楔子 踏錯
  爲何是我?
  如此多的葉曾在你的身邊來來去去,你從不曾有太大反應。
  那些送水給你的葉們比我更接近你,但你獨獨抓住我的髮。
  我始終想不明白,花,你爲何選擇了我?
  當你抓住我的髮時,神色那麼懵懂,可真明白自己做了多麼重大的決定?
  我將成爲葉主,因爲你的選擇。
  —— 銀切紫
  *****
  銀切紫靜靜走在森林之中,腳下踩著落葉,即使已是秋天時分,地上躺滿枯萎二落下的葉子,但仍舊充滿著各種色彩,深綠和褐紅的葉子,滿地繽紛,一如葉族給人的感覺,充滿色彩。
  身為這塊居住地的葉主,銀切紫的身旁難得沒有任何葉,他想獨自在森林中走一走,所以命所有護衛退下。
  幸虧如今的情勢並不如以往那般險峻,護衛們才輕易就願意離開他的身邊,若是在席宗大陸那時,恐怕他們寧可背上違背葉主的罪名,也不願意聽令離去。
  葉們從席宗大陸移居過來後,從別的居住地接來新的靈樹,專職守護的公花,以及能夠治療傷痛的母花,雖然靈樹只有一株剛種下不久的樹芽,有能力保護葉族的公花也只有一名,但以君得大陸的情況來看,這樣便足夠了。
  在君得大陸,葉族可不像席宗大陸那樣偏安一隅,而又數個大居地,這裏的人類王國不會試圖去激怒葉族,所以這裏當然沒有葉族奴隸這種東西,自然也沒有人膽敢來捕抓葉族。
  葉們甚至可以自由到人類大城市走動,這裏的人類視葉族為一種……一旦看見了,就會一整年豐收的吉祥物。
  銀切紫笑了,想起自己初建立居住地,禮節性去和最近的國家打招呼時,一路上都看見人類又驚又喜的眼神,而國王一聽到葉族在附近森林建立了新居住地,立刻眉開眼笑。
  即使受到友善的對待,但葉族生性喜愛森林,卻有個“花”曾到城市去遊玩——
  “銀切紫,等等我!”
  聽到這聲音,銀切紫笑著瑤瑤頭,還真是說花花到。他轉過身去,看見一抹紫紅沿路蹦蹦跳跳過來,一個跨步就能彈過半人高的樹根,簡直像是飛躍而非走路,那是夏蘭,他們的兩名母花之一,也是唯一一名會到人類城市去玩的花。
  銀切紫實在很難習慣這麼有活力的花,雖然知道母花的個性通常比公花活潑,夏蘭更是「活潑」的佼佼者,他愛笑、充滿好奇心,非常有朝氣,總是讓銀切紫感到有些不適應。
  以往,他看見的花只會坐在樹下,一句話也不說,一個步伐也不邁。
  夏蘭終於衝到對方面前,開心的說:「銀切紫,我見到他了。」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但銀切紫也不是太驚訝,他知道夏蘭的個性一向如此,所以只是仔細詢問:「你說的『他』是指誰呢?」
  夏蘭興奮的說:「就是你以前跟我說過的,那個『黑色的花』!」
  突然得到這個答案,銀切紫先是一怔,根本沒辦法反應過來對方說的到底是誰,但一明白過來,他激動到立刻抓住對方,連連問:「他、他沒有死嗎?他還好嗎?看起來過得好嗎?」
  夏蘭嚇了一跳,他從不曾看過銀切紫露出這麼激動的神色,連忙說:「沒有、沒有死!看起來也沒有發狂,很正常的樣子,他還有名字了呢!我記得你說過你們沒有幫他取名字,但他說自己叫做『公華』。」
  聽到這些事情,銀切紫更是高興了,欣喜的喃喃:「連名字都有了嗎?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叫做『公華』嗎?這名字真好……啊!不能再拖延了,我現在就去準備接他過來──」
  夏蘭卻搖頭說:「不行,你不能去接他。」
  銀切紫宛如一盆冷水淋頭,高興和興奮頓時凝結住了,但也讓他冷靜下來,不解的問:「為什麼?」
  「因為公華有他的使命,他不會跟你走。」
  聞言,銀切紫皺起眉頭,不認同的說:「公花的使命不正是守護葉族嗎?但席宗大陸上已沒有我族,公華根本不該待在那裡。」
  夏蘭微微一笑,說:「公華一開始也說他那邊沒有葉族,但我讓他想想身邊是否真的沒有葉,他想一想以後就知道有葉族在那裡,你是不是也想一想呢?」
  「席宗大陸還有我族?」
  剛把疑惑說出口,銀切紫卻已經自己想到答案了。身為葉主,當年遷徙的事宜都是由他一手安排,他很清楚有多少葉族被人族和旦吉亞特族抓走。
  想起那些葉、想起當年拋下他們的決定,他的心口立刻一陣緊縮。
  「銀切紫,不管你想到什麼,都別難過了。」夏蘭溫言說。
  怎麼能不難過?銀切紫嘆氣道:「已經二十多年了,即使還有葉族留在席宗大陸上,恐怕也早就回歸了,我們無法踏在沒有靈樹的土地上,最多十年就會漸漸衰弱而死。」
  沒想到夏蘭卻說:「如果葉的數目不多,有『花』在那塊土地上,葉應該可以撐比較久的時間,不過這對花來說很辛苦,難怪公華他看起來那麼虛弱。」
  「……什麼?」
  銀切紫完全不知道這點,花竟可以暫時代替樹?他們有段時間完全沒有花,許多知識都隨之而逝,竟連這點也不知道。
  夏蘭仔細的解釋:「我想,瀕死的樹耗盡心力誕下公華,應該就是為了那些還留在席宗大陸上的葉族,不管葉的數目再少,樹都不會放棄你們。」
  銀切紫終於明白靈樹當年令人不解的舉動,一切仍舊是為了葉族!他的心中既是感念逝去的靈樹,又是無比懊悔當年對於花的忽視,他們實在太害怕不得不拋下花的那一刻到來,於是寧可先轉過身不看他。
  如果早點知道這些事情,那情況就會大不相同了,至少銀切紫絕對不會再選擇背對他們的花……現在應該叫他「公華」才對。
  夏蘭帶著疑惑的說:「為什麼公華還不把那些葉族救來君得大陸呢?都二十多年了,以公花的力量,應該早就可以過來了。」
  銀切紫也十分擔憂這點,當年坐在樹下的花看起來是那麼懵懂無知,根本無法想像那個無助的身影竟然身負拯救三千多名葉族的職責。
  「我認為公華太年輕了,當時又沒有其他年長的花可以教導他,也許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職責是什麼,當年我們也不知道靈樹為何誕下他,他又怎麼會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事情。」
  夏蘭卻搖了搖頭,不認同的說:「雖然公華是個剛出生的花,但是花不會離開葉族,公花比我們母花更無法離開葉族,他唯一的本能就是守護葉族。靈樹一死,既然他沒有瘋狂而死,那應該就會去尋找葉族,他必須要守在葉族身旁。」
  本能……銀切紫回想到,雖然公華始終坐在樹下,但是當他們開始遷徙的時候,他確實站起來跟著他們一起行動,就算不太會走路,一路上跌跌撞撞,最終只能勉強跟在隊伍的最末尾,但他也未曾放棄,直到被阻擋,無法跟著上船為止。
  就算公華不能上船,他也一直站在岸邊看著他們,直到船開遠了,銀切紫再也看不見那抹身影之前,對方還是沒有走開。
  公華到底在那裡站了多久呢?
  想到對方可能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多久,銀切紫胸中就一陣悶痛,這時又聽見夏蘭說:「雖然有花可以撐一段時間,但也過去二十多年了,公華看起來很虛弱,雖然他好像得到我的頭髮可以療傷,但我曾經失去的髮並不多,即使他全部都拿到,恐怕也無法再撐多久了,再這樣下去,他和那些葉最終都會死。」
  銀切紫不禁脫口:「這怎麼可以!」
  雖然夏蘭帶著悲憫的語氣,卻毫不遲疑地說:「樹已盡了最後的努力,如果還是救不了那些葉族,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你們當初不是也選擇放棄他們嗎?」
  銀切紫默然。是的,他選擇放棄三千多名葉族,那些被抓走的葉族分散各地,光是要調查出他們的所在地,對於難以單獨行動的葉族來說就十分困難了,更何況一旦展開營救,一定會引起人族的警戒,使得後續的營救更加困難。
  銀切紫擔憂若因此引起人族的注意,使得整個族群的遷徙行動受到阻擾,那將是更大的災禍!
  其他葉也認為救援成功的機會不高,大多傾向放棄,但不管其他葉怎麼想,銀切紫才有資格作出抉擇,因為他是葉主。
  他選擇了離開,拋下三千多名葉,也拋下公華,在明知他們都會死的情況下。
  如果當年他可以體會靈樹的苦心;如果不放棄那些葉族;如果不去逃避花的存在;如果……
  「銀切紫。」
  銀切紫抬起頭來,看見夏蘭帶著好奇的眼神還開口問:「銀切紫,你的表情好奇特,我以前好像沒看過,什麼樣的情緒下會露出這種表情呢?」
  再特殊的花終究是花呀!雖然夏蘭曾經到處遊歷多年,但畢竟是個靈,許多地方仍舊可以看出他和常人的不同。
  銀切紫一個苦笑,舉了些例子:「哀傷、痛苦還有悔恨……」
  夏蘭理解的點頭,說:「原來是這些情緒嗎?和公華碰面的時候,他的表情曾經變得很像你剛才的神情,原來是哀傷、痛苦和悔恨嗎?」
  聞言,銀切紫久久說不出半句話來,滿心的擔憂與不解。
  公華,你在悔恨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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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hy242231 發表於 2016-5-13 09:14 PM

本帖最後由 cathy242231 於 2016-5-13 09:14 PM 編輯

第一章 路名為殺戮
  未曾想過竟可沈重到如此地步,全族的遷徒不能出一丁點差錯,我開始領悟為何不論如何細心的照料,葉主的健康狀況還是會每況愈下。
  有這般重擔在肩頭,身體怎麼好得起來?
  這樣的沈重即將輪到我身上,我是下任的葉主……但為什麼是我?
  花,為什麼選我?
  遠遠地,我去看過你多次,滿腹的疑問,卻又不敢接近。
  我怕你說不出答案,或許你只是一時心血來潮,根本沒有特殊意義,不是因為我能夠領導族人完成遷徒,完全是個巧合。
  然而,我卻更怕你回答……
  花,我們要離開了,你明白嗎?
  ——銀切紫
  *****
  「卡希,到了。」
  聽到自己的名字,卡希茫然的抬起頭來,他的左邊臉頰上半部纏滿繃帶,連眼睛都包住了,這傷正好劃過他的左眼,連眼球都沒有錯過,幸好傷口並不深,隨軍的醫療人員也無法肯定那隻左眼是否會失明。
  士兵對他的態度有些尷尬不明,雖然有些同情,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對方。
  賽德裏克顯然是被歐恩殺了,但他們是歐恩底下的士兵,賽德裏克又是個性生僻的靈使,說真的,他們總覺得是賽德裏克先殺了米拉,被歐恩殺死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自然沒有辦法對卡希說出什麼安慰的好話來。
  卡希不發一語,等著被士兵抱下馬,周圍是他從未見過的熱鬧街道,如果是從前,恐怕他早就興奮得跑來跑去了,但是現在的卡希卻連自己下馬的力氣都沒有,只有一臉的呆滯與茫然。
  他是村子「唯一」的倖存者,原本還有哥哥賽德裏克,但現在確實是只剩下他一個人,加上他根本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所以士兵們只好以倖存者、證人之類的名字帶著他來到首都祈豐城,但實際上,沒有人期待十歲的孩子能說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來,更何況現場還有許多士兵都目睹了一切。
  「要不要吃點東西?」士兵總算找到可以安慰對方的方法。
  卡希可有可無的點了點頭,隨即被抱下馬,走向距離最近的酒館,這當然不是什麼讓孩子吃飯的好地方,但經歷過這麼多事情,小鎮的毀滅、獸靈、無害的女孩都在瞬間成了強大的靈,最後,隊伍中的靈使死了、隊長失蹤……
  士兵們實在太需要喝個爛醉。
  雖然士兵沒有多少錢,但請個孩子吃飯倒是還不成問題,尤其感覺卡希實在可憐,同情之下,點來的食物在孩子面前擺了一桌子,然後他們便自顧自地去喝酒。
  卡希呆呆地看著面前的食物,因為感覺不到餓,所以也不急著吃,只是滿腦子的胡思亂想,想的途中還不自覺地摸著左邊臉頰,頰上傳來陣陣的刺痛。
  傷還是很痛,什麼時候才會好、才會不痛?他會瞎掉嗎?
  他還會看見她嗎?
  「你看什麼看?」
  「媽的!還敢瞪我!」
  喝了酒的士兵們大聲叫囂,激怒每一個從他們面前走過的人,甚至還把盤子酒瓶朝別人身上亂扔,惹得酒館每個人都冷眼看他們,只是士兵人多勢眾,身旁還放著武器,就算被激怒了,眾人還是只能強忍下來,摸摸鼻子閃人。
  最後,除了臉色難看的酒館老闆,酒館裡幾乎只剩下那群正在大鬧的士兵,連端盤子的女侍也躲得一乾二淨。
  卡希靜靜地坐在吧檯,耳邊聽著士兵的胡言亂語,他反而感到安心,現在他唯一認識的人就是這些士兵,如果他們也不見了……
  「戰靈在上,這是在搞什麼東西!」
  突來的震天怒吼讓卡希狠狠嚇了一大跳,抬起頭來,四處張望聲音來源,這嗓門竟然大到連正在叫囂的士兵都瞬間沈靜了一下,他們帶著兇狠的表情看向對方,大有想讓對方再也說不出話來的意味。
  那個人站在酒館門口,一張臉孔方正,眉毛粗濃且易臉橫眉豎目,雖然端看臉孔應該並不老,說不定還沒有過三十,但因為神情張狂,身材十分高大,還穿著一身軍裝,整個人宛如沙場老將。
  雖然如此,卡希還是不認為他可以打贏這麼多士兵,他覺得這人應該快被痛揍一頓了。
  出乎意料之外,士兵們卻沒有動手,他們醉得朦朧的眼仍舊看清那身軍裝的位階,並不是他們可以惹得起的對象。
  士兵終究是士兵,一看見是上級,那就算喝得再醉也不敢繼續亂來──更何況,那位上級的後方突然跟著走進一整排的士兵,氣勢凜然、武裝精良,看來就比這群喝得醉醺醺的士兵高了不只一籌。
  領頭的軍人走進酒館,臉色難看得無以復加,當他走到那群士兵面前時,卡希差點以為他會直接拔劍把所有士兵都殺死,不由得脫口:「不要!」
  那名軍人一眼看向卡希,不明白怎麼有個孩子在這種龍蛇混雜的地方,眉頭皺得更深了,但他目前最先要處理的是這群士兵,而不是一個孩子,只看了一眼,他的注意力就回到這群胡鬧的士兵身上。
  而卡希脫口喊完這一句,被軍人瞪了一眼後,也縮回吧檯,不敢再說話了。
  喝得醉醺醺的士兵們被對方的陣仗嚇得紛紛立正站好,但因為喝得太多,怎麼站都東倒西歪,別說軍人樣,連地痞流氓都比他們有氣勢多了。
  領頭軍人氣得都想拔劍出來,一劍一個了結他們,但再怎麼衝動,他也不可能這麼做,只有把滿腔怒火對著士兵們噴發:「你們是哪個軍團的混帳傢夥!」
  原本這個問題該由隊長歐恩來回答,就算是身為靈使的賽德裏克也比士兵們有資格多了,但是現在期待他們兩人來回答,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其中一名較年長的士兵只好硬著頭皮回答:「報告長官,我們剛回城,還沒有報到。」
  軍人不耐煩地說:「總知道報到的單位吧?」
  士兵沈默了一下,說:「明天直接向軍法部報到。」
  聞言,軍人怒極反笑,一時之間怒氣盈胸,竟不知道該說什麼,連說了三個「好」字後,才有辦法開口嘲諷地說:「我戰炎國對士兵還真不錯,犯了罪的士兵還可以到酒館來喝酒鬧事!」
  「我、我們沒有犯罪!」士兵慌了,連忙大喊:「只是去報告事情經過,不、不是我們幹的!」
  「報告什麼事情?」軍人更是不耐煩了。
  「是、是……」士兵互相看了幾眼,這才低聲說:「是月湖畔小鎮。」
  軍人似乎也聽聞過這件事,一聽到月湖畔小鎮,他立刻明白了,畢竟這事件實在太轟動,即使是在旦亞人入侵的當下,仍舊引起很大的注意力。
  只是因為戰爭的關係,軍隊分身乏術之下,只派了一支小分隊過去查探,本想頂多是強盜或者天災,一支小分隊就綽綽有餘,但沒想到似乎又傳來噩耗,只是還不知道詳情到底如何。
  軍人再怎麼對士兵的醜態感到憤怒,好奇心仍舊壓過怒火,不禁問:「你們就是那支去探查的兵?」
  士兵們沈默地點點頭,竟連最基本的立正答是都沒有做,這讓軍人大皺眉頭,但因為已經知道這群兵的特殊,他不再充滿憤怒,而留心注意起他們的狀況,才定睛一打量就感覺不太對勁。
  雖然這群士兵士氣低下,渾身散發著頹圮的氣息,還醉得東倒西歪,沒個軍人的樣子,但是個個體型精悍,皮膚曬成銅黑色,手指的關節粗大,顯然精於訓練,並沒有鬆懈,這樣的兵怎麼會是這種頹態?
  軍人皺眉問:「到底發生什麼事情?」
  國內能有什麼勢力可以擊垮一支小分隊?就是遇上人數眾多的強盜團,士兵都能憑著精良的裝備和訓練多時的戰術擊敗對手,正規軍可不是一般匪徒可以抵抗的對象。
  「我們遇上、遇上那個……隊上的靈使說那是和戰靈一樣的東西!祂叫做夜爪,還帶著一大群獸,我們根本打不贏,還有個女孩,她、她……」
  士兵突然不知道該怎麼描述「她」,他們根本沒搞清楚她到底是什麼東西,雖然聽賽德裏克說她是和夜爪一樣的東西,但是對方看起來就是個女孩──有著恐怖力量的女孩。
  軍人聽得眉頭大皺,出現獸靈這種東西已是不可思議的事情,怎麼又突然冒出個女孩來?一個女孩又能把一支軍隊怎麼樣?
  就算想認定眼前這名士兵是喝醉才胡言亂語,但是其他人也露出餘悸猶存的表情,到現在,他們臉上已經沒有多少醉態,頂多還有些站不穩,要說是醉得不知在說什麼,恐怕太過牽強。
  「你們隊長呢?」軍人有點不耐,眼前的士兵根本沒法把事情交代清楚。
  士兵沮喪地說:「隊長和靈使都死了。」
  「被獸靈殺了?」
  軍人不禁替他們感覺悲哀,身為軍人,戰死沙場是光耀戰靈,即使死去也可以加入戰靈光榮的軍隊,但是被獸靈這種東西殺了,那就不知道是否能被戰靈接受了。
  士兵的表情有些奇怪,話說得吞吞吐吐,不停的「這、這個」,卻遲遲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嗯。」士兵乾脆用這個字不承認也不否認。
  「才不是這樣!」卡希跳下吧檯的高椅,衝到士兵面前,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們。
  軍人一發現是剛剛那孩子,死硬表情就放鬆了一些,想起來家裡那幾個小鬼也是這般天不怕地不怕,但這小鬼包了半臉的繃帶是怎麼回事?小孩子貪玩受傷不稀罕,但是傷成這樣恐怕不是自己玩來的。
  雖然想問問這孩子的傷是怎麼來的,但軍人的嘴上還是罵道:「小鬼,大人講話你插什麼嘴?而且怎麼這麼晚了還不回家?要是我家那小鬼頭這麼晚還不回來,我還不把他揍得連他媽都不認得他!你這臉包成這樣,八成就是不乖給父母揍的吧!」
  此話一出,雖然他身後的士兵仍舊保持肅然的姿態,但嘴角卻隱隱約約出現笑意,對於自己長官講的這番話,顯然不是那麼信服。
  父母……卡希突然想起父母和姐姐,他已經許久沒有想起來了,剛失去的時候哭了好幾天,連哥哥賽德裏克都拿他沒有辦法,但後來……
  腦中突然閃過賽德裏克死去時的臉。
  卡希用力搖了搖頭,說:「我沒有家。」
  軍人皺了下眉頭,看見孩子朝士兵們瞥了一眼,又想起對方剛才的種種舉動都和士兵有關,他立刻轉身對他們怒吼:「誰是他的親人,給我出來!」
  士兵們面面相覷,沒有人站出來。
  對方怒極反笑:「好、好,竟然還不敢站出來?我們戰炎國竟然有這麼孬的兵!」
  士兵連忙說:「沒人是他的親人,他哥哥是我們的靈使,可是已經被隊長殺了──」
  這時,他身旁的同袍撞了他一下,他這才驚覺自己竟把真相說出來了,臉色頓時變得十分尷尬。
  軍人的臉扭曲了一下,見其他士兵沒反駁,他也明白這真的是真相了,真他戰靈的,那小鎮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你們隊長為何要殺了靈使?若靈使沒犯大錯,擅自殺死靈使可是死罪!」
  士兵個個面面相覷,他們對整起事件是一知半解,雖然大概知道一些來龍去脈,事件發生時也在場,但實際上卻又不是那麼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孩子說不定知道得比我們清楚。」
  聽到這回答,軍人氣得臉都歪了,竟然把事情推到孩子身上,這孩子看著只有十歲上下,讓他跟個十歲孩子問話,不能兇不能吼,說不準問個兩句就哭出來,這實在太過惱人!
  但軍人遲疑了一下,還是看向那個孩子。
  被眾人盯著看,卡希覺得有些無助,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回頭看了士兵們一眼,但所有人都迴避他的注視,沒有人敢看他或者站出來幫他,直到這時,卡希才真正明白了──自己什麼都沒有了!
  沒有人會看著他、會站在前方保護他,父母、哥哥、老師,還有……她。
  這些士兵不是親人,他們不會站出來,他們不會理會自己──
  「小孩子不要露出這種表情!」
  卡希呆愣愣地抬頭看著軍人,對方正皺眉看著他。
  「小子你沒地方去是吧?今天先跟我走,明天我再帶你去軍法部。」
  卡希一怔,結結巴巴的說:「可、可是……」他轉頭看向那群士兵,不想離開唯一熟識的人,但他們不是扭過頭就是低下頭,根本不想看他,卡希這才發現那些人的臉其實跟陌生人也差不到哪裡去……
  他終於對軍人點了點頭,默默跟著對方離開。
  *****
  坐在樹幹上,卡希不自覺摸上左眼,一發現自己又有這個動作,他不耐的放下手,一個殺手不該有任何慣用動作,這會是個破綻。
  更何況,左眼的傷口老早就好了,只是偶爾會竄過一陣刺痛,就算找了療師也搞不懂是怎麼回事,療師最多只會帶著憐憫的眼神說句「心理因素吧」。
  他對這種結論是嗤之以鼻。如果是心理因素,那就該痛個不停,哪會這樣偶爾才痛一下。
  底下傳來熟悉的呼喚:「卡希,換班了。」
  卡希朝底下一看,那頭銀紫色頭髮亮如一輪明月,在黑夜中,是個十分明顯的目標,簡直蠢斃了!
  俐落地翻身落地,卡希打量著銀切紫的神色,果然,對方神色不太自在,這完全不出他意料之外,卡希不禁得意的邪邪一笑,問:「聽到哪啦?」
  銀切紫靜靜地說:「你進入盜賊團,但不是當盜賊,而是幫團長暗殺,還把殺人的技術教給那些小扒手,整個盜賊團變成殺手團,你就領著那群孩子到處暗殺,再後來的事情,他們不願意繼續說下去,讓你自己說,他們不敢隨便透漏。」
  這時,安東就站在不遠處,他要和銀切紫一起守第二班,所以也過來了,但卻不敢打擾兩人說話,只能站在稍遠的地方,但是他的耳朵拉得可尖了。
  「有什麼不敢說?」卡希對著遠方的安東冷哼一聲,說:「不就那個頭子太蠢,別人都不敢接的活,他竟然接了,竟然還要我親自去做!我看這活不可能成功,就算成功也沒好果子吃,所以就帶著他們兩個跑了,還順便把老窩的位置爆出來,讓人把窩抄了,免得那頭子蠢到來追殺我。」
  對於卡希說的話,銀切紫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雖然說出盜賊團所在地確實有些不太厚道,不過顧慮到會被追殺,這舉動也不是沒有道理,但卡希接下來的話,就讓他明白為什麼安東和文特不願說下去了。
  卡希懶洋洋地說:「我還帶著他們兩個去看頭子和其他殺手被吊死的情況。看著別人被吊死,自己還活得好好的,那可真是讓人愉快。」
  銀切紫不願聽他說這種話,轉移話題說:「你不想殺的人是誰?該不會是國王或者王子?」
  「國王?」卡希諷刺地說:「要是這種活也敢接,我看那頭兒大概忘記長腦袋了!不過我記得他脖子上確實有東西。目標是你也見過的人,安斯艾羅。」
  「安斯艾羅?」銀切紫皺了一下眉頭,說:「為什麼?他那個時候應該還是個孩子吧?誰會想要殺他?」
  「愚蠢的家產爭奪戰而已,不值得浪費我的睡覺時間告訴你詳細。」說完,卡希朝遠方喊:「安東,你到底過不過來值班?還是要我過去揍你揍到不用值班?」
  「來、來啦!」
  安東急急地走過來,和卡希擦身而過時,還收到幾枚警告意味濃厚的狠瞪。
  銀切紫看了看樹上,還是決定坐在樹下,不像卡希方才那樣坐在樹上。
  才剛坐下,安東就走過來,一臉委屈的說:「我們不是讓你問問隊長,他沒有執行任務的時候,常丟下一句出門晃晃就幾個月不見人影,到底都跑哪去了,你怎麼沒問呢?我們都告訴你這麼多關於隊長的事情了。」
  銀切紫瞄了他一眼,說:「因為不需要問,我知道答案。」
  聞言,安東的雙眼一亮。
  「他在找仇人。」在找我。
  「原來找的是仇人嗎?」聞言,安東皺了下眉頭,說:「聽隊長描述起來,不像仇人啊,而且他若是去找仇人,幹嘛不肯帶我和文特去?」
  「你知道他在找人?」銀切紫有些好奇的問,他以為卡希應該不會想告訴別人當年的事情。
  「一直都知道,我們也出了不少力去找,但隊長只說要找一個黑色長髮、深紅色雙眼和皮膚很白的女孩,這描述也太少啦,除了紅色眼睛還算有些特殊,其他特徵是滿天下都有──」
  說到這,安東突然停下話來,仔細端詳銀切紫,疑惑的說:「你的眼睛似乎是紅色的?」
  銀切紫一驚,但表面仍舊保持平靜,說:「是咖啡色,現在太暗了,你看錯了。」
  安東「喔」了一聲,帶著抱怨的語氣說:「因為特徵太少,隊長又不肯多說一點,我和文特根本一點頭緒都沒有,哪找得到人,不過隊長好像也沒多期待我們能找到人,幾乎沒問過我們找得怎樣,加上你現在又說隊長三不五時失蹤也是去找人,我看他根本是想自己找,不要我和文特插手。」
  「你們和左眼的關係似乎不錯?」
  銀切紫感到十分驚異,卡希的個性不是會討人喜歡的類型,但是安東和文特卻似乎挺信服他。
  雖然這也不算太奇怪的事情,銀切紫自己也是個脾氣不好的人,但不管是利特立、歐恩、米拉,甚至是愛德華王子,似乎都無視他的壞脾氣,一個個主動貼上來,還黏著不放!
  安東抓了抓頭,說:「要是沒有隊長,說不定我和文特現在還是盜賊,也搞不好早被人剁手或打死了也不一定,哪像現在還可以在皇宮當差。雖然隊長是不怎麼愛在皇宮當差,老說自己是皇室的走狗,不過比起在街頭當小賊,現在的日子當然好過多啦,所以……呃……」
  他突然停下話來,神色有些尷尬。
  「所以?」銀切紫卻不識相的繼續逼問。
  安東有點惱怒的低吼:「總之隊長很不賴啦!」
  卡希似乎真的不像他想像的那麼瘋,這十年來似乎也有他自己的生活,不是只有追尋和復仇。
  發現這點,銀切紫放鬆不少,知道卡希至少過得比他好,那怕只是些微差異,感覺還是好多了。
  「話說你和隊長沒問題吧?」安東突然這麼問。
  銀切紫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心想他們之間的問題可大了。
  「你和隊長看起來像是同鄉又愛鬥的冤家,但有時看起來卻好像真要把對方殺了!我可得先告訴你,銀切紫,如果你敢對隊長動手,我和文特都絕對不會放過你的喔。」
  安東的語氣和神態看起來像是在開玩笑,但是眼中卻閃過一道寒光。
  銀切紫微微一笑。
  這讓安東更是摸不著頭緒了,只能暗暗把對方的反應記下來,打算回去告訴文特,看看他能不能分析個什麼東西出來。文特一向擅長處理這種事情,但安東寧願冒著生命危險去實地探查,也不想對著一堆線索絞盡腦汁。
  像最近究竟是什麼情況,到底是自己國家還是旦亞人在搞鬼,安東一點都不打算思考,反正不管是誰搞的鬼,就只有開戰和不開戰兩條路。
  不開戰,那他們就是繼續在皇室當假侍衛真刺客。
  開戰的話,隊長和他們大概會去戰場上當假士兵真刺客。
  這差別很大嗎?
  「先說一句你可別生氣。」安東上下打量著銀切紫,說:「不是我和文特不放心,只是你看起來真不像個靈士,個子不高,手腳纖細,想說你像是王子,偏偏還覺得你更像個公主!」
  聞言,銀切紫沒什麼反應,直到看見安東皺眉看他,他才猛然驚醒,低吼:「誰是公主!要不要來打一場試試?」
  再次沒有及時反應過來,銀切紫對於男女之間的分別一向不太敏感,畢竟他根本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男是女,之所以選擇男裝也只是方便孤身在外行走,怎麼可能會去介意被說是女人。
  「別!聽說你可以和隊長打,是吧?我可沒那種能耐。」
  安東連連擺手,誇張的動作讓銀切紫覺得對方的反應不太真實,像是作戲。
  「雖然你和隊長真的打起來,我們家隊長贏定啦!他手上沾的血啊,嘖嘖,可不是你能想像的。」
  聽到這話,銀切紫險些笑了出來,這世上還有誰能比他更加滿手血腥?他嘲諷地說:「我和他是誰手上染過的血更多一點可很難說──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他猛然站起身來環顧四周。
  「聲音?」安東的神色立刻變得嚴肅起來,對於工作,他可被隊長訓練到不敢有半點馬虎,認真傾聽半響,搖頭說:「什麼也沒聽見,你是不是聽錯啦?」
  銀切紫遲疑了,雖然沒再聽見聲音,卻感覺周圍有人存在,但這種沒道理的直覺卻不是說服別人的好理由。
  他只好巡視周圍,想找出蛛絲馬跡,這裡是荒郊野外,正值深夜,但今夜的月光十分充足,能見度並不低,可舉目看見的東西也只有樹林和草叢,沒有他人的蹤影。
  在許久之前,這種環境會讓銀切紫感到心安,因為他是花,森林才是花的家,只要在森林之中,他就所向披靡!
  但這種心安的感覺老早就消失無蹤,打從失去力量之後,銀切紫似乎也失去歸宿,森林僅剩下和歐恩逃亡時的回憶,熟悉的事物是歐恩的背影和營火堆,而非森林本身。
  為什麼他會直覺附近似乎不太對勁呢?
  銀切紫有些不解,但卻也不敢輕忽這股直覺,決定這整晚都備足警戒,雖然他輪到的是中間班次,下面其實還有一班守淩晨,但他打算就這麼守到早上。
  應該不會有問題,打從差點死亡卻奇蹟被母花的頭髮救醒後,銀切紫就感覺整個人輕盈不少,就算少睡幾個鐘頭,他也不認為會是什麼大問題。
  「森林老是有各種雜七雜八的聲音,別太敏感啦!」安東安慰的說。
  銀切紫搖搖頭,說:「我去附近繞繞。」
  安東皺了皺眉頭,連忙阻止道:「別,要是沒埋伏就算了,如果有的話,你一個人根本是個好靶子。」
  聞言,銀切紫覺得有道理,雖然他相信一對一的情況下,自己不會輸給任何人,但卻不能保證埋伏者只有一個。
  只是不出去尋找,就這樣放著不管,銀切紫感覺非常不放心。
  「這麼不對勁啊?」安東站起身來,說:「我去把隊長叫起來。」
  銀切紫有些訝異,問:「你相信我?」
  剛剛不是還說森林就是有各種聲音嗎?顯然他並不相信真的有動靜,但現在卻打算去把卡希叫起來。
  安東聳了聳肩,說:「隊長曾經說過直覺這玩意兒是寧可被它煩死,也不要少注意到一次就真死了。」
  卡希這麼謹慎?銀切紫有些羨慕,身為花,他的個性從來和謹慎扯不上關係,所以偽裝對他來說一直是很困難的事情,學習多年,加上有利特立在旁邊看著,這才沒出什麼大問題,但仍不時有人覺得他十分奇怪,不像是一般人。
  「我在這裡看著,你去叫卡希吧。」
   安東點點頭,朝營地走過去。
  他們坐在離營地約二十公尺的樹下,雖然離營地有點距離,但是因為地勢較高的關係,這邊反而能夠看清營地周圍的狀況,所以才選了這裡作為守夜的哨點。
  銀切紫看著安東朝營地走過去,營地中間有一團營火,雖然火光對於隱匿行蹤不利,但這裡畢竟是森林,而且不是外圍地區,已經深入有一段距離,若是不升起營火,引來的恐怕就是獸了。
  獸可比刺客要糟糕得多,許多獸都是成群結隊,而且無比記仇,惹到一隻就等同惹到一群,就算能夠解決十幾二十隻,後面可能會追來幾十上百隻,實在是招惹不起。
  幸好,獸一般都厭惡火,若不是太過飢餓,或像之前那場戰爭,有夜爪這獸靈領軍,否則牠們通常不會靠近有營火的地方。
  雖然有營火和月光照明,但卡希巧妙地安排眾人躺在陰影處,一眼看過去只會發現一個人躺在那裡,就是卡希自己,顯然是個誘餌。
  但為什麼不讓安東或者文特去當誘餌呢?銀切紫感覺心情更好了,想來卡希真的不是他表現出來的那麼瘋──
  一股寒意突然竄上背脊,銀切紫尚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卻已經反射性的一跳,這時,背後傳來幾不可聞的響聲,那是踩到樹葉的聲響!
  落地時轉身,銀切紫以拔出夜爪劍,大喊:「敵襲!」
  一道陰影從樹上撲下,這時,銀切紫聽見背後傳來聲響,營地似乎受到襲擊了,難怪喊了敵襲也沒有人來支援。
  雖然發現營地可能遇襲,但銀切紫沒有時間回頭探查,眼前這個敵人能夠潛伏得這麼深,直到出手那一刻才讓他有所察覺,可見身手不弱,不是能夠分心應付的對象。
  但就算不知營地的狀態,銀切紫卻也不怎麼擔心,這支隊伍裡面沒有半個無法戰鬥的人,光是有利特立在就夠了,即使真打不贏,總也能逃掉,利特奇立爾可不是浪得虛名。
  此刻,銀切紫甚至有躍躍欲試的衝動,他現在的狀態好得出奇,之前幾波刺客的水準都沒能讓他真的拿出實力戰鬥,甚至有種打得不夠暢快的感覺。
  眼前這刺客似乎並不打算去支援營地的突襲,只是針對銀切紫,單刀一拔就直接朝他突進,速度相當不俗!
  但銀切紫可不怕,速度同樣也是他的強項,腳下一個輕移便閃過對方接連不斷的數道攻擊,對於敵人攻擊落點的判斷非常準確,速度更勝對方一籌。
  雖然雙方尚未使用解鏈能力,但銀切紫並不相信有靈士的解鏈能力比自己更強,現在除非對方的力量遠勝於自己,否則這場戰鬥將毫無懸念。
  有點可惜,若是對方剛剛突來的攻擊有得手,或許勝負還不會這麼明確,可惜他有所感應,及時躲開,讓這場戰鬥在那時就成了定局。
  閃過第一波攻勢後,銀切紫難得決定採取主攻,他一個箭步上前,夜爪劍從最刁鑽的角度進擊,讓刺客不得不連連後退,閃躲幾乎無空隙的攻勢。
  藉著攻擊,銀切紫逼得對方朝著特定方向後退,在那條退路上,幾個坑洞正在等著他,但對方似乎也知道銀切紫的解鏈能力高強,所以移動的速度並不快,腳步沈穩,即使踩到坑洞,影響也不算太大。
  見狀,銀切紫立刻放棄對地面解鏈製造障礙物的舉動,也不打算解鏈對方的武器,對方顯然很了解他,對武器解鏈多半徒勞無功,不如專心在劍術上。
  兩人的劍術風格完全不同,刺客身手穩健,完全沒有多餘的動作,銀切紫則輕靈迅捷,動作真真假假難以分辨,兩種戰鬥方式各有優缺點,但就這兩人來說,癥結點並不在於哪種戰鬥方式較吃香,而是基本實力就相差太多了。
  在刀劍來往之中,銀切紫很快就發現對方的缺點,雖然動作沈穩,但卻不夠進取,或許這是因為他沒有露出破綻,但高手對戰怎能期待對方有破綻,甚至在看見破綻的時候,第一個念頭該是有詐,而非可以利用。
  銀切紫抽空瞄了一眼營地的狀況,正巧卡希也看向他這邊,兩人的視線撞在一起,銀切紫看見他皺了下眉頭,頓時感到有些心虛,自己實在不該把刺客當作練劍的對象,能解決就要快點解決才對。
正有這個念頭時,手上的壓力突然一增,銀切紫的劍被打飛出去,但是他沒時間顧及飛落一旁的夜爪劍,而是直接低身閃過直往心口來的攻擊,接著順勢一個迴旋,朝刺客的小腿骨重重一踹,一道骨裂聲響,對方不得不單膝跪地,痛得發出一聲悶哼。
  銀切紫卻沒單純到以為刺客會就這樣失去戰力,過去幾次經驗讓他知道這些刺客就是用嘴咬死敵人這種事都幹得出來,畢竟不是敵死就是他們亡,殺死敵人就是保住自己的命,所以他們可不會講究幹掉對手的招式無恥不無恥。
  一個上踢,銀切紫將對方的劍踢飛,順手接了過來,替代夜爪劍架在刺客的脖子上。
  這時,銀切紫差點想開口想讚刺客一聲,雖然對方的實力不夠好,但是剛剛的時機抓得非常好,看準他分了心,立刻抓緊時機進攻,只可惜實力不夠,即使抓到機會也沒有辦法打贏。
  壓制住刺客後,銀切紫遲疑了一下,決定直接殺死他,免得對方服毒。
  見過幾次刺客服毒的下場,他深深覺得一刀刺死對方要仁慈多了。
  正打算使勁割斷對方的頸子,銀切紫卻突然聽到熟悉的聲音發出怒吼。
  「住手!」
  刀刃已經劃破刺客的頸子,但銀切紫還是及時停手了,因為這聲音他不能忽略的對象,卡希。
  卡希跑了過來,臉色無比難看,讓銀切紫是滿頭霧水,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麼事激怒他,剛剛不就是和刺客戰鬥而已嗎?
  這時,刺客卻不顧刀刃離自己的脖子沒多少距離,硬是一個扭身掙脫。
  銀切紫正不解卡希為何臉色難看,一時沒注意,讓刺客掙開,但他也不是很在意,這刺客傷了腿,就算想逃跑也跑不了多遠,他唯一會做的選擇是自盡,一如之前那些刺客,一旦刺殺失敗就服毒自盡──嗯?
  銀切紫瞪大了眼,那刺客一爬起身來,竟然轉身逃跑,即使拖著一條殘腿,速度緩慢,他仍舊要逃,而且似乎完全不在乎背後的人會不會追上來。
  他居然不打算自盡?
  銀切紫愕然,之前所有的刺客只要失風,幾乎都是自盡結束,這一個卻沒有這麼做,而是選擇逃走。
  如果只是刺客逃走,銀切紫或許還會以為是他膽怯了,不願意自盡,這也不奇怪,就算是死士,但總有人不想死吧?
  「為什麼阻止我?」銀切紫站在原地,沒有去追擊刺客,因為他的肩膀正被人牢牢地抓住。
  「閉嘴!」卡希低聲喝道,卻沒有做任何解釋,只是沈著臉,凝視刺客逃走的方向。
  那個背影熟悉到讓他必須阻止銀切紫殺了對方,同時,那個背影也讓他明白過來,究竟是誰在背後搞鬼。
  「你認識這個刺客?」銀切紫隱約猜到了。
  卡希眼神一緊,再說了一次:「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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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hy242231 發表於 2016-5-13 09:18 PM

本帖最後由 cathy242231 於 2016-5-13 09:18 PM 編輯

第二章 勿行之路
  今天,葉主的狀況糟到臥床不起,我只能自己處理所有的事情,然後再到床邊跟葉主報告。
  「銀切紫,你做得很好,還迷惘嗎?」
  比以前更迷惘了。
  葉主微微一笑,他的外貌已然是個遲暮花者,我從來不曾看過有葉的外表呈現如此老態,就是比葉主更年邁的葉也不會如此。
  「花,選擇了你,而我認為他是對的,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別害怕。」
  花是對的嗎?我真的可以不害怕嗎?我真的做得很好嗎—— 而我真的要繼續讓葉主躺在床上擔憂全族遷徒的重負大任嗎?
  「葉主,請把你的責任與負擔全然交付給我,讓我成為葉主吧。」
  聞言,葉主如釋重負,或許真的該早一點提出,但我還有一年才邁入百歲,怎麼能擔得起葉主的重負大任?
  隔天,葉主回歸了。
  我真的該早些提出。
  ——銀切紫
  *****
  「怎麼不吃?」
  卡希茫然地抬起頭,眼前問話的人是一個美麗的貴婦人,比他的媽媽甚至姊姊都更漂亮,她正帶著關切的表情詢問。
  「吃不下。」卡希怯怯地回答。
  「臭小鬼,有飯吃還不快吃,知不知道多少人連粗穀包都沒得吃?」
  卡希看向罵罵咧咧的軍人,跟著對方回家已經有十來天,這期間就只是待在這裡,什麼事也沒有做,士兵們好像根本遺忘了他,之前還說會找他這個倖存者去問話,但卻完全沒有下文。
  婦人生氣的罵道:「你對個孩子兇什麼兇!」
  軍人卻連婦人一起罵:「妳太寵孩子啦,慈母多敗兒!」
  「說這什麼話,我幫你養大幾個兒子啦?哪個是敗兒,你倒是給我說啊!」
  身為兩人吵架的主因,卡希完全沒有插話,只是茫然地看著前方。
  桌子的另一邊坐著一個孩子,年紀看起來不過六、七歲左右,就算父母吵得不可開交,他似乎也習以為常,仍舊安安靜靜用湯匙吃東西,以他的年紀來說,這手腳實在很穩妥,只偶爾會有幾滴湯汁滴落在盤子旁而已。
  孩子抬起頭來,看見發呆的卡希,就比著盤子中的魚,軟音軟語的說:「哥哥,魚很好吃喔!」
  「我才不是你哥哥!」卡希反射性回答。
  孩子不解地看著他,說:「媽媽說我要叫你哥哥,還說以後你就是我們戴納丹家的小孩了。」
  軍人和婦人嘴上還在互相責怪,但注意力卻早就被兩個孩子吸引過來。
  以後就是戴納丹家的小孩──不!卡希大聲回嘴:「我才不是你家的小孩!我叫做戰‧卡希‧唐休斯,不是戴納丹!」
  孩子不解地看著他,理所當然地說:「可是媽媽說你是。」
  一旁,婦人早已不記得和丈夫之間的口角,連忙應和:「卡希啊!以後你就當我們家的孩子吧!過去的事就忘記吧。」
  婦人早已聽聞那座小鎮的事情,她一個大人聽著都覺得實在太可怕了,小孩還是早早忘了那些事情好。
  忘記?卡希有些茫然不解,要忘記什麼?那可怕的夜爪嗎?
  「以後我就是你的母親,這傢夥則是你父親。」婦人朝軍人瞪了一眼,要他給點表示。
  軍人顯然不擅長表示,他只是一個揮手,胡亂說:「唉,反正兒子這種東西是越多越好。」
  聽到這回答,婦人白了他一眼,隨後溫言對卡希說:「卡希啊,我想給你取個新的名字,你覺得斯卡羅怎麼樣?」
  「又是什麼什麼羅!」軍人沒好氣的說:「臭婆娘,你到底是有多喜歡這個羅字,幾個兒子都是什麼羅的!」
  婦人立刻反駁:「這是慣例,結尾都是個羅字,這才像兄弟檔呀!你說對吧?安斯艾羅,你喜歡自己的名字嗎?」
  「喜歡!」安斯艾羅立刻點頭,完全不給老子一點面子。
  軍人巴了兒子一腦袋,嘴上繼續罵罵咧咧,但這同樣也只是個「慣例」,事實上,他一向認為自己是個大老粗,取名字這種事情向來交給妻子,而且他也十分滿意妻子取的幾個名字,念著就覺得好聽,連都是「羅」結尾也暗暗贊同,覺得妻子說的對,名字結尾相同就像兄弟。
  「才、才不要新名字!」卡希慌了起來,終於明白對方要他忘記的是一切,父母、姊姊、哥哥,還有小鎮發生的那些事情,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要忘記!
  「卡希……」婦人遲疑了一下,改口:「斯卡羅,把小鎮那些恐怖的事情都忘記吧!我會把你當成親生孩子看待,你不要擔心。」
  小鎮那些恐怖的事情?卡希愣了一愣,他一點也不覺得小鎮恐怖,那裡是他的家!
  說到小鎮,卡希只會想到家人,每當他調皮搗蛋的時候,爸爸和媽媽無奈地斥責,姊姊卻寵溺他到極點,每次都不管對錯的護著他,雖然哥哥不常在家,但每次回家都會帶很多新奇好玩的東西給他,還有姊姊和姊夫可愛的小寶寶……
  「哥哥你為什麼要哭?」
  卡希回過神來,安斯艾羅正不解地看著自己,他摸了摸臉頰,這才發現臉上帶著淚。
  為什麼要哭?
  不久前,也有個人這麼問。
  「因為我很傷心。」卡希不自覺回了相同的答案。
  「為什麼傷心?」安斯艾羅竟又問了那人曾經問過的問題。
  「因為、因為……」卡希突然湧起滿腔怒火,那人也是這麼問──明知故問!
  一切都是因為妳!
  公華!
  *****
  對於那天卡西保下刺客的事情,銀切紫保持沈默,因為即使想問,他也找不出沒有其他人在的時間,卡西似乎刻意地回避和他單獨相處,而他相信自己若敢在其他人的面前開口問這件事,卡西絕對不會讓他好過。
  接下來幾天,完全沒有刺客來襲,他們趕路的速度快了許多,只是離葬夏關仍有一段距離。
  「我們應該快趕上帕拉丁戰公都隊伍了。」文特提出分析:「戰公的隊伍人數很多,行進速度比不上我們,應該就在前方不遠——」
  卡西一口打斷他們的話,說:「我們直接到葬夏關,不走大道,直接跨越勿行沼澤。」
  聞言,文特皺了下眉頭,隨後點點頭,沒有多問。
  銀切紫很明白他皺眉的原因,勿行沼澤可是「地如其名」,這是個不該踏入的區域,哪怕裏頭有各式各樣珍稀的靈,但也處處是危機,有時連路邊的植物都會噴你一口毒煙,更別提住著各種稀奇古怪的獸,甚稱戰炎國最不該進入的區域。
  「那可不是個好地方!」安東苦著臉說:「隊長,就不能換條路線嗎?」
  卡西不耐煩的說:「那裏最不容易被追蹤,而且我進過去,根本沒什麼大不了,就是有些獸比較麻煩。」
  聞言,安東咕嚕:「我聽到的可不是這樣!獸就算了,咱們也沒少獵過危險的獸,但勿行沼澤可不一樣,聽說哪裏最危險的東西不是獸,是那些樹啊草啊什麼的,聽說連路邊的花都會吃人!」
  「沒那回事!」卡西不耐煩的說。
  「什麼沒那回事?」利特立尖叫:「那可是真的啊!我也進去過不少次,要是不撒上掩蓋氣味兒的靈藥,那些花花草草的可真會把人給吞了!你可別不信!」
  聞言,卡西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但他沒有深究,「既然你這麼說,身上應該有掩蓋氣味的靈藥?」
  利特立一愣,瞄了銀切紫一眼,後者卻是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他只好轉身放下身後的行李,開始翻找,好一會兒後才回頭說:「有是有,不過只有備用的,我們這麼多人頂多用個兩天就沒了。」
  「那就夠了,沼澤外圍沒有多少危機,我們全力趕路,兩天就可以穿越沼澤中心。」
  卡西環繞眾人,強調的說:「全力趕路,誰有問題?」
  這語氣不像發問,到時像在警告眾人不准有問題。
  眾人都沒有提出異議,可是眼神卻漸漸移向個頭小到像個孩子似的利特立,就他們看起來,這麼小的個頭肯定沒法全力橫跨度過危險的沼澤,還得全力趕路呢!
  利特立先是一怔,不明白大夥兒怎麼突然都盯著他看,但一想到卡西剛剛的發問,立刻反應過來,一臉受辱的抗議:「你們這什麼表情?剛剛才說過我去過沼澤啦!」
「那是因為銀切紫在吧?」金泣耳笑著說:「沒關系,你這麼小,我和霜葵背你也沒問題。」
  利特立差點就要吐血了,平時若是有人要背他走過沼澤,那可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但現在為了爭一口氣,他卻怎麼也不願被人背了。
  「誰要你們背!要不咱們來下個賭注,如果我跑的比你們還快,你就要,就要跟我一起叫他主人!」
  利特立比著銀切紫,後者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這又是對方的胡鬧還是有特殊意思,但卻不打算出言阻止。
  利特立的話聽起來就像是孩子賭氣的話,連霜葵這一向不許人對金泣耳不敬的人都沒當一回事,金泣耳正打算隨口答應,卻看見銀切紫露出微笑,這讓他有些不放心了,問:「這小矮子該不會真的體能不錯吧?」
  銀切紫避重就輕的說:「利特立不是靈士,他是個鏈靈師。」
  利特立可滿臉不服氣了。什麼鏈靈師,他是個伺靈!
  聞言,金泣耳放心了,近日來難得有心情笑鬧,打趣的說:「那如果小家夥你輸了怎麼辦?」
  「幹脆以身相許吧!」安東在一旁煽風點火。
  利特立認真的思考,然後想銀切紫行了個禮,出言請求:「主人,如果我輸了,請您讓我暫離三年,去賞還欠下的債。」
  「好。」
  銀切紫毫不猶豫就點頭答應了,甚至開始期待利特立輸,不管去哪裏都比待在他身邊好,而且若讓金泣耳搞清楚利特立就是「利特奇立爾」,對方會把它奉若上賓,到時別說三年,三十年都不想讓人走。
  利特立對著金泣耳立誓:「要是我贏了,你得叫銀切紫主人三年;若是輸了,我就在你身邊服侍三年。」
  金泣耳無奈的說:「我可不知道該叫你服侍什麼,不過就這樣吧。」
  他完全不認為自己會輸給這麼一個小家夥,也不打算認真,到時大概就是和小家夥開開玩笑,捉弄他幾天,然後就讓人回到銀切紫身邊去。
  這個小插曲讓眾人之間的氣氛暖和下來,不若之前般針鋒相對,安東甚至嚷著要幫利特立作弊,非得讓金泣耳喊銀切紫一聲「主人」。
  唯有卡西皺著眉頭不語,但他只思索一會就決定放手不管了,說到底,他才懶得管旦亞人會不會得到一個鏈靈大師,而這對戰炎國又會有什麼影響,那都不重要。
  有了利特立和金泣耳的打賭,這趟沼澤之旅突然有了些樂趣,加上不知是否勿行沼澤真的太過危險,刺客自顧不暇,所以沒空刺殺的關系,他們從踏入沼澤就再也沒有遭受突襲,旅程竟比以前更加輕松了。
  「這花草還真的不會吃人啊?」
  安東忍不住喃喃,感覺有點驚奇,一走進來就看見各種沒見過的花草樹木,越深入越是詭異。有沒有看過外表像個腐爛人頭的花苞啊?而且還滿滿一片,說有多惡心就有多惡心!
  那些頭……不,是那些花苞只看了看他們——是的,看了看他們,還歪了歪頭,然後就任由他們通過。
  更詭異的是這些「花」還帶著花香,空氣飄散著濃烈的香味,但因為香味實在太香了,反而讓眾人噴嚏連連,感覺胸口發悶,惡心感揮之不去。
  安東本來死都不肯踏進那片人頭花苞中,但很不幸的,銀切紫毫不猶豫的踏進去,接著,身為隊長的卡西對眾人說:「你們是要走過去,還是要加入花苞行列,二選一。」
  這個選擇並不難,大夥兒都選擇走進去,雖然有點提心吊膽,憂慮就算選擇走進來,最後還是得加入人頭花苞行列,但這些花苞卻出乎意料沒有任何動作,只是好奇的「看」著他們。
  小隊分成三節,走在最前方且毫無畏懼神色的人是銀切紫、卡西和利特立,中間的是哭喪了臉的安東和渾身僵硬的文特,最後面卻出乎意料的是兩名旦亞人,身形高大的兩人現在卻露出驚恐的神色,看起來十分不搭嘎。
  「喂喂,你們沒搞錯吧?」安東訕笑的說:「不是還和利特立打賭了嗎?他可走在前面了喔!」
  一向像個女中豪傑的霜葵,此刻卻對著周圍的花苞露出恍然的神色說:「這到底是什麼東西?你們都那麼習慣看這、這種東西?」
  「那當然,這種東西算什?,知道我們人族的厲害了吧!」
  安東哈哈大笑,不料一朵花苞被他的笑聲吸引,竟探頭過來,差點直接撞上安東的臉,他的「哈哈哈」頓時變成「哇啊啊」整個人嚇得跳到文特身後。
  回過神來,正好看見霜葵憋笑地看著自己,安東有些尷尬的搔了搔臉,咕嚕:「其、其實也沒那麼習慣看見這種玩意兒……」
  「這真的是「植物」嗎?」文特僵著臉問。
  銀切紫回頭看了一眼,回答:「嗯,是顱花,別靠的太近,會咬人。」
  「還會咬人?」安東立刻後退了一步,但卻差點撞上另一朵花,這前後左右全是花,根本避無可避。
  「這味道太濃。」卡西皺著眉頭問:「吸進去沒問題?」
  「沒問題。」銀切紫一說完,又覺得恐怕會誤導人,連忙補充了一句:「跟我走在一起就沒問題。」
  這可真奇了,安東忍不住問:「為啥跟你走在一起就沒問題?」
  卡西冷冷的說:「因為他是鏈靈師,還有問題嗎?」
  「沒有!」就算有,安東也會把問題吞到肚子裏去,隊長的冷酷臉色可比周圍的人頭花好看不到那去,也不知道是在不高興些什麼。
  這時,利特立突然「咦」了一聲,停下腳步來。
  卡西敏銳的問:「怎麼?」
  利特立遲疑了一下,說:「沒、沒事兒。」
  「有什麼事就直說!」卡西有些發怒了,他已明白利特立的真實身份,知道對方不會無的放矢,必定是發現了什麼,只是有所顧慮而不說出來。
  利特立有些無助地看向銀切紫,看後者點了點頭,他才回答:「附近可能有實靈體,但不知是哪一位,咱們最好是避開。」
  「實靈體?怎麼可能會遇上實靈體!」金泣耳十分的懷疑,問:「而且你怎麼會知道?」
  「那不重要!」卡西強硬的打斷眾人的疑惑,轉頭問利特立:「那玩意在哪裏?」
  利特立低頭沈默了一下,說:「就在前方,是咱們會經過的地方,要是獸靈那可就糟糕了!咱們還是繞路吧,免得遇上獸靈,那可就完全完蛋啦,十之八九咱們都得進獸嘴。」
  卡西點了點頭,沒有人比他更明白實靈體是什麼東西,那是人類根本無法抗衡的東西,唯一的辦法是避開,就算要繞一大段路,拖延再多時間,也必須繞!
  「走哪裏?」他毫不拖泥帶水,立刻就問。
  利特立抓了抓頭,說:「我哪知道呀!以前就只走過這條路,這很好走,通過顱花草原以後,找找周圍山頂有顆兩個大石頭疊在一起,朝那個方向直直走就可以出去啦,我可不知道其他的路怎麼走。」
  卡西皺緊眉頭,雖然他來過這裏,但卻是獨自行動,自己又是個刺客,一舉一動都隱匿得很深,才沒有遇上太多危險,但現在他們是一行人,目標太過龐大,連刺客的耳目都躲不過,更別提森林中的花草獸類,如果在不知道路的情況下走,是非常危險的一件事。
  但,實靈體同樣是招惹不得的家夥,莫非要照原路折返大道?
 「走這邊。」
眾人看向說話的人,那是銀切紫,他指引完方向,毫不猶豫就走了,完全沒有說明的意思。
  金泣耳和霜葵立刻跟上去,對金泣耳來說,現在隊伍中最讓他相信的人莫過于銀切紫,若有可能,他甚至完全不想和卡西等人同夥。
  安東和文特知識轉頭看他們的隊長,等待卡西的決定,結果卻發現隊長居然已經跟上去了!
  兩人互看一眼,卻發現彼此毫不訝異,這支隊伍的隊長似乎有換人做做看的傾向,兩人連忙也跟上去。
  卡西快步跟上銀切紫,看著對方的腳步沒有絲毫猶豫,似乎很確定這條路是正確的。
  「你來過這裏?」卡西懷疑地看著銀切紫。
  「嗯,跟利特立來過。」
  卡西嘲諷地說:「喔?那怎麼他不知道的路,你倒是知道?」
  聞言,銀切紫的腳步終於慢了下來,遲疑了一陣子,靠口承認:「我不知道,從進入森林開始就感覺十分奇怪,好像……」
  他突然停頓住了,不知道該怎麼說明,躊躇一會兒後說:「就像回到家一般。」
  卡西看了後頭的人一眼,確定他們的距離聽不到兩人說話聲,這才低語:「你本來就是屬于森林的實靈體,進入森林會有回到家的感覺又怎樣?」
  問題是,銀切紫已經許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剛才有一瞬間,他甚至覺得自己能夠聽到顱花的細語!
  每當他走過,顱花就不停瑤曳,絮語飄到他的耳邊,表達著……
  好久不見,花
  不知費了多少努力,銀切紫才能不轉頭和那些顱花說話,確定他們是不是真的再跟他說話,或者這一切都只是幻覺?
  一進入森林,從參天的樹木到一花一草,甚至是世峰間的涓涓細流,似乎都不再沈默不語,銀切紫可以確切感覺到他們的、的……該怎麼形容呢?
  那並不是確切的一句話,而是宛如一抹微笑或者一個點頭,雖然沒有聲音,銀切紫卻能明白這些花草樹木想要表達的意思,他們在歡迎他。
  「銀切紫!」
  銀切紫一愣,回頭看著卡西,對方帶著怒氣吼:「你發什麼呆!我叫了你幾百次,這裏是可以發呆的地方嗎?你還是領路的人,是想把我們領去死嗎?」
  銀切紫知道自己不對,連忙說:「是這個方向沒有錯。」
一路走來根本是靠本能前進,完全不需思考,自然而然就是知道該往哪兒走,因為周圍的花草樹木都在指引他。
  一回完話,卻受到所有人懷疑的眼神,銀切紫一滯,不解的問:「怎麼了?」
  「怎麼了?」安東挖苦的說:「剛才的人頭花已經夠驚人,我還以為這輩子不會看到更驚人的東西,結果你馬上領我們去見識一番!」
  銀切紫一怔,這才真正定睛去看自己前進的方向,只見前方竟是一地泥水,各種冒著大大小小的泥泡,更裏面則是煙霧彌漫,根本沒有辦法看清楚裏面的狀況,這似乎是勿行沼澤的深處,是真正的沼澤地,僅有少數枯木存在,不想外圍或多或少有植物存在。
  看起來真的好像不太對勁,沼澤地是非常麻煩的地形,一個不小心就會被活活困死在泥水中,但是……
  銀切紫瞄了最近的樹木一眼,卻得到「前進」的訊息。
  金泣耳乾笑的說:「你不是認真要進去那裏吧?」
  雖然他現在最相信的人是銀切紫,但說實在的,他是沒有太多選擇,才能把自己的性命交給銀切紫,如果有得挑的話,那銀切紫這人絕對不在前面的選擇。
  銀切紫沈默不語,就算他失去花的力量,但花草樹木仍舊不會傷害他,所以他才毫無畏懼的進入勿行沼澤,因為這塊沼澤真正危險的東西是植物,並非獸類。
  以往來此,銀切紫不曾遇到周圍都在傳訊息給自己的情況,他甚至不記得自己還擁有力量的時候,是否能感受到植物轉達的訊息。
  有許多記憶似乎都消失了,被歐恩、米拉、卡西甚至是塞德裏克和韋斯特這些人的臉孔將銀切紫……不,應該說將「公華」那些身為花時的記憶掩蓋到幾乎半點不剩。
  快走!快走!
  周圍突然炸了開來,各種訊息如潮水般湧來,仿佛有著幾百幾千人在銀切紫的耳邊不停?喊。
  *來了!
  誰來了?銀切紫環繞四周,他感覺出花草們的急迫,但是卻不懂真正的意思,植物們的傳達方式並不像話語那麼明確,他們只是拼命傳寄「*來了」的訊息。
  *是什麼?雖然有滿腔的疑問,銀切紫卻不知該怎麼發問,開口發問嗎?但那樣做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而他卻沒有辦法解釋自己為什麼跟一朵花說話,而且也不知道開口問是不是真的有用,植物們看起來可沒有耳朵這種東西。
  銀切紫只能拼命想著「*是什麼」,希望能夠傳達給周圍的花草樹木。
  *要來了,*來了!前進!
  銀切紫感覺到了他們的迫切、關心與擔憂,卻仍舊無法理解*的意思,那應該是一個很明確的字,明確到根本不需要解釋,所以周圍的花草遲遲沒有傳達更明確的訊息。
  這時,利特立突然發出一聲尖叫,嚇了眾人一跳,還以為遭遇襲擊,紛紛擺出備戰狀態來,但立刻就發現根本沒事,紛紛瞪著利特立。
  利特立抓狂般尖叫:「那個實靈體過來了!我們得快逃!」
  銀切紫領悟了,*是——祂!
  「走!」銀切紫對眾人喊了一聲,率先踏進那滿地泥濘,他知道只有自己毫不猶豫地走進來,眾人才有可能跟上來。
  面對實靈體這種對手,別說泥水,就算地面會噴火也得走進去一試!
  雖然,實靈體不是都帶著敵意,但是光周圍傳來的急迫的訊息,銀切紫都能猜出這個實靈體肯定不是來打個招呼那麼簡單,恐怕是大大的不懷好意。
  銀切紫走進沼澤地,雖然滿地泥濘,許多地方都是泥水潭,也不知道一腳踩下去會沈多深,但他毫無畏懼地踩上去,像是走在自家後院,當然沒有沈下去,雖踩在泥濘中,但全都是可以落腳的地方。
  銀切紫特意將腳放重一些,踩出明確的腳印,讓後面的人可以跟著腳印走。
  不用回頭看,他就知道所有人都跟著進了沼澤。
  進了沼澤,植物量大減,這讓銀切紫對周遭環境的掌握度降低不少,得到的訊息也大量減少,但這裏仍然有不少殘樹敗草,他們的傳訊聽起來微弱許多,但還足夠讓他知道正確方向。
  「你怎麼這麼確定該走哪裏?」文特十分懷疑地問。
  就算是來過了,但這樣就能夠記住沼澤地該怎麼走?銀切紫踩過的許多地方看起來就像是泥潭,只有踩下去才發現腳僅僅下陷了一點,並不會沈下去。
  銀切紫不動聲色地說:「我很習慣野外生活。」
  這一敷衍的話並不能讓眾人信服,但卡西的低吼卻能。「都給我專心趕路,你們以為追著在後方的是什麼東西?要不要坐下來吃個飯再走啊?」
  文特低聲道了歉,不在詢問,但並非是疑問已經開解,而是卡西的態度讓他明白自家隊長知道銀切紫隱瞞的事情,而且隊長並不在意,那也就夠了。
  自古以來,知道太多的人都沒什麼好下場,文特可沒好奇到拿命去探查秘密。
  金泣耳和霜葵也是帶著疑問的神色,但銀切紫並不在意,現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有人在懷疑他,而是祂跟在後頭!
  「利特立,那個實靈體還在接近嗎?」
  利特立「唔」了半天後才說:「主子,祂好像隱藏行蹤,我找不到了。」
  隱藏行蹤?
  「祂可以做到這樣的事?」銀切紫有些訝異。
  利特立卻白了他一眼,說:「當然可以!那可是實靈體!他們做得到的事情可比做
  不到要多上太多啦!不過,祂們通常不會這麼幹,因為根本沒有什麼東西能讓他們想要躲起來!」
  銀切紫突然懂了,「根本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讓一個實靈體隱藏行蹤,而隊伍中唯一有可能讓祂選擇隱匿的人就是——花。
  莫非……
  銀切紫猛然回頭去,他感覺一股強大的力量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逼近,而且還給他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仿佛不是第一次接觸到這股力量。
  「主人?」看見銀切紫回頭的動作,利特立顯示疑惑了一下,隨後領悟的驚呼:
  「祂真的跟上來了嗎?」
  銀切紫「嗯」了一聲,對於這陣突然的「感覺」,有些不知所措,但他認定自己的感覺是對的,那個實靈體確實跟上來了,而且不懷好意。
  卡西厲聲問:「他的目標是我們?」
  「是「我」。」銀切紫平靜的說:「利特立,帶著其他人通過這個沼澤,向左前方走,盡量不要偏離這個方向,我想你應該走得出去。」
  利特立瞪大眼,一聲「不要」還來不及出口,就被銀切紫用嚴厲的語氣打斷:「利特立,難道你又忘了自己的承諾?服從我的命令!現在就走,帶著他們去葬夏關。」
  安東瞪大眼呼:「喂喂,你該不會是想自己去對付那玩意兒吧?有沒有這麼威啊?」
  「你在打什麼主意?」卡西危險地眯起眼睛,懷疑地說:「想逃?」
  「我不留下來,大家都別想走了。」銀切紫一個惱怒,卻知道時間不多,沒時間和眾人爭辯,對卡西坦誠說:「我想,追在後面的實靈體應該是夜爪,他是沖著我來的。」
  卡西的瞳孔猛然一縮,得到這個意料外的消息,讓他震驚得有些不知該怎麼反應。
  竟然是夜爪?
  他恨透夜爪,雖然祂當年既沒有碰小鎮也沒有殺死他的哥哥塞德裏克,但卡西卻仍舊恨透了祂。
  當年,因為夜爪的到來,一切突然變了,真相被血淋淋的揭開,讓所有人都不知所措,毫無轉圜的餘地,塞德裏克和米拉死了,歐恩和公華逃走,只獨留下他一人,面對著復仇或者遺忘的抉擇……
  「為什麼祂會在這兒」卡西煩躁的低吼。
  對於這點,銀切紫不太意外,說:「多年前,祂追尋戰爭來到葬夏關,或許是留在這裏等待另一張戰爭。勿行沼澤離葬夏關不遠,旁邊就是山區和森林,祂身為實靈體,也不怕沼澤的危險,會選擇定居也不奇怪。」
  銀切紫有些懊惱不該忘了夜爪的事情,他和夜爪三番兩次交手,上次還打得對方認輸求饒,這仇結的可大了,不過這也怪不得他,誰會知道夜爪竟還留在葬夏關附近。
  「卡西,沒時間了,帶著所有人走。」
  「銀切紫,我們一起逃!你不必獨自留下。」金泣耳感到十分愧疚,從頭到尾,銀切紫似乎都在幫助自己,現在甚至要留下來斷後。面對一個實靈體,這個斷後要付出的代價無疑是他的生命!
  對於金泣耳的愧疚,銀切紫只是冷冷的說:「祂本來就是來找我,這和你們都沒有關系,立刻走!卡西,你應該比所有人都清楚,留下來除了死,不會有第二種下場!」
  卡西的臉色陰晴不定,安東和文特正看著他,等著他下決定雖然兩人對於實靈體這東西有點驚疑不定,不過多年來服從卡西已經是本能,要他們轉身逃走是不可能的事情。
  卡西卻知道面前這幾人之所以可以一個個都不急著逃生,是因為他們都不是真正明白實靈體是什麼東西,沒親眼見識過那是什麼樣的力量,但卡西可清楚得很,留下來絕對只有死路一條,所有人加起來……或許可扛夜爪的一擊吧,但也就是那樣而已。
  銀切紫曾經說過,他不但曾經擊敗夜爪,甚至還讓對方不得不求饒,以寶劍換取自己的性命,不管怎麼看,卡西都不相信夜爪回放過銀切紫。
  這是個必死之局,毫無疑問,不管卡西決定離開還是留下,都沒有差別。
  殺了公華!
  現在就殺了他!
  卡西嗜血地看著銀切紫,緩緩拔出腰間的匕首,見狀,銀切紫愣了一愣就明白卡西的意思,他倒是沒有任何抵觸,與其讓夜爪報祂的仇,還不如讓卡西如願,畢竟他欠對方太多。
  銀切紫再次下令:「利特立,現在就帶著所有人走!」他看了安東和文特,這兩人不是他能指揮的對象,但他相信卡西知道該怎麼做。
  卡西十分幹脆的下令:「安東,文特,跟著利特立走,我隨後跟上。」
  「誰說我要走啦?我不走!」利特立氣的高聲尖叫。
  「利特立!」銀切紫怒吼:「你承諾過——」
  「主子您都要死了!」利特立的叫聲卻比他更大,「難不成還能因?我失信來懲罰我嗎?」
  見狀,卡西咬牙下了決定,低吼:「文特,安東,帶其他人朝銀切紫說的方向走,現在立刻就走!」
  文特和安東愣了一愣,互視一眼,卻言又止。
  「你們也打算抗命?」卡西冷冷地說,提了提匕首,他可不是銀切紫,與其讓屬下被夜爪吃了當晚餐,不如自己給他們一個痛快!
  「遵命,隊長。」面對隊長殺人般的眼神——而且他還真的會殺人,兩人只能無奈的答應。
  金泣耳還打算說些什?,但,霜葵卻害怕他也打算留下,顧不得身份地位,連忙緊抓住他的手,哀求狀拼命搖頭。
  見狀,他皺緊眉頭,百般不顧忘恩負義的離開但面對霜葵的懇求,終究沒有開口說話。
  文特領著眾人,離開前好回頭看了看利特立一眼,但利特立氣嘟嘟的站在原地,雙手環腰,大有我走不如現在就把我殺了的氣勢,文特摸摸鼻子,也就不管他了。
  銀切紫暗歎了一口氣,利特立留下來就麻煩了,不管動手殺他的人是卡西還是夜爪,總之,利特立絕對不會眼睜睜看著他被殺死,但看利特立堅決的姿態,銀切紫卻沒有半點說服他的把握。
  他只好低聲跟另一個人商量:「卡西,夜爪會殺了我,那樣就可以了吧?你還是跟文特他們走吧。」
  「不!」卡西卻是一聲低吼。
  利特立狐疑地看了看兩人,原本有些不解,但立刻想起兩人其實是仇人和債主的身份,而這仇人眼看就要死了,這時債主會……他立刻站到銀切紫身前,雙手朝腰包裏一抓,指縫間夾滿試管。
  銀切紫嚇了一跳,連忙說:「利特立快住手!反正夜爪絕對不會放過我,與其讓祂咬死我,不如讓卡西——」
  「不行!不管是被咬死還是怎麼死都不行!有我在,誰都不准殺您!」
  卡西握緊匕首,一身殺氣滿目通紅,怒吼:「他殺了我全家,我要殺了他報仇,絕不准他死在別人手上!」
  「你要殺我的主人,可以!先殺了我!」
  利特立把鬥篷朝一旁扔,露出矮小的個子來,但這一次,怒發的小個子看起來一點也不可笑,他渾身盈滿怒火,雞蛋大的眼睛充斥著紅血絲,紅的簡直像是要噴出火來,發出低吼:「先警告你,我利特奇利亞可不是好殺的!」
  「利特立!」銀切紫抓緊對方的雙肩,深怕一個沒抓住,兩人就真的打起來了,他只螚懇求:「拜托,這是我欠他的,而且我甯可被卡西殺死,也不想死在夜爪手上。」
  聞言,利特立心酸不已。聽聽這都是些什麼話,不是這個要殺他,就是那個要殺他,可憐的主子唷!
  「不准不准!」他尖聲大叫:「實靈體可不是人,您怎麼知道夜爪一定會殺您啊?搞不好祂根本不想殺您,也許只是教訓一下,打一頓什麼的呀!」
  聞言,卡西臉上的殺氣有些鬆動了,厲聲問:「你說的是真的?」
  利特立用力的點頭說:「當然是實話,我可不能騙我家主子!你以?我是你們人族啊?侍靈族不會騙自己的主人!」
  銀切紫斜眼看了利特立一眼,侍靈族確實如此,但它總是覺得自家侍靈似乎和別人家的有些不同。
  利特立確實「不會說謊」,但他總是借口滿天飛,比如上次明明下了令,讓他在火場外頭等待,他卻還是進了火場,說是「太吵了沒聽見命令」。
  卡西終於放下匕首,殺氣散去不少,但還是惡狠狠撂下話來,「如果祂有一丁點想要殺你的意思,我就立刻殺了你!」
  聞言,銀切紫皺了眉頭,他並不擔心卡西殺不殺自己,卻有點擔憂夜爪會被卡西的舉動激怒,進而把卡西和利特立都殺了。
  見銀切紫不再堅持要兩人離開,卡西也不殺自家主子,利特立高興了一下,卻又馬上暗罵自己一聲,這有什麼好高興的,眼下可是有個實靈體要找上門了呀!
「主子咱們是不是要做點什麼準備?」他憂心忡忡的說。
「不用準備。」銀切紫靜靜的說:「祂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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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hy242231 發表於 2016-5-13 09:24 PM

本帖最後由 cathy242231 於 2016-5-13 09:25 PM 編輯

第三章 追上來的正道
  我們真的要離開了,每個葉族都很不捨。不捨這塊土地,不捨凋零的靈樹,不捨……
  花,我才剛想到你,你就突然站了起來,讓每個葉都惶恐不已。
  「我們就不能帶他走嗎?他是我們的花!」
  幾個葉跟我力爭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他們都是為你送過水的葉,就算不曾和你說過一句話,他們仍然為你感到不捨。
  我也為你送過水,我也想帶你走,但我不能。
  「樹一死,花會發狂,守護公花是為了保護我們而存在,若是因為發狂而傷了我們,對花來說只會更痛苦。」
  我再明白不過這事實,但為什麼還是想帶走你?若自己不是葉主,我會不會在那幾個葉的行列,求葉主帶你一起走呢?
  「走吧,所有人開始出發,我身為葉主,將是最後一個上船的葉。」
  花,我是最後一個,走在我身後的你是不能上船的。
  我們必須拋下你,你明白嗎?
  但我不明白,為什麼樹要誕下你,讓我們不得不拋下你。
  ——銀切紫
  *****
  「吾與彼確實有緣,花……」
  銀切紫的話才說完,濃霧中就傳來說話聲,聲音略微低沈,聽起來像是個沈穩的男人,但最後從濃霧中走出巨大的狼身。
  一身冰藍毛筆,兩條長鞭般的尾巴,幾乎和銀切紫第一次見時沒有差別,唯一的差別是那兩顆黑亮眼睛只剩下五顆,最右上方的眼睛是閉上的,而且眼皮上還有一道深紅傷疤,這傷疤從額頭一路延伸到臉側,傷疤足有三指寬,顯見受傷當時是有多深。
  這傷疤竟然還沒好嗎?銀切紫拔出夜爪劍來,他本來就不相信利特立說對方只會想教訓他一頓的,現在再看到當年夜爪被他所傷的眼睛居然留下傷殘,更明白今天是你死我活之局。
  很顯然,利特立自己也不信這事能夠簡單解決,他夾在指縫的試管可完全沒有放下來。
  見到這情況,卡西的臉沈了下去,原本垂下的匕首又重新握緊,但瞄准的目標可不是夜爪,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那種家夥的對手,劍尖預定落下的位置是銀切紫的心口。
  對於卡西和利特立,夜爪完全無視,祂只是看著銀切紫,更好奇對方手上去握著的那把曾經屬於自己的劍,問:「彼為何持劍?」
  雖然夜爪曾經擁有那把劍,卻只是當成戰利品,純粹留著而已,可不打算用它,祂的利爪可不輸給劍,而曾經擊敗過他的花更不需要劍,花的武器向來是植物。
  銀切紫遲疑了一下,說:「我已經失去身為花的力量了。」
  雖然卡西和利特立都拼命暗示他別說出來,但不知為何,銀切紫認為夜爪很快,甚至一經發現這點了,欺騙是沒有用的,只會讓夜爪多出揭穿的樂趣。
  「果然如此。」夜爪毫不意外,訕笑的說:「當年,吾已告知彼,偏離正道,彼唯有毀滅一途。」
  銀切紫已經沒有爭辯的興趣,十分直接地問:「你來做什麼?」
  夜爪的五顆眼珠骨碌碌地轉動,狼嘴一裂,看起來就像是人笑彎了嘴。
  「萬事皆遵循正道,彼終于失去存在意義的此刻遇見吾,代表吾即是彼之終點!」
  說話時那五顆黑眼球熠熠發光,看得出來,夜爪非常樂意送銀切紫去終點。
  終點……一切就到這裏結束了嗎?
  銀切紫不禁覺得或許夜爪真的是對的,如果他現在死去,就不會有人因為他的復仇而受傷,利特立也自由了,而且一旦失去仇人,或許卡西就能恢複正常的生活吧?
  似乎,他死了比活著更好,夜爪口口聲聲的正道是否也這麼認定,所以才讓他在此刻遇上夜爪?
  銀切紫後退了一步,背後,是卡西,這是讓對方動手的暗示,以卡西的速度,絕對在利特立發現之前,或者更幹脆一點,直接墜入永恒黑暗,銀切紫的腦中突然閃過許多人的臉孔。
  剛剛才想著只要自己死去就不會再有人受傷,但是,毒藥早就給歐恩了,他仍舊會照計劃和下最後的小紅瓶,在他死前,最大的疑惑恐怕是自己為什麼殺了他吧?
  當米拉得知兄長的死訊,而且凶手還是她喜歡的人,她會有什麼反應呢?
  利特立毫無疑問地一定會哭的非常淒慘,雖然銀切紫始終不明白他為什麼要跟著自己,但卻明白對方深深地關心著自己。
  幸好,侍靈族失去侍奉的實靈體,並不會危及他們自身,除了傷心,利特立不會有危險——但他會不會當場和卡西打個你死我活?
  炎兒,紅岩和那些身為和平禮的葉們不知會不會真的送到夏沙大陸?被送過去或許還是比較好的情況,有靛色在,情況應該不會太糟吧?
  但是,據說在夏沙大陸上的葉族有兩千多名,靛色又怎麼管的來,而就算有人願意護著,那些失去自由的葉族又真想苟活下去嗎?
  這時,銀切紫不知為何腦中突然閃過一道有些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對方有著銀紫色的長發,身形卻比他高上不少,顯然不是他自己。
  那人遲疑了一下,轉過身來,面貌斯文俊美,帶著雌雄莫辯的中性美麗,是葉族特有的臉孔,但銀切紫覺得他比自己見過的葉族都更美麗。
  他的眼神帶著哀傷,開了口,嗓音輕柔如風。
  我的名是銀切紫,如果你、你之後安然無恙的話……請來君得大陸找我們。
  銀切紫愣住了,這段話回蕩在耳邊,清晰的仿佛剛剛才聽見,葉主要他去君得大陸!
  但,他不是忘記,不是想不起來,是不敢想起來!
  不敢承認,靈樹誕下他,是為了救出被抓走的葉族,然後帶著他們去君得大陸。
  怎麼辦得到?
  即使還擁有花的力量,仍舊困難重重,更何況是今日已失去力量的他,要用什麼去救他們?
  「主、主子!」
  利特立的尖叫聲讓銀切紫回過神來,轉頭一看,他正站在自己背後,就擋在卡西的前方,難怪會遲遲等不到最終的黑暗。
  卡西的臉色難看到無以復如,握緊匕首的手用力得連指節都泛了白。
  「主子,您可別放棄啊!」利特立哭喪著臉說:「咱們都努力到現在了啊!您的仇都還沒報呢,難道您要仇人逍遙自在嗎?」
  這時候是到他去報仇了嗎?銀切紫微微一笑,對卡西說:「先別動手。」
  卡西一僵,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回應,銀切紫卻轉身在吃面對夜爪,對方似乎也不急著殺他,但這舉動卻是充滿惡意的,祂竟然好整以暇地趴在地上看著他掙扎。
  若是以前,銀切紫寧可一刀刺向心口,也不想讓對方看好戲,但他現在卻突然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就這樣結束掉一切。
  在不知不覺中,他竟然參與這麼多事情,與許多人有了關系。
  眷戀著逝去的歐恩以及米拉,至今仍舊無法忘懷;與卡西之間的矛盾連死亡都無法解開;執意跟著自己、罵都罵不走的利特立,銀切紫一算不清自己到底欠了他多少;為了復仇而結識的歐恩和米拉,歐恩手上的藥瓶,還有他尚未對米拉坦誠的事情;還有那些葉族……
  如此多的牽掛,現在死去的話,全都成了遺憾。
  「你為何一定要殺我?當初我放過了你。」銀切紫做了不曾做過的事情——他試圖討價還價。
  夜爪似乎想起當年的事情,不悅地齜牙咧嘴,低嚎幾聲後才開口說:「當年吾追尋血肉之道,彼無故無數次前來尋雜,背離彼之正道,至今彼已無存在的意義,吾唯有消除彼之存在,乃合乎正道,豈有放過之理!」
  該死!銀切紫知道沒得商量了,但更該死的是他竟然覺得夜爪是對的,就算自己繼續活下去,又能解決什麼事情?
  「誰說我家主人沒有存在的意義的呀!」利特立尖聲大叫:「他還有好多事情要做!」
  夜爪懶洋洋地說:「可有一事是正道?」
  正道……事到如今,銀切紫早已明確知道自己的正道是什麼,但即使擁有花的力量,那也是非常艱難的事情,更何況他早就失去花的力量。
  葉族又散佈在旦亞人族的手上,足有數千之眾,光是要一一查出所在地就是個大工程,他甚至不能確定到底有多少葉還在這裏!
  從人族手上救葉族或許還有可能,他們看起來只是把葉族當成稀有的奴隸,並不是那麼在意,而且他們手上的葉族應該也不多,說不定只要利用鏈靈能力,認真做靈藥賺錢,或許就能買下那些葉族。
  真正困難的事情是救出旦亞人手上的葉族,據說數量有兩千多名,就孤身一人和整個國家對抗——或許還有利特立的幫忙,但這樣更糟,只會多拖累一個人。
  而且就算真的能救出來,他又該怎麼帶著數千名葉族逃亡,甚至要橫渡大海,抵達君得大陸?
  明知這條路毫無曙光,連一絲希望也沒有,只會用自己的毀滅作為結束,而且還是毫無意義的毀滅!
  這條比復仇更加絕望的道路,該有怎麼樣的瘋狂才會選擇踏上去呢?
  原本,銀切紫以為自己是被逼瘋了,才會踏上復仇之路,直到現在才發現,真正瘋狂的路竟然是「正道」,幾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不是復仇,確實守護!
  連一絲辦法也找不出來,都還不曾開始就已經宣告失敗,這正道,到底怎麼走下去?
  眼前這家夥卻是從以前就不斷提醒他已經偏離正道,他又怎麼會不知道!
  銀切紫抬起頭來,懷著滿腔憤怒的吼:「口口聲聲正道不正道,我的正道不需要你來定義!」
  他舉起夜爪劍,對著與劍同名的獸靈宣告:「既然你要我的命,我也不會坐以待斃,要殺就跟我打一場吧!」
  夜爪站起身來,狼臉看不出太多表情,但他那懶羊羊的肢體動作,正顯示出祂根本不把銀切紫看在眼裏。
  「主子!」利特立的語氣帶著欣喜,高呼:「利特立和您並肩作戰!」
  銀切紫差地脫口拜托他快逃,但卻有知道利特立是不會走的,說了也沒用,只能跟另一個人說:「卡西,你走吧,剛剛能殺我的時機,你已經錯過了。」
  若在剛才,卡西冷不防就動手殺了他,夜爪或許不會有太大反應,但現在夜爪既然已經開口要殺他,卡西若還動手,恐怕會激怒對方而引來殺身之禍,既然如此,銀切紫當然不願讓卡西動手了,就怕他成為自己的陪葬。
  夜爪踏出步伐,見狀,銀切紫握緊手中與之同名的夜爪劍,既然已拿起劍,就算知道根本沒有獲勝的機會,也要好好掙扎一番才肯死!
  一個矮矮的人影到他的右方,這種個頭當然只有身為侍靈族的利特立,但接下來,另一個比銀切紫還高的人影卻站到他的左方。
  銀切紫壓抑的扭頭一看,脫口:「卡西你……」
  卡西已經拔出匕首,一張臉幾乎是鐵青色,咬牙說:「我說過,如果你還沒報仇,帕拉丁戰公就要死了,恐怕你也會出手救它。死亡實在太便宜你了,怎能讓你輕易就死!」
  銀切紫的臉色變了,低聲道:「別開玩笑了,快走!難道你想為了救我而死嗎?我可是殺了你全家,甚至是全鎮的仇人!」
  卡西猛地轉過頭,回了一拳,但因為銀切紫正在警戒夜爪的動向,這拳有揮得不快,他反射性就閃過了。
  閃過後,銀切紫一怔,突然有些懊悔,自己至少該讓卡西打一拳泄怒。
  打定主意不再閃躲,但卡西卻沒有繼續揮拳的意思,他轉頭怒視夜爪,刺客渾身殺氣畢露。
  直到這時,夜爪才看了卡西一眼,然後對銀切紫訕笑道:「彼乃花,卻成人的夥伴。」
  夥伴?聽到這個名詞,銀切紫有些哭笑不得,利特立或許稱得上是夥伴,但卡西可是仇人!
  銀切紫還想再勸卡西,但這時夜爪往前踏了幾步,逼得他不得不先把話停住,專心面對眼前的敵人,想夜爪這種程度的對手,一旦分了心,恐怕他連一句或都來不及說完,就再也別想開口說話了。
  「啊哈——」利特立竟尖銳的長笑一聲,興奮直喊:「跟著主子您果然真沒錯!我還是第一次和實靈體打上,刺激!這真是太刺激啦!」
  聽見利特立說的話,卡西竟也勾了勾嘴角,以往為了尋找公華,他的日子可也過得十分刺激,專注一般人都不會涉足的地方鑽,對於沈迷刺激的感覺,可是一點也不陌生。
  眼下的絕境確實刺激,雖然起因有點讓人不爽,可刺激的感覺可不會因此減少。
  夜爪離他們三個只有十來步遠,這點距離對祂來說恐怕只是一個起落而已,利特立立刻揮手扔出五個小管子。
  別看這五支小管子不起眼,裏頭只有黑色液體,比起其他管子不顯眼得多,但只要一管就能抵上利特立其他所有靈藥的價值!要知道,利特立身上的靈藥可沒有便宜貨,就算是最普遍的療傷靈藥也全是最好的靈材料制成,他的靈藥包簡直值個小國家的金庫。
  這五支小管子丟出去,差不多就是扔了一個小國家整年的預算,但這種時候顧不上節省,省了錢卻沒命花又有什麼用?
  五支管子摔到地上瞬間破裂,黑色的液體從管子裏溢出來,這管子比一般靈藥瓶更小,裏面能裝的液體並不多,若這是口服的靈藥,那也不過是一口的量,但那少少的一口落到地上卻迅速膨脹起來,從小小一團瞬間長得比人還高大,形狀呈現長條形,而且還不停的扭動,宛如活物一般。
  這五條長形物體就站在三人面前不停蠕動,看起來十分詭異。
  直至這時,夜爪終於停下腳步,五顆眼珠微眯,仔細端詳著這五條詭異的東西。
  卡西十分肯定的低聲問:「藤蔓?」
  「唷,你可真識貨!」利特立驚喜地說:「我上次放這玩意兒出來,大家都大叫什麼蟲不蟲的,這到底哪裏像蟲啊,明明就是藤蔓!這是用我家主子的血做出來的靈藥,可威著呢!我都叫他們『黑蔓』。」
  名字倒是不錯,外表看起來卻一點都不威,但卡西可沒抱怨的意思,現在只要能對付夜爪造成麻煩,就算利特立丟出一坨屎都行!
  「讓黑蔓擋著先!」利特立遲疑了一下,小聲問:「主子,咱們能逃嗎?」
  「逃不掉。」銀切紫很明確知道這點,況且他也不想在逃了,「夜爪的速度很快,嗅覺非常敏銳,就算黑蔓可以擋祂一時,祂隨後也會追上來,我們跑不贏祂,不用跑了。」
  「彼何須掙扎,既知毫無生機。」夜爪不解地看著銀切紫,實靈體從來不做無謂的事,若面前確定是祂打不過的對手,祂就不會再嘗試戰鬥,一如當初打不贏就對公華俯首求饒。
  守護靈或許和獸靈有所不同,祂們會為了自己守護的對象而奮戰至死,但這裏沒有花守護的葉族,花又何必堅持奮戰?
  夜爪想不通,也不願再繼續著綿延二十多年與花糾結的日子,決意讓這一切在今日畫下句點!
  祂低吼一聲後前進,卻又猛然停下,因為一道小黑影突然閃過祂的視線範圍,在面前有著五個不知實力的黑蔓存在之下,這道小黑影確實讓祂感到忌憚,於是停下腳步,但沒想到看清楚後,卻發現只是一把小刀,甚至不如祂的掌大,頓時讓它非常惱怒。
  多年前與守護公花一戰,戰敗的結局讓祂至今不得不仍忌憚花三分,哪怕他已知眼前這人早已失去力量,居然還是揮不去那絲膽怯!
  祂可是追尋血肉,狡詐殘忍的獸靈夜爪,豈能如驚弓之鳥,見到一點影子就懼怕三分!
  「隊長!」
  兩道人影突然從草叢沖出來,正是剛剛離去的安東和文特,安東的手上甚至拿著小刀,很明顯剛剛讓夜爪惱怒的那把小刀就是他扔的。
  卡西一怔,又看見夜爪那五顆眼珠子正盯著安東手上的小刀,他突然間暴怒起來,對著安東和文特怒吼:「你們回來幹什麼?統統給我滾!」
  安東和文特真的想要照做,一看見那頭通體冰藍的巨狼,他們那股回頭救援的赤膽忠心立刻飛了一半。
  以獸來說,夜爪的大小還真是不算什麼,但獸靈的凜凜威風豈是一般獸類能擁有的氣勢,那身冰藍之氣仿佛要將一切凍結,五顆眼珠子骨碌碌的轉動,被盯上的人無一能逃出祂的獵殺!
  一看清夜爪的模樣,回頭救援的兩人變得很難看,雖然回頭時已有了死的覺悟,但真的要死還是會捨不得自己的命。
  安東勉強扯開笑容,說:「嘿,隊長,你要動手怎麼能少的聊我們兩個?」
  卡西怒不可遏的吼:「滾!」
  安東和文特兩人立刻滾到他身邊,雖然臉色蒼白如紙,看看夜爪又看看黑蔓,只覺得自己死定了,卻還是沒有離開的意思。
  「隊長,沒有你,我們一定會變成替罪羔羊。」文特低聲說:「還不如在這裏拼一拼算了。」
  這話說得有些沒頭沒尾,但卡西卻立刻明白了。
  就算金泣耳安然抵達葬夏關,說不定反而得死在那裏,畢竟關卡的人太多,更難以防範暗殺,若是上頭傾向開戰,搞不好就不是暗殺,是明著殺了!
  但不管怎麼殺,金泣耳死了,總要有個「死因」,而安東和文特是負責保護金泣耳的人,卡西若不在了,上頭就不需要顧慮他,那他們就是最好的「凶手」。
  想通後,卡西不再勸了,只簡單下令:「站到後面去。」
  這時,五條黑蔓突然有了動作,從原本的長條狀開始分裂出細長宛如觸須的東西,分裂越多,長條本體變得越細,最後那五條黑蔓全都化成細長觸須,互相交錯縱橫,變成一張密密麻麻的細網。
  黑蔓剛成網,就突然被撞出凸痕,一道透明旋風快速回旋,想將黑蔓網鑽破,網子被鑽出誇張的突起,但卻始終沒有破裂,牢牢地護住後方五人。
  這道旋風正是夜爪發出的攻擊,祂想試試這黑蔓的力量,一見到黑蔓擋下攻擊,祂微眯了眯眼,不滿地發現這五條東西還真具有花的力量,祂心中又升起忌憚的感覺,而這感覺讓夜爪感到更加煩躁。
  身為追尋血肉的獸靈,豈可膽怯不安!唯有殺了花,將忌憚的主因除去,才不負夜爪之名!
  銀切紫高喊:「卡西!祂要動手了!」
  夜爪終於親身不上來前來,利爪朝著網子一抓,黑蔓擋不住擊,終於破開一個缺口,讓夜爪乘縫吐出一道旋風,沖著銀切紫等人而去。
  眾人都是有戰鬥經驗的老手,早在夜爪沖過來時就繃緊肌肉,祂一破開網子,所有人都跳開來,讓那道旋風撲了空。
  銀切紫回過身就立刻舉劍而上,利特立則指揮著黑蔓重新佈網,另外還必須掩護銀切紫的攻擊,但兩人不愧曾結伴同行冒險多年,默契十足,就算夜爪是實力強橫的實靈體,但因忌憚黑蔓,一時不願正面對抗,竟讓銀切紫用劍和對方鬥個你來我往。
  另三人因不清楚夜爪的實力,一開始不敢上前,尤其是卡西,他曾經見過夜爪的實力,認定根本不能與之對抗,但眼前這狀況經比他想象中要好得多,原本還以為他們幾個人根本連夜爪的一擊都擋不下來,現在看來,竟還有那麼點存活的希望!
  看來是小時候對夜爪的恐懼實在太深了,記得那時,塞德裏克加上眾多士兵完全不是夜爪的對手,如同雜草一般被除去,所以把夜爪想象的太過強大,甚至覺得自己不堪對方一擊。
  卡西卻忘了自己早已不是當年的小孩,那是小隊中最強的靈士是歐恩,但他的實力可遠遠趕不上現在的卡西和銀切紫,甚至連安東和文特都可以完敗他。
  靈使塞德裏克更是不能和利特立相提並論,至于當年那群士兵,雖然人數上比黑蔓多,但早就嚇破了膽,根本沒有戰力可言。
  或許真有的一拼?
  卡西拔出匕首,加入戰局之中,見狀,安東和文特也連忙跟上前去。
  「卡西,小心點,祂還沒認真。」銀切紫一個後躍,退到三人身旁,輕聲說:「夜爪生性多疑,祂還在試探我們,不要離他太近,祂若是全力出招,你們擋不下來。」
  聞言,卡西心一沈,卻也沒打算退避,事到如今還逃可屁!要是現在轉身逃跑,這輩子都得留下陰影,恐怕身手再難寸進,那還不如死死算了!
  「全都散開!」銀切紫是唯一正真和夜爪交過手的人,所以他知道自己必須指揮眾人,否則他們恐怕立刻就會喪命。
  卡西三人也很清楚這點,對於銀切紫下令的語氣,倒是沒有任何抵觸,依言照做。
  四人散開,一銀切紫為主,見機出招,一擊不中就立刻退走,再加上黑蔓的幹擾,真讓夜爪有些煩躁起來,他幾次都快要撲中,卻不是被黑蔓扯後腿,不然就是銀切紫上前救援。
  夜爪已發現,這幾人手上的武器都不是凡品,好有可能劃傷自己,尤其是那把該死的夜爪劍,原本就是祂收藏的珍品,當然不是泛泛之物。
  但除此之外,眾人似乎沒有什麼手段了,夜爪再多疑,也覺得自己有些太過小心,花已失去力量,這點應該確認無誤,既然如此,那就無需再顧忌。
  夜爪的五顆黑眼珠骨碌碌一轉,銀切紫立刻感到不妙,大喊:「快退開!」
  銀切紫的語音剛落,其他三人往後一躍,訓練有素得可讓所有軍人感到羞怯。
  「不夠!再退!」
  那種謎樣的直覺又來了,此時,銀切紫已毫不懷疑自己的感覺,他喊完就沖向卡西,同時高喊:「利特立!」
  利特立不若四人是戰士,必須近身戰鬥,他站得較遠,不許擔憂自身安全,才有余力指揮黑蔓攻擊,手上夾著管子戒備,一聽到銀切紫的喊聲,他立刻朝夜爪扔出一支管子。
  夜爪張開巨大的狼嘴,朝天一嘯,以祂為中心爆出螺旋狀的旋風,聲勢浩大,竟如龍卷風襲來。
  面對聲勢浩大的風捲,卡西雙瞳一縮,腳下一蹬,飛快地倒退,但旋風的速度太快,根本逃不了,眼見快要被吞噬,他卻笑了一下。
  果然不是孩童的恐懼而已,夜爪,確實不是人力能抵擋的對象。
  在旋風襲上來之際,一道黑影出現在他眼前,熟悉的身影,始終陌生的發色……
  黑蔓四散分奔,及時擋在眾人面前,但這旋風卻直接粉碎黑蔓,擊中後方的人,將所有人都遠遠地打飛出去。
  此時,利特立丟出的管子炸開來,噴發出濃黑的煙霧,快速吞噬周圍。利特立看見銀切紫沖向卡西面前,隨後兩人都被旋風撞飛,他差點尖叫出聲,只想沖過去救他的主人,奈何兩人距離夜爪最近,瞬間就被黑煙吞沒不知所蹤,他只得一咬牙,跑去抓住最近的文特,又讓殘存的黑蔓卷起一旁的安東,三人連拖帶拉的退進樹林中。
  卡西猛地吐出一口血來,他的背狠狠撞在樹幹上,受了不輕的內傷。
  「殺了我……」
  卡西一怔,低頭卻看見銀切紫倒在他身上,渾身染紅,像個血人似的。
  這是在求自己讓他解脫?
  難道受了致命傷?
  「刺死我,報你的仇,然後走。」銀切紫喘著氣說:「黑煙當不了多久,快!」
  至少讓卡西報仇,也讓自己少了一個遺憾。
  卡西低頭看著他,問:「為什麼要救我?愧疚?」
  銀切紫一個愕然,他們就要一起死了!滿腔怒火卻不能出聲吼人,免得引來夜爪,銀切紫人道噴出一口血來,咬著牙低聲說:「快給我一刀後滾!」
  沒想到,卡西卻說:「你想的美。」
  他伸手到銀切紫的腰包中,摸出一根細長的紫紅發絲,然後放到銀切紫頭上。
  「你……」原來早就知道了嗎?
  銀切紫號沒來得及把話說完,便陷入深深地昏迷之中,或者該說,遠遠地飛去見有著紫紅發絲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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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hy242231 發表於 2016-5-13 09:26 PM

本帖最後由 cathy242231 於 2016-5-13 09:26 PM 編輯

第四章 銀切紫的終點
  我是如此想知道你為何選擇我,卻有如此害怕你為何選擇我。
  你選了我,我卻選擇拋下你……
  是因為知道我能夠狠下心,所以你才選擇我?
  ——銀切紫
  *****
  睜開眼,銀切紫還有些迷蒙,恍恍惚惚中低著頭,看見自己身上一絲不掛,他立刻驚醒了,抬起頭張望,周圍一邊白芒——如同上次見到夏蘭的狀況。
  「不!不!」
  銀切紫簡直快要抓狂,狠狠甩了自己幾巴掌,希望能夠醒來,但該死的一點也不疼!
  「公華,是你嗎?」
  銀切紫一怔,在白芒中看見人影。他立刻沖上前去,果真是夏蘭,馬上抓住對方,著急的喊:「快讓我醒過來!」
  夏蘭納悶的說:「怎麼每次見到你到那麼激動?你真的很不像公花,你們應該對任何事情都沒有反應,除非有人想傷害葉族——」
  「夏蘭!」銀切紫打斷她的話,強調的說:「我需要醒來!立刻!」
  夏蘭搖頭說:「我不知道該怎麼讓你醒來,聯系的時間不長,你等等就會醒了,不會很久……」
  「不能等!我得立刻醒來,不然就會死!你明白了嗎?我會死!」
  夏蘭瞪大眼,慌亂地說:「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讓你醒來?你真的會死嗎?」
  聽到真的沒辦法,銀切紫只能放棄,焦慮的說:「如果我死了,還會繼續在這兒和你說話嗎?」
  夏蘭瞪了大眼,猛搖頭說:「當然不會。」
  聞言,銀切紫放心了些,既然他還沒死,卡西應該也沒事。
  「我失去了力量,又沒有任何辦法可以拿回花的力量?」
  銀切紫不在顧慮會不會被發現失去力量的原因,現在只要能拿回力量,就算讓他跟全葉族說明自己殺了多少人都可以!
  夏蘭一怔,迷惑地說:「你怎麼會失去力量?從沒聽說過公花會失去力量,你們失去力量的時候,應該就是回歸之際。」
  聽到這點,銀切紫心中又是一刺,但他以顧不上這種小糾結,醒過來不知會面對怎樣的狀況,他需要花的力量!
  「拜托,告訴我該怎麼拿回花的力量!」
  夏蘭手足無措的說:「我、我連你會失去力量的事情也不曉得,怎麼會知道該如何那會力量?」
  聞言,銀切紫也知道沒有希望了,只得勉強冷靜下來等待。
  「既然你已失去花的力量,是不是沒辦法救葉族了呢?」
  銀切紫抬頭看著夏蘭,有些不知該怎麼說出口,這些年來,他根本沒有救任何葉族,卻是在復仇。
  「你過來我們這邊吧,銀切紫說過這個任務太過困難了,時間已經過去二十多年,不管你救出多少葉族,那就算多少吧,直接帶著那些葉過來就好。」
  銀切紫直覺就是搖了搖頭,再仔細想了想,又搖了搖頭。
  「我也是這麼跟銀切紫說的。」夏蘭輕笑說:「沒救出所有葉之前,你不會願意過來,但他還是不肯放棄去接你的念頭。」
  銀切紫冷冷冰冰的說:「我連一個葉族也沒救出來,這樣,銀切紫也會想接我嗎?」
  夏蘭卻沒有出言批判,納悶的說:「怎麼一個也沒有救出來呢?是因為你很早就失去力量了嗎?」
  銀切紫張了張嘴,原本想說出更多詳情,例如當年把力量那去對付旦亞人,前前後後殺了上萬人,但嘴是張了,話始終說不出來。
  「二十多年前就失去了。」他最終還是避重就輕的說明:「現在葉族大多在旦亞人手上,我沒法子救出他們。
  簡單把葉族落在旦亞人手上,對方需要他們幫助耕種,恐怕不會放手的事情說明一次,雖然他覺得這像是推脫和借口,但還是要讓對方知道被遺留下來葉族們的困境。
  「耕種嗎?」夏蘭納悶的說:「葉族擅長采集更勝於耕種吧?」
  銀切紫也是那麼認為,記憶中,葉族確實天性熟練植物,但畢竟數目太多,有居住在物質豐富的森林,多半是采集和打獵為主,耕種倒是其次,多半是種一些藥草,旦亞人純粹是病急亂投醫,哪怕只能好一點也是一點。
  「我也不知道怎麼就出那些葉族,但是我會把你的話一字不漏的告訴銀切紫。」
  不停聽到相同的名字,銀切紫感覺十分奇妙,這個名字用了二十多年,其實早就習慣了,猛然聽見別人喊這名字,卻不是在叫自己,實在讓人怎麼聽怎麼怪異。
  「等到下次見面,我會跟你說銀切紫的回應。你應該還有我的頭發吧?」
  聞言,銀切紫心中暗暗苦笑,等等醒過來要面對的恐怕就是死局,那還有下一次?
  不等他回應,夏蘭又自顧自地說下去。
  「你最好快點把頭發用掉,你看起來是在太虛弱了,完全沒有公花該有的強悍——啊!莫非你失去力量是因為要暫時代替靈樹的關系?這好像也不對,你說你在二十多年前就失去力量了,如果是為了替代靈樹,應該是慢慢虛弱下來才對……」
  銀切紫原本還聽得很認真,想找出失去力量原因的蛛絲馬?,或許有得回力量的可能性,但卻越來越糊塗,隨著夏蘭說的話燃起一絲希望,接著又失望……
  「閉嘴!」他終於惱怒道打斷對方的話,「一開始已經說過若不立刻醒來,我就要死了,哪裏來的『下次聯系』!你和葉主不用再想我的事情了,不如多想想怎麼就出那些在旦亞人手中的葉!」
  夏蘭看著他,眼神不知為何流露出憐憫,讓銀切紫立刻生出了不安的感覺。
  「葉族無法踏在沒有靈樹的土地上,現在是你暫時代替靈樹,支撐那些葉族的生命,如果你死了,那些葉族恐怕不用幾天就會回歸,我們根本不需要去想如何拯救他?。」
  什麼?銀切紫的心臟緊緊一縮,幾乎喘不過氣來。他死了,葉族也會死?但是自己就要死了,夜爪絕不會放過他!
  他幾近瘋狂的抓住對方的肩,怒吼:「你是開玩笑的吧?我死了,葉族也會死?那可是兩千多名葉族!」
  「是三千名哦。」夏蘭卻說:「銀切紫說過有超過三千多個葉族在哪裏。」
  「夏蘭,救我。」銀切紫宛如旦亞人,病急了亂投醫,只能拉著夏蘭,苦苦哀求對方救自己,救那三千名葉族。
  夏蘭訝異地看著他,皺眉思索,在銀切紫緊張萬分之下,她終於張了張嘴,但是,銀切紫卻一定不見她說的話,眼前一黑,再次張開眼,周圍已是一片黑暗而非白芒。
  銀切紫帶著剛醒來模糊的意識,但他立刻明白現在必須清醒過來,努力眨著眼,想讓視線變得清楚,他掙扎著坐起身來,低頭一看,身上毫無傷痕,昏迷前被旋風擊中的傷勢已經痊愈了。
  他皺眉看著身上那對黏滑的植物,似乎是一大片苔蘚,味道十分奇怪,但隨即就明白,恐怕是卡西做的,讓夜爪嗅覺失去靈性,再左張右望,卻看不見卡西的蹤影,這似乎是洞穴,十分陰暗狹窄,甚至沒法讓人站起來。
  他推開苔蘚,喊了聲「卡西」,卻沒得到回音。
  但隨後,卻聽見附近傳來狼嚎——夜爪的叫聲!
  銀切紫險些彈起來,立刻朝著光源爬出去,他竟然是在一個樹洞之中,背後那棵樹足有五人抱那麼粗。
  但它還不老,只是顆青壯年的樹。銀切紫的腦海突然閃過這個念頭,他正覺得奇異,卻又聽見不遠處再度傳來狼嚎。
  看不見卡西,卻聽見夜爪的嘶吼,銀切紫心驚膽跳,立刻拔腿就狂奔。
  在哪?
  那邊、那邊。
  左邊。
  銀切紫一路狂奔,毫不懷疑方向,周圍植物傳來的訊息非常清晰,指引著他朝吼聲的方向前進。
  心急如焚之下,銀切紫卻沒有發現,周圍的植物不但在指引著他,而且當她經過的時候,擋到路的植物紛紛讓開路來,即使是不易移動的樹根也盡可能地鋪平,讓他踩得更加平穩。
  狂奔沒多久後,銀切紫就遠遠地看見夜爪巨大的身影,在他面前的小小影子赫然就是卡西,他一手持著夜爪劍一手握著匕首,雖然是對峙的姿態,卻根本沒有平時對戰的淩厲,顯然並不是真的打算和夜爪戰鬥,只是垂死的掙扎。
  銀切紫更是拔腿狂奔。
  *****
  「花在何方?」
  卡西冷哼一聲,「他逃跑了,就朝那個方向跑,你快去追!」
  他筆者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方向,夜爪朝那個方向一看,狼嘴一裂,尾巴朝著銀切紫真正所在的方向一比,嘲諷的看著對方,毫不留情的揭穿他的謊言。
  卡西沈下臉,看來他特地用苔蘚遮住銀切紫的舉動是白費了,這些該死的實靈體果然不局限于實現和嗅覺,自有他們的獨特方法尋找,一如剛剛銀切紫在夜爪找來之前,就已經知道對方追上來。
  夜爪有些納悶的說:「彼為人,何須為花葬送性命?送彼離世,吾再行尋花亦不遲。」
  卡西握緊雙武器,事到如今,已經是必死的局面,他反而放聲大笑。
  「彼為何笑?」面對一個人類,夜爪顯然不把對方放在心上,好有閑情逸致和對方說幾句話。
  「我笑,因為我竟是為了他而死,為了殺死我全家的人死,哈哈哈——」
  笑得差點岔了氣,卡西終於停下笑聲,喃喃自語:「公華,我一定是注定要因為你而一無所有,現在連命都要丟掉了,你要怎麼還我?我人都死了,無親無故,你還不起,哈哈哈——你這輩子都欠我,永遠都還不起!」
  說完,他邪邪一笑,竟主動出擊。
  夜爪有些訝異,但古往今來,來送死的人倒也不是沒有過,所以祂也並不在意在正餐之前,先來一份甜點。
  說到底,夜爪之所以不放棄的追著花,出了曾經的仇怨,最主要的原因卻是——祂可沒吃過實靈體。
  「不!夜爪!我在這裏,別傷他——」
  卡西的攻擊一滯,朝遠處一看,一個人正沖過來,一頭長得過腰的黑發飄散在腦後,不像平常整整齊齊的紮成辮子,但這不令卡西意外,他把那根紫紅發絲放在銀切紫發上的時候,那頭發早就變成黑色而且散開了。
  但,不知是否卡西的錯覺,那頭黑發飄散在空中,竟有張牙舞爪之勢,不像是單純因奔跑而飄在空中,卻像是有生命一般……
  公華?
  「夜爪!你要殺的人是我!」
  還有一段距離,銀切紫只能拼命大喊,試圖轉移夜爪的注意力。
  他媽的你個蠢貨!卡西大怒,自己真白死了,竟連拖延時間都沒做到,白白死了!
  夜爪並不驚訝,早就知道花正在靠近中,祂才這麼好整以暇的和這個人類說話,順便等著花自投羅網,想來應該是為了就眼前這個人。
  這點讓祂更認定花偏離正道明知事不可為而為之,怎麼會是順應正道的實靈體做的事?
  祂已不打算再糾纏下去,這一次就要解決花!
  夜爪惡意一笑,看著眼前這個小小的人類,祂覺得只要把對方殺了,這一次,花一定不會在逃,反而會和祂死戰到底。
  口吐旋風,尾巴如鞭,多重攻擊朝著卡西沖去,完全不給對方閃躲的機會,卡西閃過一條尾巴,卻閃不過巨大的旋風,被吹離地面,完全沒有辦法施展身法,狠狠被另一條尾巴抽中,整個人彈飛出去,重重撞上大樹,連夜爪劍都脫了手。
  銀切紫大怒,終於沖到夜爪的面前,阻止祂繼續攻擊卡西。
  夜爪一聲噗笑,「彼乃花,總為人而戰,莫怪乎失花之力。」
  聽見這話,銀切紫只覺得滿腔憤怒,怒說:「葉也好,人也好,我是守護靈,為了要保護的東西戰死就是我的正道!」
  話說完,心中竟有一種可豁然開闊的感覺,但銀切紫卻沒時間思考,撿起卡西落下的夜爪劍,他持劍對著夜爪,宣告:「不准傷害我要保護的人!」
  將速度提到最高,他的身影迅捷輕靈,閃過夜爪五花八門的攻擊方式,閃躲的同時還運用各種解靈阻礙夜爪的行動,但這些全都沒用,他唯一能傷到夜爪的是手上這把夜爪劍,但是夜爪的攻擊距離遠遠大過于他,根本不可能用劍刺傷對方。
  銀切紫覺得自己已經把靈士的能力發揮到最高了,但他仍舊傷不了夜爪,而他只要受了夜爪一擊,恐怕就會跟卡西一樣爬不起來了,一般人和實靈體根本沒有抗勻的能力,能夠對抗實靈體的只有實靈體!
  但他確實是一個實靈體啊!只要能夠取回花的力量,他就能保護卡西,他想要保護卡西、想保護炎兒和紅岩,想保護……銀切紫一怔,飄在眼前的這撮黑色是……
  髮絲?
  在戰鬥中分神的結果就是銀切紫被夜爪的尾巴一鞭子抽到直墜地面,整個人恨恨地撞在地上,五髒六腑都早翻騰,疼得差點暈過去。
  這時,身後突然轉來細細碎碎的樹葉沙沙聲,銀切紫一驚,強忍直接回頭看的反應,只用眼角偷偷瞄了一眼。沒想到,就看到卡西不讓他殺的那名刺客!
  雖然對著人沒太把握,但事到如今,銀切紫卻沒有別的選擇,只能匆匆說:「帶他走!快!」
  刺客也不囉嗦,顯然他此刻出現的目的就是為了要帶走卡西,二話不說背上人就走,完全沒有留下來的意思。
  夜爪不悅的想追上去把兩人統統撕成碎片,但「鏘」的一聲,清脆的金屬碰撞聲引起祂的注意力,眼珠子一轉,卻看見銀切紫拋開夜爪劍。
  祂也以為對方是要求饒了,但下一秒,銀切紫的頭發猛然暴長,又濃又密的黑發張狂飛舞,隨之而來的?多從地面上爆出的藤蔓條,有大有小,舞動如他的黑發。
  輕撫著那些藤蔓,銀切紫微微一笑,「好久不見了,夥伴們。」
  看見那些藤蔓,夜爪的黑眼珠緊張地骨碌碌亂轉,祂沒想到花居然恢複了力量,不禁心生忌憚,被花打敗而跪地求饒的記憶不是那麼容易抹滅的,祂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懼花三分,那次落敗留下的陰影太深。
  但也是因為如此,這次,夜爪再也不能退卻!
  祂是嗜血肉的凶殘獸靈,心有懼意已是不應該,現在若懷有懼意的情況下退去,不合正道的那方就是祂了,到時,祂將失去力量,甚至是被抹殺掉!
  夜爪的身周浮出無數風刃,從四面八方朝銀切紫飛旋而去,根本沒有閃躲的餘地,銀切紫也沒打算閃躲,雙手一碰兩側的藤蔓,那些藤蔓長出無數枝芽,橫七豎八密密麻麻的織成一張網,隨後因為層層疊疊變成毫無縫隙,網又變成牆,擋下風刃的攻擊,縱時不斷被風刃摧毀,但是卻也生生不息的長出跟多枝芽來。
  如今已是靈力的比拼,本來雙方就都是強橫無比的實靈體,這種拉鋸戰一時也拼不出勝負。
  銀切紫卻知道自己剛剛恢複力量,沒有辦法打這種拉鋸戰,在這麼拼下去,輸的人一定是他。
  他只能另外積聚力量,但這也導致藤牆在拉鋸戰中的落敗,在縫紉即將破開藤牆的那一瞬間,一條巨大去不的藤蔓從夜爪的腳邊鑽出來,雖然祂及時閃躲,卻仍舊被藤蔓擦過身側。
  祂疼的悲鳴一聲,轉身跳到那巨大藤蔓上,用力的撕扯,祂的利爪尖牙也確實有效,巨大藤蔓被扯得七零八落,但銀切紫真正的攻擊卻不是這巨大藤蔓,這藤蔓只不過是個載體而已,夜爪並沒有注意到祂腳邊爆出許多細小的藤蔓,正無知無覺地纏上祂的身。
  其實就算發現,夜爪也不會多在意這些細小的藤蔓,這種大小的藤蔓對祂來說就像發絲一樣,隨手扯了就斷,根本無須在意。
  但祂卻不知道發絲一多和繩子就沒有兩樣,只要量足夠,甚至比繩子更加牢固!等祂徹底毀滅巨大藤蔓,才發現身上已經到處都是一條繞著一條纏繞到堅不可斷的藤蔓繩!
  縱時祂再怎麼力大無窮,被無窮無盡的藤蔓纏滿全身,也只有動彈不得的下場,就算想用風刃割斷,但斷了長長又斷,根本沒有了解的時刻。
  這一次,銀切紫不願再放過夜爪了,藤蔓漸漸縮回地面,也把強大的獸靈往地下拉去,祂拼命掙扎,但卻擋不住拉扯的力道,先是腿被拉進地底,然後是下半身,到前腿……最終整個狼身完全被埋進地面,還繼續往地底深處下沈。
  銀切紫不敢放鬆,他感覺夜爪還沒死,只能拼命壓制住對方。
  不知過了多久,銀切紫不敢確定夜爪死了沒,但他已經撐不下去了,終於整個人倒在地上,拼命地喘著粗氣,此時時刻,他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苦笑著想到第三根頭發不會真的要派上用場了吧?
  腳步聲……
  銀切紫抬起頭,以為是那名刺客回來了,但卻看見意料之外的人。
  「金泣耳?」
  金泣耳從樹叢間走出來,拔出刀,怒氣橫生地走過來。
  「這些藤蔓……你就是當年的屠殺者!是你屠殺了我的族人,是你殺了靛色的妻!」
  銀切紫明白了,靛色肯定是跟金泣耳說過藤蔓的事情,所以他一看,便發現真相。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金泣耳走到銀切紫面前,雖然周圍的藤蔓全都倒地枯萎,銀切紫看起來也傷重得動彈不得,但他仍舊有些懼怕,這種力量實在太超乎想象了。
  直到這時,他才真正地明白當初靛色面對的是什麼東西,立刻有股衝動想撕了那些辱罵靛色打敗戰的居民。
  這種東西,要怎麼打敗?
  現在是千載難逢的報仇好機會,一旦錯過了,誰也殺不死銀切紫!
  見狀,銀切紫也懂了。
  終究,還是走到終點……
  他垂下頭,但一想到卡西已逃跑,精神更是一振。
  為了守護而耗盡氣力,為了贖殺死水藍的罪而死,到了最後,他終於尋回守護公花的正道,又有什麼好低著頭?
  想到這,銀切紫抬起頭來,一字一字的說:「我的真名叫做『公花』,我是『花』,是葉族的守護公花!」
  說完,他抬起頭,高傲的露出頸項,閉上眼。
  從此刻,銀切紫是葉主的名字,而他,是公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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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hy242231 發表於 2016-5-13 09:29 PM

本帖最後由 cathy242231 於 2016-5-13 09:29 PM 編輯

第五章 —— 公華的起點
  「很高興見到你,我是夏蘭。」
  今天迎來了新的花,兩名母花和一名公花,君得大陸有很多自然災害,為了守護葉族,公花時有回歸,導致現在公花數量遠少于母花。
  但族人憐憫我們遠洋而來,給了較安全的集聚地,這裏的自然災害很少,一名公花應該足夠了。
  兩名母花很高大英挺,而且開朗健談,夏蘭更是一見面就抓著我的手說話,實在令人非常不習慣,族人們都目瞪口呆,尤其是年紀輕的族人,如同我,從未見過其他的花。
  唯一的公花,菊月就站在他們後方,身形纖細,還有著柔和的鵝黃色長發,看起來完全不想有能力守護的公花。
  菊月看著我,看著所有的葉,非常專注,但很少說話。
  他很像你。
  ——銀切紫
  *****
  等著那把劍落下,等待自己最終結局的到來,金泣耳卻遲遲沒有動手,終於,公花忍不住張開眼睛。
  出乎意料之外,金泣耳垂下劍尖,神色看起來十分混亂,他不信的連問:「你是花?」
  公花一愣,點了點頭,卻不明白為何金泣耳會怎麼問。
  「可你、你是當年殺死水藍的人,沒錯吧?靛色跟我描述了無數次,就是那種巨大藤蔓殺了水藍、殺戳他的士兵,你也會用那種藤蔓,你就是凶手了吧?」
  「是!是我殺了水藍。」
  公華毫不遲疑地承認了,一會想起當年發現自己殺死的人居然是葉族,身為葉族的守護靈,卻親手殺了一個葉。
  金泣耳直直地盯著他,不願放過對方表情上的任何細節,懷疑地問:「那你告訴我,為什麼水藍臨終的遺言是要保護你?」
  水藍的遺言?公華愣住了,一時竟想不起水藍臨死前是否說過話,那時他發現自己傷了葉,整個人都慌亂到不知所措,若不是記者歐恩還在自己身邊,他說不定都發狂到不顧一切沖上去搶走水藍了。
  「為了她的一句『照顧我們的花』,靛色找了『花』二十年!就算我們無法踏上你們人族的土地,他還是用盡辦法在席宗大陸上明察暗訪,但也一無所獲。」
  公華想起來了,曆曆在目。
  水藍喘著粗氣,但卻是出氣多入氣少,但她卻拼命要把話說完。
  「……照、照顧我們的花!」
  當時,水藍倒在靛色的懷裏,最後一句不是對守護公花的指責,也不是對靛色的不舍,卻是對花的掛念,至死仍掛念著殺死她的凶手。
  當時,公華無法理解水藍的掛念,那時的他還擁有花的力量,遠遠勝過靛色的強大力量,水藍叫靛色保護他,根本是沒有道理的事情,反過來讓他保護靛色聽起來似乎比較正確。
  但現在,公華倒是明白了,這二十幾年來,若不是利特立照顧自己,也不知道他會變成什麼樣。
  「你知道嗎?」金泣耳直直的看著公華,完全不容他避開自己的眼睛,「打從水藍死了,戰陣也結束之後,靛色就把她的遺言視為最重要的任務,用盡心思尋找花,而第二重要的事就是要找出殺死水藍的仇人,為她報仇!」
  第一重要是遺言,第二重要才是復仇?公華突然滿心羞愧,同樣是遺言,米拉的遺言,他就只做到一項「改名」,其他半點也沒有做到。
  「為了那遺言,靛色就只差沒衝到君得大陸去,若不是白顏攔著不放人,他是真的回到君得大陸去找花!結果,她口中的花竟然是你?你分明就是殺死她的凶手,是仇人!為什麼她還要照顧你?」
  「而水藍的仇人居然就是她想保護的人?」說到此,金泣耳笑了一聲,悲哀的反問:「你說靛色該怎麼辦才好?」
  聽到這問題,雖然自己就是始作俑者,但公華仍舊為靛色感到悲哀,必須保護的人就是要殺的仇人。
  「而我又該怎麼辦?」金泣耳握緊刀低聲自語,舉棋不定。
  現在顯然是解決公華的好時機,對方身受重傷,沒有反抗的能力,雖然金泣耳認為讓靛色親手動手才是最好的選項,但回旦亞的路途遙遠,而公華的傷勢一旦複原,誰解決誰恐怕就要反過來了,所以這想法顯然不切實際。
  現在就要殺了他!
  金泣耳一閃過這個念頭,卻又立刻想起眼前這人曾經衝入火場救了自己一命……
  「該死!」
  公華不解地看著金泣耳,他聽不懂對方的旦亞話,卻能從表情和肢體看出金泣耳八成是在咒罵,但罵的時候有沒有看著他,這咒罵似乎不是針對他。
  「你必須跟我走,去見靛色!」
  金泣耳終究還是做不到現在就動手,首先,銀切紫曾經救過自己一命,二來卻是為了靛色。
  就算公華是殺死水藍的仇人,但與此同時,他也是水藍臨死前還想要保護的人,金泣耳實在沒把握靛色會想怎麼做。
  殺了公華會不會反而讓靛色心中那個叫做「水藍」的結永遠都解不開了呢?
  金泣耳猜不出靛色會采取的動作,有擔不起後果,於是下不了刀。
  聽到金泣耳的要求,公華先是一陣退縮,畏于去見那個深愛水藍的人,但隨後想起一路來的刺客,葬夏關未知的情況,現在卡西又被帶走了。
  他皺眉說:「別說我了,你自己能不能回去見靛色都是未知數。」
  聽到這話,金泣耳再次低罵幾聲,說:「對我發誓,你回去見靛色,任憑他處置!」她突然想起公華的恐怖力量,連忙補充:「而且你絕對不能傷他!」
  「我不會傷他。」公華沒好氣的說:「難道你沒聽他說過當年是怎麼把我追得到處跑嗎?」
  「是聽過。」金泣耳遲疑了一下,忍不住好奇的問:「但那簡直讓人不敢相信,擁用有那麼強大的力量,為什麼會被靛色追得到處跑?靛色說一定是水藍臨死的時候做了什麼,她一直保護著他,真的是這樣嗎?」
  公華沈默了一會兒,堅強的點頭回答:「是,她用生命保護了靛色。」
  金泣耳低聲喃喃:「果然嗎?唉,我當初真不該給她臉色看。」
  聽到這話,公華臉色一沈,卻見金泣耳已經是一臉慚愧,而且事情過去那麼久了,這是再追究也沒有意義,況且水藍還是被公華自己殺死的,他又有什麼資格去追究別人對水藍好或不好?
  突然一陣呼吸困難,公華好一陣子都說不出話來,明白自己該療傷,外傷特重,加上使用花的力量,讓他感覺非常疲倦,若不是金泣耳還在眼前,它最想做的事情其實是跳進某座湖裏沈睡,或許得睡上很長一段時間。
  金泣耳的眼神再次注視過來,帶著明顯的危險意味,公華只能勉強壓下胸口的不適,開口說:「如果我有辦法去見靛色,一定會去見他,但我不會任他處置。」
  他談談的解釋:「我欠的債太多,還輪不到他來殺我。」
  聞言,金泣耳臉上閃過一絲殺氣,既然輪不到靛色,那不如由他來動手!
  「我只能保證我會去見靛色,而且絕對不會傷害他。」
  聞言,金泣耳的神色緩和了一些。
  因為多年找不著水藍要他保護的人也找不著仇人,靛色最近消沈到了仿佛了無生趣,身體狀況也急轉直下,如果能夠見到銀切紫,哪怕這是個令人苦惱的無解問題,也好過靛色現在的模樣吧?
  見金泣耳的臉色,公華大概也知道他不會動手了,乾脆的指示:「霜葵應該在附近吧?」
  金泣耳點了點頭說:「我把她打昏了,不然她不讓我過來。」
  「你去找她,我先療個傷,然後我們去找利特立和卡西……就是左眼。」
  「你還信左眼?」金泣耳不贊同的說:「這一路上遇過多少刺客了?難道你不懷疑根本是他帶著我們進入陷阱嗎?要殺我們的人說不定就是他!」
  「他留下來和我一起對抗夜爪!」公華狠狠瞪著他,怒吼:「卡西自己就是個刺客,最好的刺客!如果他要殺你,不需要別的刺客!」
  金泣耳不得不認同,卡西再加上兩名屬下,要殺他還不是太困難的事,雖然有公華在,但這一路上,卡西仍然有太多機會可以親自下手殺他,比起另外派刺客要來得實際得多了。
  「你去找霜葵。」公華不耐煩的說:「我們等等得加緊腳步才趕得上利特立,有他在,你死在葬夏關可能性會低一些。」
  「有你在,誰能殺死我?」
  公華沈默一陣後說:「我的力量失去過一段很長的時間,才剛恢複又和夜爪打了一架,幾乎耗盡全力,現在我的能力非常不穩定,你最好不要仰賴我。」
  金泣耳應了一聲,雖然半信半疑,但是轉念一想,根本沒必要用這種模棱兩可的說法。
  「我現在就去找霜葵,你別走遠。」他不安的叮嚀,隨後就立刻邁開大步去找人。
  直到看不見金泣耳的身影,公華勉強站起身來,扭頭走進森林中,先是用手摸上一棵樹,但一陣突然來的強烈疲倦讓他站不穩腳步,從背直覺撞上大樹,但也因此才沒整個人摔到地上去。
  他索性整個人靠在樹幹,閉著眼睛感受周圍植物的細語,卻不妙的發現周圍的細語變得微弱許多,自己果真太過虛弱。
  公華檢視了一下,不算輕,但是還遠遠不如當年被火燒傷的嚴重,他卻覺得十分疲倦,這種頭腦與身體都很沈重的感覺非常熟悉,一如他最近幾年來的狀況。
  原本他早已習慣身體的沈重以及腦袋的混沌,只是常常會忍不住痛罵利特立,但自從用了夏蘭的頭髮療傷後,他就感覺整個人非常輕盈,許久都沒有這麼輕鬆了,現在卻突然回到那種沈重的感覺,這簡直讓人不能忍受。
  背靠著樹幹,他緩緩滑落做到樹根的位置,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感覺這樣要舒服多了,背後的樹幹甚至傳來一股清涼感,稍微紓解祂的沈重。
  拿出最後一根夏蘭的頭髮,公華仔細端詳那根細得幾乎讓人感覺不出存在的髮絲,有些遲疑不定是否真要用上它,但主因是他捨不得,雖然現在真的需要用掉,自己必須恢複到最佳狀態,否則接下來什麼都別想做了。
  更何況,他需要再見夏蘭一次——不,其實他真的想見的人是銀切紫!
  得回公華的名字和力量後,他有許多事情要說,也有許多事情要求的解答,否則實在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走下去。
  用掉吧!公華深呼吸一口氣,當用則用,沒什麼好捨不得。
  把紫紅髮絲放到頭髮上,他靜靜的等待。
  等待……
  發絲仍舊是髮絲,紫紅安靜的躺在黑發中,毫無反應,公華越等越是心焦,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哪裏做錯了,但是不久前,明明一放上去就立刻生效了。
  難道要躺著嗎?公華遲疑了一下,雖然感覺不太可能是這種差異,但還是躺倒在地上,把頭枕在樹根上,這姿勢舒服得讓濃濃的倦意上身,他幾乎都快睡著……
  「公華?」
  昏昏欲睡中,公華猛然張開眼,反射性的問:「金泣耳?」
  眼前卻是一邊迷霧,根本不是森林的模樣,他一怔,連忙低頭一看,自己身上果然又是光溜溜一片,剛剛夜爪作戰的傷痕也消失無蹤,肌膚雪白無暇,一頭烏黑的頭發幾乎垂到腳邊。
  這一次,外頭沒有危險,公華這才對自己的裸體感到不自在,但他卻也不遮遮掩掩,緩緩站起身來,有點納悶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了?
  不過看這情況,那根頭發應該是生效了吧?
  公華還來不及尋找,想見的人就自己迫不及待從迷霧中跳出來,直撲到他的眼前,大喊:「太好了!我正想找你呢!」
  面對快要撲上來的夏蘭,公華飛快的退了一步,見對方還想繼續跟上來,他連忙大喊:「別動!」
  夏蘭停下腳步,笑吟吟地看著他,公華卻是撇過臉去,盡量不與對方視線相對,他實在不太習慣和人裸身相對了。
  「你這次真快就聯絡了。」夏蘭十分欣喜的說:「正好,我有好消息要告訴你,我把你的話告訴銀切紫,他有些問題想問你,也有事情要告訴你喔!」
  公華納悶的說:「他為什麼不來見我?你不是說可以帶他進來嗎?」
  「那必須要他在我身邊才行。」夏蘭苦笑的說:「我們不知道你會這麼快聯絡,銀切紫但有下次又遇不上,所以他想趕在最近把事情辦完,然後就待在我身邊等你聯系。」
  結果自己偏偏就這麼快聯繫,公華也只能跟著哭笑不得。
  「他要跟我說什麼?」
  「第一件事是你失去力量的原因,他猜想,因為你以為沒有葉族可以保護了吧?身邊沒有葉族,公花的力量就比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米拉也曾做出這樣的結論,但是,公華可不這麼認為,立刻反驅:「絕對不是這個原因,早在失去力量之前,我身旁就沒有葉族,怎麼會在過了那麼久一段時間後,我才失去力量?」
  而且還是在他急需力量復仇的時候!
  聞言,夏蘭露出困擾的表情,雖然她覺得就是這個原因,但見到對方神色堅決,他也不打算繼續爭辯下去。
  「你在失去力量的時候,是在做什麼呢?」
  那時正在……公華說不出口,要說自己那是在做什麼呢?殺旦亞人?被人推入坑中用火燒?
  一想到那場火,想到歐恩那張焦黑的臉孔,他就感覺胸口一陣發疼,但又很清楚自己是在夢中,根本不可能感覺到痛苦。
  「那時,你正在守護著什麼呢?」
  公華一怔,抬頭不解的看著夏蘭,脫口:「你怎麼知道我在保護人?」
  夏蘭認真地回答:「因為你是專職守護的公花,只要能夠守護,我不相信你會失去力量,所以在失去力量之前,你應該在保護著誰或者某個東西。」
  聞言,公華訝異的看著夏蘭,這個花可比當初的自己要來得懂事得多了,記得炎兒說過花什麼都不懂,只知道保護著葉族嗎?雖然夏蘭看起來確實不像一般人那麼明白人情世故,但似乎也不是什麼都不懂。
  夏蘭也猜出公華為何訝異,她眨了眨眼說,笑得十分爽朗,「我們母花才不像你們公花那麼傻氣,只知道保護葉族,若是身邊沒有葉族,就連動都懶得動一下。」
  對此,公華無話可說,雖然他早就多年沒見過葉族,直到最近才看見炎兒他們,還恨著葉族拋下他,但是,他卻還是做不到對他們視若無睹,現在取回力量後,更是漸漸找回那種只為了葉族存在的感覺。
  公華用力甩去那個念頭,不行,還有許多事情要做,他不能只為了葉族存在,還不能……
  「我確實在保護某個……人,他是個人族,不是葉族。」
  夏蘭點了點頭。
  「我保護人族,你不驚訝?」這下子換公華驚訝了。
  「為什麼要驚訝?」夏蘭有些莫名地看著他:「公花常常都會保護小動物或者花草,現在和我一同守護的公花還不准葉族和我在他面前吃魚呢!你會出手保護人族有什麼好驚訝?」
  「如果葉族或是你吃了魚,被他看見了,他會怎麼辦?」
  公華有些好奇,但問題出口後卻發現自己竟然非常想知道答案,並不是隨口問問而已。
  如果雙方都是想保護的對象,面臨抉擇的時候,公花會怎麼做?
  雖然,公華現在並沒有面臨這種抉擇,但從未見過別的花,他實在太想知道花的一切所作所為,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很異類,真的……很不像花。
  夏蘭想到就覺得好笑,笑著說:「他會把被烤好的魚從我們手上搶走,然後放回河裏去。」
  公華一怔,這舉動如此傻氣,讓他不知道該有什麼感想。
  「接下來幾天,菊月還會緊緊跟著那個吃魚的葉族,確定對方沒有再吃魚,這才肯放過他。」夏蘭帶著有點幸災樂禍的說:「族裏的葉個個都慘叫不已,他們喜歡吃魚大過吃獸肉,但這下也只好改吃獸肉了,真的嘴饞就去附近的人類村子吃魚,不讓菊月看見,幸好,葉族也不常吃肉。」
  菊月?一聽見名字,公華直覺那個公花一定帶著黃色的頭發,或者還是蛋黃色,這才踏上一個「月」字。
  聽到這些小細節,公華突然很想去看那個場景,看看那個喜歡魚的菊月,還有被盯著不能吃魚的無奈葉族,聽起來如此平凡的生活,讓人想發笑,但不知為何,他一點也笑不出來,與自己的人生比,那平凡的生活聽起來竟如此向往。
  看著他的神色,夏蘭放柔語氣說:「公華,等救出那些葉族,你們就可以一起到我們這裏來了,你可以和菊月一起巡視領地,守護葉族,這樣他也不用那麼累了。」
  公華反射性就打斷她的話,「我做不到!」
  夏蘭微微一笑,說:「你應該已經慢慢的回你的力量了吧?」
  公華一怔,不解的問:「你怎麼會知道?」
  「我是母花,看得出來,你的狀況比之前好多了。」夏蘭端詳著他,猜測:「如果你恢複全盛時期,應該比菊月更強,不愧是樹特意誕下來拯救葉族的公花。」
  見到了葉,又為了保護卡西,才終於讓他拿回力量嗎?但就算他真的擁有完整的力量,要救出那些葉……
  「夏蘭,你知道嗎?」不甘心只有自己煩惱,公華帶著報仇的心態,故意對夏蘭說:「我也許必須殺了許多人才有辦法救出那些葉,許多人會死,死的數目或許遠遠超過那些葉的數量!」
  夏蘭卻沒有出現祂想象中的震驚或迷惘,只是愣了一下,說:「你真不同,如果是我知道的公花,就算只為了救一個葉,必須殺盡其他種族,他們也不會半點猶豫。」
  震驚的人確實公華,只為了救一個葉可殺盡一族。這和他想象的花完全不同!
  葉族是如此純善,所以他理所當然的認為花也會如此,至少幼時的他只會坐在樹下,什麼也不懂,宛如一個初生嬰兒,該算是純真吧?
  但後來,他滅了一座小鎮。
  直到被歐恩和米拉教導,又看見塞德裏克和卡西失去親人的痛,那是懵懂無知的他終於明白自己犯下了多?可怕的錯誤——或許什麼都不懂才是最可怕的?
  公華突然有點領悟了。
  夏蘭竟用贊歎的語氣說:「你比其他公花想得多,不愧是獨自過活的花。」
  聽到這話,公華回神過來,他竟覺得自己對花的印象根本完全錯誤,迷惘的說:「我想得多是好還是壞?」
  「我不知道,也許對你來說並不好,你看起來很痛苦。」
  公華沈默了。
  「如果你不想殺人的話,銀切紫的計劃對你來說應該算是好事。」
  「計劃?」公華訝異的問:「他有什麼計劃?」
  夏蘭仔細解釋:「你說旦亞人是為了耕種才不願放葉族走,所以銀切紫打算用種子和耕種作法去換那些葉。」
  聞言,公華雙眼一亮,見到了一絲曙光,但仔細一想卻又皺了眉頭。
  「我擔心旦亞人既要葉族,也要耕種作法,可能會選擇用搶的。就算他們真的守諾願意交換,也會偷藏一些葉族幫他們耕種。」
  夏蘭點了點頭說:「銀切紫也是這麼說的,所以他想找別的居住地調一個公花跟過去。有公花的力量,他們想搶可沒那麼容易,不過現在有你,就不用了,公花數量一直不足夠,別的居住地也不見得願意借。我們原本就是從別的居住地調來的花,要在借到的可能性不高,尤其是公花。」
  「為什麼樹不多生一點公花?」公華實在不解,如果公花能多一些,葉族就不是更安全嗎?
  夏蘭一笑,說:「樹的精力有限,沒辦法誕下太多花,其實公花和母花的數量原本是相等的,一直都是雙雙對對,但是公花會戰死,母花不負責戰鬥,所以數量才漸漸不同了。」
  原來如此——等等,雙雙對對?公華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奇妙。
  「只要有你在,也不怕旦亞人偷藏葉族,對公花來說,聽見葉族的呼救並不是難事。」
  聞言,公華臉色一變,連忙說:「現在我可聽不到了。」
  二十多年來,他壓根就沒辦法聽見葉族的呼救。
  「當然可以,你可是公花,負責守護整個葉族,既然你已經的會力量,這些能力自然也——糟糕,時間又快到了,嗯,還有什麼事情沒說呢?」
  夏蘭有些慌了:「總、總之你等我們一下,別用太多力量,我們很快就到!」
  我們?
  公華一怔,卻已來不及問。
  眼前一黑,在張開眼,金泣耳和霜葵正看著他,帶著警戒的神色,但是卻沒待在更遠一些的地方,看起來像是怕他跑了。
  公華正千頭萬緒,沒空理會他們,默默爬起身來,身上的傷已好了,周圍植物的細語在度清晰起來,他輕輕的朝樹上的小藤一觸,那細嫩的枝芽纏繞著他的手指,還傳來孺慕的思緒。
  他真的要去救葉族嗎?但是……
  復仇呢?
  而要對他復仇的人呢?
  花……
  炎兒?公華的瞳孔猛然一縮,朝著樹叢看過去,但炎兒不在那裏,而是在更遙遠的地方。
  「銀切……」金泣耳疑惑地喊到一半,發現自己喊錯了,連忙改口:「公華,怎麼了?該不會又有危險吧?」
  花,願你無事。
  紅岩?
  為什麼還不回歸?
  森林,啊,我好想念樹陰、想念溪流,讓我再見一次森林,一次就好……
  不、不要,我不要——
  公華抱緊腦袋,某個方向不斷傳來許多情緒,茫然、悲傷、懇求甚至是痛苦,情緒像是浪一般襲來,讓他也深深陷入那些情緒當中。
  他明白了,沒辦法逃避,不可能不救,他是公花。
  守護葉族的公花。
  *****
  卡西掙扎著坐起身來,看著手腳的鐐銬,他皺了下眉頭,沒多說什麼,拿起腰包中的治療藥劑就灌了起來,一瓶喝畢,身上的傷卻仍舊嚴重,他也不廢話,直接喝水似的接二連三灌藥。
  喝的途中,卡西隨意的看向站在一旁的黑衣人,問:「他還活著嗎?」
  「還活著。」至少他走的時候還活著。
  兩人都沒有提及名字,但卻明白對方指的是誰。
  問完這點,卡西就懶得說話了,他以為當時夜爪若不是走了便是死了,否則眼前這家夥不可能現身帶走自己,既然公華當時還活著,那就不會有事,卻沒想到公華是恢複力量還是擋住夜爪,這才讓對方有機會帶走他。
  卡西不想說話,卻擋不住對方想開口。
  「小時候,我一直不喜歡你,雖然你也沒在我們家待太久。」
  這家夥還是這麼廢話連篇!卡西第一次後悔喊住公華,沒讓對方把他殺了了事。
  「我疑惑了很久,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厭惡你,直到最近才明白真相,也許是因為我早就知道自己贏不了你,誰會想要有一個永遠贏不了的兄長?」
  「我不是你哥,你也沒必要喜歡我。」卡西懶洋洋地說:「對我來說。你是安斯艾羅,軍團長的兒子,其他什麼也不是。」
  刺客摘下面具,露出一張平凡的臉孔,但這時他的那雙細眼帶著殺氣,讓那張平時臉孔增添不少氣勢,倒也能讓人不敢小看。「我該叫你什麼?左眼、卡西,還是斯卡羅?」
  卡西懶得理會這問題,直接問:「你什麼時候發現我是卡西?」
  安斯艾羅想了一下,說:「不久,你不常公開露面,是最近守護葉族的任務時,太常接觸,我才認出來了。」
  「安德魯團長知道嗎?」
  「他不知。」安斯艾羅停了一下,說:「如果他知道你是誰,有知道你現在很強,恐怕會想把你認回來,所以我不說。」
  卡西撇了他一眼,嘲諷地說:「放心好了,你家鬥得這麼凶,你家兄弟都死了兩個,誰會想去你家當兒子!」
  安斯艾羅臉色一暗,說:「我母親死後就沒平靜過,但我已經幫他們報仇了。」
  後母凶狠,但兒子更凶狠,一個像用各種方式想讓前妻的孩子「病死」,一個則讓後母和同父異母的弟弟乘坐的獸車出車禍掉下山崖。
  卡西對戴那單家的事情還是多了些留意,對於那個家可以鬥得這樣驚歎不已,這安德魯選繼妻的眼光真是差到一個無與倫比的地步。
  「安德魯真的沒懷疑是你殺的?」卡西真有些好奇了,根據兒時印象,那個男人應該沒這麼笨。
  安斯艾羅想了一下,說:「懷疑又如何?人都死了,他還能把我怎麼樣?難不成想把我也殺了,然後把軍團傳給外人?」
  卡西笑了,這小子一如小時候沒心沒肝。
  「他現在很缺兒子,知道你還活著,肯定要認你。」
  聞言,卡西沒什麼反應,他知道安斯艾羅絕對不會讓他去當「哥哥」。
  「我幫你瞞著,但你也得幫我忙。」
  「幫你媽!」卡西忍不住罵娘,只要自己不肯,難不成安斯艾羅還能硬是要當他老子?
  「就是幫我媽。」安斯艾羅竟還順著說:「我母親當初對你可好了,連我這親身兒子否嫉妒,你難道要不認賬?」
  卡西冷哼一聲,「我已經救了你好幾次,好不夠抵賬?」
  聞言,安斯艾羅有些納悶,不就是之前行刺時候救了他一次?但他沒有爭辯也不詢問,一知道,說不定得還債,索性不問。
  喝完治療藥水,卡西站起身來,檢視自己的行動能力有沒有問題,很顯然,公華給的藥水效果果真一流,他已經感覺不到身體有任何傷勢。
  「你真不打算幫我?」安斯艾羅不耐的來回踱步,「卡西,我想要戰爭!我渴望戰鬥!」
  卡西沈下臉。難怪他調查軍團長安德魯沒用,總似是而非,因為真正的幕後操作者是安斯艾羅!
  但就算真的開戰,駐守首都的祈勝靈士團也不會被派出去打旦亞人,卡西開始覺得有點不妙,什麼情況下,安斯艾羅會取代兩位戰公去打旦亞人?
  「果然是你搞的鬼?」
  「是我。」安斯艾羅煩躁的說:「但你當我父親又可能不知道嗎?他任由我這麼做,和他親手安排有什麼差別?」
  「當然有差別,要是事情敗露,死的是你不是他。」
  安斯艾羅冷哼一聲,說:「反正我父親若是因叛亂而死,我肯定也會受到牽連,若是失去祈勝靈士團,我活著做什麼?」
  卡西冷笑了一下。活著做什麼?他全家都死光了,還不是照樣活著!
  「你也知道你家有的是祈勝靈士團,是駐守首都的靈士團,邊關打不打開管你們屁事!」
  沒想到,安斯艾羅卻老神在在的說:「自然有人會幫我說話,讓年青一代到邊關鍛煉,將來若是起戰事,才有真正的沙場老將可用。」
  卡西氣笑了,原來這還真不管安斯艾羅的事,這小子就是打著自己去打戰的主意,半點都沒幫自家老子想,難為安德魯沒一腳踹死這個混賬兒子。
  安斯艾羅帶著告誡的語氣說:「卡西,國內已經超過半數都支持開戰了,你擋著也沒用!」
  「我擋著?難道你還不知道我只是條被放出去咬人的狗嗎?」卡西懶洋洋地說:「是陛下擋著。」
  「該死!果然是這樣,難怪到這地步也開不了戰。」安斯艾羅低罵一聲,隨後也祭出自己的底牌。
  「但王子想開戰,他一開始沒參與我的計劃,但我已經說動他,趁著現在倚霜和林嵐兩國界線的問題交惡,打鬧了幾年,我們一舉把旦亞打殘,面的兩國把糾紛解決,到時我們腹背受敵!」
  卡西沈默不語。
  沒得到半點驚訝的神色,安斯艾羅感覺奇了,「你已經知道王子的事了嗎?我萬能的哥哥。」
  一路上都是刺客,能夠這麼精准掌握他們行蹤的人,不是陛下就是殿下,但陛下沒必要做這種事,國王要開戰可不用這麼偷偷摸摸,直接吩咐卡西一聲,讓他半路把金泣耳殺了就是。
  所以,就是殿下了。
  國王一定不會太喜歡這個消息,但再怎麼樣,他也不會把兒子殺了。
  但是,卡西把王子自作主張的事情透露給國王,王子倒是有可能會暗地把他殺了,就算現在不動手,等他成了國王,也絕對沒自己的好果吃。
  他媽的,皇室的狗果然不好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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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hy242231 發表於 2016-5-13 09:35 PM

本帖最後由 cathy242231 於 2016-5-13 09:37 PM 編輯

第六章 葬了誰的關口

  公華……

  你的名字從夏蘭嘴裏說出來,我幾乎不敢置信,你沒有發狂而死,你還活著!

  我們的花還活著!

  聽到這消息,我只想立刻把你接過來,這一次,不再需要擔憂你發狂而死,什麼都可以預料到大家會多麼喜歡你!

  以往,我們不敢多看你一眼,但往後,我相信沒有葉會少看你一眼!

  夏蘭卻潑了我冷水。

  你必須要拯救那些被抓走的葉族,我不敢想象你要如何做到,不敢想象你會遭遇到什麼樣的困難,不願想象……

  你要沾染多少血腥。

  ——銀切紫

  *****

  「主子啊!」

  利特立衝向公華,在最後那一刻勉強克服自己,沒撲上前去抱著主子不放,他可明白自家主子有多討厭肢體上的接觸。

  公華看著淚流滿面的利特立,臉色一柔,伸手拍拍他的他腦袋瓜子。

  這可讓利特立驚奇了,這才有發現公華竟然黑著一頭髮,這、這難道是染髮靈藥沒有了嗎?他想了一想,自己為了這趟旅程准備了許多靈藥,卻偏偏沒有准備染髮靈藥水,這可怎麼好?希望主子自個有帶。

  金泣耳忍不住開口質問:「既然你那麼擔心他,怎麼就沒回來幫他?」

  聞言,利特立氣到臉紅脖子粗,一句解釋吭在喉嚨說不出口。

  「是因為我們。」文特開口問:「我們傷得太重,他為了救我們,才沒過去。」

  公華回頭瞪了金泣耳一眼,冷冷的說:「我的僕人忠心耿耿,不需要你來質疑!」

  「你太無禮了!」

  霜葵立刻發出抗議,但公華可懶得理她。

  「走吧,我們去葬夏關。」

  聞言, 安東和文特都是一驚,連忙說:「我們隊長呢?他、他該不會——」

  公華打斷兩人最壞的猜測,說:「卡西被人救走了,我想他治好傷勢以後,應該也會朝著葬夏關前進。」

  勿行沼澤對其他人來說很危險,但對卡西來說卻不然,他的身上有公華留下的印記,那些危險的植物不會傷害他。

  現在只能祈禱那名刺客如公華的猜想,並不想要卡西的命,但他心裏又知道卡西應該沒那麼容易脫身,刺客總不是為了報救命之恩才帶走卡西的吧?

  但不管如何,這附近什麼也沒有,除了葬夏關,公華不認為他們會去別的地方。

  雖然一行人又累又餓,但卻只匆匆解決饑餓就開始趕路,接下來的路上,再也沒有遭遇刺客,這讓金泣耳和霜葵咕噥不已,更疑心是卡西暗中搞鬼,所以他一離隊,刺客就消失無蹤了。

  因此,安東和文特沒少惡狠狠的瞪著兩名旦亞人,安東更不時出言諷刺:「原來是咱們隊長幹的好事,那文特啊,我們是不是該照隊長的意思去做,把這兩個家夥幹掉?」

  聞言,霜葵橫眉豎目的站到金泣耳身前,大有一女當關萬夫莫敵的氣勢。

  公華回頭一望,雙方竟一副對持的模樣,心中不悅,周圍地面突然鑽出好幾根藤蔓來,纏繞上四人的腳踝。

  安東和文特反應快速的拔劍砍斷腳上的束縛,隨後四下尋找敵人的蹤跡。

  霜葵嚇得把所有氣勢全部丟光,雙腿發抖,雖還擋在金泣耳面前,但實在讓人懷疑她是否還有戰力。

  金泣耳倒是冷靜,他早已知道公華的能力,又看見藤蔓的大小細如草根,深知公華沒有取他們性命的意思,所以不驚恐。

  利特立大喜,尖叫:「主子,你的能力恢復了嗎?」

  公華有些尷尬,其實他是想瞞著不說,不是瞞利特立,而是安東和文特,但想想若是遇到卡西,他應該也不會瞞著這兩人,所以暴露也就暴露了吧。

  「嗯。」

  聞言,安東和文特驚愕的看著公華,難以置信的問:「藤蔓是你弄出來的?」

  公華點頭承認,隨即用一句堵著對方的嘴,「你們隊長原本就知道。」

  安東和文特兩人皆是一愣,但真如他所願的不再多說什麼。

  「等我們到葬夏關,你們別把我的能力說出去。」公華說完,雖然兩人臉色沒變,看似同意,但他知道他們可不是自己指揮得動的人,於是又不上一句:「等找到卡西再說。」

  這話一出,兩人神色一緩,點了點頭,公華就明白沒問題了。

  另一邊,金泣耳也穩住霜葵了。

  公華有點慶幸沒控制好的藤蔓很細,要是幾人抱那麼粗,恐怕眾人就沒那麼容易安定下來。

  「快走,我們得趕到葬夏關,免得人族和旦亞人兩方直接打起來。」

  利特立忍不住提議:「主子,你已經恢復能力了,直接帶金泣耳越過葬夏關不久好了嗎?」

  聞言,金泣耳和霜葵也朝他看過來。

  公華搖了搖頭,但見到金泣耳的臉色沈了下去,他便說:「這樣吧,金泣耳,到了葬夏關,你先藏在附近別露面,等我處理完事情,再直接帶你越關。」

  「你要處理什麼事?」金泣耳有些莫名的問:「你不是因為我才來葬夏關的嗎?」

  「處理……仇人。」

  韋斯特和歐恩就在葬夏關,若他要去夏沙大陸見靛色,甚至還要如夏蘭說的用種子和耕種作法換葉族,那麼,他必須在去之前,把事情給解決了。

  「不能先帶金泣耳回去嗎?」霜葵連忙說:「然後你再去處理事情。」

  安東和文特臉色一變,但公華到時心動了,這樣一來,他就無需擔憂金泣耳的安危。

  金泣耳自己卻是十分矛盾,雖然想脫離這個困境,但是又希望可以直接帶公華回去,若是自己先回去了,公華會不會就此消失無蹤,那還真的很難說,為了靛色,他不管怎麼樣都要帶著公華回去!

  「我就在關口附近等你!」他一咬牙應下了。

  公華看了他一眼,「嗯」的一聲,沒再多說,只是朝前方一比,眾人順著他的手勢看過去,這才發現前方不同於沼澤的陰濕,隱約還可以看見一條道路。

  終於走出沼澤了!大夥兒幾乎掩不住欣喜的心情,一路走來是在看到太多超乎常理的東西,讓人快承受不了,只想快點離開這個鬼地方。

  唯獨公華是不想離開的,雖然,沼澤不真的算是森林,但仍舊有著花草樹木,讓他覺得很親切和放松,二來,卻是因為不想太快到達葬夏關,有些人有些事,其實他還沒做好面對的准備。

  「主子?」

  公華抬起頭來,一行人已經迫不及待的踏出陰暗霧茫的沼澤,走上那條道路,臉上滿是信心和松了一口氣的神色。

  耳邊傳來花草樹木的道別聲,眾人看著他,不解他為何停滯不動,公華看著他們,突然發現這只隊伍的種族組成還真是複雜,不但有人族、有旦亞人、有侍靈族,甚至還有他這個實靈體,從坐在樹下,身邊只有葉族,唯一的存在意義就是守護葉族,到如今,遇上形形色色的人,嘗遍愛恨情仇,未來更是複雜得不知如何去面對——

  「主子?」利特立突然緊張了起來,不知為何,他突然擔心公華會扭頭就跑,畢竟在葬夏關那群人和自家主子的關系可是亂七八糟得很,接下來又要復仇,又得救金泣耳,還有葉族……唉喲,他光思想就覺得頭疼,更何況是本就頭疼沒停過的主子呢!

  但,公華往前踏了一步,淡淡的說:「走吧,前方是終鎮,然後就是葬夏關,除了我和利特立先去關口,其他人就先留在終鎮等我們。」

  雖然還有一段距離,但已經可以眺望葬夏關的城門,那高聳的城牆是後來新建的,原本的葬夏關城牆早已因旦亞人的攻擊而殘破不堪,有了那次的教訓,葬夏關的修建可是嚴謹許多。

  利特立雙眼一亮,他總是覺得自家主子好像不一樣了,雖然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但他可喜歡現在主子眼裏流露的光輝,立刻點了頭,估計現在叫他跟著公華跳火山都成。

  文特卻是反對,說:「我們要有一個人跟你去。」

  公華看了他一眼,說:「你們一個要看著金泣耳和霜葵,他們都不能露面,只能靠你們去張羅事物和藏身處,另外一個要去聯絡卡西,誰能跟我去?」

  聞言,文特也沒話說了。

  遠方,突然傳來「咚咚咚」的聲音,引得眾人都看過去,不遠處的終鎮還掀起一陣人聲騷動。

  「這時戰鼓聲!」金泣耳跳了起來,大吼:「難道已經打起來了嗎?不行,我得過去關口!」

  「你在這裏待著等我!」公華厲聲道:「否則我不介意出手讓你躺著去終鎮!」說話的同時,他仔細傾聽,發現戰鼓聲已歇,這才放心些。

  金泣耳本還想繼續爭辯,但被公華這話加上冷冷的厲眼一瞪,立刻閉上嘴,還差點咬了舌頭。

  眾人怔怔的看著公華,雖然他沒少罵過人,不過這次怎麼好像特別有氣勢?

  利特立高興得都不知該怎麼說才是,他看的出自家主子罵人罵的可不一樣了,理智、言簡意賅,還氣勢十足啊——雖然和公花的形象是不大符合,不過這樣更好、這樣更好?!

  「安東,文特,你們看好金泣耳和霜葵,如果他們想逃走……」公華丟出一罐藥劑,淡淡的說:「把這個扔在他們臉上。」

  「是!」這一次,兩人心甘情願的聽令。

  *****

  望著高聳的城牆,公華先從藥包裏頭掏出染髮藥劑來,雖然歐恩已經見過他的黑髮模樣,但他不能肯定自己會不會先見到韋斯特,只得再將自己的頭髮染成銀紫色。

  公華沈默地看著自己的黑髮漸漸化為淺色,隨後他一把抓出所有染髮靈藥,最後通狠摔到路旁的石頭上,瓶子碎了,淡淡銀色的液體順著石頭的斜面滑下來,最後統統貢獻給泥土地。

  這是最後一次當「銀切紫」,接下來,他就是公華,只是公華!

  「主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啦?您倒是透露一些,至少讓我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嘛!」

  利特立好奇得要命,怎麼主子像是換了個人似的,剛剛不但頂著一頭黑髮,直到要進關口才喝一瓶靈藥,然後居然就把剩下的全摔了,這時不再染髮的意思嗎?

  聽到這問題,公華才開始思考著這些日子以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打從見到炎兒那些葉們,加上用了夏蘭的頭髮療傷,我見到夏蘭,還知道銀切紫的事情,想起來的回憶越來越多,我漸漸開始發現周圍的不同。」

  那些回憶,一點一滴的,慢慢喚醒他身為花的自覺,他甚至開始聽見植物們的細語。

  「如果,夜爪不對卡西下手,我說不定好找不會花的力量。」

  失去歐恩的時候,他失去最後一個需要守護的對象——至少當時的他是這麼認定,守護靈失去守護對象,他還需要力量做什麼?

  於是,他也失去了力量。

  但公華曾經答應過米拉,要保護卡西——不!就算沒有承諾過米拉,他仍舊會保護對方,他欠卡西的債多得不知該怎麼還,更何況,當初他們處的那麼好,雖然當時他的外表已然長大,內心卻跟個孩子沒兩樣,他和卡西是兒時玩伴,是,是……朋友。

  公華苦笑了一下,若卡西聽見這話,真不知道會用怎麼難聽的話來挖苦自己。

  「為了守護,我總算恢復花的力量,但卻開始聽見葉族的呼叫。」

  當初,懵懂無知的他被人族抓走的時候,那些上了船的葉族大概尚未遠離,所以他沒辦法分辨那天大量的葉族聲音,後來卻是樹讓他發狂了,再來歐恩等人又吸引走他全部的注意力。

  直到現在,在夏蘭的提醒下,公華才終於明白自己有這種能力,從取回力量的那一刻起就不停聽見葉族的呼叫。

  炎兒和紅岩的聲音近一些,感覺起來也沒那般茫然無望,或許是因為他們已知道花的存在,即使他對兩葉那麼不假辭色,他們似乎也不願相信花會棄他們與不顧。

  事實證明,他們是對的,即使是之前聽不見他們聲音的時候,公華嘴上再怎麼說不在意葉族,也不過是自欺欺人,連卡西都不信。

  公華哀求似的說:「利特立,我沒辦法不救他們,你沒聽見那些聲音,他、他們甯可回歸,也不想這樣下去,若不是葉族天性樂觀,根本不會自殺,他們一個也活不下來!」

  但這樣下去,葉族們真的不會被逼得走上自盡這條路嗎?公華無比的擔憂。

  利特立馬上連連說:「救救救,全部都救,咱們現在就去救啊!」

  他可不會阻止自家主子去救葉族,最好呢,是急迫到連復仇的那檔子事統統忘光,直接開始救葉族大業吧!

  「我得先解決韋斯特那件事。」公華一看便知道利特立在想什麼,可惜,他還沒有灑脫到可以放棄仇恨。

  「喔。」利特立萎了,太可惜了,不過隨後有精神一振,至少沒有只是想著報仇,總算是個進步!

  兩人走到關口前,門口守衛的幾名士兵好奇地看著兩人,一個有著特殊的發色,氣質看起來就像個貴賓,另一個則穿著鬥篷,身形似乎是個孩子。

  「我要找歐恩•帕拉丁,我是銀切紫,是……」公華停了一下,似笑非笑的說:「是他的妹夫,麻煩幫我通報一下。」

  士兵面面向望,他們不見得認識歐恩,畢竟在守將中,歐恩還排不上號,但是配上「帕拉丁」這個姓氏,他們猜也猜得出歐恩是何方神聖。

  門口隨便來個人就像見席將的兒子,若是一般人早就被趕走了,,幸好公華的氣勢看起來彼為不凡,加上那頭銀紫發色實在太獨特,想來那種染發靈藥肯定貴得翻天,所以士兵們也只好請他稍等,乖乖進去通報。

  沒多久後,歐恩就大步走出來,驚奇的叫:「銀切紫,真的是你,我剛收到報告還不敢相信,你怎麼來了?」

  公華一怔,這才驚覺卡西的任務或許連帕拉丁戰公也不知道,而他又該說多殺事情來取信歐恩?

  「銀切紫?」歐恩疑惑地看著他。

  「進去再說。」公華沒好氣的說:「你不是讓我站在城門跟你說任務內容吧?」

  歐恩一愣,連忙說:「說的也是,進來吧。」他轉頭對跟上來的士官說:「銀切紫是幫愛德華殿下做事的。」

  不是你妹夫嗎?眾士兵斜眼以對,但當然不敢出聲反駁。

  公華和利特立兩人順著歐恩進了葬夏關,公華看了一下跟隨的士官,知道現在不是說私話的好時機,而且他也想先打聽狀況再說。

  「我來的路上聽到戰鼓聲,那是怎麼回事?」

  如果可以,公華還是希望兩邊別打起來,一旦開戰,他要去和旦亞人談交換葉族的事情可能會受到阻擾。

  但話說回來,他手上既沒有種子也沒有耕種作法,不知道銀切紫什麼時候才會把這兩樣東西送過來?

  如果是坐船的話……該不會兩國都打完了,東西才送到吧?

  「最近旦亞人逼得緊。」歐恩神色肅穆的說:「他們已經鳴過三次戰鼓了,宣稱再不交出金泣耳,就真的要開戰。」

  他停下腳步,認真的說:「銀切紫,我覺得他們是真的想要回金泣耳,不是那這個當開戰的理由,那家夥的身份可能不簡單。」

  公華倒不在意金泣耳到底是什麼身份,只要對方能夠帶他見靛色,甚至幫忙換回葉族,就算他是過往的兒子,也與自己無關。

  但此刻,他至少得裝出個樣子。

  「我看不出他是什麼人,但是……」

  公華停下話來,目光朝著跟隨在後的士官閃了幾下,卻又有些擔心歐恩看不出來,這家夥可是一想不會看人臉色的。

  「那也沒關系,反正大家都看不出來。」歐恩接下話來,就在公華懷疑他不懂自己的意思時,他卻眨了眨眼,繼續說:「只是既然是那麼重要的人,為什麼要派來當使者?這根本是在給大家找麻煩!」

  公華垂下眼,順勢說:「可不是嗎?」

  「先不說這些,你千裏迢迢跑來,餓了吧?軍隊裏沒啥好吃的,不過絕對管飽!」

  「好。」

  歐恩轉頭對幾個士官說:「你們先去幫我處理軍事,我和朋友聚聚,晚點過去。」

  士官不疑有他,紛紛點頭離去,這時,歐恩扭頭問:「你真的要吃東西嗎?」

  公華搖了搖頭。

  「我就知道,你這家夥吃得比小鳥還少,那就直接去我房間,本想幫你那點食物再過去。」

  他只喝水,當然吃得比小鳥少。

  雖然歐恩的官階並不算高,但不管如何他都是軍團長的兒子,一個單孤且不錯的房間是免不了的特權。

  「歐恩,你沈默了不少。」才一小段時間未見,公華覺得對方比過去一年多還有所成長。

  聞言,歐恩一怔,見公華說的認真,他反倒不好意思起來,「有嗎?」

  公華點了點頭。戰爭果然是讓人快速成長的好方法。

  歐恩看了看利特立,大從一進房間,他就自動站到角落,非常的識趣,但即使站在那裏,仍舊可以把兩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但只是遲疑了一下,歐恩就不在顧慮,既然對方都能跟著銀切紫來到這,顯然不是外人。

  「銀切紫,愛德華到底給了你什麼任務?」

  公華想了想,簡略的說:「護送金泣耳會葬夏關。」

  「……所以他果然還活著?」

  好像還是說得太多。公華有些懊惱,自己對這種事情實在不敏感,早知道就說愛德華派他過來幫忙就是了。

  見狀,歐恩知道公華有些顧慮,他也不想逼對方,只好轉移話題說:「你應該不可能獨自負責這種事情吧?那個王子的屬下呢?傷了一只眼的?」

  「他被人抓走了。」公華只能這麼說,反正離事實也相差無機——搞不好還是事實。

  聞言,歐恩臉色一變,連忙問:「金泣耳也被抓走了?」

  正想否認的時候,公華念頭一轉,缺點了頭,要是他現在說金泣耳沒被抓走,會不會被逼著把人叫出來?

  交出來是無所謂,就怕把金泣耳的性命也一起交代了。

  歐恩皺眉說:「這下糟了,我父親說,能不開戰就絕不開戰。」

  「你不是說想開戰嗎?」公華納悶的說。

  「我當然想,可是情況不對。」歐恩搖頭說:「父親和老師都說我方已失先機,加上旦亞人使者在我國內失蹤,我們就先成了沒理的一方,反倒是旦亞人似乎彼為視重金泣耳,若是發現他遇害,恐怕復仇心會讓他們士氣再高上幾分,現在打根本沒好處。」

  公華仔細打量歐恩的神色,發現對方雖然有些氣餒,但顯然沒有不服氣還是想打的意思,顯然父親和老師的說法已經讓他信服了。

  「還有探子也回報說旦亞國內幾年都風調雨順,糧食方面恐怕沒什麼問題。」他悶悶地說:「恐怕連戰靈都還不想打,不然怎麼不讓他們來場天災呢?」

  公華差點笑出來。

  「但現在可能是對方要打來了。」歐恩皺了下眉頭,說:「不行,我得去找父親和老師說金泣耳還活著卻被綁走的事情,他們知道這事情後,才有辦法下決定。」

  「金泣耳沒被綁走。」公華突然開口說。

  歐恩一怔,先是不解,但沒多久就想通銀切紫之前是因有所顧慮而騙他。

  理智上,他知道銀切紫的顧慮是對的,誰都不可信,不過感情上嘛,哼哼!他連最寶貝的妹子都要嫁給銀切紫了,居然被懷疑,簡直不可原諒!

  「你居然不信我!」他酸溜溜的說:「以後你要是和我妹妹吵架,我鐵定不幫你!」

  聞言,公華差點說不出接下來的話,可惜只是差一點,剛有那麼點放過歐恩的想法,他便想起同名的那個人焦黑的臉孔,即使到了生命終結那一刻,也要用背脊幫他爭取一點空間……

  「我給你的藥喝了嗎?」他在不猶豫的開口問。

  突然被問到這問題,歐恩反應不過來而一怔,隨後就興奮的說:「喝了,你的藥真有效!我才喝兩罐就覺得力量大了不少,不過最後一罐沒喝,還沒到你說的時間。」

  「現在喝吧。」公華平靜的說:「不知會不會開戰,你還是現在喝下去好。」

  「不會影響藥效嗎?」歐恩有點呆愣,這藥有效果,他當然想趕快喝,只是銀切紫吩咐過,所以才勉強壓制不喝最後一瓶。

  公華搖了搖頭,「不過喝了會睡著,你就睡吧。」

  「該不會睡很久吧?」歐恩有點不安,現在可不是睡覺的好時機,雖然他急著想變強,但是畢竟有正事要做,不可能真的撒手不管。

  公華淡淡的說:「不會很久,頂多一天,正好我現在有空看著你,如果喝下去有什麼變化,我可以視你的情況再補充一點靈藥,效果會更好。」

  歐恩一聽,真有點心動了,現在的狀況,一天倒還耗得起,再過幾天可能真的連一天的時間都沒有了。

  他躊躇的說:「我得先去稟告父親一下,總不能無故曠職。」

  「是該說一聲。」公華平靜的說:「走吧,我跟你去,帕拉丁戰公就在關內嗎?」

  聞言,歐恩鬆了口氣,說實話,他不是沒有半點疑心,公華突然跑來葬夏關,本不該現在喝的藥又要他立刻喝下去,雖然也講得蠻有道理的,說不定要打仗了,實力能強總是強一點好。

  好像有點怪,但銀切紫向來就是個怪人,這樣想又不怪了。

  歐恩所有的疑慮在公華點頭同意他去?告父親後,統統煙消雲散,甚至還怪自己多心多疑,銀切紫還想跟著自己去稟告,這能存什麼壞心?

  卻不知,公華現在只是持無恐罷了,取回花的力量後,就算歐恩不肯喝下藥,他自然也有別的辦法,只是不到逼不得已,他並不想親手動手。

  想到可以變強,歐恩簡直等不及了,主動催促:「那快走吧,跟父親說完就來喝藥,你可得看著我,要是有機會變更強,你一定要幫我,頂、頂多看你花了多少錢在藥上,我換你就是了。」

  公華白了他一眼,歐恩也知道這要價值不菲,真要他還,恐怕得花好一段時間來還債,也是有那麼點不好意思,但又想到反正都是一家人了,慢慢還就慢慢還吧,難道還跑得掉?於是這債更是欠得心安理得。

  出房間前,公華轉頭說:「利特立,你如果餓了,可以先去吃點東西。」

  利特立也猶豫了,他一點都不想看著公華復仇,尤其這歐恩還在眼前活蹦亂跳,想到等等他或許就……唉喲!可是又擔心出亂子,不跟過去也不放心。

  「主人,哪有您去做事,僕人卻跑去吃飯的道理呢?」

  公華點了點頭,也不堅持,說:「那就來吧。」

  見到公華這麼冷靜的神態,利特立更是不知所措,這樣子是想勸也無從勸起,主子好像就是要完成這件任務似的,根本不像以前那般激動,這卻讓人更是無縫可插,他想用言語使公華失控,讓歐恩有所警惕的打算可落空了。

  這時,利特立又有點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既然主子都拿回力量了,現在綁上歐恩去見他老子那邊當面殺掉不久得了嗎?

  或許只是一時忘記?他可不想說出來提醒公華,喝毒藥死總好過被公華親自出手殺掉,即使只是有好那麼一點點。

  罷了、罷了、利特立深深歎了口氣,要報仇就報仇吧,本來自己就是擔心報仇只會讓公華更加痛苦,而且報完仇,後續的日子恐怕無以為繼,既然現在主子已經能這麼平靜以對……唉。

  「快走啦。」歐恩已經打開房門了,催促著兩人。

  趕快赴死嗎!利特立為之氣結,但想想這年輕小夥子說不定真的要死了,他又覺得這時給人臉色看實在不厚道,只好低頭不語,跟在兩人後方。

  「歐恩。」

  走到一半,公華突然轉頭問:「如果你父親犯了錯,你會怎麼辦?」

  歐恩一怔,「怎麼突然問這個?我父親沒惹到你吧?」

  「沒什麼,只是突然想到我父親犯的錯,隨口問問。」

  歐恩大感驚奇,銀切紫從來沒提過家人的事情,難道他不是孤兒嗎?

  「你父親在哪裏?」這家夥該不會是離家出走的吧?一閃過這念頭,歐恩的想象力不禁泛濫了起來,銀切紫這般有貴族氣息,說不定真是哪家皇室子弟……

  「死了。」公華一頓,似笑非笑的說:「他和你同名,也叫歐恩。」

  「父親」犯了錯,不願聽從「母親」的話,直接到國外,但他也用了生命付出代價。

  韋斯特,現在輪到你賞還殺了歐恩的錯誤!...<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athy242231 發表於 2016-5-13 09:40 PM

本帖最後由 cathy242231 於 2016-5-13 09:43 PM 編輯

第七章 哭了的仇人
  我無法繼續待在這裏,過著閑靜的生活,卻不停想著你身處如何絕望的狀況,等待哪天,你或許會帶著葉族過來。
  就算什麼都辦不到,至少,我可以待在你身邊。
  於是,我找上了菊月,請求他讓我卸任,他是三朵花中最年長的,理當由他指派新任葉主。
  菊月看著我,搖了搖頭。
  「你很好,繼續當。」
  我只能再三解釋自己有事情必須離開,所以需要新任葉主來領導葉族。
  「不用領導,你離開,然後回來。」
  但我或許回不來。
  「回不來,我再選新的。」菊月理所當然的說.
  聞言,我也就不再堅持了,現在畢竟不是遷徒那種重要時刻,葉主不在也不會有太大困擾,等到族務真的出現困難,菊月應該就會選出新的葉主,不需要太過擔憂。
  「你們到底是怎麼選擇葉主的呢?」我忍不住問了。
  菊月看著我,認真的說:「選最喜歡的那一個。」
  我從來沒想過那種答案,聽起來是如此兒戲……卻有直接。
  忍不住,我又問了夏蘭相同的問題。
  「我也會選你,公華真是有眼光。」
  *****
  公華靜靜站在一旁,聽著歐恩跟韋斯特報告金泣耳以及喝藥沈睡的事情,後者不時掃幾眼過來,他看不出對方是否起疑,但不論起疑或否,現在,恢復力量的他已走到韋斯特面前,這件書房中只有幾名軍師和衛兵。
  事已成。
  他幾乎快壓抑不住心裏的復仇之火,只要再等一下,就可以讓韋斯特嘗到絕望的滋味!
  韋斯特·帕拉丁沈吟著聽著歐恩報告,對於那藥,縱使他有些疑心,但銀切紫人就站在這裏,還是在軍隊的包圍之中,若他要害歐恩,絕對可以找到更好的時間地點,不必在此時此處動手,把自己的命也葬送掉。
  「金泣耳在你手上?」
  公華有些訝異,他以為韋斯特會先問藥的事情,沒想到卻是詢問金泣耳的下落,他以為韋斯特重視任務大過于兒子,這樣一來,即使歐恩死了恐怕也不能讓韋斯特絕望,他不禁皺了眉頭,卻沒想到對方只是不疑心他想害歐恩而已。
  「是。」公華回完,立刻又說:「我不會把他交出來。」
  一旁的歐恩撇了撇嘴,韋斯特確實閃過一絲激賞,但他沒說出口,只是繼續問:「殿下的命令是什麼?」
  「殿下沒給我命令,是卡……左眼讓我跟著他一起行動,但他現在失蹤了,沒等到他之前,我不會把金泣耳交出來。」
  卡西現在還沒回來會合,公華之前有些擔憂,但此時,什麼東西的吸引力都打不過韋斯特,二十多年來的復仇終於要成功,他已顧不上其他。
  公華無比慶幸韋斯特的外表已老得不若記憶中那人,不想克裏斯變化不大,否則他怎麼也不可能壓抑住情緒,恐怕早就被發現了。
  韋斯特沈吟一陣後說:「說說你們一路過來的情況。」
  聞言,公華知道韋斯特或許能分析出什麼來,這有助於他尋找卡西的下落,只能勸告自己再等一會,勉強壓抑住怒火,將沿路的事情大致上說了一遍,只是將夜爪替換成強大的刺客隊伍來襲。
  「一路都被追殺?有人透漏你們的行蹤。」韋斯特皺緊眉頭,他的眉間皺紋本就深刻,這一皺更是老太橫生。
  「左眼是陛下的人。」韋斯特皺眉說:「他不列入正式職位,也不參與政事,但知情人都明白不能阻擾他,他只照陛下的意思做事,擋他就是擋陛下的路。」
  聞言,公華終於認真壓下仇恨的心,仔細的聽著韋斯特的分析。
  「是國王派人來追殺我們?」
  韋斯特一聽就覺得好笑,但隨後想起這人是自己的女婿,便又覺得不好笑了,他珍貴的女兒可不能配一個庸才!
  「你認為陛下需要這麼做嗎?」
  公華一聽便知道自己錯了,「不,他不需要,若是國王想開戰,以現在一觸即發的狀況,直接開戰就是了。」
  除非大臣、軍團長等人不願開戰,這才能對國王有所制勻,否則開不開戰的最後決定不都掌握在國王手上嗎?
  更何況,只要國王一個命令,卡西就會直接殺了金泣耳,何必弄什麼暗殺。原本公華就明白這道理,只是現在滿心都是報仇的念頭,這才想歪了。
  還算是可教之材。韋斯特點了點頭,不算滿意,但還可以接受。
  歐恩忍不住開口說:「父親,我可以回房間去喝藥了嗎?」
  一旁,利特立差點想沖上去掐住他。這麼想死,我幫你啊!
  倒是自家兒子不可教!韋斯特有些惱怒,這麼重要的事情,兒子卻只在乎那罐藥,真不是塊政事的料。
  兒子沒料,做父親的也無奈了,只能期盼他會是個領軍作戰的料,將領的自身實力雖然不是很重要,但強一點總不是壞事。
  韋斯特還是不放心的說:「這藥效果這麼好,可有副作用?」
  公華搖了搖頭。沒有副作用,只有主作用,只是這主作用可能不合對面兩人的意。
  韋斯特沈吟了一會兒,看著公華,說實話,他現在倒是彼認同女兒的選擇,原本十分惱怒兒子擅自介紹對象給米拉,還是個沒有爵位在身的平民。
  無奈米拉的性子堅持,認定了就不願改,加上她不良于行且無法生育,找個家世好的,恐怕也不會好好對待她,韋斯特這才勉強點頭同意測試這個年輕人。
  到目前,銀切紫的表現雖然還不盡如人意,但至少已經讓他對著人有了些信任,只是事情關到自己的兒子,他不得不再三謹慎。
  打從當年的事情過後,韋斯特就沒能真正安心過,雖然那人消失已久,但他總是覺得不能放心下來,有那種力量的敵人存在,沒有誰可以真正安心下來。
  雖然當年那一次刺殺中,那人沒展現出特殊能力,反倒是拿著劍沖進來,因此,他的兒女才能保住一條命,只是妻子卻……
  「父親?」歐恩心急的催促。
  韋斯特看了公華一眼,對方一如往常神情冷漠,也沒有催促的意思,他不禁覺得自己簡直像個婦人,把兒子保護過了頭,看看他這不成材的模樣!
  但小心了二十年,他仍舊不放心,開口問:「藥在你身上嗎?就在這裏喝下去。」
  歐恩搔了搔臉,說:「可我會睡著,還是回房間喝吧。」
  「就在這裏喝!」
  聞言,歐恩明白父親擔心藥有問題,不禁擔憂起銀切紫會怎麼想,搞不好又要生氣了,日後都不給他做藥怎麼辦?他一邊咕噥一邊拿出藥出來喝,「我都喝兩罐了,要怎麼也早就怎麼,不用等到現在。」
  聽到兒子已經喝了兩罐,韋斯特冷哼一聲,惱怒他亂喝東西,卻也放心下來。而對於銀切紫,他也不像歐恩那般顧慮,就是懷疑刁難對方又如何?對於要去走自己女兒的人,不給他吃點苦頭怎麼行!
  公華冷眼旁觀這對父子的互動,他是急著復仇的,但此刻卻非常有耐心,他很清楚,現在的字字句句,當失去那個人的時候,將一字一句刀割在心上,越多回憶,越深的痛苦。
  歐恩轉開藥瓶,還開玩笑的朝著公華舉杯,「幹杯!」
  來不及反應,公華已經脫口喊住:「歐恩!」
  「嗯?」歐恩卻邊回答便喝下藥,那瓶子很小,對男人來說,只是一大口的量罷了,他一口吞下才回答:「怎麼?」
  公華張了張嘴。
  事已成。
  但他突然失去復仇的快意,眼前充滿這人的笑容,打從認識以來,這家夥似乎一直都莫名其妙對自己充滿善意,然後他自己卻是滿心惡意,只想要對方的命。
  到如今,他才終於看見對方的笑顏,雖然是韋斯特的兒子,但笑起來卻更像歐恩……他的父親歐恩。
  「對不起。」
  未動手前,公華得逼著自己硬著心,然而事已成的如今,他不再需要對歐恩冷硬,終於露出長久以來的歉疚。
  「啊?」歐恩不解的看著自己。
  韋斯特卻先發現不對勁,立刻驚吼:「歐恩,吐出來。」
  歐恩愣住了,不過是一口液體,這時候哪裏吐得出來,韋斯特沖上前去,一拳揍向親兒子的肚子,讓他險些把昨天早飯都吐出來,隨後有對親衛吼:「抓住他!」
  指的人當然是公華。
  公華看著韋斯特的慌亂和憤怒,復仇的快意這時才遲遲現身,蓋過對歐恩的歉疚之心。
  「把解藥拿出來!」
  歐恩這才明白父親認為銀切紫想謀害自己,但他不相信,銀切紫有那麼多機會殺他,何必在這種逃不了的時候下手,悲傷自己的一條命?
  他的想法和之前的韋斯特不謀而合,一般而言,這也確實是正確的判斷,但他們卻不曉得公華曲折的復仇心理,殺死歐恩並不難,但要殺了歐恩和米拉兩人卻十分困難,所以他才遲遲沒有動手。
  如今,若不是取回力量讓他想起守護的本能,加上和銀切紫取得聯系,公華確實不會在這個時候動手。
  而不管如何,公華不會錯過動手的時刻,他的復仇是為了見到韋斯特如同他失去歐恩那般絕望,原本就沒想過報完仇後要怎麼逃離的問題,而現在更不用擔心,他所恢復的力量或許沒辦法讓自己沖過千萬軍馬殺死韋斯特,但要在對方沒准備的情況逃跑,到還不是什麼難事。
  周圍的衛兵一湧而上,圍住公華,手上的劍刃都快抵上他的脖子了,但公華卻毫不在意,只是淡淡:「你覺得我會把解藥帶在身上?」
  歐恩一愣,難以置信的輕說:「銀切紫?」
  「我不叫銀切紫。」
  公華突然笑了出來,「我叫什麼名字,或許該由你父親來告訴你!」
  髮絲掙脫髮帶,飄散在半空中,髮漸漸變暗,最終成了深沈的黑色,而那雙暗紅的眼睛突然明亮無比,乍看之下宛如一個黑洞中有著兩個嗜血的光芒。
  周圍的衛兵來不及反應便被鑽出的藤蔓打到一地,過程中,韋斯特卻只是直盯著熟悉的黑影,恍恍惚惚中,仿佛又看見那個穿著長裙、披頭散發的少女,總是畏縮在歐恩的身後,從來就沒有人注意過她的長相,一旁的巨大藤蔓總是更引人注目,仿佛那才是她的本體。
  「公華……」韋斯特如夢靨般吐出那個名字。
  歐恩軟軟的倒在地上,韋斯特卻因太過震驚而沒有來得及接住兒子,直到他倒地在地上,這才連忙蹲下身去。
  「歐恩!」
  韋斯特見兒子狀況不對,急得高喊:「來人——」
  藤蔓鑽了出來,及時捂住他的嘴,還將他整個人脫離歐恩的身邊,卻離得不遠,讓他可以清楚看著兒子垂死掙扎的表情。
  歐恩躺在地上,漸漸動彈不得,呼吸越來越困難,他既恐懼又不解,扭頭朝公華看去,對方臉上不是平時常見的冰塊臉,他看著韋斯特,一雙眼變得血紅,噴發著濃濃的仇恨。
  歐恩突然明白了,銀切紫是父親的仇人嗎?這一切都是為了報仇。
  但是為什麼?他真的不明白,明明有那麼多機會可以殺他,為什麼到現在——米拉!
  臨死之人的腦筋是靈活的,他終於明白過來,兒女死絕對才是公華的復仇!米拉該不會已經死了,所以才輪到他。
  「米、米……」
  歐恩拼命掙扎,總算引起公華的注意,他低頭看向歐恩,此刻,對方已喘不過氣來,更別提說話,但公華仍舊看懂他的嘴型,靠著他的耳邊輕聲說:「她沒事。」
  聞言,歐恩呼出最後一口氣,不願死,卻不得不閉上雙眼。
  藤蔓終於松開了,韋斯特跪倒在地上,看著已經無氣息的兒子,他能張嘴了,卻已經沒有必要張嘴。
  他的兒子……
  在強大仇人威脅之下,一路苦苦守護到大的兒子……終究沒了。
  「主子,這樣就夠了吧?」
  利特立不安的走到公華身邊,卻被藤蔓攔住了,他只能歎口氣不再阻止,靜靜站在角落觀看,甚至希望公華快點把仇人殺了,好完結這一切。
  韋斯特甚至來不及站起來,直接跪爬到兒子身邊,探著呼吸摸著心跳,卻得不到半點回應。
  公華靜靜的看著他的舉動,完全不想打斷對方的痛苦。
  「你為什麼不殺我?」韋斯特沙啞的聲音喃喃:「你殺了我的妻子,現在還來殺我的兒子,你為什麼——為什麼不幹脆殺了我!」
  如果不是重新得回花的力量,卻也使公華想起自己守護葉族的本能,讓他怎麼都顧及不到遠在祈勝城的米拉,否則本該是連她也要死,失去一切才能讓韋斯特嘗到和他一樣的痛苦!
  「因為你殺的人不是我。」
  韋斯特心頭一顫,會想起那個毫不遲疑跳下火坑的人,與自己兒子同名的人,歐恩。
  「韋斯特,你後悔當初下手殺了我嗎?」
  韋斯特渾身一震。
  公華憤恨的說:「為什麼你要怎麼做?因為怕我的力量嗎?我沒有傷害過你,我保護了你的士兵,保護戰炎國不被旦亞人入侵!」
  他保護那些士兵,結果他們害怕他,他救了韋斯特,結果這人卻要殺他!
  「因為如果當年你跟著我們回首都,我們一個個都不會有好下場!」
  韋斯特抬起頭來,沒有淚,但雙目具紅,神色悲狂。
  「國王還沒見識過你的力量,不是真的了解,一旦看過你的力量,他絕對必須把這種力量掌握在手裏!如果我們能線上你就算了,但是你離不開歐恩,除了歐恩,你根本不會聽任何人的話,陛下絕對不會容許一個臣民擁有你這種大殺器,你可以輕易殺死一個國王!到時候我們全都死定了!我、歐恩,甚至是帕拉丁家族都會因為你而死!」
  韋斯特怒吼:「我必須殺了你!沒有第二條路!」
  聽著韋斯特的話,公華恍惚,回想當時,歐恩是那麼開心戰爭結束了,一直念著他們可以將功贖罪,不會再被通緝,可以住在首都,一切都會漸漸好起來……歐恩真的是這麼期盼的。
  然而實際上,真正迎來的卻是死局嗎?
  韋斯特只是把他和歐恩的死期提早些了嗎?
  公華想騙自己,韋斯特說的話都是借口,他毫無疑問是仇人,但過了這麼多年人族的生活,他明白對方是對的,歐恩若真的帶著懵懂的他回首都,一定不會像歐恩說的那樣好起來。
  如果,國王真的要歐恩把他交出來,以韋斯特家族存亡來要挾,歐恩會怎麼做呢……
  一旁,利特立終於忍不住走上前來,見公華不動手殺死韋斯特,卻又不離開,只是一臉恍惚的發呆,他有些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這未知的狀況讓她有些慌了,公華是瘋過好一陣子的,他絕對不希望那種狀況重現!
  「主子,你還要去救葉族,可別忘記啦!」
  公華回過神來,平靜的說:「利特立,你手上有解藥吧?」
  利特立雙眼一亮,連連說「有」,立刻從藥包裏掏出來,他一直都收得好好的,完全不敢有一刻離了身。
  公華沒接過來,只是對韋斯特說:「這是解藥,讓歐恩喝下去。」
  解藥?韋斯特慘笑:「他已經死了。」
  公華搖了搖頭,韋斯特一怔,立刻像是瘋了一樣沖過來搶走那瓶藥,然後回到兒子身邊,用盡一切心思讓他喝下去。
  這瓶小紅瓶其實是假死的藥,但二十四小時內不喝下解藥,假死也就成了真死。
  這是利特立的提議,公華為了復仇而決定煉制毒藥,伸手向利特立要了毒藥配方,他卻說了假死藥的配方,還惹來公華的憤怒。
  「我要他真死!不是假死!」
  「是真死沒錯啊,反正二十四小時後不就死了嗎!放心吧,主子,這解藥絕對只有我會弄,就算不小心真有別人會解,他也絕對沒法子在二十四小時內配出解藥,所以和真死不是一樣嗎?反正您也不會?他解毒,您說是吧?」
  當時,公華懷疑地看著利特立,雖然對方沒明說不讓他報仇,但很明顯是不希望他去復仇的。
  「哎呀,主子,到時候搞不好又有理由不能讓他死了呢?總是要留點轉圜的空間嘛!」
  公華還是想爭辯自己一定要殺死對方,但利特立卻說:「像是你抓錯時機殺人,搞不好殺了他,就沒機會啥另一個女孩啦,那時候要是能夠不殺,多方便啊!」
  聞言,當時的他也還懵懵懂懂,想著利特立說的話好像有點道理,反正總是殺得死人,只要不給解藥就成,所以也就照著利特立的意思做了假死藥。
  若是現在的他,肯定不會被利特立蒙騙過去。
  公華看著自己的侍靈,原本該言聽計從的僕從,一直都不是很乖。
  「你本來就不打算讓我殺了歐恩和米拉吧?只要我一離開,你是不是打算偷偷回來送解藥?」
  「哪有那回事,我可是侍靈一族,絕對聽從您的話……」在公花似笑非笑的神色下,利特立一訕,小聲說:「不過要是解藥不小心從我身上掉了,那也不算不聽令嘛!」
  果然如此。
  利特立忍不住解釋:「如果您只是想殺死韋斯特,我不會阻止,他殺人償命也算天經地義的事,可是您卻想殺掉他的兒女,這可就不對啦!他們是無辜的,哪天有報仇這樣報的呢!我可不能看著無辜的人死啊!」
  公花斜眼一看,說:「你不是不小心掉解藥的嗎?」
  利特立訕訕然的閉了嘴,但看著公花的模樣,他卻又高興了起來,此刻,公花的黑髮柔順地披在身後,一雙血眼也早恢復暗紅色,已經沒有剛才張狂恐怖的模樣。
  韋斯特一直等到歐恩的呼吸順了,這才終於放心下來,多看兒子幾眼後,他站起身來,只是眼前這人,就算已恢復黑髮,韋斯特卻發現自己仍就認不出這就是公花,眼前的人就是個十足十的俊秀男子。
  韋斯特暗歎了口氣,時間終於抹去他的警戒心,加上認定公花是個女孩,所以始終沒有把銀切紫和公華聯想在一起,他一開始對銀切紫的種種戒心不過是對女兒終身幸福的擔憂。
  「你要報仇,那就殺了我為歐恩賞命,但是放過我的兒女。」
  公華靜靜地看著韋斯特,差點喪子讓它看起來頓時又老了十歲,雖然背脊仍舊挺直,但對於看過他年輕模樣的公華來說,如今的韋斯特不過是個褸老人而已。
  「你幫我做一件事,我就連你都放過,如何?」
  聞言,韋斯特十分意外,一發現銀切紫就是公華,他就知道今天已不能善罷,能夠保住歐恩的性命,已經是萬幸,總沒想過公華會放過自己。
  「幫我照顧和平禮的十名葉族,我要去夏沙大陸和旦亞人交涉,弄的好的話,你們和旦亞人或許從此可以和平共處。」
  「你和葉族有關?」
  雖然韋斯特對葉族不熟悉,但是二十多年前,葉族遷徒的事情讓人族和旦亞人都十分關注,沒有人不知道。
  只是,葉族一直都很神秘,人族始終摸不清他們的實力,加上森林本身就不是方便出手的地方,所以當時鄰近的國家沒有干涉,只是在那些葉族走出森林交換航海必需品的時候,許多人忍不住出手拐走他們。
  公華沈默一陣,承認:「我是花,葉族的守護實靈體。」
  韋斯特臉色一變,說:「要是你救走那些葉族,旦亞人只會更快開戰,怎麼可能和平!」
  公華沒好氣的說:「你不會以為旦亞人會因為我的強大就乖乖捧上葉族吧?我再怎麼強,一人殺盡一國仍舊是不可能的事!」
  更何況,不知是不是與夜爪的一戰耗去他太多的力量,公華覺得自己現在已經遠不如二十年前一人出戰一支軍隊那般強大,現在只能希望過去哪一戰的慘烈到如今還是能震撼旦亞人。
  「我會提出交換條件,但與你們無關,你只要知道我一旦成功,旦亞人絕對只會比現在更不需要攻打你們。」
  公華不想說明銀切紫的事情,免得節外生枝。
  「你幫我照顧身為和平禮的葉們,在這段時間尋找席宗大陸有沒有葉族,如果還有,不管用什麼手段都要弄到你手上,等我處理好旦亞人那邊的事情,就找你領那些葉。」
  韋斯特沒多想就應了,這點不是難事,雖然葉族可能在別國,但是他要弄到手,也不是什麼難事,說到底,對人族來說,葉族奴隸不過是昂貴的玩具罷了,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比起那些葉族,公華能造成的破壞高上太多,如果他願意帶走那些葉離開,那再好不過,至少韋斯特再也不需要擔心兒女的安危。
  「如果你不想開戰那就在這段時間穩住戰炎國,阻止國王開戰,當然,若你想戰,我也不在意。」
  如今,公華已不在意旦亞人和人族之間的戰爭,銀切紫帶來的條件已給了兩族和平的機會,若他們仍就選擇開戰,他又何必去阻擾,愛打就打到滅族絕種好了!
  「利特立,走了。」
  公華轉身就走,他做了連自己都意想不到的選擇,深怕下一秒就後悔,只能盡快轉身離開,面的一個沒忍住,伸手就殺了韋斯特。
  「如果早知道歐恩會跳進火裏救你,我會選擇讓你們走。」
  公華的腳步頓了一頓,聽見這話,他立刻想起當時的景象,歐恩焦黑的臉孔,一次次渡氣讓他活下去,這景象讓公華幾乎快克制不住心中的邪火……韋斯特,你這是在找死嗎?
  「我被利欲熏了心,想著我們倆都立了大功,自己遲早都是戰公,歐恩就算不是戰師,至少也會封個戰刃,有我們兩個在,帕拉丁家族的榮光至少也有百年,所以我不想讓他跟你走!不敢想其實還有『讓你們走』這條路,但我選錯了……我該讓你們走!」
  後方的人老淚從橫,公華卻沒有留下半滴淚水,他總算等到對方的傷心,不是在他殺掉對方一雙兒女之後,卻是在他選擇放下仇恨之時。
  聽著背後怎麼壓抑也壓不住的哭聲,不過兩下就停歇了,公華卻已無過往的憤慨,覺得韋斯特的傷心太過短暫,配不上自己失去的痛。
  像韋斯特這樣的人,再傷心也得吞下去。
  在人族生活了二十多年,公華已經明白,現在的自己就算再痛在傷,當著人的面前,眼眶寧可流血也絕不流淚。
  公華仰了仰頭,視眼眶的溫熱於無物。
  見公華想走,利特立立刻上前拉開房門,他想著越早離開是越好,但門一開,他就變了臉色,外頭已被士兵團團包圍,這下可不好了,他立刻抓出試管想自己出手,好過讓公華動手。
  身為侍靈他可以感覺出公華的情緒非常不穩,經不起一點挑撥……
  後方卻傳來韋斯特的喊聲:「立刻退下,這是陛下的人,不可冒犯!」
  衛兵一聽,也不敢造次,紛紛收起武器後退,縱然有人看見房間內躺了一個衛兵,內心感到不安又疑惑,但他們都是韋斯特特地訓練的精兵,戰公的命令一下,別說不安,不活都行!
  公華踏出走廊時,衛兵便如潮水般退去,速度之快,一看見便知訓練有素。
  見狀,利特立鬆了一口氣,他想過千百種報仇後的情況,為的是做好萬全准備,要帶公華安然離開,但還真沒想到過眼前這狀況!看來他利特奇立爾可以不用靠著屠殺一堆士兵來宣告復出啦!
  「主子,咱們現在要去救葉族了嗎?」
  利特立興奮得不行了。米拉在遠方活得好好的、歐恩沒有死、甚至連韋斯特都活著,而且主子看起來終於放棄報仇啦!簡直沒有比這個更好的消息,只要不殺人,不管公華想做什麼,他這個侍靈拍胸膛保證義無反顧的衝第一個!
  「不,先去找卡西。」
  利特立頓時萎了。卡西是誰?那可是把自家主子當仇人的家夥呀!現在主子不復仇了,該不會換那家夥復仇了吧?那可不行,他得保護好主子!
  「主子,這根本沒半點線索,咱們要上哪兒去找那家夥?」
  「我在他身上留有記號,他就在不遠處,我可以感覺得出來很近。」
  公華看向遠方,他可以感覺到許多「光點」,前方只有一個光點,那應該是卡西,非常的近。後方則是那十名葉族,他們在葬夏關內,還有許許多多更遙遠的光點,微弱得幾乎快熄滅,那是遠在夏沙大陸的葉族們……
  不太對。公華停下腳步,回頭一望,背後仍舊是空蕩蕩的走廊,她卻覺得不對勁,卡西就在附近,近到他甚至覺得自己應該可以看見對方才對,但實際上卻什麼都沒有。
  公華驚疑不定,難道自己的這種能力有問題嗎?那可就不好了,他還得靠這種能力預防旦亞人偷藏葉族。
  「主子?」利特立不解的開口問。
  走廊另一端突然傳來一陣聲響,多是鈴鈴噹噹的聲音,偶爾夾雜幾道說話的人聲,音量卻不大,聽不清楚說些什麼話。
  不好!公華立刻捂住利特立的嘴,拉著他找了個最近的房間進去。
  利特立睜大雞蛋般的雙眼,完全不敢掙扎。
  才剛拉上門就聽到一陣腳步聲,人數還不少。
  公華皺著眉頭,用眼神示意利特立不要發出聲音,對方瞪大眼拼命點頭,動也不敢動,公華這才極為小心的來開一條門縫,觀察這外面的狀況。
  猛然發現,站在隊伍中間的人竟是卡西,他的身後是金泣耳、安東、文特和霜葵,四人都戴著手銬腳鐐,那些鈴鈴噹噹的聲音就是由這些鐐銬發出來的,他們的嘴上還纏著布條,看起來是為了堵住他們的嘴。
  因此,四人臉色都黑如鍋底,卡西更是一雙眼睛都能噴火了。除了鐐銬,眾人身邊都圍繞著十來個黑衣人,打扮赫然和一路追殺他們的刺客相同。
  卡西怒視前方的人,安斯艾羅。
  在他的威脅之下,卡西不得不用暗號讓安東和文特帶金泣耳出來,否則安斯艾羅這個死瘋子就要放火燒終鎮了,與其讓他用火燒逼出金泣耳,惹下天下麻煩,好不如直接把金泣耳帶出啦。
  安德魯那個性怎麼就能養出這個神經病來?
  卡西簡直莫名其妙,因為好歹住過戴納丹家一陣子,雖然後來他自己不願意忘記過往一切而選擇逃跑,但至少有些好奇心,多少會關注他們家的狀況。
  他是知道因為生母過世加上繼母胡鬧,導致安斯艾羅的個性有問題,不過現在才發現他媽的這問題也太大了點,就算是安德魯都不敢明目張膽和國王對著幹,偏偏這安斯艾羅明知道陛下傾向不開戰,偏偏還是不肯放棄。
  竟打算直接把金泣耳押到韋斯特面前宰掉!
  「如果有辦法神不知鬼不覺地通過葬夏關,應該是要帶去旦亞人面前宰掉,這樣才能半分之敗確保開戰。」
  安斯艾羅那家夥還帶著可惜的語氣這麼說。
  卡西真心覺得安斯艾羅瘋的比自己這全家死光的人還厲害。
  「你以為國王會放過你嗎?」他只是嘲諷地說,希望可以喚醒對方一點理智來。
  安斯艾羅毫不在意的說:「與旦亞人開戰的時候殺掉祈勝靈士團團長的兒子?我可不這麼認為。」
  卡西皺了下眉頭,陛下……或許真不會殺了安斯艾羅。
  原本國王隊開戰的態度就是遲疑不決,只是略微偏向不開戰,主因還是因為韋斯特和克裏斯都不願開戰,陛下只能算是順應而為。
  要是真的被安斯艾羅搞到不得不開戰,陛下或許會憤怒他的自作主張,但心裏正確的想法可就難說了。
  不論如何,看在安德魯的份上,加上正值戰爭時期,國王確實應該不會殺了安斯艾羅,與其殺掉他惹來安德魯的懷恨,不如以贖罪之名派他上戰場,死亡率也不低,又能物盡其用。
  有兒子在前線作戰,安德魯也不敢在首都扯後腿。
  這些都合了安斯艾羅的意。
  卡西有點惱怒,若不是遇上那該死的夜爪,他們也不會陷入這麼被動的狀況,而公華到底……他看了安東和文特一眼,當安斯艾羅問起公華的行蹤,兩人竟異口同聲說公華讓夜爪殺了。
  卡西一個愕然,問了安斯艾羅,這才明白他離開的時候,公華正和夜爪對持,並非他以為的夜爪走了或者死了。
  難道真的死了嗎?卡西臉色鐵青。不可能……那家夥絕對不可能這麼容易死!
  卡西怒火沖天的瞪視兩名屬下,但卻他們的神色發現有些不對勁,但安斯艾羅在這裏,他也不想多問,要是被這主戰派的家夥發現公華的存在,肯定會透漏給國王,到時候恐怕變數就多了。
  卡西勉強壓下一切疑問,先過了眼前這關再說。
  望著安斯艾羅冷淡的表情,卡西的臉色陰晴不定,自己的國王手令被安斯艾羅搜走了,用來狐假虎威,輕而易舉就進入了葬夏關,加上安斯艾羅本來就是祈勝靈士團團長之子,比起自己這個沒多少人知道的王子護衛,他說的話要來的有分量多了。
  一句「這是叛徒,要押去給團長發落」,安斯艾羅就把他打得死死的。
  除非像是韋斯特這樣高階層的人,才會知道自己是國王的直屬手下。
  卡西只能先忍了,皺著眉頭看著身上的手銬腳鐐,也不知道是什麼材質,根本掙脫不得,他只能期望韋斯特的神經敏感一些,一見到他們的狀況就出手,這才有可能保下金泣耳的命。
  但以韋斯特的性格來說,他會直接出手的幾率並不高,倒是以安斯艾羅的個性,一見面就砍死金泣耳的可能性最大。
  「團長就在裏面。」
  領頭的五名靈士領著這行人到了房外,卻不打算離去,這行人的組合實在有些詭異,即使有國王手令,他們仍舊不敢放鬆,完全沒有離開的打算。
  靈士正想敲門的時候,門卻被打開了,他們愕然看見戰公的隨身衛兵哥哥狼狽不堪的走出來,雖然努力壓抑表情,卻仍舊看得出驚恐。
  驚恐?
  幾名靈士也跟著驚恐了,跟在戰公身邊的侍衛都是一等一的好手,當然個個都是靈士,若連他們都露出驚恐的神態,這怎麼叫人不驚恐?
  後方,安斯艾羅皺了下眉頭,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這種不在掌握中的感覺非常的差,由其他要做的事情是只要有點差錯就萬劫不複,但事到如今,也只能以不變應萬變,只是不免有些煩躁起來,不覺看向卡西,發現對方也正皺著眉頭,不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事?」
  其中一名侍衛看見這些靈士以及後方的安斯艾羅等人,隊伍中竟然還有旦亞人,所以他也不敢怠慢,立刻開口就詢問。
  領人來的靈士連忙說:「國王陛下派人將旦亞人帶來了,我正想領他們去見戰公。」
  這時,侍衛注意到有幾人被綁住,皺了下眉頭,立刻招呼幾名沒怎沒受傷的隨身侍衛留下來護衛,這才對靈士說:「在這等我?告戰公。」
  侍衛轉身就進入房間稟告。
  韋斯特坐在桌子後方,一臉倦容,歐恩坐在一旁的長椅上,臉色十分不好看,但卻不是病態的難看,只是神色低落而已。
  「歐恩,去找療師檢查看看。」
  韋斯特打量著歐恩,公華前腳才走,他後腳就醒過來了,看起來也沒有大礙,只是兒子畢竟曾經沒了呼吸,韋斯特還是不怎麼放心。
  歐恩搖了搖頭,「我沒有感覺哪裏不好。」
  見狀,韋斯特也就罷了,其實他本來就相信兒子不會有事,既然公華給了解藥,還要求自己這仇人幫忙,那就會守信。
  韋斯特悲哀的發現自己還了防了公華這麼多年,但要說他最信任誰說出來的承諾,答案或許就是公華。
  當年,那個小女孩牢牢守在歐恩身旁,不惜與千軍萬馬為敵,手染鮮血宛如惡靈的姿態,深深地感動了他。
  歐恩一直在觀察父親的神色,看不出別的什麼複雜東西,但那深深的愧疚卻顯而易見,這下子,他發現自己居然沒法恨公華,雖然對方利用他,甚至想殺了他和米拉,但自己的父親可是堂堂韋斯特戰公,上過戰場、打過旦亞人、滅過政敵,居然還會有這麼深的愧疚之心,到底是做了什麼事情……
  歐恩正欲開口問,卻一眼看見侍衛進來,於是閉上了嘴。
  「什麼事?」
  收起回憶,韋斯特也收起說有表情,恢復到了戰公的肅然。
  即使歷經不可思議的事情,訓練有素的侍衛仍舊恭敬不失態的稟告:「陛下派人帶旦亞人過來了。」
  左眼嗎?韋斯特心情一鬆,這可是近日來最好的消息,根據他的打探,旦亞人應該真的想要回金泣耳,只要把人交回去,這場戰爭大致就可避免了。
  「讓他們進來。」
  侍衛領命開門,金泣耳第一個被推了進來,神色慌亂,衣服想說話的樣子,可惜嘴被堵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見狀,韋斯特皺了下眉頭,只想到莫非陛下不想還人?不然怎麼如此對待金泣耳這個使者……
  這念頭才剛起,卻望見金泣耳身後那人竟不是左眼,卻也是一個熟人。
  「安斯艾羅?」歐恩站起身來,有些莫名的問:「你怎麼過來了?」
  韋斯特更是沈默不語,沒見到預料中的左眼讓他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但轉念一想,立刻雙目圓睜,自認為明白了一切,認定著一切都是安德魯搞的鬼,卻不知猜錯了一步,但這點小誤差卻沒有多大關系,因為戴納丹父子倆都是主戰派,而如果主戰的話,這個金泣耳——就該死!
  想到這,韋斯特立刻高喊:「阻止他——」
  但安斯艾羅可不會等他把話說完,早在推金泣耳進房間的時候,就已經把匕首拔出來,此刻更是毫不遲疑朝著對方後心口刺去。
  卡西在後方看見整個過程,怒氣橫生,但他被上了手銬腳鐐,而且還被幾名黑衣人牢牢抓住,根本動彈不得。
  匕首尖端觸到金泣耳的後背,眼見就要將他捅個前胸穿後背的時候,匕首卻猛然停住了,就此再不能動彈,哪怕前進一絲一毫都沒有辦法。
  金泣耳嚇出一身冷汗,他甚至可以感覺到後背上的刺痛,但卻不明白為何沒有迎來更大的痛楚,他以為自己死定了,那個安斯艾羅很明顯是鐵了心要殺他,連聽他說一句話的意思都沒有。
  在戰公的命令下,侍衛沖上前去,但卻猛然停下腳步,怔怔的看著眼前這一幕——他們不久前才剛經歷的噩夢。
  安斯艾羅整個人突然被吊上半空,他身後的黑衣人想上前救緩,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低頭一看,自己的腳竟被纏住了,罪魁禍首卻是看起來纖纖細細的藤蔓!
  他們紛紛揮劍想斬斷那些看起來不粗壯的細藤,卻只能砍斷最細的那些藤須,甚至連指頭粗細的藤都無法弄斷,只能任由那些藤蔓纏上來,最終整個人動彈不得。
  卡西看著那些藤蔓,鬆了一口氣。那家夥果然還活著。
  等等,公華恢復力量了?
  卡西臉色一變,看向韋斯特,現在若是戰公被殺了,那事情可真有點不妙了,但是公花已恢復力量,誰能擋得住他?
  藤蔓同樣卷上卡西和金泣耳等人,金泣耳低頭一看,發現是藤蔓後,大大松了一口氣時,整個人被往後一拉,隨後腳不沾地,整個人像是飛在半空中,只能看著周圍的景物飛快的向後退……
  歐恩張大嘴,眼睜睜看著幾人像是被射出去的箭,飛快的消失不見,然後猛然發現被拉走的人都是上了手銬腳鐐的。
  「父親,那是銀切紫嗎?」歐恩驚呼:「現在該怎麼辦?金泣耳被帶走了!」
  韋斯特搖了搖頭,說:「不打緊,公華的目的和我們相同,金泣耳交給他反而更好。」
  他走到安斯艾羅的面前,冷笑一聲:「果真是初生之犢不畏虎,可惜在公華的面前,什麼膽量都不值一提。」
  安斯艾羅怒瞪著他,嘶吼:「至少我有膽子!堂堂戰公連戰也不敢打,你還敢稱自己是戰公?」
  韋斯特平靜的說:「打必輸的戰爭不叫勇氣,叫愚蠢!旦亞人是一個種族,而我戰炎國只是一國,以國敵族,你還想贏?或者以為北方虎視眈眈的倚霜,還是西方只會佔我國便宜的大士,到時會來支緩我國?他們不乘機入侵我國就是萬幸!」
  「旦亞人當年乘機不備攻來,我們不也照樣擋住他們,現在又有什麼好怕!」
  「當年……」
  韋斯特不由苦笑,當年啊,如果眼前這小子曾經上戰場看過公華殺人一眼,他才會真的明白旦亞人是敗在對於絕對力量的恐懼之下。
  眾人一路被扯出去,完全不習慣的千前進方式——或者該說後退方式,讓他們臉色一片慘白,本以為這樣就夠了,沒想到沖出建築物以後的狀況更是糟糕,他們發現自己竟然開始爬牆了,而且還是葬夏關高聳的城牆。
  爬到最頂端,眾人飛躍城牆之際,與下方駐守的士兵面面相覷,還真說不出來那方更驚恐一些。
  士兵們目瞪口呆,連示警都來不及,只能看著那竄人跳躍城牆後,飛快的朝關外前進,一頭鑽進兩旁的森林之中。
  一停下來,顧不上周圍是個什麼環境,眾人紛紛彎腰吐了出來,連利特立都臉色有些不好看,他遇上公華的時候,對方已經失去能力了,可沒這種被藤蔓卷著飛上飛下的經驗。
  唯有卡西毫不在意,他一落到地面,立刻轉身看向那人。
  一頭黑髮飛散在空中,看起來宛如隨風飄散,但是這裏絕對沒有可以將長發吹得起得那麼高的大風。
  那人轉過身來,原本的青年模樣配上黑髮白膚後,看起來竟變得雌雄莫辯,他一看見卡西正瞪著自己,滯了一下,但還是坦白的說:「卡西,我要走了。」
  卡西沈下臉,說:「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忘了你要報仇?」
  公華遲疑了一下,坦誠道:「我沒辦法報仇了,取回力量以後,我就不停聽見,葉族呼救的聲音,能夠先過來一趟解決事情已經是極限,那些呼救聲讓我沒有辦法繼續停在這裏,我必須去夏沙大陸吾救他們!」
  離開?在他好不容易尋到仇人之後?卡西立刻怒吼:「你該不會忘記你還欠我一條命?」
  公華也不意外他這麼說,只是搖搖頭說:「我不會讓你殺了我,至少現在不行。」
  「你打算去找旦亞人?你以為他們會乖乖把葉族交出來嗎?就算你是花,你也不可能和所有旦亞人為敵,你會死在他們手上!」
  公華張了張嘴,卻沒說話就閉上了。他不能理解銀切紫提出條件交換的事情,卡西如此恨他,知道這事情後,如果故意從中作梗,讓葉族無法得救,那他恐怕無法原諒對方,到時候,事情會變得更糟糕,還不如現在轉身就走。
  想到就做,公華讓藤蔓纏著卡西、安東和文特的腳,卷起臉色大變的金泣耳和霜葵,以及老神在在的利特立,打算一路沖出葬夏關——
  「給我站住!」卡西冷冷的說:「你今天若是敢走,我發誓會找出所有還留在席宗大陸的葉族,將他們折磨到死!」
  公華的腳步停下來,他轉過身來,眼中盈滿怒火,葉族是他不可觸碰的逆鱗,哪怕碰的人是卡西。
  「好眼神!」卡西卻笑了,故意說:「你也可以有別中選擇,例如現在就把我宰了,一勞永逸,你覺得怎麼樣?」
  公華沈下臉,在安東和文特驚恐的眼神之下,他才開口說:「我會回來的,卡西,我把那十名葉族留在韋斯特的手中,之後會回來領他們走,到時候,我再去見你。」
  卡西卻只是冷笑,顯然並不打算這樣就讓公華過關。
  進退兩難之下,公華突然回想起自己曾經問夏蘭的問題。
  既愛葉族又愛魚的菊月,如果葉族吃了魚,他會怎麼做?
  而公華自己,又該怎麼做?
  看著卡西,公華不由得想到菊月的舉動。
  他把已死去的魚放回河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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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hy242231 發表於 2016-5-13 09:45 PM

本帖最後由 cathy242231 於 2016-5-13 09:46 PM 編輯

第八章 踏上正道
  再次收到你的消息,短短時間內,你用了兩次夏蘭的頭髮,到底是什麼樣的環境讓你必須接受療傷?
  夏蘭的記憶力很好,他把你的話一字不漏的轉述,字字句句都讓我心驚膽戰。
  公花,你已不是那個只會坐在樹下的花,你的手上到底沾染了多少血腥呢?
  更糟的是,你似乎明白殺戮並非好事。
  「那些人類!那些旦亞人!」
  人族抓走三千多名葉,旦亞人拘著他們不肯放,簡直欺負我族太甚!
  「銀切紫,你還好吧?」夏蘭憂心忡忡地看著我。
  我深呼一口氣,散去盤踞在心的怒氣,分不能解決事情。
  「既然旦亞人因為糧食問題不肯放走我族,那麼我們就給他們種子和耕種方式,用來交換我們的族人。」
  但這恐怕還不夠,沒有足夠的力量震撼那些旦亞人,恐怕他們會選擇搶奪而非交換,我必須帶著公花過去。
  「公花已經恢復力量了,他可以保護我們。」
  我搖了搖頭,說:「這二十年來,公華必須代替靈樹,恐怕他已沒有以往的強大。」
  夏蘭想了一下,不知為何,似乎有些猶豫,但她還是點頭同意了。
  ——等等,夏蘭剛剛是不是說保護「我們」?
  ——銀切紫
  *****
  「主子,既然都做了,你就別冷這張臉嘛!」
  利特立有點不安地看著自家主子,唉喲,那臉色怎麼能這麼黑呢?要知道主子可是膚白若雪的人啊!
  相較于銀切紫的黑臉,金泣耳倒是容光煥發,雖然這一路實在坎坷得讓一向流血不流淚的旦亞人都想?自己匊一把同情淚。
  本來只是單純的出使而已,誰知道會弄成這幅德行,險死還生都不知道幾次了,還以為能撿回性命就不錯了,沒想到居然有意外之喜。
  能夠把公華帶回去見靛色,金泣耳就覺得這一路全都值得了。
  只可惜有個不速之客……
  他瞥向一旁臉黑得和公華不相上下的卡西,對方的手銬腳鐐已經取下來了,但取而代之的束縛物是藤蔓,功能差不多,頂多美觀些。
  不能離開卡西,不能留在這裏,所以公華只好把卡西帶著走,還連同安東和文特也一起打包了。
  公華覺得卡西對這兩個屬下還是彼為照顧,有這兩人在,卡西總不會弄到什麼魚死網破的計謀了吧?
  希望不會……
  公華停下腳步,看著遠遠地一大片黑色影子,那全是營帳,耳邊傳來金泣耳喜出望外的高喊。
  「我國軍隊就駐守在前方!」
  旦亞軍隊。公華的臉沈了下去,他想起以前那些屠戮的歲月。
  金泣耳興奮地朝著軍隊的方向小步跑,但他身為人高馬大的旦亞人,這一跑和別人的沖刺沒兩樣,公華也不在意,用藤蔓卷起自己和卡西等人,在安東、文特和霜葵轉白的臉色下,追在旦亞人的身後。
  金泣耳猛然停下腳步,讓公華差點來不及停下,險些連人帶藤蔓把他輾過去,雖然及時停下,但後方傳來撞成一團的聲音惱得他的臉色更黑了,真想幹脆輾過去算了,只是看金泣耳臉色不對,她這才罷了,正想開口問情況,缺陷聽見金泣耳的喃喃聲。
  「這、這是靛色的軍隊?他的身體那麼差,怎麼能帶兵!」
  他立刻轉頭喊:「銀切紫——」
  「公華。」公華平靜的糾正。
  金泣耳一愣,卻不怎麼在意名稱,立刻改口:「公華,你說有藥可以讓靛色好起來,那有帶那些藥吧?」
  公華點了點頭,卻有些奇怪的問:「你確定靛色在這支軍隊裏?還沒有確定要打,他應該不會現在過來吧?」
  他沒料到會那麼快見到靛色,有些措手不及,還不想那麼快見到人,更何況,那軍中似乎還有……
  金泣耳搖了搖頭,比著遠方的軍營說:「他來了,你看軍營中央的軍旗,那是靛色維護軍的標志,只有他才能指揮那支軍隊。」
  居然連靛色都來了。公華其妙的瞄了金泣耳一眼,一句「你究竟是誰」差點就要出口了,但還是忍著沒問,他覺得金泣耳不會說實話,而且自己這一問恐怕反而讓對方有了警戒心,反而更難知道真相。
  但話又說回來,公華也不是很在意金泣耳的真實身份,除非他就是白顏……呃,應該不是吧?
  公華有些古怪的看向金泣耳,不會吧?堂堂一國之王有可能跑來當使者嗎——不,怎麼想還是不可能。
  思索了一下,公華收起藤蔓,一頭黑髮也收了回來,纏成牢實的辮子,他不動聲色地說:「見到靛色的時候,你先別說出我的身份,讓我先看看他的狀況,或許可以把藥調整得更好。」
  順便讓他從靛色的反應猜測金泣耳的身份。
  金泣耳本來好有些疑惑,但一想到靛色知道公華的身份後,還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如果因為是仇人,所以連藥都不肯喝,那不是糟糕了?還是讓他把藥喝了再說!
  「好,我會說你們是人族的使者。」
  公華轉頭看向卡西三人,怎麼看都覺得帶著被捆綁的三人,實在難以解釋。
  「利特立,你帶著他們先躲在這裏,時候再來跟我會合。」
  利特立一聽,滿心不願,但也知道這是沒辦法的事,之得委委屈屈的說:「主子,你可不能拋下我走啦。」
  公華真沒這麼打算,搖了搖頭。
  我會呼喚你。
  利特立頓時瞪大眼,看著公華,但後者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別讓別人發現異狀。
  利特立頓時有種熱淚盈眶的感覺,在簽訂契約之後,他還是第一次被實靈體「呼喚」,原本這是實靈體最基本的能力,沒看見那夜爪隨隨便便呼喚就是一大群嗎?
  他家主子卻連正式簽訂契約的侍靈都喚不來,想溝通還得靠吼,這契約簡直跟白簽沒兩樣。
  現在終於苦盡甘來了嗎?利特立紮著雞蛋大的眼,把眼淚硬忍了下去,努力不露出異狀,依依不舍的說:「那就好,我在這等你啊,主子,你可得快點。」
  公華懶得理會自家侍靈的肉麻,經自跟著迫不及待的金泣耳離去。
  「公華!」
  聽到叫喚,公華轉過頭來,卡西一如之前滿眼怒火的看著他。
  「你要是死了,讓我沒法親手殺你,這仇便全數報在葉族身上!」
  公華皺了下眉頭,不悅的說:「不用擔心,現在能殺我的東西不多了。」
  卡西冷哼一聲,卻知道對方說的話是實話,若不是公華個性使然,隨便來場腥風血雨根本不是難事。
  公華看起來這般有恃無恐,到底是因為恢復力量,所以不再恐懼,還是有什麼憑借?
  卡西臉色陰沈不定,但被捆綁住的他卻沒有辦法采取什麼行動,只能見機行事。
  離開其他人,公華靜靜跟在金泣耳和霜葵身後,三人來到軍營的入口處,大約是離葬夏關不遠的關系,這裏站崗和巡邏的旦亞人不少,他們老遠就看見這三人了,只是人數不多,他們並沒有太大反應,只是派人去通知上級,然後就靜靜等著這三人過來。
  看見這三人竟有兩名是自己人,旦亞人士兵這才不淡定了,要知道旦亞和人族可沒有互通無誤,現今在人族地盤上的旦亞人就只有使者團了!
  金泣耳走上前去,用旦亞語對著士兵們說:「我是金泣耳,出使戰炎國的使者。」
  這幾個旦亞士兵的階級不高,完全不認得金泣耳,但是對方的頭髮只有金白兩色,毫無其他雜色,哪怕在金族貴族中,也沒幾個人擁有這樣的髮色,他們隱約也聽過說使者中有這麼一人。
  士兵完全不敢怠慢,自然也以旦亞語回應:「請跟我來。」
  *****
  一個人猛然站起身來,遙遠的望著某個方向,滿臉難以置信。
  他有著一頭青山綠的髮,是一名葉族,他的身形在葉族中已算較為健壯的了,但比起旁邊的旦亞人,他仍舊宛如幼子。
  「綠嶽?」
  幾個旦亞人不明所以地看著他,他們正在討論下一步該怎麼做,沒料到一向安靜的靈士突然有了大動靜。
  其中一個旦亞人坐在主位上,一頭白發夾雜這少許藍絲,沒有其他顏色,臉龐看起來並不老,但卻透著憔悴神色。
  他站起身來,比其他人更高,但這高度只讓他看起來更加瘦骨嶙峋,讓人看得心驚膽跳,覺得此人恐怕下一秒就會轟然倒地。
  他的舉動立刻引起其他人紛紛不贊同的高喊:「靛色,請坐下。」
  靛色不理會他們,靜靜地喚了一聲:「綠嶽。」
  綠嶽知道自己失態了,自己被對的人是跟隨多年的將領,但他沒有辦法回應對方,遠方的東西讓他幾乎想崩潰大叫。
  花……是你嗎?
  他想狂奔過去,親眼看見。
  「綠嶽?」靛色皺了下眉頭,有了不好的預感,這該不會是回光返照?
  綠嶽壓下滿胸膛的激動情緒,轉過身來說:「對不起,我沒事。」
  雖是葉族,但這麼多年來都待在夏沙大陸,一口旦亞語已經說得十分流利,只是聲音還稍顯溫軟了一些,不像旦亞人那般粗氣大聲。
  靛色皺眉看著他,問:「身體狀況如何了?」
  「還不錯。」
  綠嶽倒是沒說謊,本來已經越來越虛弱了,一張臉白的比靛色的狀況更糟,這是葉族普遍的狀況,他還算健壯了,其他葉十之八九都臥床不起了,但最近不知為何精神卻還不錯,看著竟比靛色好看許多。
  靛色也看得出綠嶽的臉色卻是沒有不對,既不是要死了,一向安靜的綠嶽怎麼突然有那麼大反應?
  「你瞞著我什麼嗎?」靛色有過葉族的妻,十分了解他們的習慣,這個不說謊的種族實在太好套話了,他不禁微微一笑,想起當初水藍的種種傻舉動……心下卻是一陣黯然。
  綠嶽一語不發,他說不出謊言,只能不說話,只是這種隱瞞本身也近乎欺騙了,對於眼前這個始終努力保護葉族的人,他不禁感到羞愧。
  「你這是什麼態度?」一旁的旦亞人忿忿不平,吼道:「靛色在問你的話,竟敢不回應!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家夥,這些年來難道還看不見靛色對你們這些葉族的好嗎?連『花』這麼重要的事情都不肯說一個字!」
  綠嶽還是閉緊牙關,雖然他聽過水藍的事情,但卻是事情過了好幾年後,並沒有親身經歷。
  想起當初一聽到靛色說完事情經過,他立刻明白殺死水藍的人就是花,但怎麼可能?花永遠不會傷害他們,更何況是公花,那個只會去窩在樹下的黑色花朵,怎麼可能殺了一個葉族!
  那是一回過神來,綠嶽面對著靛色期望知道花的神色,一背冷汗。
  不能說。
  如果花真的還活著,更不知陷入什麼樣的狀況,不能讓這些旦亞人知道花的事情。
  如果旦亞人說的話是實話,失控的強大力量,綠嶽知道這絕對不是好事;若是旦亞人說了假話,那他們的目的恐怕就是抓住甚至利用花,不管哪一種,花的事情都是越少人明白越好。
  幸好,葉們早有著無論如何都不透露任何本族事情的覺悟,早些時候是為了不透露遷徒的細節,從來則是在苦難的奴隸生涯中明白,讓主人知道越多葉族本性,只會讓他們的日子更難過,甚至還可能害了某些還在逃亡的葉,所有葉都閉上嘴,受著折磨,等著回歸。
  那時,綠嶽剛被靛色買下,不明白對方的個性,只看得出它有多急切想看的出答案,所以早就做好備考大的心理准備,但靛色只是看著他,高高在上的四色之一竟帶著懇求的意思。
  「水藍死後,我只剩下兩件事情要做,一是為水藍報仇,二是他讓我保護花,我必須做到!」
  綠嶽沈默半響,說:「你不需要為她報仇,我們葉族不記仇。」
  「不行!那家夥殺了水藍,殺了我的妻!我一定要報仇雪恨!」
  會想到那時候,靛色對於殺妻仇人的恨意,綠嶽的臉色就沈了下去。
  耳邊傳來靛色的歎氣,「綠嶽,在我將死之際,你能在我耳邊說花的事情嗎?」
  「靛色!您不會死!」旁邊屬下可聽不下去了,他們都是長年跟著靛色的人,縱使看著他漸漸變得骨瘦如柴,也不願信他會死。
  靛色一個舉手止住其他人的話,他必須得到綠嶽的答應,水藍唯一的遺言,自己竟做不到,他實在想知道為什麼綠嶽始終不願說,他是想保護花,又不是想毀掉那個東西。
  本來以為綠嶽只是有疑慮,不相信他是想保護花,但二十多年過去,對方仍舊不肯鬆口,眼見著自己就要死了,他是在不甘心懷著疑問而亡。
  綠嶽看著他,沒有同意,神色十分古怪,眼神不是飄向某個方向。
  周圍旦亞人的憤怒神色影響不了他,身為階下奴這麼多年,哪怕大半時間有靛色護著,但冷言冷語也吞了不少,現在唯一能影響他的只有花了。
  花怎麼越來越近了?綠嶽有些慌了,顧不上掩飾和隱瞞,立刻說:「如果你答應不報仇,我就告訴你。」
  靛色一僵,這個誘惑很大,他始終找不到仇人,自己卻快死了,更何況對方如此強大,要死多少旦亞人才殺得死那家夥?報仇的希望本就不大,拿來換取花的事情,或許他還來得急在死前安排保護花的事情……等等!
  靛色開始覺得綠嶽的要求十分詭異,他的身體如此差,時日早已無多,報仇的可能性已經十分低,為何多年不松口的綠嶽卻在此時提出條件,又為什麼是要她不去報仇?
  葉族是單純善良沒錯,但不代表他們是傻子,會願意用重要的東西去救一個仇人。
  莫非……靛色開始有了一種十分不好的猜想。
  「報告!」士兵進了營帳,有些急切地說:「統帥,外頭有人自稱是使者金泣耳。」
  靛色猛然站起身來。金泣耳?他以為沒這麼容易,接到出事的密保以後,為了避免白顏阻止他親自前來,靛色幾乎是立刻帶著親兵動身前來,再聯絡附近軍隊過來會和,給戰炎國施加壓力。
  即使沒拖延半點時間,卻還是過了不少時日,時間拖得越久,代表金泣耳恐怕性命不保……或者早已不保。
  想到這可能,靛色就覺得胸口一陣發悶,那孩子是她看著長大的,就想半個孩子了,更何況他還是……
  「走!」
  他激動想立刻去查看,但也因為太過激動,卻是踉為了兩步,身旁的屬下下的想上前扶持,但卻被靛色眼中的怒色喝住,只能臨時改成行禮稟告:「靛色,我們立刻就把人帶進來,您千萬別激動。」
  靛色思索了一下,坐了下來,「帶人過來。」
  一旁,綠嶽也是記得心急如焚,他有些察覺花是跟著誰來了。
  「靛色,剛剛說的話——」
  靛色止住他的話,「待會。」
  待會?待會要發生什麼事情都不知道啊!綠嶽苦著張臉,但也沒有辦法,繼續下去說不定會引起靛色的懷疑,只能按兵不動。
  即使忐忑不安,他仍舊無比期盼花的到來。
  *****
  金泣耳邁開大步,一進營帳就毫不客氣走上前去,大力擁抱住白發藍絲的那人,感覺這人似乎更瘦了,金泣耳心裏就是一陣酸。
  「靛色。」金泣耳像個孩子般的說:「我回來了。」
  靛色瞥了他一眼,「這可憐的樣子裝給誰看呢?你這家夥,好好的出使也能弄成這幅德行。」
  「這次真的不是我的問題!」金泣耳簡直不能更委屈了,從頭到尾他就是被害的那一個好嗎!
  「喔?這麼說,之前都是你的問題沒錯了?」
  靛色嘴上刻意指責,眼裏卻含著笑,心情非常的愉快,原本以為金泣耳凶多吉少,這心情悶得簡直每天都吐幾口老血出來,沒想到這小子就這麼自己回來了。
  「這……」金泣耳為難了,十之八九有他的問題,但一承認,就不知道要不要補領懲罰?
  「你身後的那人是誰?」
  幸而靛色沒有繼續為難他,開始著重於正事,他問話的時候沒看向公華,嘴裏說的是旦亞語,人族懂這門語言的人不多。
  「人族的使者,他叫公華。」金泣耳打得有點心虛,見靛色皺了下眉頭,他立刻說:「是我認識的人,他在這段期間很照顧我,我能夠安然回來,都是他幫的忙。」
  說完,金泣耳卻自己心中一震,公華對他何止照顧,簡直三番兩次的救過他,欠了都不知道幾條命,雖然,公華多半是出于對靛色的愧疚或者還有其他原因,但是金泣耳沒辦法因此就把救命之恩視而不見。
  「公華救過我好幾次。」金泣耳強調的說:「有一次,他自己差點就死了。」
  靛色皺了下眉頭,弄不清這人族到底有什麼意圖,他是不信對方會真的拼死救金泣耳,但金泣耳既然特意那麼說,多半事是不希望他為難這個人族,他也就先聽著,看看這個人族到底想做什麼。
  他看向那名黑髮人族,對方纖細的分不出是男是女,容貌彼為秀麗,這讓靛色不由得奇怪的看了金泣耳一眼,暗暗猜想兩人該不會是相連了?
  這樣一來,這個人族倒是有正當理由救金泣耳了,但靛色仔細觀察金泣耳和那名人族的神色,卻又覺得兩人應當不是戀人關系。
  公華一進來,一旁的綠嶽投去一眼後,就靜靜地看著靛色和金泣耳宛如父子情深的一幕,卻發現,自己竟完全不認得眼前這人,一如當初對韋斯特感到陌生。
  那時,靛色總是穿著盔甲,頭盔掩去大半容貌,加上當時他根本不在意歐恩以外的人,甚至連當時有水藍這個葉在場都不知道,而誤殺水藍後,他更是避靛色唯恐不及,遠遠地就開始逃竄,哪看得到對方的容貌。
  公華相信對方也不認得他,連韋斯特都認不出他,更何況可說是僅有一面之緣的靛色。
  靛色沈著氣說:「你救了金泣耳,旦亞會記著這件事。」
  「記著不如幫我個忙。」公華簡潔的說:「我和我的同伴惹上不該惹的人,在戰炎國已沒有立足之地,金泣耳答應讓我跟著你們去夏沙大陸,等待風頭過去,再自行潛回席宗大陸。」
  一旁,綠嶽聽的整個葉都呆掉。這真的是花嗎?該不會是自己認錯了吧?可是他身上發出的那股力量……
  聞言,靛色看了看金泣耳一眼,後者連忙點頭,他沒忘記公華的藥可是有五瓶要喝,在回國的路上統統喝完後,再來跟靛色說明公華的身份也不遲。
  見狀,靛色也說不准這名人族的意思到底是什為了,但是卻也想不出幾個人族在旦亞軍隊能做些什麼,最多是投毒吧?
  看見金泣耳露出哀求的神色,靛色暗暗歎口氣,想著這孩子出使一趟也不知吃了多少苦,不忍這時逆了他的意思,自己多注意一些就好。
  靛色應了下來,金泣耳這才放下心。
  「你出使的期間到底發生什麼事?咳——」
  靛色本來是想趁著人族在這裏,一邊問一遍觀察對方的反應,但卻突然一陣猛咳,嚇得金泣耳連忙幫他順氣。
  靛色覺得胸口發悶,不願屬下和公華這個人族看見他虛弱的一面,揮了揮手讓屬下去安置這個人族,直郵金泣耳怎麼也不肯走,他也就罷了,反正自己的身體狀況從來沒瞞得過對方。
  綠嶽也在被令退的人中,他剛踏出帳篷,雖然知道現在不該去找公華,但焦躁來回踱步一陣子後,還是忍不住去找花了。
  公華坐在帳篷中,一聽見門口有動靜就轉頭看去,毫不意外的看著綠嶽。
  綠嶽看著公華,結結巴巴的說:「你、你是……花。」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嗯。」公華看來十分隨性的說:「我要去找同伴,你要一起去嗎?」
  綠嶽死瞪著公華,半句話都說不出來,滿腦子只有「這真是花嗎」?
  公華站起身來,拉上綠嶽就朝外走,對方因為太過混亂,只能呆呆的被拉著跑。
  一出營帳,立刻有幾個士兵跟上來,公華也不是太在意,邊走邊和綠嶽說話:「你認得出我?」
  綠嶽立刻用力點頭。
  公華苦有所思的說:「是幫我送過水的,或是我身上有什麼可以讓你辨認?」
  綠嶽瞄了身後的士兵,低聲說:「靠近到一定的距離,就可以感覺到了。」
  公華點了點頭,之前紅岩和炎兒倒是不曾先發現他的存在,應該是因為他失去力量的關系,現在取回力量,種種能力也開始回來了。
  「軍中還有其他葉族嗎?」
  綠嶽神色一暗,說:「本來還有其他葉,但他們已經臥床不起,無法隨軍,所以靛色讓他們留在它的城堡修養。」
  聞言,公華臉色沈了下去,不知道銀切紫到底是什麼時候才會到夏沙大陸,希望不會太久,葉族們的狀況聽起來已經很不妙了。
  綠嶽偷瞄的花幾眼,若不是對方確實是散發著熟悉的力量,他還真不敢認定公華就是花,看起來簡直和人族沒有兩樣。
  原本認定花絕對不會傷害葉族,但此刻,綠嶽看著一點都不像花的公華,卻不敢這麼說了,他回頭望了下士兵,這幾人是靛色的親兵,他也見過幾次,其中認得的幾人都不說人族話,就算有認真聽得懂,說的小聲點也就是了,不管如何,綠嶽都忍不下去了,輕聲問:「花,你、你真的殺了一個葉族嗎?」
  不知不覺中,他已信了靛色說的話,對方那堅持二十多年來的復仇和想要執行水藍的願望,是他看在眼裏的,而花卻已變得這般陌生。
  公華的腳一滯,隨後又繼續邁步,縱然心中升起恍然,卻仍回答:「我要殺靛色,但她撲過來擋下那擊。」
  聞言,綠嶽松了口氣,點頭說:「原來如此,你誤會他們的關系了,想殺死靛色救水藍——」
  「不,我出手殺靛色的時候,根本不知道有葉在旁邊。」公華一口否決了,他不想也不會欺騙葉族。
  「怎麼可能?」綠嶽不解,花怎麼可能不知道有葉族在附近?但看公華的神色,恐怕還真是事實。「那你為什麼要殺靛色?」
  不是為了葉族,花還會是為了什麼?
  公華沈默半響,說:「我有個很長的故事,你聽嗎?」
  *****
  「公華。」
  金泣耳風風火火的沖進帳篷,卻發現裏頭有別人,除了卡西等人到了,因為嘴被封住無法說話,正怒火中天的瞪著卡西,還有不知在忙著調什麼藥的利特立,裏頭竟然還有一個綠嶽,他先是一愣,隨後卻不在意了,這裏應該沒有人不知道真相。
  他劈頭就問:「藥需要調整嗎?」
  公華搖了搖頭,當然不需要,他只是找個藉口讓金泣耳不那麼快把他的身份告訴靛色而已。
  隨即就拿出五瓶藥來,並且仔仔細細說明服藥過程,其實時間是不需要到這麼精細,但公華卻有著私心,看看能不能拖到銀切紫過來,他手上有了籌碼,才好和靛色談判。
  為了商量葉族的事情,他必須見白顏,而金泣耳的身份不明,也不知道能不能使上力,所以只能從靛色這裏下手了。
  時間已經不多了,談判完,還必須前往君得大陸,葉族們到底還能撐多久呢?
  公華十分憂慮,雖然見到綠嶽的情況還不算太糟糕,但綠嶽也說了其他葉的狀況不佳,而他也是到這裏來才突然轉好的。
  是不是離自己比較近的關系?公華隱約有了這種猜想。
  金泣耳不疑有他,仔細聽完,拿著這五瓶藥,有對一旁坐著的綠嶽說:「綠嶽,你跟我一起過去,靛色要找你。」
  綠嶽一怔,隨即看向公華,對方搖了搖頭。
  「先別說穿我的身份,若是靛色問你為什麼來找我,就說我和葉族有關系,但具體是什麼情況,你不能說,讓他自己來問我。」
  公華並不想被詢問,但比起「讓葉族說謊」這個本可能的任務,他還是自己編謊言好了。
  綠嶽心情沈重地點了點頭。
  「你這麼急著過來找公華做什麼?」金泣耳不滿的說;「簡直太可疑了,稍微等等,讓我安排一下不行嗎?」
  綠嶽低下頭,有些慚愧,但就是沒能管住自己。
  「別怪他。」公華不滿的說:「葉族們不知所措二十多年才等到我,當然想過來見我。」
  金泣耳歎了口氣,靛色也好,公華也好,怎麼自己身邊的人都護著葉族呢?他覺得十分無奈,也不敢罵了,直接說:「我帶他過去了,會盡量幫他圓謊,但靛色多半還會找你說話,你可得想好怎麼個說法了,靛色可不是好欺瞞的人。」
  公華點了點頭,沒多說什麼,讓一旁的綠嶽更是愧疚,打從聽完花這一路的故事,他就為花的遭遇感到十分難過,雖然公華說的平鋪直敘,完全沒有高低起伏,連個多的形容詞都沒有,但是仍舊讓善良的葉族從頭到尾都掉著淚,到現在眼睛還是紅的。
  「快點走了!」金泣耳的手裏拿著五瓶藥,這可是這麼多年來,靛色恢復的唯一希望,他可等不及了,能越快讓靛色喝光藥是越好。
  拉上綠嶽,他迫不及待的沖回靛色的帳篷,賴女士兵都來不及通報一聲,聳聳肩幹脆算了,金泣耳也是唯一可以對靛色這麼沒大沒小的人,當然,不包含至高白顏。
  帳篷裏,只有靛色一人,他覺得胸口仍舊悶痛,暫時不願見人,只是擋不住金泣耳連通報都沒有就沖進來。
  「靛色,快來喝藥!」金泣耳高興地差點沒手舞足蹈。
  靛色歎了口氣,「金泣耳,若這是毒藥呢?」
  金泣耳立刻搖頭說:「不是,絕不是毒藥!」
  對於公華,金泣耳還是有點信心,說句老實話,公華都走到靛色面前了,若要出手殺靛色,誰擋得住他?根本用不上毒藥這種東西。
  靛色沈吟著。金泣耳被三番兩次救了,會怎麼相信這個人族也不算太奇怪,但他卻不能輕易相信這個人族,只能從別人手上繼續打聽消息。
  「綠嶽,你為何去見那個人族?」
  綠嶽連忙把有關系的藉口說了一次,強調的說:「公華絕對不會害你,你還是快點把藥吃了。」
  靛色沈默不語,還真的對那個人族起了莫大的興趣,綠嶽怎麼想都不可能認識這個人族,要知道他可是在靛色眼皮底下活了二十年了,為何會認識這個看起來不過二十多歲的人族?
  他繼續試探:「之前你對我提出的要求,讓我答應不要報仇,你就說出花的事情……」
  綠嶽心一緊,雖然公華不許他說——但若是能讓靛色答應不報仇,似乎也很值得?葉族單純的腦子在此時顯得不夠用了。
  金泣耳連忙說:「靛色你先把藥喝了,再去商量別的事。」
  綠嶽也連忙點頭贊成。
  靛色一笑:「我喝的話,你肯告訴我關於花的事情嗎?」
  「還在什麼花不花的。」金泣耳悲憤地說:「你若是死了,什麼復仇啊、花啊,難道還有意義嗎?」
  聞言,靛色倒是一凜,這話說的太實際了,幾乎讓他沒有招架之力。
  不由的看向那五瓶小小的藥瓶,靛色還真是認為自己的身體能靠這五瓶藥救回來,歎道:「金泣耳,若這是毒藥,我這軍隊失去統帥要怎麼辦呢?還是回去再喝吧。」
  見他遲遲不肯喝,臉色卻衰敗如死灰,身體更是瘦得就剩一把骨架。回去?都不知道能撐到那個路口呢!
  金泣耳滿肚子火氣滿眼眶酸熱,拍桌子怒吼:「你如果喝藥死了,我就接受你的全部軍隊,回去請求白顏封我一個統帥做做!」
  聞言,靛色爆出一陣大笑,但這笑聲沒能持續多久就停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漲紅的臉色和幾乎喘不過氣的呼吸聲。
  金泣耳和綠嶽都嚇得連忙上前順氣,更是憂慮的看著對方。
  見到兩人臉色十分難過,靛色暗歎口氣,就算是讓他們安心,把藥喝了也無所謂,就算是毒藥,也不過早死那一小段時間罷了。
  「拿來吧。」
  金泣耳一愣,見靛色比了比藥瓶,他大喜過望,連忙把藥瓶捧上,還仔細確認是第一罐沒有錯。
  既然決定要喝,靛色也不廢話,結果藥來,張嘴喝下去,回過頭卻看見金泣耳和綠嶽都帶著期待的神色看著他。
  靛色先是有些莫名,隨後啞然失笑道:「你們該不會以為喝下去就會見效吧?那我可真要把這個公華奉為上賓了。」
  兩人都露出尷尬表情,心情倒是一模一樣,想到公華可是實靈體,怎麼也會有點神奇吧?
  但是,綠嶽隨後就想到公花的能力可不是鏈靈藥,把靛色打成二十年好不了的身體,這才是公花真正的能力。
  看見兩人失望的神色,靛色正想安慰對方,他是二十年來宿疾,且是個將死之人,什麼藥不可能喝一口就見效,但這時,胸口卻突然一陣緩和,仿佛泡在熱水中,感覺十分舒服。
  靛色有些訝異,甚至可以確實這絕對不是毒藥,很可能像是金泣耳說的,是能夠緩救他的靈藥,至少往後服過的藥從來沒有一瓶能夠讓他感覺那麼舒服。
  只是這種溫熱的舒服感讓他的眼皮有點睜不開了。
  「藥有效了嗎?」金泣耳葉觀察出來了,興奮地說:「公華說喝完藥,你會想睡,剛好可以趁機多休息。」
  靛色張了張嘴,他還想問問綠嶽,但是那股濃濃的倦意卻逼人不得不放棄問話,只能到了個哈欠,對兩人說:「我得睡一會。」
  金泣耳立刻用力點頭說:「你快睡,公華說你睡越久越好,我會讓人把你的馬車鋪好,就這麼一路睡回旦亞去吧。」
  靛色還想交代一些事,但真困倦得不得了,只有斷斷續續的說:「讓我的親兵帶你回去,我得留下,要指揮這裏的軍隊……給人族施壓……求、求解釋和道歉……」
  說著說著,靛色竟垂下頭,趴在桌上睡著了。
  見狀,金泣耳心中一喜,連忙把靛色扶到床上,途中竟然完全沒有驚醒對方,金泣耳更是高興萬分,要知道靛色可是個連睡覺都不讓自己安穩的人。
  綠嶽憂慮地說:「靛色似乎不想回國,如果他下令,你恐怕沒辦法強行帶他回去。」
  金泣耳嘿嘿一笑,說:「公華說他剛喝藥的頭幾天會睏得張不開眼,能起來吃飯如廁就不錯了,我們就趁現在帶他回城,其他事情讓靛色的副手留下來處理就好,就算是那些親兵也會贊同我這麼做,只要靛色沒有正式下軍令,他們就會睜一眼閉一眼,嘿嘿,你可得幫我,決不能讓靛色下軍令。」
  綠嶽也笑著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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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hy242231 發表於 2016-5-13 09:48 PM

本帖最後由 cathy242231 於 2016-5-13 09:48 PM 編輯

第九章 旦吉亞特
  我必須趕快到達夏沙大陸。
  「嗯嗯,我們必須盡快趕過去才行。」
  ……夏蘭,你別胡鬧了。
  「我鬧什為了?」夏蘭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我,「我可以幫忙公華,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狀況不好,治療公花本來就是我們母花最重要的責任。」
  我可以帶著你的頭髮過去……別裝沒聽見!夏蘭,這太危險了,你不是公花,沒有強悍的力量可以保護自己。
  葉主離開自己的部族已經夠胡鬧了,我怎麼能把族裏唯一的母花也帶走?
  「但你必須帶我過去,那些葉族撐不了多久,我是生命母花,比公華這公花更能讓他們繼續支撐下去。」
  我遲疑了,但還是不行,太危險了!
  「如果你答應帶我去,我就拜托我的朋友,他可以很快就讓我們到夏沙大陸呢,絕對快到讓你不能想象!」
  快到不能想象?你的朋友是哪一位呢?
  「你猜猜看?」
  ……
  ——銀切紫
  *****
  日子就這麼在靛色昏昏睡睡之下流逝,雖然一開始他表達過抗議,但眼見都在回程的路上,也只能罷了,可惜這麼個勒索人族的好機會,也不知道這副手能做到那一個程度。
  靛色撐著精神派人快獸加鞭回國通知白顏,讓白顏能夠應付。
  做完這件事後,他就好整以暇的養起病來,順便逗逗金泣耳和綠嶽兩人,只要醒著,就故意裝出不滿的神色要去下令掉頭,看他們急得用各種各樣的理由和藉口阻止他。
  好久沒那麼心情愉快了,靛色淡淡的笑,這兩個家夥還真以為沒有他下令,親兵會對他整路昏睡的狀況不聞不問。
  偶爾,公華會過來看看他的狀況,多半是被金泣耳拖過來。
  「怎麼樣?」金泣耳雙眼發亮的說:「靛色的情況好嗎?」
  公華沒好氣的說:「我又不是療師,只負責做藥而已,難道你看不出他怎麼樣嗎?」
  金泣耳歡喜鼓舞的說:「當然看得出來,靛色已經好久沒這麼好的氣色了!」
  那還問?公華白了他好幾眼。
  靛色懶洋洋的問:「金泣耳,是不是非得等我喝完藥,你才會讓我和綠嶽商量事情?」
  金泣耳得寸進尺的點頭說:「沒錯,在喝完藥之前,你只能喝拉撒睡,其他都別想了。」
  靛色笑了一下,倒是沒有如金泣耳想象中那般興奮起反抗,他確實感到這藥的好處,雖然整天昏睡有些惱人,但身體卻飛快好轉,已經十幾年都不曾有過這麼好的狀態。
  連親兵們都太這感動到一塌糊塗的眼神,任憑金泣耳瞎折騰,一下子嫌馬車軟墊不夠厚,一下又嫌事物的品質太差,以往,這些親兵早就惱怒道跑來找靛色抱怨連連,但這一次,他們簡直任勞任怨,誰要敢說句金泣耳的不是,這些親兵肯定第一個揍得對方參兵不能。
  旦亞人臉女性都能加入軍隊,不能參兵簡直是說這家夥有殘缺般的汙辱。
  靛色也由著金泣耳去瞎折騰,一路就吃飽睡睡飽吃的養身體,這麼多年來都不曾比現在更像個廢人,但他必須把身體養好,只因心中隱約有種預感,多年來的疑惑,未完成的心願,還有葉族們瀕死前所引發的種種問題,這一切或許都會在最近一口氣爆發出來,他需要健康的身體來應付。
  靛色看向公華,這預感會與這人有關嗎?
  公華招呼上綠嶽,轉身想回帳篷,他需要繼續練習如何使用花的力量,越熟練越好,雖然武力是最後的手段,但是他打定主意,一開始就必須震撼住旦亞人,讓他們覺得自己是不可戰勝的。
  綠嶽和利特立也幫忙訓練和構想如何威震旦亞,一個或多或少知道花的事情,另一個則知道各種實靈體的能力。
  「公華。」
  公華停下腳步,看向靛色,這倒是這些日子來,靛色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多謝你的藥,若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盡管提出來。」
  公華搖了搖頭,說:「不用謝,這不是為了你。」是為了水藍,以及為了你護下的葉族。
  那是為了金泣耳嗎?靛色思量著,他已經知道公華是名男性,而金泣耳對男人可沒有興趣,他只能認為是曾經生死與共的交情了。
  猜不到真相,靛色也就先罷了,他向來不是會糾結的人,現在他對公華彼有好感,出來藥已經證實沒有問題之外,對方那個個性簡直讓人忍俊不住,明明身處旦亞軍隊之中,他竟也能不給金泣耳好臉色看,冷眼冷語都是小事,狠瞪怒吼都不稀罕,有時連親兵都看不下去,先出手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族。
  金泣耳卻還笑吟吟的說:「快出手,我等著看你們被公華痛打一頓。」
  親兵險些氣得噴口血出來,都比知道他們是在為誰抱不平。
  若是公華想留在旦亞,不願返回席宗大陸,靛色也會給一個好職位,可以說,他就在等公華提出這個要求。
  「至於幫忙。」公華的眼神閃了一下,「確實有件事想請你幫忙,不過現在我不想同這種小事來煩你,等你把藥喝完再說。」
  聞言,靛色可真無奈了,被一些比自己小的孩子看著要他把藥喝完,這心情可真夠複雜的了。
  「我先走了。」
  公華拉上綠嶽,轉身離開。
  看著那背影,靛色突然心念一轉,脫口:「你的頭髮很漂亮,黑如夜空。」
  非常的……眼熟。他皺了下眉頭。
  公華停下腳步,回頭冷冷地說:「誇獎一個男人漂亮是種汙辱。」
  靛色無奈了,他真不知道金泣耳怎麼會跟這人成為好友,這人簡直是支火把,一點就著。「抱歉。」
  公華點點頭,沒再說什麼,帶著綠嶽離開帳篷,他扭頭就問:「離開旦亞首都還有多遠?」
  綠嶽想了一想,說:「大概只需要三、四天的路程。」
  公華皺著眉頭,就快到旦亞首都了,仍舊沒有銀切紫的消息,而他卻沒有夏蘭的頭髮可以聯絡,難道真的只能在首都默默等待?
  見公華必有著急的神色,綠嶽連忙寬慰:「葉主要從君得大陸過來,恐怕需要不短的時間,再怎麼快,船程恐怕也要半年。」
  半年,就算完全不耽誤,再加上回程,至少需要一年,這還是完全沒有耽誤的狀況之下。公華皺著眉頭,不知為何他對這個數字感到非常不安,心中有個聲音不停叫囂著——來不及了。
  他看向綠嶽,不知是否心理因素,總覺得對方的臉色比不上剛見面那時的好。
  「你最近還好嗎?」
  綠嶽一怔,連忙說:「我很好,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輕松的感覺了。」
  是嗎?公華還是抹不去那抹擔憂,綠嶽是最接近他的葉族,只在做不得准。
  如果來不及……公華突然覺得心中一陣狂暴。
  綠嶽愣愣地看著公華的雙眼,暗紅色的眼突然變得鮮亮許多,明顯看得出那抹紅,不像平時暗得像是普通的咖啡色,十分駭人。
  他絕不容許來不及這種事情發生!
  公華快步邁向自己的帳篷,必須把力量練得更熟練才行!
  回到帳篷,利特立正在調制靈藥,神態專注而認真,兩個腳上戴著鐐銬的人正在給他打下手,不時還被嫌棄笨手笨腳。
  卡西坐在床鋪上,坐的姿勢之豪放,簡直宛如霸王一般——如果忽略掉手腳上滿滿的的鐐銬。
  看見公華進來,他嘲諷地說:「整天睡飽吃吃飽睡,日子過得還正輕松,我都快忘了自己是個俘虜。」
  聞言,安東和文特哀怨的看了自家隊長一眼,整天吃飽睡的只有你,他們可是得天天拿著靈藥瓶子,就是抖了一下都會被利特立罵上半天。
  兩人都深深覺得鏈靈師根本不是人幹的職業,那個人要說鏈靈師身體虛弱無戰力,試試拿著靈藥瓶子半天都不能抖一下!
  公華十分習慣卡西的冷言冷語,只要對方別想辦法逃跑回去,要怎麼罵都行。
  「利特立,你准備得如何?」公華先關注在利特立的工作上,這時威憾旦亞人的重要工作,既然他的力量不是若以往強大,那也只好試著用靈藥輔助。
  利特立抓了抓腦袋,氣餒的說:「主子,我需要一個旦亞人,他們的身體太強悍啦!我沒試過藥,實在不知道怎麼拿捏,輕了怕沒用,重了又怕會死人,這可真難喔!」
  聞言,公華開始思考吧金泣耳抓來試藥的可能性,但想一想就推翻了,除非他能把金泣耳試完藥就毀屍滅跡,否則讓金泣耳知道他在准備這種靈藥,這藥也就不需要弄了。
  「在不傷人的前提下,藥效盡可能的重……」
  「呵,都殺了萬把個旦亞人,現在來裝什麼在意它們的命?」
  公華看向說話的人,也就是卡西,對方一路都很安靜,這讓他隱約感到不安,總覺得卡西在暗中策劃著什麼東西,現在對方出言諷刺,故意挑起他最傷痛的往事,反而讓他有種松口氣的感覺,但可不能讓卡西知道這情緒,只要做出如以往被刺傷模樣就好了。
  話雖這麼說,公華卻不需要做太多戲,因為他確實還是被刺痛了,雖然不若以往那般痛得發狂,但傷口上撒鹽卻還是免不了。
  他深呼吸一口氣,說:「我想,到了旦亞,要直接去見白顏。」
  利特立和綠嶽都愣住了,但第一個反應激烈的人卻是卡西。
  「你瘋了嗎?想找死也先放我們走!別拖著我們三個一起死!」
  「主子,葉主都還沒到呢!」利特立也連忙勸道:「不用這麼急吧?您不是也說了,得等他來才有交易的籌碼嗎?」
  他又何嘗不想等到銀切紫來,怎麼想,葉主應該比自己擅長跟白顏打交道,但是心中隱隱約約的不祥預感卻讓公華沒有選擇的餘地。
  「時間不夠。」公華皺眉說:「等銀切紫過來,然後再帶葉族渡海,肯定超過一年,我覺得這時間太久了,不行,我必須直接和白顏溝通,如果能立刻就走最好。」
  半年或許都太久了,他隱約感覺得出來,卻又不知道自己的直覺到底准不准,或許只是太擔心了?綠嶽看起來狀況還可以……
  綠嶽卻點了點頭,面露憂愁的說:「既然花這麼說,那一定是不行,我過來的時候,很多族人的狀況已經很不好了。」
  聞言,公華堅定了信心,不能等銀切紫過來了。
  他看向卡西,對方陰沈著臉色,伸出被捆綁的雙手,不客氣用下令的語氣說:「松綁,既然你要去尋死,葉族也死定了,用不著怕我折磨他們。」
  公華沈默半響,他說不准卡西想做什麼,所以不敢放人。
  「卡西,如果我承諾待這事完,一定會跟你解決我們之間的恩怨,你能幫我嗎?」
  公華不是和國王這種人物打交道的料子,利特立和綠嶽恐怕也指望不上,唯一能幫他的人就是卡西,但這恐怕也是最不可能幫他的人,唯一能讓對方出手的條件也只有讓他復仇。
  「幫?」卡西冷笑一聲,搖了搖手上的鐐銬,提醒對方彼此的關系。
  公華沈默了一下,淡淡的說:「我不能放你,但這只是擔憂你到靛色拆穿我,不是怕你去折磨葉族,你在夏沙大陸,能夠躲躲藏藏回到戰炎國就很不錯了,沒那個閑工夫去動旦亞人手上的葉族,至於我放在韋斯特那裏的十名葉族,等你回到戰炎國,他們說不定都病的不在乎你的折磨了。」
  卡西沈下臉。
  「既然你不願幫我,那麼我就在抵達旦亞首都後把你放走。」公華歎了歎口氣,道:「旦亞首都多半是我的葬身之地,卡西,你和我過去的恩恩怨怨就隨著我的死落幕吧。」
  卡西仍舊沒什麼反應,公華有些失望了,即使這樣激還是不行嗎?
  罷了,他和卡西的關系就如韋斯特與他,如果韋斯特又是要他幫忙,說不定他唯一肯幫的忙就是把對方推入火坑,所以自己又有什麼資格要求卡西?
  公華不再嘗試,轉身離開,他想去試探金泣耳,看看有沒有機會見到白?,要用武力打進皇宮恐怕是不太現實的舉動……
  「旦亞人比你想象的更怕你。」
  公華停下腳步。
  「旦亞軍隊都到了葬夏關,要求交還的使者也遲遲不見蹤影,到這種地步還不肯開戰取得先機,除了當年嚇破膽,不會有其他原因,頂多加上靛色快死了這點。」
  卡西冷笑一聲說:「一邊是沒有你不敢打,一邊是怕了你也不敢打,兩邊都是孬種!你根本不用怕他們不答應,一開始就輾過去!活生生的惡靈和快死光的葉族,他們會怎麼選,還用猜的嗎?」
  說到這,他語氣一轉,嚴正警告:「就是別碰白顏。」
  公華一怔,這倒是和他打算的不同了,他還打算挾持白顏呢!根據生活在人族二十年的經驗,抓住首領一向都是就有效的作法。
  卡西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冷哼一聲:「旦亞非常重視白顏,他可不是國王那麼簡單,旦亞人不信什麼戰靈,他們就信白顏,所以你可以把旦亞人當做草砍,但絕不能動白顏,連讓他沒面子都不成,否則旦亞人會跟你不死不休,別說放葉族,殺光那些葉族倒是更有可能。」
  公華皺著眉頭,看向綠嶽。
  對方點頭說:「旦亞人確實非常敬重白顏,我從來不曾聽過有旦亞人敢不敬他,光是提到白顏,他們就會肅然起敬。」
  「金泣耳有可能是白顏嗎?」公華覺得不太可能,但又不敢全然否定這點,決定還是問問比較保險。
  卡西一口血都差點噴出來,咬著牙說:「絕不可能!你到底明不明白白顏對旦亞人來說是什麼地位?他絕不可能跑到人族的地盤上當什麼鬼使者!更不可能是金泣耳那副德行!你的腦子難道是木頭做的嗎?」
  「說不定是,我本來就是花。」公華聳了聳肩,眼中不自覺含著笑,得花上十二萬分努力才能壓下這突如其來的愉悅,對卡西說:「我會遵守諾言。」
  卡西冷笑一聲說:「說不定見到葉族,什麼會承諾都忘得幹幹淨淨!」
  一旁,利特立欲言又止,但他卻知道公華現在確實需要卡西的幫助,所以也不敢開口反驅公華,而且他還有點樂觀的覺得卡西說的或許沒有錯,說不定見到了虛弱的葉族要自行渡海過去君得大陸,主子就不想被卡西殺死了呢!
  公華沒有回應,只是走上前,給卡西卸下手銬腳鐐。
  有些事情說再多也沒用,直接做就是了,更何況,卡西若真的那麼不信他的承諾,也就不會出手幫忙。
  卡西松了松手腕,抬頭看著公華,一個揚眉說:「想要我出手,你得完完全全照著我的計劃去做,可你敢嗎?」
  公華直接點了頭,反倒讓卡西錯愕了。
  他淡淡地說:「反正你不幫我,我十之八九會死在旦亞軍隊手中,但你如果肯幫忙,讓我有機會活命,那我就把這條命留給你,如何?」
  一旁,利特立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綠嶽更是瞪大眼搞不清狀況。
  卡西沈默一陣,問:「如果葉主來了,他要你跟他走呢?」
  「他沒那種權利命令我做任何事。」說完,公花更是帶著傲氣補充說:「就算是靈樹,我的命令也不輸於祂!」
  卡西嘴角微勾,答應下來:「那就成交!」
  「所以你要我怎麼做?」公華十分幹脆的問。
  指揮一個實靈體做事。近幾日來,卡西很難得有那麼點好心情。
  *****
  踏入旦亞首都,幾個人加上一個花,全都好像沒見過世面的小孩般的被震撼住了,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好大啊!
  不管是什麼東西都大的不可思議,巨大的城門,寬闊的街道,高聳的房屋,就連滿街道的招牌都在比大,掉下來鐵定砸扁一堆人。
  感覺像是到巨人國似的。
  「就算旦亞人長得高,可這些東西也太誇張了吧?」利特立說得要哭了,他差點連車的台階都上不了,還是手腳並用爬上去的!
  金泣耳笑了出來,「是太誇張了,不過大概也只有首都這裏會這麼誇張,我們旦亞人以高大為榮,越是高大越有榮譽,首都又不缺有錢的旦亞人,大家越蓋越大,最後就變成這樣了。」
  公華有些無言以對,現在乘坐的獸車大得驚人,可以坐上二十幾人,簡直不是車而是移動房子,但是缺點十分明顯,這獸車移動的速度緩慢,而且要用上很多匹獸,難怪軍隊沒用這麼大的獸車。
  金泣耳打趣地說:「你們人族長得這麼小,我看給你們准備一見房間就好了,裏頭的床可以讓你們全部睡在上頭還不擠。」
  你們,包括卡西三人在內,打從公華和卡西達成協議後,就除下對方的手銬腳鐐,讓三人正大光明到處行動。
  靛色應該早已知道這三人的存在,不管怎麼樣,人都在他的軍中,不可能不被發現,只是他或許不太在意,也可能是因為他大半時間都在昏睡,而金泣耳可能也出了不少力,總之靛色對三人並沒有多過問。
  「啥啊!你這主人家也太小氣了吧!」利特立故意的說:「我還想說可以在床上跑個八圈呢!」
  金泣耳哈哈大笑,他現在的心情好得不得了,原因就坐在一旁,靛色雖然看起來還是很瘦,但已經不像那般皮包骨了,這都還有最後一罐藥沒喝呢!
  「公華,最後一罐藥到底什麼時候可以喝?」金泣耳覺得有點等不及了。
  公華思索了一下,說:「五天後,讓上一罐藥效發揮完,在這之前,希望你可以安排讓我見白顏。」
  金泣耳瞪大眼。
  靛色倒是冷靜一些,他找已認定公華有所圖,只是不知道到底圖些什麼而已,開口問:「為何想見至高白顏?」
  「我想和他談談葉族的事情。」
  靛色一怔,但這也不太出乎意料之外,主要是這段時間,綠嶽不知為何總是跟在公華身邊,讓靛色免不得不以對方和葉族有關。
  「你與葉族到底是什麼關系?」
  「我是葉族。」
  一旁,金泣耳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你看起來像是人族。」靛色沒那麼容易讓對方含糊過去。
  「這只是種偽裝,我是從君得大陸過來的,為了在這裏暢行無阻,不得不做些偽裝。」公華仔細想著卡西指示的話,特意裝出有些苦惱的神色,扭頭問綠嶽:「綠嶽,你幫我證明吧,我是葉族的一份子,沒錯吧?」
  這話說的夠模糊,就算是沒法說謊的葉族也會點頭,因為花確實是葉族的一份子。
  綠嶽點了點頭。
  見到靛色在思索,公華朝臉色難看的金泣耳拋去一眼,對方雖然很不高興,但勉強點了下頭回應,似乎是不打算拆穿他。
  公華鬆了口氣,同時也更佩服卡西,他說靛色沒喝完藥,金泣耳絕不敢拆他的台,不管怎樣都會等到私下再來質問他。
  靛色沈吟,這倒是可以解釋綠嶽一開始見到公華的異狀。「先不論你的身份,為何你要千裏迢迢從君得大陸過來?」
  「也不算『過來』,我原本就是從席宗大陸遷徒過去的葉族,當年那場舉族遷徒中,有許多被人族抓走的族人,葉主始終無法忘懷,所以派我過來看看情況,但沒想到我的族人還活著,而且多半在旦亞人手裏,我把事情轉達給葉主,他表示想和你們談談。」
  靛色急著問:「你說沒想到族人還活著,為什麼那麼說?你們知道他們會死?」
  回答他的人是綠嶽,「我們無法踏在沒有靈樹的土地上,時間太久就會衰弱而死。」
  聞言,靛色臉色大變,怒吼:「為什麼我問的時候,你們卻都不說?」
  綠嶽奇怪的看著他,反問:「說出來做什麼?」
  被抓走的葉族有共識,那就是什麼話多不說,他們知道自己本性太單純,太容易被套話,也不知道說了什麼話會傷害到族人,於是什麼都不說,安安靜靜的等待回歸。
  靛色一滯。是呀,說出來又能如何?難道他們會放葉族走嗎?恐怕自己的族人寧可把這些葉族利用至死,也不可能為了讓這些葉族活下去,派船送他們去君得大陸。
  雖然靛色自己絕對會派艘船把自己手上的葉族送走,但它卻無法奪取他人手上的葉族,即使能,他也沒有能力派出那麼多艘船送葉族過去,這些年為了買賣葉族,他已經瀕臨傾家蕩產的邊緣。
  公華冷靜的說:「葉主希望能和你們的白顏談談,當然,如果你可以決定葉族的去向,那我也可以和你談。」
  「我不能。至高白顏恐怕……」也不能。白顏確實擁有至高權利,但他卻不能為了葉族去損害自己族人的利益。
  但靛色可不會說出這種有損白顏威信的話來,改口說:「恐怕不會願意將葉族交給你,那些葉族可是花大價錢買來的,哪能無條件還給你們。」
  「葉主願意提出交換條件。」
  「什麼樣的條件?」靛色皺著眉頭。莫非是錢?但他們國家並不缺錢,而葉族又有辦法拿出多少錢來?
  「容易耕種的作物種子已經耕種方法。」
  靛色一怔,如果是這種條件,白顏就有足夠充分的理由讓所有人交出葉族!
  公華露出警戒的神色說:「但東西目前不在我手上,當所有葉族都站在前往君得大陸的船上,那時,我才會讓人把東西送來。」
  聞言,靛色非但不惱怒,反而還很欣賞對方這般聰明,直接杜絕被強搶的可能性,但他卻不知道這不過是卡西提供的拖延之計而已。
  公華根本就不知道銀切紫到底何時才會送來那些東西,所以打定主意先談判,先讓對方做好准備,不管是聚集所有葉族或者准備船只都需要時間,而公華卻又非常不想的預感,覺得時間快要沒了,必須盡快開始准備,如果有可能,他甚至想立刻帶這些特征去君得大陸。
  等做好一切准備,就看銀切紫送來的東西到底抵達了沒,如果來得及送,公華樂于遵守承諾交換,若是來不及……還是要走!
  靛色沈思不語,他並不懷疑公華的身份,從綠嶽的反應就知道公華肯定是他們的人,目的確實也是救出葉族,這應該不會有錯。
  雖然葉族單純,但是並不代表他們很傻,反而非常的固執,光看他們絕口不提虛弱的原因,只是靜靜地等死,就可以看出他們固執的程度有多高。
  思來想去,靛色都覺得問題不大,最主要原因是葉族紛紛臥床不起,眼見已經活不久了,公華根本不能從他們身上圖謀到什麼利益。
  對旦亞人來說,快死的葉族同樣也沒有不能放手的理由,能夠用將死的葉族換取利益,尤其又是關于糧食的重要利益,對自己族人也是好事一宗。
  最多只是被騙走葉族和一些船隻。靛色卻不在意那些,為了亡妻以及身邊的葉族,在不傷害自己族人的性命前提下,他會盡可能幫忙葉族。
  原本靛色已經悲觀的人為自己和葉族只是在比誰先死,現在居然有了轉機,他的身體已漸漸好轉,葉族們或許也不用死,他實在覺得這根本是種奇蹟。
  「過幾天,我回去見白顏。」
  「不能立刻去嗎?」公華立刻開口問。
  這時,金泣耳終於忍不住憤怒,低吼:「靛色的身體那麼差,沒喝完藥之前,他那裏也不回去!」
  公華卻比他更憤怒,「他的身體已經沒有大礙,但是葉族等不下去了!他們再撐也撐不了多久,就算真的達成交換,葉族還必須渡海到君得大陸,他們、他們……」或許根本撐不到君得大陸。
  一想到這點,公華就覺得心慌,他無法說明這種沒來由的直覺,但他確信自己身為花的直覺是對的,葉族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金泣耳一怔,雖然還是覺得忿忿不平,但怎麼說也是三千多名葉的性命,他可以理解公華的著急,再轉頭看看靛色,雖然還是瘦,但比起之前皮包骨的模樣不知好了多少,更顯然已經沒有性命之憂。
  想到這,金泣耳沒法怪罪公華了,說到底,如果能夠救那些葉族,靛色也會高興的。
  靛色看向這裏唯一的葉族,綠嶽,隨後就皺緊眉頭說:「我直接去皇宮見白顏,金泣耳,你先安置他們到我家去。」
  金泣耳一聽,本想反駁,但看著靛色臉色不算差,身體狀況應該還算可以,反倒是旁邊的綠嶽臉色更難看,一張臉蒼白如紙,而他卻還是葉族中狀況最好的,幾名在靛色身旁的葉,這次也只有他還有辦法隨軍,其他早就沒辦法出門了,這發現讓金泣耳也無法開口阻止靛色。
  一旁,公華差點脫口說出「我跟你一起去」,只是卡西突然拉了他一下,他也知道自己太心急了,只能努力壓下煩躁,點頭同意靛色的安排。
  靛色也感覺得出公華的著急,但這安撫的口氣說:「你先到我那裏見見其他的葉族,等我玩撿回來再告訴你消息。」
  說完,他也不拖延,立刻下了獸車。
  其他葉族?公華愕然,這才終於想起自己已經來到有三千多名葉族的夏沙大陸,這裏有事旦亞人的首都,即使路上遇見葉族也不奇怪。
  他恍然不安的扭頭問:「綠嶽,有辦法讓葉族認不出我嗎?」
  「為什麼要這麼做?」綠嶽不解的問:「況且我們大老遠就可以感覺到花的力量了,剛剛這一路走來應該已經有很多族人知道你的到來。」
  看見公華的臉色,綠嶽訝異的問:「難道你不希望族人知道你來了?」
  公華有些不知該怎麼解釋自己的心情,他還不想見到葉族是因為他沒有把握拯救他們,取法面對一雙雙希望的眼神。
  「我只是擔心他們會說出我的身份。」他避重就輕的說。
  綠嶽笑著搖頭,說:「我們什麼話也不會說。」尤其是有關花和靈樹的事情,更是一個字都不會總他們嘴裏說出來。他看了金泣耳一眼,把後半段的話吞進肚子裏,如剛剛所言,一個字也不說。
  注意到綠嶽的眼神,金泣耳翻了大白眼,沒好氣的說:「不管你再怎麼看我,我也不會離開讓你們說悄悄話,放心好了!」
  綠嶽也沒那個意思,他甚至懶得再看金泣耳一眼,只是關心的看著公華。
  「我可能救不了你們。」公華忍不出說出口,他實在不想看見綠嶽從希望到失望的模樣。
  一旁的金泣耳卻脫口:「為什麼那麼說?事情不是很順利嗎?」
  公華轉頭看著他,終於坦誠:「我直覺葉族很難撐過船程。」
  金泣耳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說不出什麼話來,因為靛色的關系,他也認識很多葉族,想到他們終究逃不過一死,心中甚是沈甸甸。
  公華完全不敢回頭看綠嶽是什麼表情,但這時,他卻突然感到一雙溫暖的手塔上自己的肩膀。
  「能夠見到你,知道靈樹沒拋棄我們,甚至連葉主也都還掛念我們,這就已經很好了。」
  公華猛然一回頭,望見一張蒼白的臉綻放出最有色彩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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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hy242231 發表於 2016-5-13 09:50 PM

本帖最後由 cathy242231 於 2016-5-13 09:54 PM 編輯

第十章 飛來的希望
  我不敢相信,就連作夢都沒想過,居然還有機會救回那些被捉走的葉族。
  還以為他們早已回歸,我對著靈樹懺悔了許多次,祈求他們原諒我對他們棄而不顧。
  「原諒你?難道他們會怪你嗎?」
  不,他們不會,我知道他們一定不會怪我。
  「既然知道他們不會怪你,你求什麼原諒呢?還一天到晚去騷擾靈樹,結果他們根本沒回歸,這裏的靈樹一定覺得你很奇怪,呵呵。」
  ……
  「我看啊,只有一個葉會怪你。」
  你是說公華嗎?
  「公華是葉嗎?」
  呃,不是。那你說的葉是誰?
  「當然是『你』啊!只有你在怪自己,所以,原諒自己吧,銀切紫。」
  ——銀切紫
  *****
  通報過後,靛色靜靜在大殿上等待,這樣突然前來提出要立刻面見白顏,別說無禮,就算被爛頭也不奇怪。
  若是其他人,就算是其他三色,這般倉促之下恐怕不見得能見到至高白顏,但靛色確信白顏會見自己。
  果不其然,靛色沒有多久就直接領到白顏的書房去。
  能夠來到這裏的人可沒有幾個,白顏並不喜歡在這裏接見人,這算是他的私人領域。
  一踏進書房,靛色就看見一個白色的背影正站在落地窗前,一如該往的孤高傲節。
  他單膝下跪,「靛色見過至高白顏。」
  「哼,你可終於願意回來了。」淡淡的話語從背影傳過來,「其他人都出去。」
  「是!」
  直到聽見書房大門關閉的聲音,那抹白色的身影才轉過來,他的身形和一般旦亞人一樣高大,但因為他的身形較削瘦一些,視覺上看起來更高了,一頭潔白無暇的長發只在兩邊額側綁了小發辮固定髮絲,其余的直接披到膝間,加上衣著長袍也偏白色及淺色,整個人看起來不愧是白顏二字。
  一看見靛色,白顏的臉上即是怒容,又是松了一口氣的神色。
  他本認為以靛色的身體狀況,這一去恐怕就再也沒有機會回來,所以對方才會先斬後奏,一聽見金泣耳的消息,立刻領著親衛兵就匆匆趕去,讓他連阻止的機會都沒有。
  「靛色,你終於肯回來了嗎?你這狂妄不知死活——」
  白顏怒罵到一半,卻發現不對勁,眼前的靛色看起來雖然仍舊十分瘦,不視那高大的身形,但也已不是之前皮包骨的模樣。
  他停下話來,先是驚疑不定,隨後是欣慰,又在注意到靛色的神色,白顏更是驚奇了,之前對方那種濃濃的生無可戀氣息竟也消失無蹤,打從水藍死後,這可是頭一遭!
  「早知道你走一趟葬夏關就會有此改變,我早該叫你滾出首都。」
  聞言,靛色哈哈大笑,這當然十分失禮,但他與白顏打小便認識,那會在乎那點細枝未節,只是為了保持白顏的威嚴,所以只有兩人獨處的時候,靛色才會收起恭敬的態度。
  白顏走到書桌前坐下,心情彼為愉悅,雖然還是惱怒靛色不辭而別,但本以為離死不遠的友人有了生機,加上看對方的神態,他也能猜出此行結果絕對不壞,至少金泣耳肯定沒事,否則靛色不可能還笑得出來。
  「金泣耳可好?」    「是的,雖然聽起來是死裏逃生,但它卻是安然無恙。」
  聽見死裏逃生,白顏皺了下眉頭,但人既然活著,看靛色的表現,金泣耳應該也沒缺腳少手,那就不是太大問題,要知道,靛色可比他更急著金泣耳,若是那小子出了大問題,以靛色的身體狀況,一怒之下直接回不來的可能性幾乎是百分之百,絕不可能還有辦法走到他的面前哈哈大笑。
  想通過後,白顏更是泰然自若,甚至有閑情逸致倒了杯果葉制成的飲料遞給靛色,打從大量購買葉族以後,這種葉族飲品就十分流行,旦亞人對這飲品是褒貶不一,但白顏是喜愛的。
  「到底發生何事?人族竟然謀害我族使者,莫非他真想開戰?」
  靛色立刻把金泣耳告訴他的事情都交代一遍,雖然他仍舊覺得金泣耳隱瞞了一些事情,但明白那小子不可能背叛旦亞,隱瞞的事情多半和國家大事無關。
  或許是和那個公華有關。他暗暗猜想。
  聽完金泣耳離奇的遭遇,又聽到他險些葬身火海,白顏怒火中燒。
  靛色也同樣憤怒,但得知這消息已久,加上已經見過活蹦亂跳的金泣耳,所以他還能沈著氣說:「總的來說,金泣耳有這番曆煉倒也不錯,他這番回來看起來成熟不少,只是忍足這般待堂堂白顏之子,實在可恨!」
  這話一出,立刻收到白顏沒好氣的一眼,靛色嘿嘿一笑,他總是不是會提醒對方,你這家夥還有金泣耳這個兒子在,雖然是沒辦法公開承認的私生子,但身為父親可不能忘了兒子。
  經過多少的努力,白顏雖然不能承認金泣耳,但確實關照有加。
  白顏冷冷的說:「人族要?他們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確實。」靛色點了點頭,確定白顏會為金泣耳討回公道後,他才說起這次前來的真正目的,「但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說。」
  白顏皺了下眉頭,近期除了使者團失聯以外,國內似乎沒什麼大事,但看靛色的表情,這事似乎不比金泣耳在戰炎國的事情來得輕。
  「頻死的葉族或許有條活路可走。」
  靛色這才將公華說出來要交換葉族的條件提出來,雖然他急著要說的事情是這一件,但得分清緩急輕重,葉族怎麼也不能越過金泣耳的事情去。
  白顏皺著眉頭聽完,首先提出質疑:「你確定那人可信?」
  靛色說:「一開始綠嶽對她的態度便不同,而且不管對方有什麼目的,葉族已經頻死,即使沒有他的到來,我們也不用多久手機會失去他們。」
  如果是其他種族而非葉族,或許靛色還會思考公華帶著這三千人反抗的可能性,但如今這三千名是葉族,靛色實在太了解這個種族,他們說好聽是善良,說難聽點是順從到不知反抗。
  更何況,三千名奄奄一息的葉族也是在不是個對手。
  「這交易對我們幾乎是有利無弊,但……」白顏遲疑了一下,還是坦然說:「你要知道,我答應這場交易是一種詐欺。」
  靛色不解的反問:「詐欺?」
  「你說,他要等葉族全站在船上的當下才交出耕種作法和種子,但現在已經有葉族進入彌留狀態了,他們的狀態極惡,別說船程,有許多葉族恐怕都撐不到我把船只和航海補給准備好的那一天。」
  聞言,靛色的臉色變了,他離開的時候,葉族狀況確實已經極差,沒想到居然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或許還是有葉族可以撐到站上船只,但以他們的身體狀況看來,若是出海……」
  一定沒有活下來的可能性!靛色臉色一變。
  「為了換到種子和耕種作法,我會答應他交換。」白顏淡淡的說:「不管有多少葉族能活到踏上船上,或許他們出海後還可活幾日,都不是我方的問題,他必須呈現自己的承諾。」
  靛色沈默不語。
  白顏暗歎口氣,這靛色為了一個水藍,始終對葉族極好,現在聽到三千多個葉族都無法存活,他們還在明知葉族根本活不下去的狀況下進行這筆交易,靛色的心底肯定十分難受。
  但他必須做,種子和耕種作法,這誘惑太大了!
  「交換吧,我明天就帶他來見你。」
  聽見靛色的回應,白顏有些意外,但不等他問,對方便主動開口解釋。
  「無論如何他們都會選擇交換,葉族便是這樣的種族,讓他們傷人很難,但是用種子和耕種作法去換取幾乎不可能存活的人,對他們來說是再正確不過的事情。」
  靛色覺得他們一開始就做錯了,若是當初早在夜爪遷徒那時,他們就提供葉族渡海的必需品,恐怕早就拿到這耕種作法和種子,還比買賣葉族奴隸的花費便宜得多。
  但話說回來,要在人族的眼皮底下進行交易,恐怕也不會順利。
  靛色各種思緒翻來覆去,最後只能暗歎一聲。
  「我只有一個請求,看在我的面子上,請白顏您盡快下令讓葉族渡海,哪怕只是一分一秒也好。」
  連「您」都出來了,白顏慶幸好友難的的要求實在不是大事,現在的葉族已經多半奄奄一息,擁有葉的族人不會為了留下頻死的葉族違抗這個至高白顏的命令。
  「我明日就立刻下令族人必須將葉族送到渡海港口去,但你不能先告知那人,否則讓他知道我已經答應,不好談判。」
  靛色張了張嘴,想跟白顏說只要他願意立刻開始准備渡海的事宜,葉族根本就不會討價還價,但再想想也就罷了,不是每個人都像他這為了解葉族,或許還會認為他是偏袒葉,還不如說,反正明白便會知道其實雙方都非常樂意交換。
  白顏正想多和靛色問幾句金泣耳的事情,卻聽到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這讓他不悅的抿起嘴,甚至不願意回應。
  沒想到外頭的侍衛卻敲得更急了,「至高者,有急事稟報!」
  靛色看了看白顏的神色,才喊:「進來。」
  兩列侍衛魚貫而入,這是白顏的隨從侍衛,從不離開至高者,隨後才走進一名神色看起來慌張的侍衛。
  白顏面無表情,連正眼都不願意給那名侍衛,靛色卻深知好友的性格,其實對方也對這侍衛的失態有點驚訝與好奇,他特意帶著不悅的語氣開口問:「究竟發生何事?讓你膽敢打擾至高者與我。」
  「參見至高者,見過靛色,請恕罪,屬下有要事稟告。」侍衛葉發現自己的無禮,慌亂的行禮完,在靛色的示意之下開始稟告:「城外飛來許多的鳥!」
  靛色皺了一下眉頭,這聽起來簡直是瘋言瘋語,鳥群需要那麼慌張的來稟告白顏?但他卻又知道能夠走到白顏面前的侍衛個個萬種挑一,不可能是群瘋子。
  侍衛也發現周圍的眼神不善,連忙補充說:「那群鳥的數量足有千上,體型巨大,而且其中一只特別不凡,絕對不是普通的鳥類,它、它似乎想領著那鳥群進城!」
  聞言,靛色回頭望了一下白顏,從那永遠冷靜的目持的神色中硬是看出一絲訝異,於是他自告奮勇的說:「至高者,請我前去查探。」
  白顏的一絲訝異換成怒意。
  「……請容許我帶上一隊您的侍衛。」
  其實靛色更像只身前往,不知為何,他覺得這鳥群或許又和那個神秘的公華脫不了關系,不然如何說明他們才剛進到城裏,鳥群便出現了呢?
  他獨自一人前去比較好幫著遮蓋狀況,但見白顏的怒意,獨自去大概等同不能去。
  「准。」
  *****
  被靛色認定是禍首的公華此刻卻完全不知這事,只是陷入狂躁之中。
  在他眼前,是一屋子的葉族,他已經很久沒看過這麼多葉——但他們都躺在床上,半數正睜著眼看他,半數卻連眼睛都沒睜開。
  綠嶽看見族人的狀況比離去前更糟,他不禁感到憂傷,自己竟還能站著,真的是個奇蹟——等等,或許是因為自己待在花的身邊?
  綠嶽看向公華,心中有了定論,應該是如此沒錯,打從遇到公華,當時他感覺身體狀況反而好了些,雖然後來仍舊漸漸變差,所以並沒有察覺這點,但現在看到族人的狀況竟然已經這麼差了,他才明白自己的狀況可是好到沒話說了。
  一回到靛色的地方,綠嶽就迫不及待帶著公華見族人,他知道在這麼近的距離之下,大家肯定都察覺花的到來,為了避免大家像他當初那般坐立不安,當然是第一時間就拉著公華過來。
  綠嶽還以為族人一看見花,肯定會驚得從床上彈跳起來奔到公華身邊,結果他們只能掙扎著要爬起來,卻沒有一名葉真正站起身來。
  族人竟然已經這麼脆弱來……真的有辦法踏船渡海嗎?
  綠嶽心下已經明白了,他打定主意,等花見完這附近的葉族,他就要勸花立刻離開,免得被旦亞人發現花的身份和力量,他可是已經聽花說當年到底殺了多少旦亞人,要是揭穿身份的話,那花恐怕會有危險!
  想到這,綠嶽更是擔憂了,扭過頭想去勸公華幹脆現在離開吧,反正他們已經不可能得救了。
  公華卻越過他的身邊,走過一張張床,一路到最裏頭的床位,他終於停下腳步,看著那張床上的葉族,那是一個十分纖細的女葉族,對方緊閉著雙眼,臉色已是一片灰白,若不是胸口好友那麼一丁點起伏,恐怕任何人都會以為眼前這名葉族早就已經死了。
  公華伸出手,顫抖的、輕輕地碰了女葉的臉頰,他突然睜開雙眼,但這並不讓公華感到高興,對方的蒼白臉色和雙頰上異樣的那抹紅,在在都顯示出這葉並不是好起來,恐怕反而是……
  葉族突然睜開眼看著公華,染後漾出一抹驚世的笑容,即使是凗澯和蒼白都遮掩不了她的美麗。
  「你來了。」花。
  最後一字只有口型沒有聲音,葉族始終遵守這一個字都不透露的原則,知道無法開口的那一刻。
  公華輕撫著女葉的臉龐,回應:「嗯,我來了。」
  這一路上,走了二十多年,他終於來了。
  *****
  領著整整「一隊」侍衛,暗色歎了口氣,身後跟隨的人起碼是三隊,哪裏是一隊了,可見白顏並不想信自己身體已經大好,但這也怪不得對方,要是以前的靛色看見現在消瘦的自己,肯定嗤之以鼻,覺得這家夥瘦弱得不像個旦亞男人。
  騎著獸,靛色聽著侍衛惶恐的描述鳥群,卻絲毫不明白那到底是什麼東西,會不會是公華喚來的呢?那個人身上的謎團實在太多,而金泣耳卻又為了逼自己喝藥,非要他喝完才肯說。
  但看金泣耳這個舉動,已經讓靛色對公花這個人有基本的信任度,如果這個人不可信甚至很危險,金泣耳的態度不會是這個模樣。
  靛色卻不知道,金泣耳的舉動卻還有另一個可能性,那就是,公花是個根本不可能抵抗的對象。
  一支軍隊或許可以擋下他,但現今的公華已不是以往那懵懂的花,現在也不是兩國交戰,他根本不需要擋下軍隊,只要偷偷潛入,想殺誰做不到呢?
  所以,金泣耳寧願把公華放在眼皮下,好過不知道對方到底在哪裏,又打算作些什麼,那是在太讓人惶恐不安。
  靛色想著自己的身體已經大好,回去該讓金泣耳說實話時,遠處卻傳來一陣巨響。
  人數眾多的侍衛們立刻裏三圈外三圈地把靛色牢牢護住,後者眉頭一皺,先是狐疑的看向遠方城牆,但城牆看起來沒有異狀,甚至上頭的守軍還紛紛往內眺望發生什麼事。
  侍衛開口說:「靛色,那個地方似乎是您的家。」
  靛色這才看向正確的方向,發現確實是自家的方向,卻因為還有段距離,看不倦究竟是什麼情況,雖然不確定,但他的屋裏有大量病弱臥床的葉族,他們完全經不起一點折騰!
  靛色急了,立刻下令:「一隊過去城牆看狀況,派人直接回稟至高者,其他留在城牆上支援,剩下的兩隊跟我走!」
  侍衛可不敢辯稱他們只是「一隊」,立刻照著吩咐去做。
  眾人縱獸馳騁,好幾次都差點撞到在街上發呆的人群,眾人都聽見那些不遠處傳來的聲音,雖然後來的聲音沒那麼巨大嚇人,但也顯得是不對勁,眾人恍然不安,這才會發生來不及的事情,否則靛色和侍衛騎著那一大群的獸的嚎大聲勢,有眼有耳的人老早就閃得遠遠的了。
  靛色突然一勒獸繩,猛然地停下來,讓緊追在後的侍衛們措手不及,差點撞在一起,但他們沒有抱怨,反而仰頭看著靛色注視的方向,驚駭得不能自己。
  不遠處,一條足有兩三層樓的長條狀物撞破屋頂穿了出來,民眾先是呆呆的看著那些東西,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開始尖叫逃跑,想離那不知名但肯定危險的東西越遠越好。
  侍衛們完全不明白那是什麼東西,他們和周圍的民眾一樣恐懼,只是訓練有素加上靛色在此,他們有保護對方的職責,不能輕易轉身逃走,甚至也不能勸靛色逃。
  身為四色之一,靛色若是在首都看見危險卻轉身逃走,這四色的位置恐怕也坐到頭了。
  一名護衛忍者發麻的頭皮走上前來,低聲說:「靛色,那好像是您的府上。」
  靛色卻不在意府上,甚至也想不起葉族,眼裏只有那巨大無比的熟悉藤蔓,是的,藤蔓,他一眼就認出來了,哪怕過了這麼多年,戰場的情況已久歷歷在目,那席卷而來的巨型藤蔓甚至比水藍死去的場景更讓人難以忘懷……
  殺死水藍的仇人!
  你在這裏嗎?
  等到民眾紛紛穿過靛色等人,遠遠地逃開,面前就剩空蕩的街道時,靛色突然縱獸狂奔,朝自家沖去。
  侍衛們大驚,雖然四色不能在這種情況下逃走,但是也不需要這麼勇猛的沖上前去啊!
  他們正要硬著頭皮跟上去時,那條巨大藤蔓的周圍突然穿出更多藤蔓來,雖然沒有那麼巨大,但擋不住數量?多,占地彼寬的府上硬是被這些藤蔓毀成一片廢墟,甚至因為布滿藤蔓,活像廢棄幾十年的古堡。
  賤到家變成這等慘狀,靛色卻反而冷靜下來,現在不是沈溺過往仇怨的時候,這是旦亞首都,而且離白顏所在的皇宮很近,不是那個打輸還能撤退的葬夏關,他絕不容許首都變成眼前這個廢墟模樣!
  靛色轉過頭,把軍牌交給侍衛,下令:「立刻回去調來城牆守軍,讓我在的護軍進來,下令他們立刻聚集在皇宮外,勢必不能讓白顏有絲毫危險。」
  靛色的護衛多半留在城外,那是能以一擋十的軍隊,但也因此,他們不能被放進首都,即使白顏對他信賴有加,但這種事可不是相信二字就夠了。
  靛色一向不容許自己仗勢白顏的信賴,每次進城都只帶五名護衛,進皇宮更是一個都不帶,只帶一般仆從,所以也導致現在他身邊連一個曾經看過藤蔓的護衛都沒有。
  沒有面對過這種東西的人一開始是絕對沒辦法接受,只有派上以往跟自己征戰過的護衛,唯有他們才能穩住陣腳,守護好皇宮。
  靛色不清楚為何對方會在消失二十年後出現在這裏,一開始的反應只有復仇之火熊熊燃燒,但這個「地點」立刻潑了他一盆冷水,不但澆熄怒火,還讓他心裏發寒,不管是白顏還是首都,沒有一個能出差錯!
  再想為水藍報仇,靛色從未想過要在這裏解決,那個「人」能夠造成多大的破壞,他是再明白不過,如果對方要對白顏出手……
  靛色心裏一冷,立刻扭頭吼仍在驚恐的侍衛們,「還不快去!難道要等白顏自己去指揮軍隊嗎?」
  侍衛一驚,卻是一部分人離開,另一部分自動自發留下了護衛靛色,雖然臉色都嚇白了。
  靛色原本想讓他們都離開,就算留下來也只是讓對方多揮個手而已,但這時,他卻想到家裏的人,頓時心頭一涼,他想起金泣耳這時應該在自己家裏,這下糟了!
  靛色真急了,什麼報仇之心全都被白顏和金泣耳的安危壓過去,他寧可一輩子找不到仇人,也不願這危險的家夥出現在這兩人周圍。
  「現在都跟我走,但沒我的命令,誰都不准出手,明白嗎?」靛色嚴聲說:「就算不出手會死葉得乖乖去死,否則現在就給我滾!」
  留下來的人沒滾,甚至端正姿態,剛才的蒼白臉色已不複見,一個個背脊挺直,全都是訓練有素的旦亞最強用時。
  靛色很滿意,這些皇宮侍衛雖然因為職務的關系沒上過戰場,但倒還算有膽識,當年的士兵剛看見這些巨大藤蔓,嚇得腳軟跑不動可大有人在。
  看著遠方的藤蔓,不知為何,剛才爆發完後,那密密麻麻的藤蔓卻沒有展開攻擊,反而停滯不動,也不知道是什麼狀況。
  冷靜下來了後,靛色終於有余力打量那個「仇人」的一舉一動,思考後續該怎麼做。
  當年,那人看見自己就想逃,靛色也不知道為何,只能認定是水藍做了什麼,卻不確定水藍的力量能不能延續到二十年後,現在那個人還會不會跑呢?如果他不跑,首都恐怕就要迎來血流成河的場面,而金泣耳可能會是第一個犧牲者!
  侍衛驚呼:「靛色,前方有人。」
  靛色一怔,抬眼看去,卻看見一群人狂奔而來,而且十分面熟,,他思索了一下才發現那是公華底下的那群人。
  他們從藤蔓縫隙中鑽出來,拔腿狂跑,這時,那些藤蔓居然動了,除了那條最大的藤蔓不知為何完全不動,其他中小型的藤蔓瘋狂追著那些人。
  靛色臉色一變,整張最想下令侍衛排成一列副對方回頭,以免那些藤蔓追著他們在城內亂鑽,但卻看見金泣耳和綠嶽竟然也在其中,他不由得停滯了一下,卻仍下令。
  金泣耳臉色一變,大叫:「靛色,讓開啊!」
  靛色冷硬著臉,卻沒有退開的意思,咬牙看著金泣耳,還來不及說半句話,一旁的綠嶽居然拉上一個人族,直接跑回頭,這讓所有人都反應不過來,只能這麼眼睜睜看著綠嶽和那個人跑向那些藤蔓——那個人族居然還發出大笑聲!
  靛色的雙目俱紅,宛如看到水藍撲向藤蔓的背影,他從獸上前救援,但面對那鋪天蓋地的藤蔓,獸卻不聽使喚的發狂想跑,靛色控制不了,只能一個縱身跳下獸匹,拔腿狂奔。
  「綠嶽,回來,我會保護你!」
  綠嶽訝異地停下腳步回頭看,但藤蔓的陰影已經在他背後,靛色根本趕不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漫天藤蔓朝他撲下去,這時,綠嶽居然還不閃躲,而是抱住手裏拉的那個人族,狀似要用背脊保護對方。
  「不——」
  靛色終究趕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密密麻麻的藤蔓尖端全部都沖向綠嶽的背,讓他腦袋一陣空白,只想著這個葉族就要千瘡百孔了……
  但它們竟然就這麼停滯不動,有幾條扭來穿去,看起來似乎再找下手的位置,看得靛色呼吸都差點終止,但那些藤蔓終究沒有下手,只是在綠嶽的身周盤旋,甚至也不追其他人。
  「哎喲喂啊,這麼密密麻麻的,真嚇死人啦!」
  可不是嗎?靛色正松了口氣,就有人喊出他的心聲,雖然這聲音又細又尖,像是一個男人拉尖聲音說話,實在有種說不出來的怪異。
  「上面那群密密麻麻的鳥到底是什麼東西啊?」
  鳥……?靛色立刻轉頭抬頭一看,愕然發現不遠處的天空出現漫天鳥群,他終於明白來稟告的侍衛為何那麼恐慌,那鳥群的數量多得像是風雨欲來的鳥雲!
  而那只「不凡的鳥」正停在城牆的塔上,原本粗壯的箭塔被襯得像是鳥腳下的樹枝芽。
  雖然城牆上的守軍沒嚇破膽逃走,但也沒辦法靠近那座塔,雖然大鳥沒有攻擊的意思,但塔邊卻圍繞著?多氣旋,讓塔上的旗幟飛得像是要被扯斷了,士兵射過去的箭矢也紛紛被吹飛,偶爾有膽大的士兵拿著長矛去戳那些氣旋,結果根本握不住矛,立刻被吹走,還差點插到友軍身上。
  「這到底怎麼回事?」
  侍衛們幾乎快瘋了,前有藤蔓後有巨鳥,縱使是接受過嚴苛訓練的軍人都承受不了,更何況是滿城的一般民眾,經過短暫的肅靜無聲後,城內宛如爆炸了,眾多慌亂的尖叫聲四起,但民眾卻不知該往哪逃。
  眾多的鳥群繞著首都半圈,足足擋住兩道城門,藤蔓則在第三座城門的附近,民眾想逃還得先想想,到底是要冒著被鳥或者是被藤蔓撕碎的風險。
  守軍想要進來恐怕得費好一番功夫。靛色的心沈了下去,立刻轉頭高喊:「所有人立刻回到皇宮守護白顏!」
  靛色沖過去拉上綠嶽,完全不想聽對方解釋,快步走回侍衛們的行列,然後把綠嶽丟進侍衛堆,責令他們好好看著這家夥。靛色真是被剛才綠嶽用背脊擋攻擊的景象氣爆了。
  途中,他還不忘拉上金泣耳,後者反應不過來,被拉得踉為了兩步,看見靛色的臉色十分難看,他連忙解釋:「別擔心,藤蔓不會攻擊我們,他只想殺卡西而已。」
  靛色愕然的停下腳步,懷疑地問:「你認得他?」
  金泣耳尷尬了,他本來就想著今晚跟靛色說清楚,結果沒想到都等不到晚上就被揭穿了,現在這狀況下讓靛色知道公華的身份,簡直找不到更糟糕的時機了!
  他不禁怨恨起卡西那家夥,那個虛弱的女葉睜開眼睛恐怕是回光返照,強撐著一口氣不死,公華就已經夠悲傷了,偏偏卡西還在旁邊火上加油!
  說什麼就算現在立刻上船,葉族也不可能撐到君得大陸,公華根本是在做無用功,還不如現在就走,免得被拆穿真實身份,到時他有十條命都不夠還債什麼的。
  結果,那女葉撐不下去,一閉上眼,還不知道是死是活,公華直接抓狂了,爆出滿曲子的藤蔓追殺他們,幸好他還有點理智,用巨型藤蔓撐著葉族所在的房間,而不是用那條巨蔓追殺他們,否則他們那裏還跑得掉!
  金泣耳小心翼翼的回答:「你也認識他,他、他就是公華。」
  靛色的臉色突然變得鐵青無比,而且面露殺戮之氣,金泣耳根本招架不住。
  「他、他手上有能夠治好你的藥。」他結結巴巴的解釋:「而且公華答應我,一定會來見你,所、所以我想著先讓你把藥吃來,再跟你說他是誰,到時——」
  靛色一把捏住金泣耳的脖子,憤怒的吼:「金泣耳!你居然把這種危險的家夥帶進首都?」
  金泣耳艱難的說:「公華一定會來,他要那些葉族,如果不讓他換,他恐怕會殺進來……」
  「殺進來也好過現在直接在城內開殺!」
  金泣耳猛力的搖頭說:「他不會,公華只是一時失去理智。」
  「不會?」靛色怒說:「難道你不知道他當年戰場上殺了多少旦亞人嗎?」
  兩人對持著,幾名侍衛們沖到他們身旁,雖然靛色已下令讓他們去守護皇宮,但看見靛色離那些藤蔓如此的近,他們也不敢真的全部跑光,讓靛色自己面對那些藤蔓。
  「靛色,那、那到底是什麼……」人高馬大的旦亞侍衛如今連牙齒都有些打顫。
  靛色抬起頭來,望見那頭漫天飛舞的黑髮,陰影之中,唯有血色的眼最是明顯,那是靛色二十年來未曾忘懷的景象……
  他邁步走向仇人。
  金泣耳看見靛色帶著嗜血憤怒的神態走向公華,而公華也一步步緩緩前進,整個人活像正在移動的黑色深窟。
  隨著兩人的距離越近,金泣耳越是惶恐不安,公華現在不知道還剩下多少理智,如果他還是瘋狂的狀況,靛色和他對上絕對有死無生!
  他大聲說出真相:「靛色,他就是花,水藍要你保護的花,公華他是葉族的守護花!」
  靛色猛然扭頭看著他,怒了,激動大吼:「不可能!他殺了水藍!」
  黑色的陰影停下腳步。
  「殺了水藍的他怎麼會保護葉族!」
  砰然巨響,漫天的藤蔓突然頹然倒地,枯萎、幹死……
  大片黑髮從空中落下,柔順的披在後背,和一般的頭髮沒有兩樣,而少去頭髮的遮掩,一個修長的身影露了出來,在場的旦亞侍衛全都傻了眼,剛才那恐怖的宛如惡魔的東西竟是個……纖細的人族女孩?
  她看起來像是一折就斷!
  「靛色……」
  公華手裏抱著一名不知死活的女葉,這場景讓靛色一怔,感覺如此熟悉,宛如他自己當初抱著頻死的水藍,傷心欲絕。
  他低頭看著那名葉,喃喃:「你是對的,我根本就保護不了葉族。」
  聽見這話,靛色看著公華,看著他手上的葉族,再想起對方原本就是要來帶走葉族,終於不得不相信金泣耳說的話。
  「你真的是葉族的守護花?」
  公華無所謂的點點頭,他化出兩條細細的藤蔓托住手上的女葉,然後用手輕輕地拂去她臉上沾染到的煙塵。
  見到這一幕,靛色更是怒不可歇,大吼:「如果你是葉族的守護者,你不是應該要保護他們嗎?為什麼你要殺死水藍?為什麼!」
  公華仍舊處于憤怒後的茫然,聽見問題就本能回答:「那時的我以為葉族都到君得大陸,所以眼裏只有歐恩,只想保護歐恩,他讓我殺旦亞人,我殺,他讓我殺你,我也殺!我沒有看見水藍,知道她死的那一刻,我才發現我殺了一個葉族。」
  自己從沒保護過葉族,甚至還殺了一個。
  公華望著懷裏的葉,就算他終於明白自己的正道,為下復仇而來了,結果她還是要死,所有的葉族都會死,他的存在根本沒有意義,樹誕下他根本沒有意義!
  抬起頭來,望見靛色,在看著卡西,面前就是兩個仇人,公華笑了,說:「殺了我,現在就殺,報你們的仇!很對不起,我只有一條命給你們分,就看你們誰的手快些了。」
  聽到最後一句,卡西毫不遲疑就拔出匕首,直取公華的心窩,後者連動也不動,只是重新低頭看著懷裏的女葉。
  ?!
  卡西的刀被擋了下來,擋刀者卻是另一個仇人靛色,前者誤會了,怒吼:「我不會把他的命讓給你!」
  「我不想殺他。」靛色搖了搖頭,苦笑一下,說:「如果我殺了他,水藍會怪我。」
  就算再怎麼憤恨,靛色心中卻很明白,水藍根本不要他報仇,所以才會留下要他照顧花的遺言,他又怎麼能違抗妻子最後的願望?
  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一句話,卡西的臉孔既像笑又是哭,扭曲無比,艱難得幾乎像是從齒縫擠出字句來,「我殺他,我哥倒是不會怪我,我全家都不會怪我!」
  仇人就是要保護的人,靛色的心中不可謂不矛盾不憤怒,但先是看見公華抱著女葉,徹底絕望,甚至放棄活下去,再看眼前這個人類的瘋狂神態,他竟釋懷了。
  靛色暗歎一口氣,二十多年過去了,就算是他,復仇之心早已不如以往那般濃烈,而這兩人卻還是這般糾結苦恨,過著這種日子二十年,也夠贖罪了吧。
  「如果你不想報仇,就讓他殺了我吧。」公華淡淡的說:「這也是我欠他的。」
  「你就怎麼想死?」靛色憤怒之極,他已經報不了水藍的仇,難道還得放棄她要保護花的遺願?
  「樹誕下我,就是為了救這些葉族,既然已經救不了,不如就此了結一切。」
  一個葉死就讓公華心痛如絞,一至于卡西隨便挑破就讓他抓狂到顧不得掩飾身份,而那滿屋子都是虛弱無比的葉族……
  這時,卡西卻收起匕首,懶洋洋地說:「既然他不想殺你,那我也不急,讓你看著葉族一個個死去,,到最後,我說不定會和這家夥一樣保護你,因為你根本生不如死!哈哈哈!」
  聞言,公華禁不住渾身顫抖,讓他看著葉族一個個死去,三千多名葉就像懷裏的女葉一樣閉上眼……不!不不不不不——
  公華抬起頭看著卡西,那眼神讓對方收起笑容,甚至覺得十分不妙。
  他冷冷地說:「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若不動手殺我,你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卡西大怒:「你!」
  公華卻不再看他,寧可低頭去看著女葉,他的身旁有數條藤蔓換換破地而出,這一次,藤蔓的尖端卻指著他自己。
  卡西的臉色陰沈不定,手緩緩移到匕首的握柄上……
  靛色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就算他能阻止卡西殺死公華,難道還能阻止公華自殺嗎?
  卡西冷著臉抽出匕首,刀鋒發出冷冽的聲響,但公華卻仍舊連看他一眼都欠奉,根本毫不在意那把刀或許下一秒就會刺進自己的胸口。
  懷裏抱著葉族,公華驚奇的發現其實對方還沒死,還有一絲氣息,但是那呼吸微弱又斷斷續續,就算下一秒就停止也毫不奇怪。
  卡西怎麼還不動手?公華皺著眉頭,撫著女葉的臉龐,感受到對方若有似無的呼吸。
  快動手啊!
  「公華。」
  這聲音……公華終於肯抬起頭,看見從沒想過會看見的人,紫紅色的頭髮和蜜色皮膚……
  夏蘭?公華有點茫然,他早就沒有夏蘭的頭髮了,為什麼還會看見夏蘭?
  莫非他已經死了,所以回歸到樹的身邊?或者這只是夢……
  那人走上前來,紫紅頭髮原本不如公華的頭髮那麼長,但突然間爆長,又濃又密的髮絲覆上公華中的女葉,看起來像是要埋葬她,這讓公華有些慌了,七手八腳想撥開那些頭髮,卻被夏蘭一把抓住,他的力氣竟然公華抽不回手。
  「別亂摸。」夏蘭臉泛紅的說完,見公華一臉茫然,她又安慰的說:「她不會有事的,放心好了,雖然很虛弱,但她會撐下去的。」
  公華東張西望,想找到任何可以證明自己所在地的東西,他瞥見卡西,但是卡西旁邊的人更吸引他的注意力。
  一個銀紫色頭髮的葉,就如同其他葉族一樣有著中性的美麗,但是他卻有著葉族少見的氣勢,即使是纖細的外表也擋不住那種讓人無法違抗的氣質。
  公華不記得對方那張臉,明明是陌生的,但他也知道自己應該認識這個人,而且是非常熟悉。
  居然來了嗎?到底怎麼能夠這麼快抵達?公華的思緒亂七八糟,只覺得心中一鬆,視覺突然模糊起來,臉頰感覺到一陣涼濕。
  夏蘭慌亂地說:「公華,你別、別哭啊,相信我,我是生命母花,比你更能短暫代替靈樹,在我死之前,葉族絕對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好了……為什麼你哭得更凶了?」
  「夏蘭,別阻止他,公華哭泣並不是因為傷心。」那名銀發的男子用溫和的語氣說。
  「那是因為什麼哭?」夏蘭好奇地問。
  「因為放心。」回答完,他輕聲對公花說:「公華,辛苦你了,接下來就交給我們吧。」
  公華愣愣的看著他,仍舊不敢置信。
  銀紫發色的男子轉過身去,面對著高大的靛色,氣勢也絲毫不落於下風。
  「我是葉主,銀切紫,我想與你們做一場對彼此都有利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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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hy242231 發表於 2016-5-13 09:55 PM

本帖最後由 cathy242231 於 2016-5-13 09:58 PM 編輯

第十一章 無憾
  夏蘭,我很擔心那些虛弱的葉族,公華更是焦躁不安,但為什麼你看起來卻一點都不擔心?
  「為什麼要煩憂呢?我是為了你們而生,為你們而死的花,在我閉上雙眼前,你們絕對不會有事,至於閉上眼睛後,也沒辦法煩憂了不是嗎?」
  你說的沒錯,是我想岔了,花本來就不會煩憂,公華會焦躁,果然還是因為在人族生活太久的關系嗎?
  「他是公花,天生就為了守護葉族而戰鬥,這裏的葉族狀況這麼差,別說焦躁了,他應該會直接發狂才對,若是菊月在這裏,他會殺掉所有阻止葉族離開的東西,就算明知道不可能殺盡一切阻礙,他也會殺到自己力竭而亡為止。」
  還好我們沒有帶菊月來,也幸好公華沒有那麼做,否則我們別說完成交易,恐怕根本走不了。
  「是啊,公華沒有大開殺戒,一定是想你剛剛說的,因為在人族生活太久的關系吧!真是太好了!」
  太好了?你覺得他在人族生活是好事嗎?
  「不好嗎?」
  我不知道。
  「我覺得公華很好啊。」
  ……是的,你是對的。
  他很好。
  ——銀切紫
  *****
  「你真的不跟我們走嗎?」
  銀切紫不捨的看著公華,他已經聽完公華大部分的經曆,那些事情比他想象中得更為慘痛,也因此迫不及待想帶著公華回去君得大陸,希望公華能夠不再煩憂,甚至在時間的洗禮中漸漸淡忘這些痛苦的往事。
  公華強忍著說好的沖動,搖了搖頭,說:「我還有些事情要解決,等我解決了,就追上你們。」
  聞言,銀切紫隱隱有些不安,但他也沒有想過要強迫公華離開,雖然公花會保護葉族,但那是他們的天性,葉族從來不會對花提出任何要求。
  「公華,你回來的吧?」銀切紫忍不住問了,甚至說:「我們真的很需要你。」
  銀切紫直覺覺得不對,公華嘴裏說要去解決的事情到底是什麼?他問的時候,對方只說有些人要見,有些承諾要做的事情要完成。
  如此模糊,是為了隱瞞什麼呢?
  公華點了頭,說:「嗯,我會去的。」
  聞言,銀切紫也沒辦法再逼對方,只能轉身跨上巨鳥。
  而這不是唯一的一隻,遼闊的海岸線上滿滿都是巨大的鳥獸,各型各色的鳥身上都背著葉族,有些特別巨大的甚至還載了不止一個葉。
  「我們要走了。」
  銀切紫依依不捨,可以的話,其實他想留下來陪著公華去看想見的人,去完成那些承諾,但是他必須領著這些鳥獸渡海,回去之後還得安排回家的葉族,讓他們有個家,能夠好好安養身體。
  最關鍵的是,公華直接拒絕他的跟隨。
  「公華……」
  銀切紫遲疑了一下,開口說:「我可以知道,你為什麼要選我當葉主嗎?」
  公華早不記得了,或許根本沒什麼特殊理由,當初懵懂的花只是喜歡銀切紫那頭亮閃的銀紫色頭髮而已。
  「因為我知道你是最合適的人。」他最後這麼答。
  說完,又轉頭看向另一匹鳥獸上的人,那不是一個葉,而是和他一樣的花,只是性別不同。「我沒選錯,對吧,夏蘭?」
  夏蘭笑了,點點頭。
  就連周圍的葉族葉紛紛點頭稱是,銀切紫不禁有些臉紅尷尬了起來,連忙咳了幾聲說:「我該帶著些葉族回家了。」
  公華點了點頭,看著鳥獸們舞動翅膀,緩緩上升,滿天空的鳥和葉族都注視著他,點點頭,然後轉身飛走。
  他一直站在岸邊,望著遠去的鳥群,想起當年,他也是這般看著葉族離開,差別只在于坐船或是鳥而已。
  看著看著,他捨不得離開,內心百感交集。
  這些日子以來的發展讓公華有些措手不及,仿佛身在夢中,每天醒來的時候,他都擔心這一切只是個夢,銀切紫和夏蘭沒有來,而葉族終究要死。
  幸好這夢始終沒有醒。
  銀切紫到來的那一天,他就在靛色引導之下,進皇宮去見白顏。
  公華十分擔心旦亞人會對他不利,但再怎麼擔心也沒用,因為他被嚴格禁止靠近宮殿,甚至被規定只能待在靛色的府中不許外出,一旦違反,就是開戰一途!
  他只能讓利特立和卡西等人跟著銀切紫進宮——但這更讓人擔心了。
  正滿心擔憂的時候,一雙手突然在公華眼前搖了搖,他一怔,推開那雙手後看見夏蘭笑吟吟的臉。
  「你的表情是擔心吧?別擔心了,銀切紫不是說『有你和飛鳳在,旦亞人絕對不敢傷害他』嗎?」
  公華僵硬的點點頭,想起那只巨鳥……不,是飛鳳,獸靈中,飛禽類的實靈體。
  沒想到,這位獸靈居然在君得大陸,而且還領著一大群鳥,載著銀切紫、夏蘭和其他十幾名葉主的護衛飛過來,所以他們才能在這麼短暫的時間內抵達。
  只需要半個月就可以飛到君得大陸,這消息讓公華燃起希望,但隨後又被卡西冷冷的嘲諷打醒過來。
  被鳥背負著在高空飛上一整天可不是舒服的旅程,這些病弱的葉族和銀切紫那些狀況良好的葉族完全不能比,一天恐怕飛不到幾小時就得休息,絕對不是半個月就能抵達,而是最後又有幾個葉族能撐得過飛行旅程?
  更何況這裏有三千多名葉族,可是有辦法背人的鳥獸大概只有一千多只,全部運送完畢也得花上好幾個月,但這些葉族哪有那麼多時間等待。
  一天之內,公華的心情忽高忽低,又是期望又是絕望,情緒起伏紮起大,讓他差點忍不住用藤蔓把卡西千瘡百孔。
  「你沒事吧?」夏蘭打量著對方。
  公華深呼吸幾口,說:「只是有點焦躁,對不起,我的脾氣可能不像其他公花那麼冷靜。」
  夏蘭看著公華,笑了,打趣地說:「公花冷靜?你認識的公花肯定跟我認識的不一樣。」
  公華一愣,忍不住問:「難道他們不冷靜嗎?」
  「當然不,你已經比我認識的所有公花都冷靜了,葉族現在的狀況這麼差,要是菊月現在在這裏,早就帶著城裏的葉族殺出去了,怎麼可能坐在這裏看著銀切紫進皇宮去談判。」
  夏蘭看著公華,認真的說:「你居然只有焦躁不安,還能克制住自己不發狂不殺人,實在太不可思議了,我見過的公花只要看見有人敢傷害葉族,那肯定是會立刻殺死對方,常常還誤傷無辜,他們也毫不在意,除了靈樹和葉族,公花就沒有不敢殺的東西。」
  說到這,他想了想,笑著說:「如果不是植物絕對不會傷害母花,說不定公花發狂的時候就連我們母花都不小心殺掉呢。」
  公華怔然,他很明白夏蘭的意思,完全失去理智的發狂,無所不殺……
  樹死的時候,他就發狂過,完全喪失理智,做下至今從未停止悔恨的事情,不敢再發狂。
  對旦亞人大開殺戒,他已滿手血腥,不敢再妄動殺意。
  歐恩死的時候,他渾身燒傷,身心都痛不欲生,如今便是再痛,他也能強自忍下,不再發狂到完全喪失理智。
  走過這一路,他才能成為夏蘭口中的「不可思議」。
  公華有些悟了,或許,他並沒有做錯路,這條正道只是轉了個大彎,讓人以為早就脫離原本的道路,但其實,他只是需要走更多路,才有辦法達到目的地。
  如今,他在這裏,望著虛弱的葉族,忍者滿心殺意,在銀切紫和旦亞人談判的時候,他成為旦亞人不能搶走種子和耕種作法的原因,只能夠老老實實進行交換,以免得不賞失。
  回過神來,公華看著夏蘭正哼著歌,手上還拿著一根樹枝,不知為何,那樹枝讓公華有種心安的感覺。
  「那是……」
  不等他問,夏蘭就先回答了,「靈樹的樹枝,我可以用這個讓葉的狀況在短時間內變好,等到銀切紫談判完,做好渡海的所有准備,葉族的身體狀況應該也調整到可以出發。」
  聞言,公華顫抖的問:「所以葉族們可以安然抵達君得大陸,是嗎?」
  「他們的狀況太差。」
  公華的心中一緊。
  「或許不是全部都能安然抵達,但我會盡力的。」夏蘭認真的回答。
  聽到這句話時,公華整個人放鬆到似乎連骨頭都沒有了,直接軟到在地上就昏過去。
  當時,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渾渾噩噩睡了多久,偶爾睜開眼都是看見幾副擔憂的表情,多半是利特立和夏蘭,否則就是銀切紫和綠嶽,偶爾還有幾次看見卡西憤怒的神色。
  這些年來,為了暫代靈樹,公華透支得太厲害,全屏一口氣撐著,當知道夏蘭可以代替他支撐葉族,銀切紫能夠領著葉們飛去君得大陸,他就直接垮掉了。
  他差點就死了。
  夏蘭是這麼說的。
  公華真正清醒過來的時候,第一個看見的人是卡希,對方一臉陰沈,不停反轉手上的匕首。
  「你在昏過去,我就把它插進你胸口。」
  公華眨了眨眼,「我睡了多久?」
  「快三個月,已經有兩批葉飛去君得大陸,葉主剛回來,讓鳥獸休息個幾天,最後一批葉也要出發了。」
  卡希沒看著公華,只是盯著匕首銳利的刀鋒,用手指在上頭摩擦,感覺到陣陣的刺痛,說:「他們會帶你一起走。」
  原來如此。
  「我不會走的,有十個葉族還在韋斯特手上,我要帶他們離開,而且還要去見一個人。」
  「誰?」
  「……米拉。」
  *****
  公華再次出現在韋斯特面前時,兩人都十分平靜的面對對方,反倒是一旁站著的歐恩神色有些別扭,不知該怎麼面對公華。
  韋斯特就事論事的交代:「只有在找到兩名葉,其他幾乎已經被旦亞人買走了,一共十二名,我想應該沒有遺漏了,但不知為何他們有些萎靡,身體狀況還算可以。」
  聞言,公華點了點頭。大約是他這些年都待在席宗大陸,這些葉離他比較近,狀況似乎也比夏沙大陸上的葉族好得多。
  沒有討價還價也沒有條件交換,韋斯特直接讓人帶來那十二名葉族,交到公華的手上。
  炎兒立刻撲上前來,眼淚便是一直掉下來。「我們以為你、你再也回不來了,旦亞人怎麼可能願意放走葉?」
  「我和葉主取得聯系,他帶著旦亞人想要的東西過來做了交換。」
  公華的眼神飄向韋斯特,看見後者聚精會神的聆聽,他也特意說得清清楚楚。
  「葉主吧種子和耕種作法交給旦亞人,用來交換他們手上的葉,他們沒辦法拒絕,這可以幫他們解決糧食問題,比期望葉族要有用得多。」
  旦亞的糧食問題可以獲得解除,不需要靠葉族,也不用來搶人類的存糧,如果雙邊還是打起來,公華會送他們一句「祝你們同歸于盡」。
  公華安撫著眼前的十二名葉,「葉主他們已經先出發了,你們也趕緊過去和他們會合吧。」
  「我們?」紅岩准確的抓到重點,急忙問:「那你呢?」
  「我還要去見一個人,你們先走。」公華轉頭說:「利特立,你帶她們去鳥獸的所在地,讓他們出發,然後你在那裏等我。」
  利特立原本還有些遲疑,不過聽到最後一句,反倒放心了些,又想到卡希他們一回到祈勝城就先離開了,據說是去跟國王稟告事情,應該沒那麼快回來。
  「好的,主子,您可得快點過來呀!」
  利特立打定主意跟著主子去君得大陸定居了,雖然是有些捨不得生活這麼多年的席宗大陸,而且以後要見到同族恐怕就難了,不過侍靈族一跟了主子,那就是一輩子的事,就是天涯海角也跟!
  等到房間剩下三人,公華開門見山的說:「我想見米拉。」
  歐恩立刻搶白:「你想對米拉做什麼?」
  公華嘴角一揚,說:「我還以為你不打算跟我說話了。」
  歐恩的臉一蹦,硬著口氣說:「我和你這個騙子沒什麼好說的!」
  「說的也是,那就直接給你吧。」公華從靈藥包中掏出一罐小瓶子拋過去。
  歐恩沒料到他會有這個動作,差點反應不過來,七手八腳的接過瓶子,正想開口問的時候,卻已經明白了。這瓶子和他和的那些藥一模一樣,當然,是和前兩劑一樣。
  「若你不敢喝,那就還給我,免得浪費。」
  公華打算轉手留給安東和文特,他沒來得及多做幾瓶,只交給卡希一組三瓶。
  歐恩立刻打開瓶子一口喝下去,甚至連韋斯特都沒打算阻止。如今的公華不需要靠藥劑殺人。
  「只有一瓶嗎?」他有些捨不得地看著空瓶子說,公華的靈藥有多好,他是最明白的人了,那是多多益善啊!
  公華沒好氣的說:「一人喝三瓶已經是極限了,你喝第四瓶只是在浪費我的藥!」
  歐恩可惜的「喔」了一聲,竟有種回到過去,自己在公華的藥劑店裏那熱臉貼他冷屁股的感覺,剛剛的彆扭感去了大半。
  「米拉在後花院。」
  公華看了看韋斯特,覺得十分古怪,以往對方因為他的威脅,把歐恩和米拉深深保護起來,如今卻這麼淡然的告訴他,米拉在後花園。
  韋斯特看了他的眼神,談談的說:「怎麼?難道我還阻止得了你?」
  「你說一聲『不』,我就不去見她。」公華遲疑了一下,從懷中拿出一組藥劑放到桌上,「你把這個拿給她。」
  歐恩差點把眼珠瞪出來了,不滿的囔囔:「喂,有沒有搞錯,我才三罐,米拉就有五罐,你這見色忘友的王八蛋!枉費我貼了你一年的冷屁股!」
  公華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那你把自己的腿打斷,我就補兩罐給你。」
  歐恩一怔,連韋斯特都不再淡然。
  腿?難道……
  「這、這真的能……?」韋斯特顫抖的問,眼中帶著期望。
  公華點了點頭,原本他做不出這種靈藥,但有了夏蘭這個生命母花的支援,除了死人救不活,幾乎沒有治不好的傷。
  韋斯特最愧疚的事情莫過於妻子的死和米拉的雙腿,前者已經無法喚回,現在後者還有了希望,他不禁激動了起來。
  「你去見米拉吧,她也想見你。」
  公華遲疑了一下,不得不承認自己有些畏於去見對方,但他卻也不願這樣就離開,深呼吸一口氣,轉身離開。
  後花園在哪裏,他再清楚不過了。
  當他踏進花園時,首先收到的是芬妮憤怒的眼神,然後米拉察覺了,抬起頭來,那瞬間閃過的表情,公華說不出那是什麼樣的神色,也不敢去猜。
  「芬妮,你先離開。」米拉平靜的說。
  「米拉小姐——」
  芬妮的抗議讓米拉一句「離開」打斷,她不敢抗命,只有惡狠狠的瞪著公華,威脅道:「如果你敢傷害小姐一根頭髮,我一定會讓你生不如死!」
  公華鄭重的說:「我絕對不會傷害米拉。」
  聽到這回答,芬妮還算滿意的點點頭,這才心甘情願的離開花園,讓兩人單獨會面。
  公華幾乎不敢看米拉,後者一直凝視他,如此平靜,反而讓公華手足無措。
  「米拉,對不起,你的母親是我——」
  「我知道,父親和歐恩告訴我所有事情了。」
  米拉不願談這事,她可以原諒公華所做的事,因為父親和歐恩都平安回來了,唯獨母親的死,她可以釋懷,但不能說原諒。
  公華沈默了一下,說:「你的腿也是那一次被我弄傷的。」
  當年,為了讓韋斯特如他一樣傷心,他想殺了他的一雙兒女,卻被他們的母親阻擾,但那女人拼了命卻只保住一個孩子毫無損傷,另一個傷到雙腳,終身不良于行,那就是米拉。
  公華沒有說出藥劑的事情,他不願米拉因為藥的關系而原諒自己當初的行為,她不良於行這麼久,喝了藥後恐怕還得痛苦學走一段時間,這些都不是區區的藥就可以彌補的。
  「謝謝你。」
  公華不敢置信的抬頭看著米拉。
  「謝謝你當年為我國擋下入侵的旦亞人,如果不是你,我父親說不定都葬身在那場戰爭中。」米拉說著,臉上又是害怕又是歉疚。「結果,父親卻那麼對待你……」
  公華看著眼前的女孩,心情很是複雜,當年的事到如今,卻從一個沒有經曆戰爭的女孩口中收到感謝。
  米拉的眼眶泛淚,說:「也謝謝你沒有選擇殺死我的父親和歐恩,不然的話,我真的不知道現在的自己會是什麼模樣,或許,就如你當初失去那個『歐恩』的時候一樣吧。」
  聽到這話,公華便是明白米拉已經原諒自己,或許,根本沒怪過他。
  「銀切紫……不,公華,如果你可以留下來,你會為我留下嗎?」
  公華才張開嘴,又聽見米拉說:「我不要聽謊言。」
  不要謊言?但是照經歷,這個時候,自己應該說謊,對方或許會比較好受,米拉卻說不想聽謊言……
  「如果再多給我一點時間和你相處,我會留下來。」
  米拉帶著淚笑了出來,「大騙子。」
  「我說的是實話。」公華委屈了,他確實對米拉很有好感,只是這好感還來不及變成刻骨銘心的感情而已。
  「騙子,我不信。」
  公華正想早堅定地說這確實是實話,米拉卻推著輪椅上前,撲進他的胸口,隱約傳來一句:「我不信。」
  他輕輕摟著米拉,低頭聞著她的發香,手指輕輕地揉著她的髮。
  公華明白了,她不信,因為他不能留下來,而她也不會跟著他走,所以不信。
  「米拉,我要走了。」
  聽見這話,女孩突然緊抱了他一下,但立刻就鬆手,將輪椅往後推了一些,矜持的點頭說:「永別了。」
  聽見這三個字,公華心中一緊,但看他只是有點黯然,應該不是猜到什麼。
  米拉撇過頭去,不願再看公華,只怕自己會忍不住撲上去說要跟著走,但這是卻突然有一雙手將她的頭板正,隨後那張令她睡覺都能夢到的俊臉近在咫尺,嘴唇突然感覺到柔軟的觸感……她瞪圓了眼。
  「我、我……永別了!」
  說完,公華慌亂地轉身逃離,他自己都搞不清楚為什麼突然這麼做,只是、就只是覺得突然很想這麼做,然後就親下去了。
  等到那人只剩下慌亂離開的背影,米拉才反應過來,她笑了出來,輕撫著自己的唇,又是歡喜又是想哭。
  「公華,你這個混蛋色狼!」
  *****
  從戰公府上落荒而逃,公華這才鬆了口氣。
  唔,只是親一下應該沒關系吧?
  雖然這麼想,他卻還是覺得自己真是個混蛋,根本就不該親米拉,但是當時卻很想這麼做,自然而然就這麼親下去了。
  一會想起剛才,米拉驚訝得瞪圓眼睛的表情,他勾起嘴角,覺得或許還是沒有做錯。
  也罷,當做是最後一次放縱,如此,他就再也沒有任何遺憾了……
  「心情很好嘛?」
  公華突然聽見一句語氣冰冷的話,轉角處,卡希正靠著牆,冷冷的看著他。
  「這麼快就回來?」他有點訝異的問:「已經跟國王說清楚了?」
  卡希冷哼一聲,說:「我只是去打聽了點消息,愛德華和安斯艾羅那兩個家夥幹的事已經被國王發現了,一個被關進大牢,另一個要登基還有得等了!」
  公華訝異的問:「你沒去見國王?」
  「哼,我失蹤這麼久,現在出現在國王面前,你以為我短時間內還能走得出王宮嗎?」
  喔!公華明白的點點頭。
  「如果你打著要趁我在宮裏的時候逃走,那你可就大錯特錯,從你踏進祈勝城那一刻,我的眼線就徹底掌握你的行蹤……」
  說著說著,卡希卻愕然看見公華露出一抹笑容,如此的直摯輕松,既不是當年懵懂到連笑都不會的女孩,卻也不是後來那個已染上谷世色彩,憤世嫉谷的「銀切紫」。
  公華輕松的說:「好了,我的事情都解決了,現在動手報你的仇吧。」
  卡希暴躁了起來,覺得眼前這抹笑容實在太礙眼,怒吼道:「你以為我會這麼簡單就殺了你?我要你痛苦——」
  「卡希,」公華打斷他的話,平靜的說:「我不想死,也不想繼續痛苦下去,我只想回君得大陸我想親眼看見銀切紫他們住的地方,我想碰觸靈樹,還想見其他的花。」
  「我要盡全力才有辦法阻止自己從你眼前逃走。」
  「你如果再不殺我……」
  再一次,他勾起了微笑。
  「我就不想死了。」
  「你明白嗎?這是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往後,你再也沒有辦法殺死我,如果你想借著傷害我身邊的人來讓我痛苦,我會毫不猶豫殺了你。」
  卡希看著眼前這人,突然不知道他是誰了,擺脫以往痛苦回憶的公華似乎終於顯現出真正地光芒,如此堅定,不再有任何迷惘。
  他明白對方是說真的,錯過這一次,自己將不會再有機會報仇。
  卡希緩緩拔出匕首——
  ——刺進對方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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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hy242231 發表於 2016-5-13 09:58 PM

本帖最後由 cathy242231 於 2016-5-13 09:59 PM 編輯

第十二章 後來
  夏蘭……
  我今天去和其他葉主交流,聽見他們說希望有公花和母花快點生出新的靈樹苗。你、你們真的可以生出樹苗嗎?
  「嗯,公花和母花可以生小樹苗,不然你以為靈樹是從哪來的呢?」
  ……那你打算和菊月或公華生小樹苗嗎?
  「唔,銀切紫你知道為什麼靈樹那麼少嗎?」
  因為公花和母花很難生出小樹苗?
  「你這麼說也對啦,不過正確來說,是因為公花大都像菊月那個樣子,你覺得他有辦法了解怎麼和母花在一起,然後生下小樹苗嗎?」
  我懂了,唔,真得懂了……連我也不了解你們到底要怎麼生小樹苗。
  「呵呵,不然等公華來了,我們去問他肯不肯和我生小樹苗,如果他答應,我就和他表演給你看?」
  別問!他會殺了你,再殺了我。
  ——銀切紫
  *****
  銀切紫靜靜走在森林中,在他身後的人卻不是葉族,赫然是卡希這個殺手。
  卡希懶洋洋地說:「安東和文特傳來的消息,鄰國新登基的國王可能想跟我們商討國境線的劃分問題。」
  聞言,銀切紫偏了偏頭,理論上,森林屬于葉族,但葉族並不會阻止人族進來采集或者打獵,除非對方太過靠近葉族的居住地,可能會引來一些詢問,但也沒有葉會去傷害人。
  當然也有惡人想抓葉族或者在葉族居住地竊盜作惡,那就直接打死做肥料——當然,多半是花殺的人。
  人不犯葉葉就不會犯人,這時大陸上公認的作法,從來沒有人會來跟葉族商討「國境線」這種問題。
  他好奇的說:「你覺得這位新國王打算做什麼呢?」
  卡希冷笑說:「想占便宜,占不到大概會找機會開戰搶奪,這些蠢貨!」
  銀切紫微微一笑,說:「我們與人族和平共處那麼久,他們恐怕忘了當初為何願意與我們和平共處。」
  「是時候讓他們想起原因。」卡希幹脆地說:「讓公花備戰,只要有全副武裝的人類敢踏進葉族居住地,就用最浩大的聲勢宰了他們!之後大概就安靜了。」
  身為葉族,銀切紫不喜歡殺戮,但身為葉主,如果殺戮能讓人族繼續和他們和平共處,他也不排斥。
  他點了點頭說:「你去告訴我們的公花吧,記得,跟菊月說明的時候要清楚明白,否則他聽不懂的。」
  卡希皺緊眉頭,低聲罵:「那家夥笨得不像樣,簡直不知該怎麼讓他聽懂,若是公華,根本連講都不用,他就知道該怎麼做!」
  聽到公華的名字,銀切紫皺了下眉頭,看了卡希一眼,正想開口說話,但對方已經罵罵咧咧地去找公花了。
  他遲疑了一下,也沒開口喊住對方,只是犯了憂愁。
  公華啊……
  *****
  卡希耐著性子說:「只要你看見全副武裝的人類靠近,就統統用最大的樹幹把他們打飛,懂嗎?」
  菊月其實不想聽這人說話,可是不聽又不行,上次他不聽,就被夏蘭抓起來狠狠揍了一頓。
  母花的力氣體型都遠遠勝過公花,而公花唯一擅長的操作植物能力,在任何種族眼裏都是恐怖的存在——只是對母花沒有用,沒有任何植物會傷害母花。
  一名母花不見得能打贏一個人族戰士,但絕對能揍扁一個公花。
  「全副武裝是什麼?」菊月心不甘情不願的問。
  卡希捂著臉。好吧,是他蠢,竟然會期待菊月明白「全副武裝」這麼難的詞!他帶著暴躁的心情解釋:「全副武裝就是拿武器的人。」
  「武器是什麼?」菊月又有問題了。
  不是上次才說過武器嗎?卡希氣到都無力了,這根本溝不通,公花的記憶力其實很好,但只限於他們想記住的事情。
  「我來跟他說吧。」
  卡希抬起頭看見來人,他一個揚眉,做出「你請,我就等著看你出糗」的雙手抱胸姿態。
  那人笑了笑,也沒跟他計較,只是彎腰對蹲在溪邊的菊月說:「你最近先跟著我,我做什麼,你就跟著我做。」
  喔,這簡單。菊月點了點頭,沒問題啊!
  這樣也行?卡西愕然了,那人卻對他燦爛一笑,問道:「所以我要做什麼?」
  「殺人。」卡希惡意的回答。
  對方一愣。
  卡西不耐煩的斥道:「怎麼,你現在連殺個人都不敢了嗎?」
  他搖了搖頭,說:「我只是有點意外,銀切紫答應讓我殺人了?」
  卡西一揚眉,這才發現銀切紫這次居然沒開口指定讓菊月去殺人,怎麼葉主終於想開了,不再婆婆媽媽,怕勾起什麼傷心回憶,就是不讓公……
  「公華!」
  三人同時扭頭一看,菊月更是立刻逃跑,打從他上次被揍以後,一聽到這聲音,他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夏蘭拖著一個苦著臉的小矮子蹦蹦跳跳地沖過來,前者的手上還拿著一疊紙,高喊:「公華,飛凰帶來歐恩和米拉給你的信喔!」
  「喔?飛凰又跑去席宗大陸玩了?」
  公華走了過去,不同於菊月和夏蘭都裸著身子,他穿著簡單的背心長褂,雖然沒有以往穿著講究,但是也絕對沒有任何不該露出的地方。
  每個見過的的花都覺得他很獨特,以往的公華或許會痛恨自己的不同,但現在,他只是笑著解釋自己喜歡穿衣服,其他的花也不在意,有怪癖的花多得很,或許母花外出遊歷的時候會入境隨俗的穿上衣服,否則那裏也去不了。
  公華接過信來,還瞥了旁邊的小矮子一眼,也就是利特立,對方那苦臉讓他差點笑出來。
  打從夏蘭看過利特立各式各樣的靈藥,可就徹底迷上鏈靈了,整天纏著利特立學怎麼鏈靈藥,可惜她沒有天分的程度簡直不可思議,學到現在連個最基本的解鏈和鏈結都還是模模糊糊,更別提鏈出一瓶靈藥了。
  利特立教得痛苦不堪,若是侍靈族有辦法從實靈體身邊逃開,恐怕他會丟下自家主子,一路逃回席宗大陸去。
  公華低頭看信,那可真是厚厚一疊,宛如幾本書似的,在夏蘭期盼的目光下,他笑著打開信,毫不介意的讀給眾人聽。
  「公華,好久不見了,我父親要我先感謝你給米拉的藥,那藥真是好得不可思議,米拉現在不但能走路,甚至不孕的毛病都治好了,把那些療師嚇得目瞪口呆,哈哈,你真該看看他們給米拉檢查身體時候的表情。」
  「有個壞消息要告訴你,我原本以為米拉會為你終身不嫁,但一檢查出她可以生小孩,她便進皇宮見國王和王后,要求嫁給愛德華——居然讓女人求婚,我要恥笑那家夥一輩子。」
  「不過你別誤會,米拉可不是三心兩意的人,她說你好不容易幫戰炎國得來和平,她會牢牢看好愛德華,不讓那家夥搞破壞。這倒是不錯,愛德華對米拉向來沒法子,現在國王和王后又都站在她那邊,看來堂堂王子殿下要變成妻管嚴了……」
  接下來的信,細細碎碎的事說了一堆,公華發現這全是歐恩寫的,雖然有些事情或許是米拉要他寫上去的。
  發現這點後,公華也彼為平靜,他很明白現在對方已經不方便親自寫信了,愛德華可是知道「銀切紫」的存在,現在米拉就要嫁給王子了,當然不能和過往差點論及婚事的人繼續通信。
  卡西瞥了公華一眼,嘲諷地說:「你喜歡的女人要嫁給別人,感覺怎麼樣?」
  公華想了一想,「大概跟你發現未婚妻居然是個公的,差不多感覺吧。」
  卡希一口血都要吐出來了,看見悶笑的公華,他咬牙說:「好啊,現在居然都能拿這個來恥笑我了嗎?當初我就該一刀捅死你!」
  公華收起笑容,再三思量,覺得應該是可以問的時候了,這才開口問:「當初為何不殺我?」
  那時醒過來,他就發現自己已經躺在鳥背上,傷口都已經被利特立包紮好,沒有致命的危險,再扭頭一看,卡希、安東和文特也在別的鳥背上,他們為了一勞永逸逃離國王掌控,幹脆跟著來君得大陸。
  「我刺了你一刀,正中心口。」
  公華有點困惑的說:「但我是實靈體,當年曾經被大火焚身,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完好的皮膚,這樣都沒有死,你的心口一刀根本不足以致我于死地,可是一刀殺不死我,你可以再補啊?」
  卡希沈默不語,直到在場的眾人都識相的離開後,他冷冰地怒視公華,但後者卻不放棄的回視。
  「這二十年來,為了探查你的事情,我去過很多地方,我對於花的了解,連你自己都比不上!」
  就在公華差點決定放棄的前一刻,卡希終於開了口。
  「當年的來龍去脈,我知道得八九不離十。你被人抓住囚禁,當靈樹死的時候發了狂,無意識的滅了小鎮,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但你殺了我全家!難道我能夠不報仇嗎?我必須殺了你!必須!」
  卡希摸上左臉,那痛就像左眼受過的傷,已經痊愈了,只剩下偶爾會出現的刺痛。
  「但二十多年過去了……」
  當年那麼痛苦悲慘的境遇,隨著時間過去,他已經記不清哥哥塞德裏克的長相,偶爾甚至會想不記得自己其實曾經有父母兄姐,並非從小在盜賊窩長大的孩子,而原本刻骨銘心的恨也早就隨著記憶而開始褪色。
  聽到「二十多年」這個詞,公華也明白了,他很清楚那種感覺,雖然他的記憶力比一般人更好,但事件仍舊帶走不少仇恨,若是在當年剛失去歐恩的當下,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放過韋斯特,但二十年過後,他卻還是選擇放了他。
  「我殺你一刀報仇。」卡希冷冷的說:「如果你不死,那我又有什麼辦法。」
  公華微微一笑。是啊,又有什麼辦法?
  「卡希,我打算組個冒險團,你有沒有興趣參加?」
  卡希皺了下眉頭,還來不及回答,旁邊樹後就跳出一大群人。
  夏蘭第一個高喊:「我要加入冒險團!」
  公華朝她一笑,原本就打算讓夏蘭加入,療師可是個冒險團不可或缺的好夥伴,更何況夏蘭的體能也不錯,雖然母花沒有多少戰鬥力,但至少不會是負累。
  卡希愣了一下,懷疑地問:「花能離開森林?」
  夏蘭立刻用力點頭說:「我可以!以前就常常出去。」
  公華也點頭道:「族裏還有菊月在,所以我打算帶一些葉族出去磨練,讓他們學習戰鬥。」
  葉族明明有許多靈使,但一被人類抓走,居然就乖乖地當奴隸,連反抗都不反抗,讓公華恨其不爭,所以打從回到葉族來,一適應好生活,他就開始進行「培訓葉族全課程」。
  本來還擔心沒有葉願意跟著他學習戰鬥,畢竟葉族生性愛好和平,而且他們確實也無需聽他的話。
  但不知道是不是對於當初拋棄他的事情太過歉疚,每個人都乖得出奇,公華讓他們跑八圈,絕對不會少走一步。
  本來就是先挑十幾個葉來訓練,但沒想到隔天,所有葉族都乖乖去跑八圈,跑在最前方還是葉主銀切紫。
  訓練就這麼變成葉全動,合理訓練、不合理的磨練和公華心血來潮的實驗,葉族們統統照單全收,全族實力與日俱進。
  哪天,公華若說自己要征服席夏,這些葉族說不定也會跟上?
  公華覺得這樣其實是很危險的,葉族的興起加上公花的戰鬥力、母花的治療能力,葉族說不定真的能征服席夏……
  但回頭看看菊月蹲在溪邊看魚一整個月都不動彈的行為,向來自己這種知道「征服席夏」是什麼意思的花應該不太容易出現,也就不用杞人憂天。
  但是訓練歸訓練,公華知道訓練再多,沒有實戰經驗,只是紙上談兵而已,真遇上事情還不見得有用,所以他才起了組冒險團的念頭,想帶著葉族出去磨練。
  卡希皺起眉頭,雖然已經不打算報仇,但公華怎麼說也是他的仇人,他還沒想好要去哪國之前暫時住在葉族領地,幫著葉主做事也就算了,如果還跟仇人冒險是他媽的什麼見鬼的事?正想拒絕和嘲諷一番時——
  「主子,您可不能找這種家夥組隊!」利特立立刻尖叫:「這種陰晴不定的家夥,要是哪天脾氣上來,冷不防的又刺您一刀怎麼辦啊!主子您不為自己想,也要為冒險團中的葉族們想想啊!」
  聞言,公華露出遲疑的表情,偷偷看了卡希一眼,似乎有了些悔意。
  卡希怒擊,立刻怒吼:「留三個位置給我,免得哪天想刺你一刀卻找不到人!」
  公華露出笑容,立刻一口答應:「沒問題!」
  卡希愕然,看見公華心情甚好,哼著小曲子盡自往前走。
  ……他是不是被拐了?
  公華回過頭來問:「卡希,你覺得冒險團叫做眾葉團好不好?」
  反射性作對的刺客立刻回答:「不好,叫殺花團!」
  「這名字好難聽。」公華毫不留情的說。
  卡希也這麼覺得,但話都說出口了,收回來不是滅自己威風嗎?
  利特立立刻沖上前尖叫:「我就知道你還想害主子!不准你加入!」
  「我偏偏要加入!你能拿我怎麼樣?」
  公華看著這個又看著那個,兩人體型外貌差異都很大,但現在爭得臉紅脖子粗的模樣卻出乎意外的相似……
  「叫討厭卡希團!」
  「死矮子團!」
  「臭刺客!」
  「爛靈使!」
  「我是侍靈——」
  公華轉過身去,繼續哼著小曲子邁步巡視居住地,後頭還跟著一幹吵吵鬧鬧的眾人,什麼種族都有,有花有葉,侍靈加上人族……嗯!果真不能叫眾葉團。
  唔,到底要叫什麼呢?眾族、多人……啊!
  公華猛然停下腳步,回頭望著眾人,揚起大大的笑容。
  「就叫席夏吧!」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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